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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結局(中)

  在這個過程中,四個人都下意識地抓著地上的固定物,生怕自己會和這些石頭一樣,漂浮起來。四個人都驚魂未定,幸好這個過程只持續了幾秒鐘。
  海子站起來,用腳踢了篝火一下,小馮和小鄒連忙用地下的沙礫把篝火壓滅。
  「走吧。」海子說道,「我們還是離開這裡比較好。」
  吳兵說道:「你們能不能幫我個忙,把帳篷和補給留下。」
  「你不走嗎?」海子說道。
  「我不走。」吳兵說道,「我就是衝著這些來的。」
  「你瘋了嗎?」小鄒說道,「你不怕嗎?」
  「不怕。」吳兵說道,「真的不怕。」
  任海子三人如何勸說,吳兵執意要留下。
  最後,海子對吳兵說道:「那你不要亂跑,等我們叫人回來找你。」
  「我不會有危險。」吳兵安慰他們,「剛才的事情,是有原因的。」
  吳兵把懷表拿出來,平攤在手心,然後手掌移開。懷表穩穩地懸浮在空中。
  「你的意思是,剛才發生的現象,和這塊表有關係?」海子說道。
  吳兵說道:「對不起,我騙了你們,我不是個遊客,我來這裡,是有目的的。」
  「什麼目的?」
  「我就是想知道,這塊懷表和這片沙漠到底有什麼聯繫。」
  海子看了吳兵一會兒,說道:「兄弟,不是我們要丟下你,你自己堅持要留下……」
  「我真的不會有事的。」吳兵說道,「你不要這麼說。」
  海子和小馮、小鄒各自上車,海子從車窗探出頭來,對吳兵說道:「兄弟,雖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是出於什麼目的,但我勸你,一定要注意安全。我把他們兩口子送到前面的市鎮,就帶人回來找你。」
  吳兵對海子擺擺手,然後向帳篷走去。
  吳兵轉進帳篷,躺了下來,把懷表拿在手上仔細觀察。看來父親筆記的內容並不是空穴來風,懷表果然有某些特殊的功能。父親把這個東西留給自己,到底有什麼意圖呢?從筆記上的描寫來看,這懷表是沒有輻射的,沒有哪個父親會把如此危險的東西留給兒子。
  懷表是能被控制的,只是自己還不知道而已。
  吳兵想著筆記裡任何跟懷表相關的細節。是的,有個人,那個去向不明的老宋,是筆記裡所有人中最瞭解懷表的一個。他能在某種層面上控制懷表。
  吳兵無法再推測細節,於是懶懶地躺在睡袋裡休息。現在自己不能漫無目的地在沙漠裡亂走,這樣太危險。有懷表在手上,就一定會發現更多的事情。
  吳兵閉上眼睛,慢慢睡去。混混沌沌地不知道睡了多久。在睡夢中,吳兵越睡越不安穩,最後他終於醒了。醒來的時候,吳兵知道自己到底為什麼從睡夢中醒來。
  四週一片光亮。
  吳兵看了看時間,是北京時間的凌晨三點。現在應該是夜晚。吳兵知道有事情在這裡發生了,自己想的沒錯,有懷表在手上,看到沙漠裡秘密的概率會增加。
  吳兵走出帳篷,看到四周有一片白光,不過這片光明的區域是有範圍的,也就是方圓幾公里左右。光亮的範圍在逐漸縮小。隨著光亮的範圍聚攏,能見度越來越高,連地上細微的沙礫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到了最後,光亮縮小成一個光柱,完全聚焦在吳兵身上。廣袤的沙漠如同一個巨大的舞台,光柱就是一個聚光燈,緊緊地追隨著吳兵。
  吳兵看到這束光柱,已經縮小成了酒杯大小,正照在自己的胸口。吳兵意識到什麼,把手伸進胸口的內荷包,把懷表給拿出來,果然,那束光柱,就追著照射在懷表上。
  這意味著什麼呢,吳兵暫時想不明白。
  現在四周又是寂靜無垠的黑夜,天上星光寥寥,沙漠裡的空氣乾燥,在星光的照射下,仍舊能看到幾十米開外的東西。
  那束光線消失了。吳兵順著剛才光束的方向看向天空,可是他什麼都看不見。就在吳兵無所適從的時候,他看到前方有一個黑色影子,無端地就猛然出現。黑影距離他二十米開外。
