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異海
異海這個題目，是我自己想的。整個文檔，並沒有提到這個詞，一次都沒提到。但是當我看完這段文檔之後，我覺得，應該把這個內容給一個標題了，就是《異海》。
文檔說的很清楚，科考船在經歷的海上的巨大漩渦和海嘯之後，到了一個陌生、並且未知的海域，一個人類當時（基本上所有的人類——我的措辭是「基本」），完全不知道方位的海域：
又過了一段時間。科考船不再猛烈的晃動。約翰遜示意，可以出去了。老楊拉開身邊的艙門。首先走了出去，約翰遜和老羅也走了出來。老楊抬頭看了看天。
天空中沒有一絲雲。星星顯得十分明亮。老楊一動不動，看著天空，眉頭擰起。
約翰遜也和老楊做出一樣的動作，連表情都相似。
「我從沒看見過這麼清晰的星星。」老楊說道。
「是啊，那些平時需要用天文望遠鏡才能看到的星星，現在都能看清楚了。」約翰遜說道。
「現在是什麼時間，我記得船進入旋流的時候，還是中午。」老羅插嘴問道。
老楊沒有回答老羅。人在面臨危機的時，總是察覺不到時間飛快的流逝。
科考船上的艙門陸陸續續地開了幾扇。剛才各自在崗位上的美國人，都走到甲板上。四個美國人，都很開心，最危險的時刻，已經扛過去了。
「曹！」約翰遜指著下面的甲板，老楊看到曹滄攙這一個美國人向上走來。
「他受傷了。」曹滄向老楊說道：「問問美國人，船上有沒有急救箱。」
「能不能先治我的傷？」老羅無奈的把胳膊抬到曹滄面前。
海面上非常平靜。又跟進入漩渦前一樣，一絲漣漪都沒有。如同一塊無邊無際的玻璃。讓人產生錯覺，可以安全地踩上去。
「你的命真大。」老楊對曹滄說道：「海嘯都沖不走你。」
曹滄已經幫老羅和艾倫把包紮完畢。回頭向老楊笑了一下。
所有人又聚集在一起。
「現在，我們應該相互認識了。」約翰遜說道。
老楊把中國人一一向約翰遜介紹。說道曹滄的時候，停頓了一下。
約翰遜說道：「曹先生，是我們這邊指定的人選。他一定是我們的『麥克』」，約翰遜說完，美國人都笑起來。約翰遜為自己的俏皮話得意。卻不明白，眼前的幾個中國人，都沒有看過那部知名的《來自大西洋底的人》。也不是每個人都能聽懂他說的話。
曹滄岔開話題，向老楊說道：「這個艾倫，剛才是他救了我命。」
「我是喬伊。」
「我是約瑟夫。」
「我是約書亞。」
「我是卡林。」
曹滄從名字可以聽出，約書亞是猶太人。卡林的面孔黝黑，一定是印度裔。這些知識，仍舊是在基地裡匆匆強記的內容。
「曹。」約翰遜對曹滄說了一句英語。
老楊聽了之後，猶豫一會，才向曹滄說道：「美國人在問你，你的究竟是什麼身份？」
曹滄臉上不動聲色，但心裡在快速思考。
剛才約翰遜說的是：「從現在開始，我們所有人都無條件聽從你的指揮。」
和老楊翻譯的完全不一樣。
曹滄說道：「我的祖先，曾經跟著三寶太監下過南洋。之後，我們的家族，每一代都在海上經商，直到辛亥革命，我的家族四分五裂。這次，是我家族在美國的遠親，在國內找到我的。」
曹滄一邊編造這謊言，一邊查看所有人的神情。老宋、老羅、周姐都恍然大悟的說道：「原來是這樣。你的家族肯定有在海上的特殊技能。流傳下來。」
曹滄笑了笑，當是承認。
老楊臉上面無表情，曹滄不知道他相信自己沒有。
老楊把曹滄的原話都用英語說給美國人。美國人看樣子也都相信。
曹滄說謊是經過考慮的，老楊不知道他懂英語，這個基本的信息都不知道。這證明，國家沒有告訴他們自己的身份。曹滄當然要繼續掩飾。
美國人看來也不知道曹滄的來歷，他們只知道曹滄很重要，而曹滄隱晦的解釋，能夠讓他們勉強釋疑。
只有一個人聽了曹滄的話，露出不屑的表情，但這個表情只存在了一瞬間。只有曹滄注意到了。
這個人是細妹。
曹滄明白，細妹知道他在說謊。但是細妹沒有拆穿。
美國人都七嘴八舌要約翰遜詢問曹滄，是不是曹滄掌握著某種特殊的能力，應對海上特殊情況。
老楊替曹滄回絕了，「我們中國人的家傳秘術，是不會隨便告人的。」
卡林跑到他的艙室，拿來食物和清水。看來卡林是廚師的身份，至少是兼職廚師。
眾人餓了，拿起壓縮餅乾，就著清水池起來。曹滄以前吃過壓縮餅乾，能勉強下嚥。老楊也從容吃了。周姐什麼都吃不下。
老羅吃不慣壓縮餅乾，就拿了個牙膏狀的軟管，向美國人示意。
美國人都笑。
老羅看了看牙膏上的英文，又遞給老楊看。
老楊面無表情的說道：「這裡面是蔬菜、雞肉、牛肉的混合食物。」
老羅說道：「這麼好的東西，你們怎麼不吃。」
然後用能動的那隻手，把管狀內的半流質食物，擠入自己的嘴裡。
「撲——」老羅把那食物給吐出來，「真他媽的難吃！」
美國人都幸災樂禍地大笑。
大難之後，眾人的心情終於變得平靜。海洋變得溫和寧靜。全然沒了剛才的兇惡。真不敢相信這是同一片海洋。
老楊和約翰遜兩個人，商量一會，各自告訴自己的同胞，可以休息了。但是要有兩個人留下值守。當然是一個中國人和一個美國人同時值夜。
