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末日黎明計劃(中)

　　「為什麼只有你們和我們見面？」曹滄問道，「我看見這裡還有很多人。」
　　「他們不敢和你們靠近。」懷特說道，「你們很危險。」
　　「我們沒有惡意。」約書亞說道，「我們不是來打仗的。」
　　「可是有個細節，我們當初沒有考慮到。」懷特說道，「這個細節，導致了第一批進入異海的德國人，損失了三分之二的成員。」
　　「你們到底要說什麼？」曹滄問道。
　　「細菌。」懷特說道，「你們身上的細菌，是致命的殺手。」
　　曹滄對醫學知識腦中是一片空白，但是他隱隱知道懷特的說法有道理。
　　「德國人在1932年派遣了六百人進入這裡。」懷特說道，「我們在1943年之後，也進入這裡。當我們見面之後，我們沒有料到的事情發生了。」
　　所有人都靜下來，聽著懷特說下去。
　　「這些第一批進入的德國人開始生病，病因很簡單——呼吸道感染。」懷特說道，「是我們傳染的。我們攜帶的細菌，他們無法抵抗。」
　　「怎麼可能在短短的四十年，人類就無法適應細菌變化？」曹滄說道。
　　「因為，這四十年是人類大批量使用抗生素的四十年。」簡博士說道，「隨著青黴素的普遍使用，還有其他的抗生素，細菌也發生了飛速的變異。」
　　曹滄明白了，第二批進入實驗的美國人攜帶的細菌像瘟疫一樣傳染給了第一批進入異海的德國人，導致了德國人大批死亡。現在他們是第三批進入異海的人員，那些倖存的德國人，當然對他們避之不及，害怕他們傳染更新的細菌。
　　原來，簡博士一見到他們就詢問「帶來了最新的抗生素沒有」是這個原因。
　　由於簡、懷特、麥克進入異海的時間並不長，他們進入異海的時代，已經是青黴素大量使用的年代，所以他們並不害怕被傳染。
　　曹滄沒想到，空間之間的穿越，竟然還要考慮這麼多細節。很細微的一個差異，居然也能導致大規模的死亡。
　　曹滄對這個解釋不太明白，一臉的迷茫。為什麼這種看不見的細菌，反而成了異海決定性的殺手？有這種疑問的不僅是曹滄，還有伊萬和細妹。
　　可是簡博士和懷特好像並沒有進一步詳細解釋的興趣。他們現在心不在焉，好像在想著別的事情。
　　卡林用英語對細妹說道（現在細妹也能勉強聽懂英語了）：「你學過世界歷史沒有？」
　　「沒有。」細妹說道。
　　「那我跟你們講講地球上的歷史吧。」卡林說道，「美洲大陸被哥倫布發現之後，歐洲興起了探索新大陸的熱潮。當然他們的目的是尋找黃金。那個時代，就是大航海時代。無數冒險家，乘坐帆船向著美洲大陸進發。他們在征服美洲大陸的時候，不可避免地和當地的印第安人發生了衝突。事實證明，最後印第安人失敗了。他們的種族瀕臨滅絕，甚至連強大的阿茲特克王朝也滅亡了。當然拉丁美洲的歷史記載，他們的印第安人祖先，是因為種族屠殺而導致人口迅速減少。」
　　「這些歷史，我知道。」曹滄說道，「初中的時候，我學過。」
　　「可是事實並非如此。」卡林繼續說道，「真正導致印第安人種族滅絕的，是細菌和病毒，也就是感冒細菌和天花病毒。他們在美洲的環境裡，接觸到的微生物並沒有變異。而歐洲和亞洲的人類經歷了黑死病、水痘等的考驗，他們對這些微生物產生了抗體。當歐洲的人類進入新大陸之後，他們身上攜帶的病菌，傳染給了美洲原住民。美洲的原住民無法抵抗這些病菌的侵害，紛紛死去。現在你們應該明白，為什麼異海的人類會被感染了吧？第二批進入異海的人類，帶來的致命細菌，讓第一批進入的人類無法適應。」
　　「無法適應的後果就是死亡。」曹滄說道，「能夠存活下來的個體，就具備了抵抗病菌的能力。這就是物種生存的選擇。」
　　「那我們真的要等上一段時間，觀察異海這些居民的生理反應之後才能和你們共同生活嗎？」卡林說道，「從實際情況來看，我們和你們是一個時代的人類，我們能攜帶的病菌，你們也會攜帶。」
　　「他們已經經受了一次浩劫，損失了不少人口。」懷特說道，「這種心情可以理解。」
　　「不過你們不需要隔離了。」簡說道。
　　「怎麼了？」曹滄問道。
　　「更大的威脅已經來了。」簡說道，「他們來了。」
　　「誰來了？」曹滄急切地問道。
