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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良辰「啊」地一聲:「我看過一些故事,有人,有馬,不是平空冒出來,是畫中走出來的。」
  美景道:「對,這類故事多得很,一個書生買了一幅畫,畫上是一個美女,那美女就會走下來,幫書生洗衣服煮飯。」
  良辰又道:「也有人日日看到有一匹馬,飛快地在路上跑來跑去,後來看到了一幅畫,畫中就是他天天見到的那匹馬。」
  她們自顧自講著,沒有留意到巴圖的面色,難看到了極點。
  她們還想巴圖也同意她們的假定,可是當她們向巴圖望去時,卻嚇了一大跳:「巴圖叔叔,你……不舒服?」
  巴圖臉色難看,自然由於她們的話,在他聽來,所受的震動,遠在別人之上的緣故。因為他曾被攝進一幅畫中,達三年之久。
  良辰美景這時,信口開河,提出了這種匪夷所思的假設,對別人來說,或許一笑置之,但對他來說,卻不能鄭重考慮。
  兩人一叫,他又震動了一下,望向兩人:「你們……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良辰美景一時之間,吃不準巴圖是同意她們的看法,還是要責斥她們,是以支支吾吾:「只是隨便想想……沒有可能的可能,什麼都要想想。」
  巴圖深深吸了一口氣:「如果他們……那些失蹤者,真是從一幅畫中走出來的,那麼,這幅畫……會是什麼樣的畫?」
  良辰美景一聽,巴圖竟然大有同意她們的假設之意,不禁喜得手舞足蹈:「當然是一幅好畫,畫要在不好,畫中的人,怎會成精?」
  她們由於從小在一個封完備環境中長大,所以說起話來,用的詞彙,也不免有「古意」,像「成精」這種說法,別的少女,就很少使用。在中國的傳說中,什麼東西,都可以成精,樹可以成精,狐狸可以成精,洪鈞老祖的手杖也成了精,一塊石頭也同樣有成精的資格,畫,自然也可以成精。
  成了精的畫,畫中的人,自然會離畫而出,在人間活動,順理成章,他們要回去,自然也回到畫中去。
  兩人咭咭呱呱,把自己想到的,進一步發揮出來,巴圖聽得神情嚴肅,喃喃自語:「真……有這樣的魔法,真有的。」
  那時,良辰美景正為自己那假設,興奮莫名,巴圖自言自語,用的又是蒙古話,所以她們沒有注意。不然,這樣的話,要是被她們聽到了,自然追根問底,巴圖曾進人畫中的秘密,只怕會守不住。
  當下,一老二少,也不再勘察現場了,他們決定:在赫爾辛基各藝術博物館中去找那幅畫。
  他們這樣的決定,溫寶裕若在,自然雙手贊成,陳長青也會,胡說就難說,要是在,更不會同意。
  一連兩天,他們駕著那輛名貴車子,風馳電掣,一個一個畫館博物館走,引得整個北歐的畫商,都不知發生了什麼事,議論紛紛,一致認為三個神秘的東方人,一定擁有大量現金,想購買大批名畫。到第三天,就有人向他們來主動搭訕,那是他們在離開一個畫廊,並無發現垂喪氣的時候,一個看來十分神氣,衣著華貴的中年人,跟了出來:「三位若是想買畫,我知道有一間私人博物館,藏的好畫十分多,可是一定要整批出售。」
  巴圖「哦」地一聲,並不是很感興趣。
  因為在北區,收藏藝術品的風氣甚盛,普通的收藏,大都不會有什麼真正的精品。
  那中年人壓低了聲音;「出售者不願透露身份,可是據知,可能是匈牙利還帝國時期的一位煊赫人物。」
  巴圖還想拒絕,良辰美景已然道:「反正我們要看畫,就去看看。」
  四個人上了車,那人先對車子讚不絕口,接著,他對西洋油畫,還真是內行,一路上滔滔不絕,數說著名畫家的名宇,風格、歷史,和近四十年來,名畫的市場價格的起跌。