「OK。」約翰遜走到船頭甲板上，靠著欄杆站定，拿出望遠鏡看著遠處的海面，「風平浪靜，大家好好回艙休息吧。喬伊，你什麼時候能修好船上的衛星導航系統？」
「順利的話。明天早上。」喬伊說道。
「好吧，那我們再用衛星導航系統，確定我們的位置。實驗已經成功，也許我們現在正在印度洋某個地方也說不定。」
眾人都開心起來，約瑟夫和艾倫相互擊掌。不過還有幾個人沒有被這個情緒感染，曹滄內心疑惑，細妹仍舊是不屑的表情，老楊不動聲色。
「各位。。。。。。」約翰遜轉過身來，向大家說道：「為了慶祝我們實驗的成功。。。。。。。」
約翰遜說不下去了，他看見面對自己的眾人，都露出驚愕的神情。
約翰遜知道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問道：「怎麼了？」
「快離開這裡！」約書亞對約翰遜喊道。
可是遲了。
約翰遜到死都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在約翰遜身後，一股海水直挺挺的升了起來，是個不規則的圓柱體。晶瑩透明的圓柱體，上部的直徑是下部的幾倍，就如同一個蘑菇。水柱中伸出了無數的條狀物，細絲般的條狀物。這些條狀的物體，把約翰遜纏繞起來。
就那麼一瞬間，約翰遜被拉入水柱。
眾人看得清清楚楚，約翰遜被拉入水柱之後，在水柱裡掙扎，他在水柱裡拚命的蹬踏，想從裡面掙扎出來。
眾人衝到船舷，想營救約翰遜，可是水柱已經離開船體幾米之外。曹滄看見，約翰遜漸漸在水柱裡窒息。水柱漸漸的沉入海面之下。
艾倫和卡林想要跳下海，去救約翰遜，被老楊拉住。
「他已經死了。」老楊說道：「你們沒看見，他的身體已經變色。」
海面仍舊一片寧靜。眾人都夠著身體，往海面看去。
「都回來！」老楊喊道：「快回船艙。」
老楊的提醒非常及時，海面上有升起了水柱，這次，不止一個。
所有人都推到船中間的甲板上，不一會，這些平緩移動的水柱，都移動到船邊。把科考船團團圍住。但是它們伸出的條狀物，不能長距離的伸遠，只是在船邊的甲板上晃動，來回摸索。
甲板上被弄的濕漉漉的。
「這是些什麼東西？」周姐驚慌的問道。
沒人回答她。
水柱在船邊挺立一陣子之後，觸鬚沒有得到任何收穫，然後，慢慢地退下，沉入海面。
眾人都不做聲，臉色凝重。
這個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大家的心情登時沉重。
「從現在開始，」老楊分別用漢語和英語說道：「大家都不要甲板上走動。回到艙內安全的地方。」
「你這是在命令我們嗎？」約書亞問道。
「我們十二個人中，只有兩個人在海上生活了一輩子，我和約翰遜一樣，也是一個船長，如果有誰的航海經驗，比我更加豐富。可以站出來。」
美國人不再提出意見，沉默一會之後。老楊說道：「現在留下一個人，約書亞和我一起值夜，喬伊修理設備。兩小時後，曹滄和艾倫，替換我們，然後是小周和約瑟夫。。。。。。明天早上，等我們確定了位置，聯繫上參與實驗的外部人員之後，再來搜尋約翰遜。」
眾人不說話了，都向船艙走去，約書亞留了下來。大家都默認了老楊的安排。
「離船舷遠點！」老楊再一次提醒。其實不用他說，大家都貼著船靠艙室的邊上行走。
兩小時後，曹滄和艾倫替換老楊和約書亞來到舵艙。
科考船沒有使用動力行駛。就這麼靜靜的呆在海面上。甚至連一絲晃動都沒有。曹滄也感覺不到船身的任何移動。
無邊無際的大海，孤零零的一艘輪船，靜靜漂在其中。海面上安靜到了極點。也壓抑到了極點。
艾倫心神不寧。曹滄很想用英語來詢問艾倫，他很想知道，關於這個實驗，美國人到底知道多少。
艾倫在自言自語，說的很模糊。曹滄聽不明白。
曹滄拍了怕艾倫的肩膀，在艙室裡找到紙筆，開始用圖畫跟艾倫溝通。
曹滄在紙上畫了一個地球的地圖，平面展開的那種。然後曹滄分別在印度洋、太平洋和大西洋上各自畫了一個問號。
艾倫看了，明白曹滄的意思。兩手一攤。隨即苦笑一下，在地圖的邊緣畫了個月牙。然後在月牙上畫了問號。
曹滄也笑了一下，看考艾倫是真的不知道船在什麼地方。
曹滄使用漢語對艾倫說道：「你來自什麼地方。」
艾倫回答：「我三十一歲。」
曹滄忍住笑，「你以前是幹什麼的？」
艾倫一本正經的說道：「我有兩個兒子，很可愛。」
曹滄和艾倫就這樣不搭界的聊起天來。直到周姐和約瑟夫來替換。回艙睡覺。
天亮了，曹滄走到甲板上。
其他的人也都慢慢走到一起。大家都等著喬伊來告訴他們，科考船現在的位置。
太陽在海平面上升起，曹滄發現了一個很讓他不解的現象，太陽升起的時候，不是通紅的。從海平面上出現的那一刻，就十分的明亮。這個現象，很難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