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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原振俠真正呆住了,這種情形,其實是說明了一種情形:這塊大石是有生命的!或者說,在大石之中的東西,是有生命的!
  但是,那又怎麼可能呢?石頭是沒有生命的,在石頭之中,也不會有有生命的東西,這是人類智識範疇之內的事。
  可是從波形的顯示看來,不但是有生命,而且這樣的跳動,還不是一個微弱的生命,而是強有力的生命!
  原振俠怔呆著,過了好一會,黃絹和漢烈米才一起問:「怎麼樣?」
  原振俠的喉際有點發乾,所以他的聲音聽來有點啞:「看起來……看起來……倒像是這塊大石之間,有著一顆心臟,在不斷跳動!」
  原振俠的這種話,如果在別的場合之下說出來,一定會引起哄堂大笑。但在如今這樣的情形之下,所有的人,互望著,沒有人有輕率的神情現出來。
  一個頭頂半禿的中年人沉聲問:「照你的意見,那是什麼形式的生命?」
  原振俠深深吸著氣:「我不敢說,可是各位,一定是長時期從事探測工作的了?」
  幾個人都點頭,原振俠又問:「請問,如果是一株巨大的古樹,那是有生命的,在試用各種探測儀器的過程之中,會不會有這樣的波形顯示出來?」
  原振俠的問題,在足足沉默了一分鐘之後,才有人陸續回答:「不會!」
  那半禿的中年人補充道:「植物生命,在各種探測儀的螢光屏上所顯示的波紋,另有規律。精密的探測,甚至可以測出植物細胞輸送水分時的運動,但……那是完全不一樣的一種運動。」
  原振俠攤了攤手,向漢烈米和黃絹望去:「那麼,至少可以排除植物生命了。」
  各人都點著頭,也都明白了原振俠的意思。他不能肯定那是什麼性質的生命,就先排除不可能的。在所有不可能的因素都被排除之後,剩餘下來的,自然是可能的因素了,這是邏輯上的簡易法則。
  原振俠又道:「是不是,有某種性質特別活躍的礦物,或者說,是性質非常不穩定的元素,會現出這種波形來?譬如說,放射性元素,有幾種是十分不穩定的,幾乎每秒鐘都在發生變化。」
  原振俠的話才一出口,就有好幾個人一起搖頭:「如果是不穩定的放射性元素,一定有輻射量的顯示,可是所有指示輻射量的記錄都是零。」
  原振俠喃喃地說了一句:「又排除了一種可能性,這塊大石,各位可能憑感覺感到在震動?」
  黃絹道:「當然沒有!」
  原振俠向漢烈米望去:「博士,那似乎只有兩個可能了。第一個可能是,這塊石頭是活的,石頭本身,就是一個生命……」
  陵堂之中靜了下來,剎那之間,靜得有點異樣,幾乎人人都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過了好一會,才有人道:「這是無法接受的!」
  原振俠作著手勢:「我也只是提出可能,事實上,令我自己也不能接受。而第二個可能是,在這塊大石中,有著一個生命存在。」
  又是好一會沉默,漢烈米道:「還是不能接受。」
  黃絹忽然笑了一下:「有一位先生,曾經記述過一個故事,說是有一個靈魂,因為某種原因,被困在一塊木炭之中,會不會在這塊大石之中,是──」
  她顯然覺得再講下去實在太荒誕了,而且也是對考古學的大不敬,所以她就住了口。
  漢烈米博士卻並不在意,他大動作地搖著手:「別告訴我沙爾貢二世的靈魂,在這塊大石之中!」
  黃絹來回踱了幾步,有了決定:「把大石剖開來,就可以知道在裡面的是什麼了!」
  原振俠忙道:「那……不是好辦法?」
  黃絹一昂首:「你還有什麼更好的辦法?」
  原振俠道:「我沒有更好的辦法,但是,我知道那不是好辦法!」
  黃絹低下頭一會:「為什麼呢?」
  原振俠停了片刻:「在我的感覺上,這種探測到的跳動,像是……人體的心臟跳動。我們不會為了……要弄清楚人體心臟結構,而把人體剖開來的,是不是?」
  黃絹立時道:「照你這樣說法,醫學上應該沒有解剖學了!」
  原振俠提高了聲音:「解剖學只解剖死人,不解剖──」
  黃絹一抬手,打斷了原振俠的話頭:「解剖活的生物──中學生在生物實驗室中,就已經開始解剖活的青蛙、活的兔子,而且,你又怎能擔保,對科學有求知慾的科學家,沒有解剖過活人?」
  原振俠感到身子一陣發熱,他顯得十分激動:「如果有這樣的科學家,他不是對科學有求知慾,他不是劊子手就是瘋子!」
  黃絹呆了一下,聲音變得輕柔:「別去討論那些。這塊大石,就算是一個生命,把它剖開來,也並不造成什麼不道德。」
  原振俠盯著那塊大石,過了好一會,他才自言自語道:「你怎麼決定都行,我不明白,為什麼你要把我從萬里之外叫來?」
  黃絹在這時候,突然用了一句中國話:「我還有許多別的事要對你說。」
  原振俠震動了一下,沒有再說什麼。漢烈米博士繞著那塊大石,不斷地轉著圈子:「兩千七百多年前的陵墓之中,居然有生命存在,所有考古學的教材,都可以徹底改寫了!」
  黃絹揚了揚手,神情在突然之間,變得十分嚴肅:「各位,在這裡發生的一切,都是極度的秘密,卡爾斯將軍不會容忍任何秘密洩露。解剖這塊大石的工作,會由卡爾斯將軍屬下的工兵部隊擔任。」
  原振俠仍然望著那些有波形顯示出來的螢光屏,他可以肯定,波形變化的韻律,是生命的韻律。可是那究竟是什麼形式的一種生命,怎麼會和一塊大石結合在一起?
  他在黃絹和那些專家商議著,如何進行把那塊大石剖開來的工程之際,慢慢踱步到了那件黃金綴成的戰袍之前。
  雖然經歷了兩千七百多年,可是仍然金色燦然,而且鏤金工藝是那麼完美,令得他不由自主讚歎:「這……件戰袍,只怕是世上所有古物之中最名貴的了!」
  黃絹的聲音就在他的身後響起:「不,最有價值的,應該是那張椅子!」
  原振俠震動了一下,黃絹一定站得離他極近,近到了他幾乎可以感覺到黃絹的體溫。這令得他的身子發熱,不由自主地低歎了一聲。
  他雖然未曾出聲,可是黃絹還是敏感地想到了他在想些什麼,向後面略微退開了一些。原振俠剛才因為緊張而捏著的雙手,這時才緩緩鬆了開來。
  他並不轉身,用一種十分鎮定的語調說:「關於那椅子的事,博士已向我詳細說了!」
  黃絹的聲音十分低沉:「我一定要得到那張椅子!」
  原振俠緩慢地吸著氣:「你所擁有的東西,已經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