　　「我們的對頭。」簡回答，「一直要佔領這座小島的人。」
　　「除了這個小島的居民，異海還有別的人類存在嗎？」曹滄非常好奇。
　　「有，而且數量不少。」簡說道，「他們已經多次和我們進行交戰。」
　　「他們是什麼人？」曹滄繼續問道。
　　「異海有兩種人。」懷特插嘴了，「一種就像我們這樣，是國家機器的試驗品，有意識地進入異海的人類。但是還有一些人，他們是自然的實驗品，他們是被自然的力量帶入異海的。」
　　「那為什麼不能和他們和平共處，」曹滄問道，「一起在異海生活？」
　　「他們已經變了。」懷特說道，「他們脫離了地球社會的道德約束，有自己的行為法則——我們無法理解的行為法則，他們就是想殺戮另類，佔領這座小島。」
　　「他們為什麼對這座小島感興趣？」曹滄疑惑地問道。
　　「這座小島，是整個異海唯一的陸地。」簡說道，「還不明白嗎？」
　　「他們來了。」懷特在一旁提醒。
　　曹滄突然看到島上的居民，都飛奔向海邊，登上那些船隻。
　　與此對應的是很多移動的物體，從海島東北方向的冰層跳入海中，游向海島。過了一會兒，曹滄看清楚了，那些物體，就是人類，數量有很多，至少有四五百人。
　　戰爭開始了，曹滄熟悉的方式到來了。
　　曹滄等人，正在猶豫是不是該參加這場戰鬥時，懷特和簡博士發話了：「我們暫時不會輸。」
　　麥克已經站起來，飛奔向海邊，海邊有人在等他一起上船。
　　「麥克現在是個出色的軍事家。」簡對約書亞說道，「他帶領島上的人，和這些偶入者已經打了不下三十次戰鬥。」
　　「偶入者？」曹滄沒聽懂這個詞語，所以重複了一遍。
　　「就是偶然進入異海的人類。」簡笑著說道，「我們自己創造的新詞。」
　　「相對應的，我們應該叫送入者嗎？」曹滄反問道。
　　「不是。」簡說道，「我們都是實驗人員，不會更改這個身份和稱呼。」
　　「偶入者是不是在海洋上那些被空間扭曲的力量帶入異海的人類？」約書亞問道。
　　「是的。」簡回答，「他們在沒有任何心理準備的情況下進入異海。異海迥異的氣候和地理環境，讓他們的精神崩潰，能夠活下來的，都已經瘋了。他們對陸地的佔有慾望，讓他們失去理智。第一批實驗人員在進入異海一年後見到了偶入者，把他們帶上小島，給他們食物，治療他們……可是他們甚至等不及身體康復，就開始攻擊實驗人員。他們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佔領小島。不過他們被擊敗了，當時德國人的人數眾多，武器精良。逃回到海上的偶入者把小島的方位告知了其他偶入者。此後，這座小島就不再太平了。一到冰凍的季節，就有一批又一批的偶入者，想佔領這裡。」
　　「有個問題，你們怎麼知道我們不是偶入者呢？」曹滄問道。
　　「麥克認識約書亞。」簡說道，「你們被抬上來，麥克就認出來了。」
　　「偶入者都是在冰凍的季節攻擊這裡嗎？」曹滄追問。
　　「是的。」簡回答，「他們都是趁著冰封的季節攻擊我們。」
　　「為什麼？」曹滄不放過任何細節，因為這些細節，很重要。
　　「因為以小島為圓心，半徑3.7海里的地方，任何船隻都不能通過。」簡解釋道，「任何船隻，經過這個區域的時候，就突然消失。」
　　「那小島四周的船隻是從哪裡來的？」曹滄問道。
　　「因為我們有個東西。」簡說道，「那個機械，能讓船隻順利通過那片海域。當我們在海上尋找到船隻帶回來的時候，就必須要使用那個機械。」
　　「那個機械，是不是我叔叔留下的？」一直保持沉默的卡林終於說話了。
　　懷特和簡同時點頭，懷特說道：「你們也應該有。」
　　曹滄也不隱瞞了，把懷表拿出來，遞給簡和懷特看了看。
　　「就是這個。」簡說道，同時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小的金閃閃的物件，也是塊懷表，和曹滄的一模一樣。
　　兩塊懷表放在一起，表面閃爍著柔和的光暈。
　　這神秘的機械，至少有個用途能夠確定了，它的確是帶領人類進入某些空間的儀器。
　　「當年我們找了你叔叔很久。」簡說道，「我們得到的信息是你們的家族具備能夠從異海返回的能力。可是你叔叔臨死前，才把這個東西交給我們。我們才明白了，不是你們家族的後裔具備這個能力，而是你們家族保留的這個儀器能讓我們有返回地球的能力。」