  這是一根巨大的柱子,方方正正的建築物,矗立在沙漠裡。
  吳兵抑制住自己內心的恐懼,向那個長方體的建築走去。這個建築物有十米長寬,三十米高,非常的規則。
  吳兵走到一半,突然停下。因為,他看到這個長方體的建築並非一根,而是一個建築群落。吳兵走到一個略高的沙堆上,仔細觀察,一共有十六根,相互之間呈正方形排列,橫豎縱橫各四根。
  整整齊齊排列的十六根柱型建築物,就這麼詭異地矗立在無垠的沙漠裡。
  吳兵被眼前的這個怪異場面驚嚇住。雖然他一直對父親的事件保持強烈的好奇,可是真的遇到這種場面,他還是無法壓抑心中的驚慌。
  現在吳兵明白了,父親和自己,根本就不是一樣的人。父親是一個心理素質超級強大的軍人,而自己,什麼都不是。
  吳兵現在沒有那麼堅定的決心了,他想到了退卻。他轉身向後,向著來路往回跑去。跑了一會兒,他突然發現,根本就回不到原地。他根本就看不到帳篷,還有橫亙在沙漠裡的公路。
  吳兵無奈地發現,自己已經處在荒無人煙的沙漠中心地帶。他在沙漠裡胡亂行走,走了一個小時,還沒有確定方向。
  突然吳兵發現前方的地面有幾行腳印,他蹲下來慢慢前行,發現這行腳印一直伸向前方。走了幾分鐘之後,吳兵才猛然醒悟,這腳印是自己的。更加讓他驚慌的是,身體左右一米開外的地面也有腳印。
  迷路了。
  吳兵努力讓自己冷靜,仔細查看,可是查看的後果讓他絕望。地面上全部是腳印,密密麻麻地交錯著——這些都是他自己的腳印。
  吳兵現在才醒悟,自己根本就沒有面對突發事件的心理準備。在沒有發生奇異事件的時候,自己覺得什麼都能面對,可是真的面對了,卻無法保持鎮定。吳兵把懷表拿出來,身體瑟瑟發抖。是的,就是這個神秘的東西,讓自己在沒有任何準備的情況下,被帶入到了這個詭異的地方。
  吳兵又胡亂地走了幾步,發現腳印更加密集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沒聽說過迷路是這種場面。吳兵心裡想著一些書上描寫在沙漠上迷路的原因,那是因為在曠野中,沒有任何顯著的標誌物,人向著前方直線行走,以為朝著一個方向,就能擺脫迷路的處境。可是事實的情況是,人體的兩條腿,是不一樣長的,會有略微的差異,在有參照物的生活環境中,人體在走路的時候,就潛意識的把這個細微的差異給糾正,可是如果到了茫茫沙漠中,人在長距離的行走中,沒有任何參照物來修正方向,時間一長,這個差異的後果就顯現出來,結果就是迷路的人就是圍著一個中心點繞圈子。與此類似,在海洋上迷失方向的水手,划槳的兩個手臂,臂力差距更大。
  可是現在的情況顯然和吳兵所瞭解的常識迥異。現在地上到處是腳印,這說明,他認為自己在朝著一個方向行走,可是實際上,他在朝著各個方向行走,並且是在一個很小的範圍內。
  這有一種可能性,空間在拓展。有神秘的外力,讓空間的維度發生改變。(吳兵說到這裡的時候,給我打了個比方,描述空間拓展的可能性。將他的腳印比作是一張紙張上畫的一條直線,想像一下,有一個來歷不明的外力,把二維的紙張胡亂地揉成一團,這就使維度拓展到了高維度。所以紙面上的直線,就會變得混亂不堪,不再保持單一的方向。)
  吳兵看到自己的腳印,朝著各個方向,並且在自己的身體前後左右都有。當時他還沒有意識到什麼維度拓展,所以這個現象,讓他非常驚恐。
  吳兵雖然知道自己在沙漠上奔跑是徒勞的,可是還是忍不住狂奔。
  然後吳兵發現前方不遠處有個人影,距離自己大約十幾米,因為吳兵的視線所及,剛好就是十幾米的範圍。那個人影,正好在他視線勉強能看到的地方,但是又看得不是很清楚。吳兵突然發現有人出現,心裡一時不知道該害怕還是安心。胡亂中,他轉換了一個方向,朝著右邊跑去,可是他發現,那個人影也跑到了右方前面十幾米處。這個方向的光線略強,吳兵看見了,那個人影,背部朝著自己,兩手擺動,正在沒命地向前跑。
  難道有什麼危險,讓他如此害怕嗎?
