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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當今世界與不久之後的將來 05. 金融市場

1915年,一位非常聰明的年輕經濟學家兼前公務員在英國財政部擔任了一個職務。他的工作任務就是收購稀缺的外國貨幣,以購買戰爭物資。這位機靈的年輕交易員開始囤積西班牙比塞塔,使這種貨幣從市場上消失,從而增加它們的價值。當他在英國政府裡的上級告訴他,政府急需比塞塔來償還債務時,這位交易員拿出了所有囤積的貨幣,將它們放入市場,使這種貨幣的價值快速下降。之後,他立刻反向操作,以當時的低價購回它們。最終,我們這位年輕的投機主義者為英國籌集了足以還清債務的錢,並將收益的30%放入了自己的腰包。他的同事後來在筆記和日記中描述了他這一大膽的行為並對此表示欽佩。他是目前已知的第一個操縱全球貨幣市場的交易員。他就是約翰·梅納德·凱恩斯(John Maynard Keynes)38。

今天,凱恩斯被公認為「宏觀經濟政策之父」,但很少有人知道他還是一名非常成功的金融顧問和基金經理。他管理劍橋大學信託基金達20年之久,並實現了400%的回報率,而當時英國股票市場的變化還非常小。

凱恩斯的一項最偉大的洞察是他能夠準確觀察到人類概率估算與數學概率評估之間的差別。本質上,他發現了股票價值僅僅是任何一個團體願意為其支付的不合理的價格。他通過這一理解操控了市場中的群體心理。他在離世時的個人淨值達到3 000萬美元,這些錢幾乎全都來自他個人的投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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優秀的投資者和市場理論學家都有一個共同點:他們的行為與大眾的行為相反。沃倫·巴菲特曾提醒人們:「你在股票市場花非常高的價錢買到的只是一聲喝彩。」而著名的羅斯柴爾德銀行家族成員巴倫·羅斯柴爾德(Baron Rothschild)曾提出過一個著名的忠告:「在市場血流成河時買進,即使有些血是你自己的。」39當一名偉大的投資者發現另一種市場思維方式時,投資就會得到回報。財富總是被那些採取反直覺方法的人握在手中。

這些人具有特立獨行的性格特徵,有些人甚至是極端的另類分子,因此我們在日常生活中很少會遇到這些市場大師。每隔10年或20年,都會誕生一兩個這樣的投資者,他們的洞察力旁人根本無法企及,這就是為何像艾倫·霍華德(Alan Howard)和喬治·索羅斯(George Soros)這樣的對沖基金經理能夠名垂青史。然而,隨著交易速度的加快和投機知識的普及,原來需要幾天、幾小時才能完成的事情現在只需要一秒就能完成,一個新的市場領導者將粉墨登場,它就是人工智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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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列出紐約市對沖基金雙西投資(Two Sigma Investments)所提供的崗位列表,你就會發現許多高級崗位與計算機程序的關聯度超出了與金融投資知識的關聯度。像雙西投資這樣的對沖基金不再等待十年一遇或二十年一遇的天才投資家的出現,而是採用了一種截然不同的預測策略。儘管20世紀八九十年代的大型對沖基金均以人類的專業知識為基礎,且都由赫赫有名的管理者經營,比如喬治·索羅斯、保羅·都鐸·瓊斯(Paul Tudor Jones)、布魯斯·柯夫勒(Bruce Kovner)以及他們的父親A.W.瓊斯(A.W. Jones)等,但像雙西投資這樣的基金在交易時幾乎無須人類的干預,它是由一個機械化和自動化的數學概念運行整個交易策略的。傳統的團隊領袖型交易員會根據個人對市場走向的經驗而投入大額賭注,但他們已經不是雙西投資僱用新的交易員時尋找的目標了。越來越多的系統性對沖基金引入了人工智能技術,許多交易員都是隱藏在技術後面的數學家和計算機科學家。在過去,像凱恩斯這樣的交易員可以創造出一種操控比塞塔價格的策略,然後賺得盆滿缽滿。然而在今天,隨著速度和透明度的提高,每個人都能獲得所有信息,包括所有的貨幣投機策略。對沖基金經理很難再想出未被發覺的賺錢方法。市場需要真正的金融創新,至少在我們看來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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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人工智能發揮全力時,其選擇看起來十分瘋狂。人類的思想局限於自身的理智和知識,而人工智能及其目的導向的思維模式則能夠自由馳騁。這是因為人工智能不受任何物理限制,它能夠為了獲得最具突破性的策略而進入荒謬的領域。