  巴圖雖然見多識廣,但對藝術卻是外行,良辰美景自然更不會懂,聽得他們三人,目瞪口呆,只是「嗯嗯哦哦」,不敢搭腔,良辰美景最後想起,自己的目的,只是要找一幅成了精的畫,不知讓那經紀知道了,會有什麼感想?一想到這裡,兩人忍不住大笑起來,巴圖知道她們在笑什麼,也笑得前仰後合,那個中年人把口張得老大,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到了目的地,走進建築物,看到建築物的牆上,掛滿了各種各樣的油畫,「私人收藏」竟也可以豐富到這一程度,巴圖等三人也不禁肅然起敬,他們在那人的帶領下,粗略地看了一下,最近三天來,他們三人加起來,至少看了上萬幅畫(為了在最短時間內可以看到更多的畫,他們分頭各看各的。)
  三層樓的藏畫,匆匆看完,大約是由於他們三人失望的神情太甚,那中年人也覺察到了他有點訕訕地:「地窖裡還有一批,不過都不是名家的。」
  巴圖隨口問了一句:「這屋子在郊外,屋子裡的畫又那麼值錢,不怕人偷嗎?」
  那人神情有點尷尬:「保險公司僱有護衛,剛才開門給我們的,就護衛之一。」
  巴圖聽出這人的話中,很有點不盡不實之處,但巴圖根本無意買畫,事不關己然沒有再追問下去,他連到地窖去想不想,留在大堂上,良辰美景跟著那中年人下去,約莫過了二十分鐘,還沒有上來,巴圖有點不耐煩,踱到地窖的入口處,還沒有張口叫,就聽到良辰美景發出的驚呼聲。
  呼叫聲之中,充滿了驚詫,也充滿了快樂,巴圖聽得心頭一熱,幾乎立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倏然之間,只聽得那中年人的驚呼聲中,兩條紅影疾竄了上來,眼看要撞在巴圖的身上,卻又倏然分開,貼著巴圖的身子捲了過去,接著,在巴圖的身後,紅影交岔而過,立時又並肩站在巴圖的面前。
  兩人手指著下面,張大了口,瞪大了眼,由於太興奮緊張刺激,竟然半個字也講不出來。
  巴圖想問什麼,可是也發不出聲,他作了一個手勢,良辰美景會意,轉身,又向地窖下掠了下去,通往地窖的梯子相當高,她們兩人幾乎一躍而下,巴圖衝下去,看到那中年人目瞪口呆,在光線並不明亮的地窖之中,面色格外蒼白——他實在無法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地窖相當寬敞乾爽,也不雜亂,有三列豎放著的畫,每列約有七八十幅,其中一列,有七八幅倒在地上,正面對著入口處的一幅,一進來就可以看到,而一看到,巴圖只覺得「嗡」地一聲響,像是身上所有的血,都沸騰著,湧到了腦際,幾乎連看出來的東西,都變成紅的了。
  那幅畫,是一幅一公尺乘一公尺半左右的油畫,白皚皚的積雪是背景,一個美麗的女郎在畫的右方,二十來個男女小孩在她的四周,有兩個還仰頭望著她,分明她是那群孩子的領袖。
  這本來沒有什麼特別,畫家畫的是一個小學女教師和孩子,可是那女教師!那些孩子!
  巴圖做的調查工作十分廣泛,包括請了人像描繪專家,要目擊者把那女教師的容貌畫出來。畫成之後,給那旅遊車的司機看過,那小伙子說:「簡直就像本人一樣。」
  而這時,油畫上的那個女教師,就是那個樣子,別說巴圖是早已看熟了的,連良辰美景一看之下,也可以認得出來。
  過了好久,巴圖才漸漸恢復知覺,慢慢挪動雙眼,移到了油畫之前,他盯著看,可以認出幾個小孩子的樣貌來,自然也是根據曾見過他們人的描述而畫出來的。
  良辰美景盯著畫,也不住地吸氣,他們三人這種神情,真正的原因,那中年人想上一萬年也想不出,但這幅畫深深地吸引了他們,那是誰也看得出來的。
  他耐心地等了好久,才道:「藝術,有時候真是震撼人心的,是不是?」
  巴圖的聲音聽來像是在夢遊:「是……的確震撼。」
  良辰問:「這幅畫,誰畫的?有多久歷史?」
  那中年人俯身向前,看了看,搖頭:「對不起,無名畫家的簽名,很難辨認,我也說不上來。」
  美景一揮手:「賣多少錢?」
  那中年人神情為難:「這裡所有的畫,整批出售,不分賣。」
  良辰一揚眉:「總售價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