  吳兵連忙停下來,扭頭向後看去,卻發現了一個讓他崩潰的景象,仍舊是距離自己十幾米的後方,一個人影正愣愣地站在那裡……
  他的腦袋正朝後扭著!
  吳兵知道怎麼回事了,他胡亂地朝著任何一個方向奔跑,都能看到一個人影在自己的前方。那個人影不是別人,就是自己!
  在一個空間裡,能夠不依靠鏡子,看到自己完整的形象,這種現象,說明空間在扭曲,或者是在壓縮。吳兵發現,隨著時間的推移,自己的身影,看得越來越清楚了,而且距離自己越來越近了。
  半小時之後,無數個重疊的人影,都出現在幾米的範圍裡。
  那些不是人影,而是實實在在的人體,而且就是自己!
  吳兵隨便做一個什麼樣的動作,圍繞在周圍的人體都作出一模一樣的動作,並且沒有時間上的延遲。
  吳兵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每一個人影其實都是自己,只是空間扭曲得很嚴重,讓光線在一個小空間裡繞了回來而已。吳兵看到的這些人影,都是自己。人只有一個,但是處在了很小並且獨立的空間裡。
  (吳兵在這裡,又給我科普了一下南轅北轍的可能性。那個楚國人要去北方,可是朝著南方行走,如他所說,在他的裝備補給充足的情況下,總有一天,他能到達目的地,他會經過赤道,經過南極,再在地球的另一端,走過赤道,繞過北極,最後到達楚國的北方,如果他樂意,還可以不走回頭路,回到出發點。把楚國人的路線當作光線,把地球擴展到宇宙這個空間。是的,宇宙中的光線,如果時間夠長,終有一天會回到原點。可是因為宇宙實在是太大,大到無法想像,所以,任何光線都不能繞回來。但是如果把宇宙的空間縮小,再縮小,比如縮小到一個十幾米的範圍大小,在這種情況下,向四周發散出去的光線,都會很快回到原點。這就是為什麼吳兵能夠看到自己的原因,並且是無數個。他所在的地方,空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從宇宙中隔離了。)
  吳兵到沙漠裡來,有意識地靠近羅布泊,的確在心理上有充足的準備。可是現在他知道,僅僅有心理準備是遠遠不夠的,接觸一些世界上的神秘事件,單靠個人的力量,根本無法應對。其實自己到沙漠裡來,唯一有把握的,就是靠著身上的這塊懷表。吳兵從父親的筆記裡,得出羅布泊等事件一定與懷表有千絲萬縷的聯繫。那塊懷表,作為父親留給自己的紀念物,已經在身上戴了好幾年,一直都沒發現異常。現在到了沙漠的未知地帶,這塊懷表突然發力,展現出來的功能,讓他根本無法接受。
  四周的人影距離吳兵自身越來越近,吳兵在心裡想著,如果這些影子和自己完全重疊,會發生什麼事情?
  吳兵難免開始考慮這跟自己安危相關的問題。
  突然一個尖銳的聲音灌入吳兵的耳膜,非常的刺耳。這個聲音,類似於收音機在搜索頻道的時候,突然發出的磁噪聲,也和開會的時候,工作人員調整麥克風時發生的嘯叫一樣,聽著讓人無比難受。
  吳兵的眼前突然一片光明,然後四周的人影全部消失。
  頭頂傳來巨大的轟鳴聲和擴音器發出的警告:「屏蔽已解除,發現不明人員。重複,屏蔽已解除,發現不明人員。」
  吳兵茫然地看著上空,上面是一架直升機,在距離自己幾十米的空中盤旋,一個探照燈,照射在自己身上。
  一群軍人正在吳兵的四周,用槍指著他,並慢慢移動。
  吳兵喊起來:「我是個遊客,我是個遊客。」
  軍人都逼近了吳兵,槍口已經頂到他身體上。吳兵不敢妄動,嘴裡喊著:「我迷路了,我是個遊客。」
  把吳兵圍著的軍人都不說話,謹慎地觀察他。隔了一會兒,一個軍人喊道:「把手放在頭頂。」
  吳兵照做了。
  然後兩個穿著白色生化服的人靠近吳兵,用某種儀器在他的身體上下探測。