人類無法擁有這種體驗。我們永遠無法真正瞭解,在人類理性的約束範圍之外是無盡的創造力。人工智能可以進入一種機械化的瘋狂狀態,但同時,它們的意圖要比我們理性得多。

請允許我用一個簡單的思想實驗來說明這一點:用兩分鐘時間想一個名字,比如齊柏林飛艇。當你讀出這個經典搖滾樂隊的名字時,腦海中可能會浮現出許多聯想。齊柏林飛艇對你而言可能是許多不同的事物。比如當我聽到齊柏林飛艇這幾個字時,想到的是得克薩斯大學校園內的圖書館。突然,我不但想到了齊柏林飛艇和校園圖書館,同時也想到了我最好的朋友、現在已成為我妻子的賽博(Zaib)。這一聯想只會繼續,而且齊柏林飛艇可以勾起我意識中的所有聯想:我在大學讀書的時光、我在得克薩斯大學計算機科學系度過的日子、我與好友們一起度過的許多夜晚裡所聽的音樂等。

齊柏林飛艇這個例子說明了人類的思維方式。我們的感官互相聯繫在一起,我們會在這種聯想記憶中找到語境。

我無法將齊柏林飛艇與我腦海中的所有其他記憶分離。這些體驗為我標定時間和地點:我可以圍繞著它,但永遠無法完全逃脫。因此,齊柏林飛艇總會帶給我特定的體驗。當然,多年來,其他人也會讓我聯想到齊柏林飛艇,而我對該樂隊的瞭解已經擴展到了很多方面。現在,齊柏林飛艇為我帶來更多聯想,但我永遠無法體會到它的所有方面。我永遠無法實現哲學家托馬斯·內格爾(Thomas Nagel)所描述的「憑空而得的觀點」。我永遠不會對齊柏林飛艇有完全客觀的認識。

同樣的聯想記憶貫穿於不同的人群、不同的文化。當引入一個概念時,你會圍繞這一概念產生自己的觀點,並且將這些觀點植入自己的思想中。一些聯想是我自己做出的,但我從來沒有遠離該主題的中心。這已成為許多人的共同聯想。這就是文化:一種重疊的記憶。離開你對齊柏林飛艇的聯想記憶,你將很難去介紹這個名字的含義。通過這一方式,我們不但分享了對一個概念的聯想,同時也分享了彼此之間的聯想。這就是相互主觀性。將我們所有人看成個體並認為思想起源於相互隔絕的「霧化泡沫」中,這是一種誤導。思想是一種社會行為,而非個體行為。

我們的大部分的創新想法來自哪裡?根據這一聯想性記憶的性質,它們可能來自多年累積的學習、經驗、實驗以及偶爾的靈感迸發。作為人類,我們的思想互相聯結,形成了集體聯想,因此同一時期生活在地球不同地區的人都可以發現最先進的理念。著名的物理學家史蒂文·溫伯格(Steven Weinberg)靈光一閃,將電磁與控制核衰變的弱相互作用聯繫起來。巴基斯坦物理學家阿卜杜勒·薩勒姆(Abdus Salam)在同一時間提出了完全相同的想法。1979年,這兩位科學家與謝爾頓·格拉肖(Sheldon Glashow)一同獲得了諾貝爾物理學獎。

這是聯想記憶的功勞,但正如我們之前所討論的,人類沒有為特定目的而產生的思維,只有一般性思維,因此人類可以在現實世界中生存和繁衍。所以,雖然溫伯格、薩勒姆和格拉肖等科學家做出了位於人類知識和共識邊緣的創新,但他們依然被我們的生物限制和聯想記憶所束縛。他們根植於現實世界,這將他們與我們的集體社會共識和智力聯繫在一起,這阻礙了他們與我們產生超越人類想像力和知識的想法。

有了人工智能,我們的智力範圍就會趨向無限。在漫長的進化過程中,聯想記憶和刪減為我們提供了極大的幫助,它們使我們擺脫了任何看起來「不必要」的想法。任何反直覺、非理性或被認為是「瘋狂」的想法會被立刻拋棄,甚至其中的一些連在夢中都不會出現。這些想法與我們的聯想網絡不存在任何聯繫。