　　卡林把懷表拿在手上，看了很久，才交還給簡。
　　「看來你們的家族也一樣。」簡對著曹滄說道，「也是把這個儀器代代相傳。他們還真的把你也給找到了。」
　　「這個東西，應該還有一塊。」曹滄說道，「德國人最先進行這項實驗，他們一定找到了那一塊。」
　　「你說得沒錯。」懷特說道，「他們真的也有這麼一塊。」
　　「那持有這個儀器的德國人現在還在島上嗎？」約書亞問道。
　　「不在。」懷特答道。
　　「他還能去什麼地方？」曹滄問道。
　　簡和懷特沉默，暫時沒有回答。
　　曹滄無法追問了，無數人的呼喊聲傳了過來，海面上已經開始交戰。
　　這其實是一場屠殺，海島上的實驗人員駕駛了七八條船，其中還有具備動力的輪船。他們在海面上快速移動。
　　而他們的敵人，那些偶入者，除了有幾條用木板拼湊的木筏，都只能在海上游泳。
　　那些在船上的實驗人員，非常輕鬆地站在甲板上，向海裡的敵人射擊。
　　戰場的形勢，完全是一邊倒的態勢。
　　卡林、約書亞等人看見這個狀況，臉色都輕鬆了下來。但曹滄沒有放鬆，他看出這場戰鬥，並不樂觀。
　　偶入者在裝備和戰鬥力上的確處於絕對的劣勢，他們在海裡，完全是實驗人員的靶子，幾乎沒有任何反抗能力，可是他們的數量優勢卻慢慢顯露出來。指揮偶入者的首領絕不是瘋子，而是非常冷靜的指揮官，曹滄把這點看得明明白白。
　　在輪船上的實驗人員只顧著攻擊海面上的敵人。此時，冰層上又無聲無息地多出了幾百人，這些人慢慢地潛入海水中，很長時間都沒有冒頭。
　　「不好！」曹滄喊了出來。
　　簡說道：「你看出來了。」
　　「是的。」曹滄說道，「他們派出了真正的戰鬥人員。那些人，一定是在海洋裡生活很久的人，他們的潛水能力一定超出了常人。」
　　此刻，觀戰的人員都無法再保持鎮靜了。
　　果然，幾分鐘之後，一艘輪船的周圍突然就冒出了無數的人頭，那些偶入者，數量眾多，密密麻麻地把輪船圍住，然後瘋狂地尋找輪船外壁的一切支撐物，向上攀爬。輪船上的實驗人員，也發現了他們，他們居高臨下，攻擊這些偶入者。可是實驗人員的人數太少，面對蜂擁而上的偶入者，漸漸失去了先前戰場上的優勢。
　　海面上其他的船隻發現了這一點，連忙向這艘輪船靠近，意圖過來支援。
　　那艘被偶入者集中攻擊的輪船，漸漸無法抵抗。輪船上已經有實驗人員被船舷下的偶入者投擲的武器擊傷。現在偶入者開始爬上輪船的甲板。
　　儘管支援的船隻加快了靠近的速度，可是仍舊沒有靠近到能夠準確攻擊那艘輪船附近偶入者的距離。他們這才意識到，原來從一開始他們就被偶入者有意地分散開了！
　　現在情況更加嚴峻，那些在輪船下的偶入者，開始向輪船的甲板上投擲繩索，那些繩索的頂端裝有倒鉤。同時有幾十個偶入者都做出了這樣的動作，他們正源源不斷地爬上甲板。
　　輪船上的實驗人員陷入了困境。
　　曹滄心想，這完全就是偶入者一場精心策劃的襲擊。他們首先用沒有什麼戰鬥力的人員，將輪船盡量分散，然後集中力量擊破一艘輪船。至於為什麼要把目標放在那艘輪船上，原因很簡單，那艘輪船的設施齊備，是最先進的。他們奪過來之後，戰鬥力會加強很多，甚至能夠扭轉戰局。
　　同樣是人，看待事物的方式是不一樣的。曹滄看到的是偶入者在戰術上的勝利，而細妹、卡林等人，看到的卻是另外一個層面的東西——偶入者的凶狠。
　　密集的偶入者爬上甲板後，把甲板上剩下的七八個實驗人員俘虜了。他們沒有任何言語，沒有任何遲疑，立即痛下殺手，將輪船上的實驗人員全部殺死，動作之凶狠，讓人心寒。
　　不過，從懷特和簡的表情來看，他們似乎並不太擔心戰局的變化。
　　曹滄知道，島上的實驗人員一定有後招。不過之所以沒有現在使出來，一定還有原因。
　　曹滄不急了，他等待著局勢的發展。
　　果然，當其他支援的船隻接近那艘已經被佔領的輪船時，還在海裡的偶入者開始飛快地向輪船甲板爬去。不多時，偶入者就在輪船甲板上密集地擠在一起。
　　如果有撒手鑭，現在就該使出來了。曹滄想，時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