  「沒有輻射。」穿著白色生化服的人員把防護面具摘下,對旁人說道,「沒有放射性物質。」
  軍人退開了一些,穿白色生化服的人員對吳兵說道:「你是什麼人?從哪裡來?」
  「我是個遊客,我迷路了。」吳兵回答。
  「你是什麼人?從哪裡來?」穿著生化服的工作人員加重語氣說道,「沒有哪個遊客能徒步走到這裡來。」
  「我說了,我迷路了。」吳兵辯解道。
  穿著生化服的工作人員,一把把吳兵抓住:「你被捕了。」
  吳兵的胳膊被軍人扣到背後,肩膀給狠狠按住。他跟著軍人在沙漠上行走。吳兵看到,這是一支小分隊,附近還停著軍用卡車,只是這一軍用卡車有點特別,不是橡膠輪胎,而是履帶,應該是裝甲車改裝的。
  吳兵以為自己要被帶到軍用卡車裡,不過他想錯了,他被軍人帶到直升機上。
  直升機馬上起飛,吳兵又看到了那些長方體的柱子。隨著直升機向上提升,那十六根柱子都進入吳兵的眼底。從上方來看,十六根柱子成了一副幾何圖形,擺在沙漠上。
  忽然天空劃過一道明亮的光線,光線保持了幾秒鐘,把這一片沙漠全部照亮。
  吳兵看到了地面上的景象,不禁驚愕萬分!
  廣闊的沙漠上,到處都是規則的幾何圖形,和父親筆記裡描寫的一致——正方形、三角形、五角星形、菱形、矩形……
  每一個幾何圖形,都是由方正的建築物排列構成,而自己剛才看到的十六根正方體柱子,只是其中的一個圖形而已。
  吳兵驚訝得嘴巴都合不攏,向坐在旁邊的人看去,飛機上還坐了三個人,都面無表情。其中一個拿起步話機,沉穩地說道:「第四分隊又發現了一個傳輸體,坐標是經度91°23′59〞、緯度40°27′8〞。」
  「傳輸體!」吳兵說道,「什麼傳輸體?」沒人回答他,直升機繼續飛行。
  直升機快速飛過這片區域,吳兵看到前方的地面有很多燈光。這些燈光很奇怪,長長一條,集中在一條長形線上。
  直升機向著燈光降落,現在吳兵才看清楚了,所有的燈光都在一道狹長的裂谷裡面。這裡是一片平地,表面平整,可是中間有一道裂谷,把地面分割開來。這是大自然的作品,不是人為的。
  這道裂谷很深,有幾十米寬,發光的指示燈就掛在裂谷兩側的巖壁上,裂谷底部有一大片建築——軍營。軍營順著裂谷的方向向著深處排列,其中還有塊空地,就是直升機的停機坪。
  直升機降落在停機坪上,吳兵被帶下來,向著軍營走去。吳兵看到軍營附近有軍人在站崗,有幾支保持隊形的軍人從裂谷內側快速地跑出來,向外側跑去。他們都荷槍實彈。還有幾輛坦克,也在向外開動。裂谷裡的喇叭在廣播,不停地發號施令:「XX編隊向XX方位行動……」
  氣氛非常緊張。
  毫無疑問,這是個隱藏在沙漠裂谷裡的軍事基地。
  吳兵的目的達到了,他真的介入到了某軍區在沙漠裡的基地。
  吳兵被帶到一個房間,這房間不像其他軍營一樣是用磚砌的平房,而是在巖壁裡挖出的一個巨大窯洞。
  窯洞裡面到處是穿著軍裝的工作人員,都在設備儀器前緊張地工作,就和父親筆記裡所說的海軍軍事基地差不多。
  吳兵被帶到一個高級軍官面前。根據肩章,吳兵能確定他是個大校級別的軍官。
  押送吳兵的軍人向大校敬了一個禮,大校點頭,那幾個軍人走了。
  大校沒有讓吳兵坐下的意思,兩個人站著,相互打量。
  「你是不是姓吳?」大校問道。
  「你知道我的名字?」吳兵詫異地說道。
  「你在東北的那個潛艇基地時,就已經被我們掛上號了。」大校說道,「你到甘肅、青海,我都知道。我只是沒料到,你真的能進入這裡。」
  「你是誰?」吳兵問道,「你是不是認得我父親?」
  「如果不是因為你父親,你在東北就被扣留了。」大校說道,「我們知道你是在調查你父親的消息。」
  「我父親是不是又去了那個地方——異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