然而,在金融市場等無摩擦環境中,在毫無根據的瘋狂舉動掩蓋之下的理性,恰恰滿足了人們的需求。面對人工智能的瘋狂舉動,人類會做出什麼反應?AlphaGo打敗圍棋頂尖選手李世石的比賽可以給我們一些啟示。在比賽中,AlphaGo做出了一個「瘋狂的」舉動,圍棋冠軍選手樊麾看到後深感震驚。他對記者說:「我從來沒有見過人類選手會這麼下,這招太厲害了。」而李世石也對這一手棋感到猝不及防,以致他不得不叫了15分鐘的暫停。後來,他告訴記者這明顯是一個錯誤。《連線》雜誌在報道這場比賽時這樣寫道:

AlphaGo的下法似乎與之前的沒有聯繫,但其實它是放棄了棋盤下半區的一組棋子,轉而攻佔另一個區域。AlphaGo將黑棋放在李世石的一個白棋的正下方,並通過這一手為另一種情況做好了準備。在當時的特定時間與情況下,這一手實在是太出人意料了——人類下圍棋的歷史已經有2 500多年了,但這一手還是讓人大吃一驚。就連評論員都無法評論這一手的意圖。40

當我們把這些美妙的瘋狂之舉應用到金融市場中,它又會表現如何呢?過去10年的系統性對沖基金已經取得成功,但這種預先設置的公式無法學習和調整。當市場的實際浮動超出模型的界限時,其公式化的智能必定不起作用,但隨著人工智能技術以及深度學習等算法的發展,模型已能夠分析大量市場數據並根據市場環境進行實時調整了。

這群用硅製成的「交易員」無須思考、休息、吃飯,也不需要在週日喝酒或睡覺。高盛等公司對新員工的要求近乎苛刻。在這家富有傳奇色彩的公司,剛剛邁出校門的年輕員工常常連續工作好幾個夜晚,睡在髒得出名的地毯上,早餐只吃冷比薩。強化學習和其他人工智能算法現在已經為這些年輕的人才提供了一種賺錢的方法,這些算法發現新策略、識別新模式的速度,超越了任何人類分析師。當它們發現一種有希望的假設時,通常能夠更快地找到多種相關戰略,其發現速度可能呈幾何級增長。將人類交易員訓練成能夠判斷趨勢並能憑直覺得出獨特策略的「市場控制者」,需要他們積累數年的經驗,而目前的算法在數小時內就可以探索數千種可行的策略。這個對比是不是非常懸殊?

不同於房地產或製造業等充滿摩擦的實體物件行業,金融市場是摩擦最少的行業之一。在市場中,人工智能可以生成假設、進行測試、獲得快速反饋,然後繼續這一過程或者探索新的方法,而這些時間恐怕只夠房地產大亨把設計圖打開。如此抽像的、完全能夠用數字表示並且行動與結果之間的反饋如此迅速的領域少之又少。凱恩斯這樣的大師能在人類知識和常識的邊緣進行創新,並因此舉世聞名,而雙西投資等對沖基金公司開發的全新人工智能強化算法,則可以使交易員以之前無法想像的速度探索各種策略。深度網絡和其他精密的數字結構所生成的假設極其深奧,普通人在沒有輔助的前提下根本無法理解。隨之而來的,就是講究策略的瘋狂舉動。

對沖基金經理已經陷入瘋狂。過去10年,在後危機環境下,主觀型對沖基金的回報率尤其糟糕。41自2009年起,對沖基金與標準普爾500相比,普遍下降了51%。僅在2016年,主觀型對沖基金的「超級英雄」保羅·都鐸·瓊斯就解雇了15%的員工,並宣佈他將把他的都鐸投資公司變成一個更系統的、以計算機為基礎的量化基金。摩爾資本管理公司的路易斯·培根(Louis Bacon)曾實現過15%~20%的回報率,而在2016年,他的回報率下降到5%。2015年對潘興廣場資本管理公司的比爾·阿克曼(Bill Ackman)而言簡直是一場災難:他的基金跌了40%。專家估計潘興廣場資本管理公司需要在下幾個季度實現超過60%的增長才能彌補這一虧損。

越來越多的主觀型基金經理紛紛轉型,加入「數量化投資」陣營。根據2016年高盛的研究報告,每5個美國投資者中就有一個正在研究「數量化投資」策略。42僅在一年前,也就是2015年,這一比例還只有1/10。結合了深度學習、深度散列、自然語言處理、強化學習和基因技術的人工智能算法可以發現反直覺的交易策略、預測浮動並確認人類永遠無法發現的趨勢和事件關聯性,從而強化更傳統的對沖基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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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經在大學時讀過《孫子兵法》,這本書的序中有一個非常有名的故事。一名偉大的中國將軍面對的對手,在數量和質量上都佔絕對優勢。他對自己的5 000名士兵下了命令,在面對敵人時,這支人數較少的軍隊肩並肩排成一排。然後,一聽到將軍的命令,他們就一起拔出劍,同時割開自己的喉嚨。敵人看到這一場景後驚呆了,隨後落荒而逃。

