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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琴女士道:「我轉過身來,當時,我心中感到怪異之至,可是我看到的情形,更令我震驚。我看到有一個嬰兒正向我招手,而且他的口中正吐出聲音,在叫我:護士長,請你過來,我有話說。我卻僵立在原地,動彈不得。當時,我除了發出一些沒有意義的聲音之外,就只知道呼喚上帝了!可是那嬰兒在叫我,向我招手,而且我看得很清楚,他要是能夠直起身來的話,一定會坐起來,他掙扎得如此努力,以致臉變得血紅。我記得那是一個男嬰,是八天前出世的,他竟然會說話,會叫我過去,真是……太可怕了!」
  當時的情形,對方琴女士來說,確然太可怕了!
  她僵立著,看著那男嬰,由於嬰兒才出生八天,頸骨還未能支撐起頭部重量——比起小馬出生不到一小時,就能自己站立起來,人的初生生命,太柔弱了。
  但是那男嬰卻努力使他的目光投向方琴,而且嘴唇掀動,一再自他口中發出語聲來:「護士長,請你過來,護士長,請你過來!」
  嬰兒的話,聲音極細,但是這種奇異之極的現象,卻對方琴產生了一種巨大的力量。方琴雖然腳步浮動,但她仍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一直來到了嬰兒的床前,和嬰兒四目相對。
  方琴可以極強烈地感到,嬰兒雙眼之中那種殷切的期望。嬰兒吁了一口氣道:「我終於等到只是你一個人來了,我和你的對話,少一個人聽到比較好。」
  方琴雖然仍感到一陣陣的暈眩,但是她竟然和嬰兒對答起來,她道:「當然,只怕別人經不起嚇。」
  嬰兒道:「我也知道……我說話會令人害怕,但是你若是明白了其中的原因,那就不算什麼了。」
  方琴苦笑:「不算什麼?」
  嬰兒道:「是的,我才死了不久,我的意思是,我的前一世死了不久,現在是我的新一世。」
  方琴的身子搖晃了一下:「你是什麼人?是……會轉世的活佛?」
  嬰兒答道:「不,我不是什麼活佛,我是一個普通人,一個極普通的女孩子,我只不過十九歲,我死於很冷血卑鄙的謀殺!」
  當方琴女士敘述她的奇遇到這裡時,我們都聽到了一下很是古怪的聲響,顯然是牛頓先生發出來的。這種情形,又使我立即產生了聯想,使我有理由相信,當年,牛頓先生和那個十九歲的女孩子之間,有著相當程度的糾葛在。
  我的料想,再聽下去,便知是事實。
  方琴女士吃了一驚:「那你……你……」
  嬰兒續道:「我在臨死時,什麼也不想,只想報仇!我是一個弱質女子,我這一世沒有能力保護自己,我聽說人有前世今生來生,所以我在想一點,若我有來生,我一定要是一個強有力的男子,到物品滿三十歲那年,我就要找我的仇人報仇,要他的遭遇,比我被他害死時更慘!」
  嬰兒說話時咬牙切齒,現出極度怨恨之情,這種神情,是絕不應該在嬰兒臉上出現的,所以看起來,也格外怵目驚心。
  方琴近乎呻吟:「你……把這一切告訴我幹什麼?你是一個嬰兒,如果給人知道了你會說話,你絕無法在正常的情形之下成長,求求你,你別再說話了……」
  方琴這時,思緒紊亂之至,她只覺得如今的情形,不正常之至,所以她只好求那嬰兒別再說話,好讓她把一切全當是幻覺。
  嬰兒道:「我把話對你說完,我就不再說話了,除了你之外,我不會再讓別人知道這一切——對了,可是我要你把這一切,全部寫信告訴一個叫弗林埃蒙頓的人,這個人的地址是——」
  嬰兒甚至道:「你別手足無措,請你把他的地址記下來,別記錯了。我要他知道,他用如此卑鄙的手段殺了人,別以為沒人知道,我這個被害人,沒有忘記這一切。我要他知道,我已再世為人;我要他知道,我一定會找他報仇,我要他從現在起,就日夜提心吊膽,等待我十倍殘酷的報仇!」
  嬰兒一口氣說下來,說得氣促不已。作為育嬰護士,方琴自然而然在他的胸口輕輕搓揉著,但接著又感到事情怪異莫名,趕緊縮回手來。
  嬰兒居然知道方琴的好意(當然,主宰嬰兒腦部的,是一個才死不久的十九歲女子),向方琴現出一個笑容來。方琴的喉間,不由自地發出古怪的聲響,她吸了好兒口氣,才道:「我一定照你的話去做,只是……你……你千萬不要再說話,不然,人人都會把你當作魔鬼,只怕連你的父母也不會例外!」
  方琴的勸告,當真是肺腑之言——出生才八天的嬰會說話,這無論如何,都是很妖異的事。
  嬰兒很懂事地道:「是,我不再說話。」
  說著,他就閉上了眼睛,看起來,和普通的嬰孩,一點分別也沒有。
  方琴仍然佇立了相當久,一直盯著那嬰兒看,直到雙眼生疼,她才了揉了揉眼,肯定了剛才經歷的一切不是幻覺,這才慢慢的退了出去。等她回到休息室時,她才發覺自己全身已被汗水濕透了。
  方琴女士說到這裡,牛頓先生就間:「你就照他所說,寄了信給我?」
  牛頓先生的這一問,早在我的意料之中,但卻有幾個人發出了一下驚呼聲,因為直到這時,他們才知道牛頓先生,就是那個「十九歲的女孩」所指控的卑鄙殘酷的殺人兇手,也就是那個嬰兒長大之後,要報仇的對象。
  這一問,令得整件事開始明朗化了,同時,也解答了牛頓何以要改換姓名,何以多年來一直過著如此隱閉生活之謎。
  我多少也可以知道他邀請我們這些人前來之目的——後來,牛頓把目的說了出來,果然和我所料想的並沒有差別。
  當下,方琴道:「是的,但是我沒有立刻做——我當晚就把一切寫了下來,可是我一直在想,是寄還是不寄。到了第二天,嬰兒該離開嬰兒房了,我抱著他,把他放在他母親的床邊的小床上時,他的小手緊緊抓住我的手指不放,瞪著我,我在耳邊低聲道:「放心,我這就去寄,你放心。」他聽得我這樣說,才鬆開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