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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姆·哈爾斯的故事

牧場主人哈爾斯世代居住在此地:1912年,我的曾祖父母是家族中第一代來到這裡打拼的。當時地價便宜,他們買了40英畝土地,養了十幾頭奶牛,每天早晚各花兩小時人工擠奶。後來我的祖父母又購置了110多英畝的農地,每英畝僅幾美分。他們將牛奶製成乳脂,賣給奶酪製造商,同時也種蘋果和乾草。然而生活還是很拮据。最終,他們熬過了那段困難時期,而有些農民則中途放棄了。我的父親原本打算上大學,後來改變主意決定留在牧場工作。他具有高瞻遠矚的眼光,建造了一個可容納150頭奶牛的牛棚,專門發展乳業,以增加土地的回報率。

我們兄弟幾人從父母手中將牧場買下來,而不是通過繼承的方式。父母這麼做是希望我們考慮清楚到底是否真的想務農,從而願意花錢將牧場買下。我們兄弟幾個共同成為牧場的所有人,然後把土地出租給我們的家族企業。牧場的大多數工作由每家齊心協力一起完成,外人不過區區幾個。像我們這樣的家族牧場企業少之又少,讓我們凝聚在一起的原因之一是擁有共同的宗教信仰,去同一所位於科瓦利斯的社區教堂。當然,有時我們也會發生一些家庭矛盾,但爭執歸爭執,到晚上就和好如初了。我們的父母也吵架,不過會在太陽下山前把問題解決。我們已經想好哪一個山頭值得我們生死相隨。

這種家族精神也傳遞到我兩個兒子身上。他們從小就知道要互幫互助:小的那個才7歲時,兩兄弟就會幫忙移動16節長的鋁制噴水管,每節達40英尺。離開家後,他們一同租房,比鄰而居,成為最好的朋友。有些人家希望和我們家一樣,成員間維持親密無間的關係,但往往事倍功半。

而今農場的經濟效益日益艱難。因為在比特魯谷,土地只有開發房地產才能獲得最大價值。本地的農民均面臨如下難題:是繼續務農,還是把土地賣給開發商,就此退休?如果種農作物,所得的收益無法和開發房地產相比。所以我們根本買不起更多的土地。事實上,我們能否生存下去,全然仰仗於當前的760英畝土地能否有效地進行生產。在費用方面,像載貨拖拉機的價格已經翻了幾番,而我們賣出的100磅牛奶的價格還跟20年前一樣。利潤如此低,根本賺不了錢,我們還要花錢引進新技術,不斷提升自身的技術水平。不管如何,我們不得不放棄舊的方法。

例如今年我們又大筆投入建立新的電腦化牛棚,共可容納200頭奶牛。不但可以自動收集牲畜的糞便,而且能自動移動柵欄把奶牛趕到自動擠奶機前。電腦可辨識每一頭奶牛,每個柵欄裡不但有自動擠奶設備,而且能監測流量,及時發現感染問題,跟蹤奶牛的健康狀況和營養需求。此外,還可根據電腦的數據分析,將奶牛歸分到不同的柵欄。我們牧場的經營模式在蒙大拿州屬於首創,其他牧場都在觀望這種模式是否可行。

對其成功度,我們尚不能確定。因為有兩大風險是我們無法掌控的。如果我們還想在這一行繼續做下去,就必須搞現代化,否則只能開發土地。也就是說,在這塊土地上要麼養牛,要麼蓋房子。我們無法掌控的第一個風險就是我們買進的農業機械的價格和賣出的牛奶價格的變化。我們無法掌控牛奶的價格。而且牛奶很容易變質,擠出來之後,從農場運到市場只有兩天的時間。雖然我們是賣方,但價格卻由買方來定。

另一個我們無法掌控的風險是大眾對環保問題的關注,其中包括我們怎樣對待動物、處理牲畜糞便和臭味的問題。儘管我們已盡力改善,但還是會有人說三道四。新搬到比特魯谷的人是為了欣賞這裡的美景,起初他們喜歡在遠處眺望那些奶牛和乾草,但對農場的運作,特別是乳業,一無所知。在牧場和住宅相鄰的地區,居民們無法忍受牧場傳出的異味、半夜機器工作的聲音或是卡車駛過寂靜的鄉間小路等。還有鄰居因為白色的跑鞋踩到牛糞而向我們抗議。我們擔心居民由於不瞭解畜牧業,會提議限制或是禁止本地發展乳業。例如,兩年前通過的一個法案禁止遊客在狩獵場打獵,促使比特魯谷一家飼養角鹿的牧場因此而關門。我們從來就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這個教訓讓我們意識到如果不提高警惕,這種事情還會一再發生。在這個倡導寬容的社會,讓人難以理解的是竟然有些人一邊阻止畜牧業,一邊又享受著肉製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