孫子告訴我們,最好的將軍在戰爭開始前就已獲勝。他們讓敵人從心底感到恐懼,這並不是因為他們強大,而是因為他們對目標和國家堅定不移的獻身精神。

人工智能就好像是孫子筆下的神秘之師。這支軍隊有令必從,毫不畏懼,無論對手有多強大都不會退縮。在面對2008年9月15日華爾街雷曼兄弟倒閉後的市場暴跌時,有幾個對沖基金經理還能照常行事?在大蕭條時期,有多少市場勇士依然我行我素?如果像以前的中國軍隊那樣做,你無法嚇唬一個算法,市場上大部分交易員之所以沒有做出最驚險的反直覺舉措,主要原因就是恐懼。

1996年,加裡·卡斯帕羅夫(Garry Kasparov)以高超的棋藝征服了世界,但他還以比賽時的心理戰著稱。卡斯帕羅夫正是利用「凝視」所帶來的心理優勢,通過不可估量的恐嚇擊退他的對手的。他不僅統治了棋盤,還用雙眼震懾了對手,佔據了心理上的優勢。但當他與IBM的超級計算機「深藍」對決時,卡斯帕羅夫面對的就是用硅和鐵鑄造的「孫子軍隊」。卡斯帕羅夫凝視著「深藍」的雙眼,但看到的只有意志、目標和決心。人工智能就像是人的一面鏡子,卡斯帕羅夫在其中看到了自己。

人工智能和區塊鏈:關於信賴的數學

人工智能不但顛覆了整個對沖基金行業,還改變了我們對金融機構的傳統認知。縱觀歷史,銀行、指數和票據交易所等金融機構一直是信託和低摩擦交易的提供者。自我們進入帝國、股票公司、企業集團和全球金融的殖民時代以來,這些機構一直是我們信賴的中間人:我欠你錢,然後我給你一張銀行支票代替現金。實際上,支票根本不是現金,但在我們的集體想像中,這個故事給了我們信心。我們相信金融機構會進行兌付。相比於貝殼、一群牛或幾袋茶,銀行支票的攜帶要方便得多。我們減少的摩擦越多,交易就越頻繁;我們交易得越頻繁,就越相信這個故事。當我們交換物品時,你不會完全信任另一個住在地球另一端的陌生人,你信任的是銀行。對銀行的幻想使我們所有人建立了對合作的信任。

直到最近,銀行才開始代表一種現實中的場所,我們甚至可以把它稱為「分行」。我們在這裡辦理我們的「銀行業務」。

我們會把支票交給人類櫃員並讓他們處理、結算。幾天後,支票就會兌換成我們賬務中的金額。許多人仍記得以前櫃員交給新客戶的銀行存折。存折外有一層塑料膜,櫃員會仔細地記錄每一筆交易。我們腦海中銀行裡的景象就是一排排木質櫃檯、真皮沙發以及拴著長長的金屬珠鏈子的圓珠筆。

這一形象現在已成為過去。甚至連金融機構的概念,這一人們的共識,現在也出現了爭議。其原因之一是一個名叫中本聰(Satoshi Nakamoto)的神秘密碼專家所做出的創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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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新聞週刊》(Newsweek)的記者利亞·古德曼(Leah Goodman)出現在日本籍工程師中本聰的家門口並「揭露」他就是比特幣〔 2008年出現的P2P(點對點)電子貨幣〕的發明者。43雖然中本聰堅持稱自己沒有參與過任何與密碼相關的活動,但這篇文章還是立刻引起了轟動。雖然《新聞週刊》支持古德曼的觀點,但越來越多與比特幣相關的信息使人們對中本聰是比特幣的發明者一事產生了懷疑。誰才是比特幣真正的發明者?截至撰寫本書時,我們仍不知曉,但有人認為是澳大利亞密碼學家兼商人克雷格·史蒂文·賴特(Craig Steven Wright)。44他似乎具備開發比特幣所需的技術知識,但他是否有足夠的「才華」發明一種全球密碼學家都認為無比巧妙的代碼?目前,這仍是一個未解之謎,這個發明者已經改變了我們對合作和風險的整個認識。目前可以明確的是,比特幣,具體而言應該是記錄比特幣交易的基礎存儲系統,也就是區塊鏈,正在迅速顛覆金融市場的各個主要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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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們先來簡單地介紹一下這些數字實體到底是什麼。比特幣是一種電子貨幣,它最初被設計為一種不受任何中心管理機構管制的分佈式P2P支付方式。我們都知道Napster和PirateBay等P2P傳輸方式,而P2P的用途遠不止下載難以搜索到的音樂,它能夠通過消除單點故障獲得恢復能力。比特幣以及萊特幣和狗幣等許多其他類似的加密貨幣都是一種被稱為區塊鏈的安全的、分佈式的、點對點的數據庫。與過去的P2P服務一樣,區塊鏈是一種能夠保存數字信息及其起源,即整個信息添加、修改和刪除歷史的存儲系統。當然,雖然像比特幣這樣的加密貨幣使用的是區塊鏈,但這項技術的用途遠不止這些。區塊鏈可以保存地址、地契、股票交易、專利與知識產權記錄等各種信息。區塊鏈的安全有保障,任何有不良企圖的個人或團伙都無法入侵或惡意修改其記錄。區塊鏈與生俱來的恢復能力使比特幣和其他加密貨幣能夠成為記錄貨幣所有權和轉移的可信載體。

傳統貨幣[4]的發行者、保存者和驗證者是銀行,而區塊鏈就不需要這種中心管理機構,無須銀行,也無須驗證。這種算法背後的數學原理保證了其安全性和可信度。事實上,區塊鏈能夠有效抵禦不法操控,因此在任何情況下都能保證這一分佈式數據庫中的所有信息準確無誤,除非區塊鏈一半以上的用戶都被入侵。如果用戶數量只有十幾二十人,安全入侵可能造成實際風險,但此時區塊鏈技術的用戶群體如此龐大,在任何一個節點上都在百萬上下。半數以上的用戶被入侵幾乎是不可能的,因此區塊鏈是全球使用最廣泛和最安全的重要信息交換存儲系統。

為了更好地瞭解其革命性的意義,我們需要瞭解區塊鏈如何顛覆我們對金融機構的理解。讓我們以銀行的日常交易為例。今天我去銀行存了一張支票。銀行會說:「好的,已收到您的100美元。我們會把它存入您的賬戶中,現在您的賬戶餘額是600美元。」

接著,任何想要從我這裡收錢的人都必須通過我的銀行,銀行是我唯一的賬戶信息保管人,因此銀行就成了我的授權中間人。我們甚至可以說銀行不僅參與借貸業務,還參與信息業務。

當金融機構將錢轉給某人時,它們轉的並不是真正的貨幣,而只是將交易記錄在案:「根據今天發生的交易,美國銀行欠摩根大通200萬美元。」然後,銀行通過清算所結算記錄,並借此控制「錢」從一個賬戶轉到另一個賬戶時的風險。對大部分人而言,交易僅僅是電子記錄中的信息而已。由金融機構保證此類信息的真實性。

如果使用區塊鏈,那麼這些環節都可以省去。讓我們看一看使用比特幣交易時的情形。比如你要從你的賬戶中付給我10個比特幣,你只需要「寫明」區塊鏈的轉賬細節,而不需要填寫支票並交給第三方。也就是說,區塊鏈中的每名用戶都能看到該交易。你的匿名ID會將10個比特幣發送到我的匿名ID中,並且轉移記錄會被複製到整條區塊鏈。在8~10分鐘內,區塊鏈中的每一個人都能確認這是否是一次合法的交易。如果網絡對最初收到的信息提出異議,用戶可以放棄「不良」區塊或者「不良」區塊鏈。所有用戶都可以看到其他用戶的每一項交易,而且密碼保證了沒有區塊會被偽造。

本質上,區塊鏈是一種通過數學擔保實現的去中介化信任機制。我們通過宗教、藝術和詩歌對信任產生了主觀理念,而這種理念可以被表示為一種計算式財產擔保體系。

在人工智能時代,算法保障的安全性、決策的可解釋性和行為的透明化將成為主要的問題。區塊鏈體現了人類的理想,即信任可以被轉換成數學和代碼。我目前的工作就是在區塊鏈上使人工智能生成共享、廉潔的世界觀。如果識別出有人工智能系統「違反了規定」或者「變壞」,不管它來自外部還是來自人工智能系統集合內部,集合中的所有成員將商議如何應對。這可能是區塊鏈第一次被用於實現人工智能系統的「社會責任感」。因此,我們所取得的進步展現出了極大的潛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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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被金融市場重新定義的信任,沒有人比克裡斯·科拉多(Chris Corrado)思考得更深入。他是倫敦證券交易所集團(LSEG)的首席運營官和首席信息官,曾在全球各地的金融和科技行業工作。雖然他相信金融行業越來越高的自動化程度是有利的,但他承認風險管理永遠不可能實現完全「機器人化」。

科拉多在談話時告訴我:「我們所做的最重要的一項工作是結算交易。」作為全球交易的清算所,倫敦證券交易所集團負責代表客戶實時管理大規模風險。「區塊鏈減少了確認交易是否完成和錢款是否轉移到位之間的延遲。你可以隨時降低產生的風險,做出有利於社會的行動。你還可以將這一資本運用於更好的地方。」

儘管有了這些技術承諾,科拉多仍然相信信託機構在市場中佔有一席之地。他告訴我:「隨著角色的轉變,活動也會發生變化。這不是因為這些活動是多餘的,而是因為你正在使用技術去完成它們。因此,完成此類活動所需要的人數有所減少。」

想像一下,一種是你必須等到當天結束才能知道對賬信息,另一種是你隨時隨地可以瞭解這一信息。當天你所承擔的風險截然不同,這並不意味著風險不存在。你可以通過快照降低風險,但如果你無法在每筆交易中保證錢款在合適的時間轉到合適的地方,那麼你肯定會承擔風險。

這就是未來。我們在極容易產生不良行為的行業工作,情況會變得越來越糟糕。為了安全,我們必須主動預測後續會發生什麼不良行為並防止它發生。這就是我們的責任,為此,我們需要通過各種機器學習算法實現高級分析。

正如我們之前所見,區塊鏈可以被用於滿足部分此類需求,但它的作用遠不止如此。它還能夠以可執行代碼的方式保存行為,這可以帶來許多優勢。保存在區塊鏈中幾乎不會被入侵的代碼反映的是可以用於實施合同條款的雙方約定的行為。比如甲方和乙方使用區塊鏈確保甲方在一個時間向乙方支付10個比特幣。當他們簽署該協議時,可以建立一旦簽訂就必定能執行的「智能合同」。區塊鏈本身將保證可以在約定的時間支付承諾的款項,而且無須甲方和乙方進一步干預。

「智能合同」只是區塊鏈和人工智能之間的諸多交集之一。我的團隊和我最近正在與一家大銀行合作,要使用我們的人工智能自然語言處理算法「閱讀」人類撰寫的合同。目前我們努力的方向是,讓人工智能系統可以自動編寫有效且經過驗證的「智能合同」,即生成可執行代碼。想像一下,人工智能可以將人類簽署的紙質合同中的條款轉換成一個由算法自動生成的擔保機制。人工智能先「閱讀」紙質合同,然後將它以代碼形式寫入區塊鏈。我們的目標是讓所產生的「智能合同」能夠精確表述英語合同的意圖。我認為這就像是發明一種數字掃瞄儀。全球大多數合同都是紙質合同,區塊鏈只佔所有交易中非常小的一部分,但這項人工智能技術的作用類似於掃瞄儀,可以將所有紙質文件變成電子版文件。我們是否可以不再需要使用「違反合同」這個詞?在大部分情況下,「智能合同」和區塊鏈可以憑借數學算法使所有「違約」成為過去。

過去,詩人通過詩歌描寫人類理想中的信任;現在,有了區塊鏈,我們以數學公式的形式描寫信任。「好心的撒瑪利亞人」可能很快就會因為我們現在的工作而變成一群機器人,使用區塊鏈在一個環境中讓所有人工智能代理成為可信的、共享行為的代表。

我們在充分理解了某個事物後,就能看到其中蘊含的機制。這不是說整個世界最後將會完全變成機器的或者自動化的,但我們挖掘得越深,就越能意識到這些基本的數學公式可以提供我們人類無法形容的體驗。相比於普適法的不可撼動性,區塊鏈是一種更傾向於「禁慾主義」的結構,是一種比牧師或者哲學論文的勸誡更加長久的信任與安全的代名詞。

因此,數學和物理學等相關的研究領域可以為我們提供一些出人意料的出發點,來創建一個更智能、更高級的社會。在下一節,我們將看到我們構建的環境如何因為人工智能算法而變化、調整和學習。在我們的生活與工作中,實現了聯網的橋樑、住宅、大樓和道路越來越多,物聯網正在將機器智能和數據添加到我們的整個生存環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