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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那人的面色,在陰暗的光線下,變得可怕地蒼白,他道:「我知道……我知道……但是首長說,我還會活著,是麼?我還會活著!」
  我在剎那間,實在不知道講些甚麼才好,我的喉間,像是有一大團泥堵著。
  我呆了好久,才道:「是的,你將活著,這一點我倒可以保證。」
  我的確是可以保證的,因為我看到過那只獨立生活的猴子頭。
  那人鬆了一口氣,我立時又道:「但是,只剩下頭,活著,又有甚麼用呢?」
  他喘起氣來:「那總比死好,我實在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
  我搖頭道:「你的想法不對,你如果不想死,你大可不答應這件事,你若是不答應這件事,我想他們是不能將你怎樣的。」
  他吃驚地望著我,像是從來也沒有想到過這件事一樣,然後,他突然問道:「你,你是甚麼人?」
  我道:「我是一個外來者。」
  他的身子在發抖,但是他終於強自鎮定了下來,道:「你怎樣進來找到我的?據我所知,我受著極嚴密的保護。」
  我搖頭道:「這講起來太長了,你還未回答我剛才的問題。」
  他突然笑了起來:「你的問題太天真了,身體強壯,條件適合的人,並不是只有我一個人,我如果不是『自願』的話,我就會立時被槍決,而直到有人『自願』為止。」
  他說完了之後,又低下頭去。
  他的確是一個十分強壯的人,但是他這時低頭坐在床沿的樣子,卻使我聯想起一隻頸際的毛已被拔去,而另一旁又有一鍋滾水準備著的雞!
  我道:「那麼你準備接受這種悲慘的命運?」
  那人攤了攤手:「還有甚麼別的辦法?」
  我不說話,他也不再作聲,房間中突然靜了下來,我的心中,突然起了一個怪異的念頭,這個人雖然被嚴密地看守著,但是,似乎根本沒有人去注意他究竟是甚麼人,而且,當一個人的頭髮和眉毛,全剃去之後,每個人的容貌,看來都十分接近。
  那人和我,本就有三分相似,如果我也將頭髮眉毛,一齊剃去,那麼,我就可以變得看來和他十分相似。現在,我無法逃出去,只有一個辦法,可使我脫險:冒充他!
  這種逃亡的方法,有點像「基度山恩仇記」中的逃獄法,危險,但也是唯一方法。
  奧斯教授和專家們開完了會後,自然首先要將那個人的頭切下來,他會被帶離這間房間,放在床上推出去,在推他出去之時,如果我冒充他的話,有機會逃走!
  我想了約三分鐘,才問道:「你的頭髮和眉毛,剃得如此乾淨,有人天天來替你剃?」
  「不,」那人搖著頭:「我自己動手,已將近三個月了,我沒有別的事好做,我每天都不斷地剃著頭髮、眉毛和鬍子,他們吩咐我這樣做。」
  他一面說,一面指著另一扇半開著的門。
  那扇門既是半開著的,我自然早已注意到,門內是一間浴室。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剃頭的工具,就在那間浴室之內,我向他走近一步,突然之間,我一拳擊向他的頭部,他的身子向後一仰,我倒未曾料到他個子那麼大的,卻是如此容易被擊倒!
  當他的身子向後一仰之後,我立時提起他的身子來,這時他已昏過去了!
  我又補擊了一拳,然後,迅速的除下他身上的那件白衣服來,換在我自己的身上,又將他的身子,塞進了那張單人床下。
  我衝進了浴室,在不到十分鐘之內,就將我自己的頭髮、眉毛剃了個精光,當我照著鏡子的時候,我自己也不禁笑了起來!
  因為我看來和那人太相似了!
  我知道,由奧斯教授主持的會議,既然已開始在舉行,那麼,我也不必等太久,一定會有人來找我的。
  我估計沒錯,只等了四十分鐘,便有腳步聲傳來,我坐在床沿上不動,盡力摹仿著那人的姿勢。房門未被敲打,便被推了進來。
  我學自那人的聲音:「我還要等多久?」
  進來的四名醫生,走在第二位的,居然是奧斯,在那一剎那間,我真怕奧斯認出了我來,但是他並沒有認出我,他直來到我的面前,替我作了簡單的檢查。
  我的手中一直握著那柄火箭槍,那件白衣服十分寬敞,即使在奧斯教授替我檢查之際,我要隱藏那柄火箭槍,也不是難事。
  我並沒有出聲,因為這時,我自己的心中,也十分混亂,我還沒有一個具體的行動方針。
  現在,我當然已可以破壞「靈魂」所安排的一切,但是,破壞了這一切之後,必然引起可怕的結果,包括「靈魂」所威脅的,發動核子戰爭在內。
  奧斯檢查了我十分鐘左右:「這是一個完美的身體,我可以做得成。」
  和他同行的三位醫生道:「那麼,可以開始了。」
  奧斯教授道:「是的,通知冷藏系統準備,我們先要將他的體溫,冷到冰點以下,然後,才可以取得他完美的身體,主席的身子同樣要冷藏,一切都將在低溫中進行。各位,我需要你們通力合作!」
  一聽得奧斯這樣講,我嚇了一跳,看來如今的形勢,逼得我非採取行動不可了,因為如果我的身子被送進了冷藏系統之後,那麼,不會有反抗的能力!到了我失去了反抗能力之後,我的頭會被切下來,我的身體會被奧斯超凡的手術,去和主席的頭連在一起!
  我連忙向屋中退了一步,也許由於我的神色十分緊張,因之一位醫生道:「對他加強守衛,你看,他的神情顯得他情緒不穩定!」
  另一位醫生立時用一具無線電對講機下了一個命令:「快派八名衛士來。」
  幾乎只是半分鐘內的事情,在那半分鐘之內,我還沒有想出應該怎樣辦來,八名士兵已然來了。
  這時,這極其後悔,剛才為甚麼不乾脆殺了「靈魂」!
  在事情需要當機立斷的時候,如果還在後悔已經做錯了事,那麼,就會吃虧了。
  當時我的情形,就是這樣,在我後悔之際,兩名士兵強有力的手臂,已然勾住了我的手臂,接著,幾乎是突如其來地,一名醫生突然向我注射了一針,那名醫生動作極快,注射針在我的手臂上插了一插,立時拔了出來。
  在我瞪目不知所對之際,那醫生已然道:「好了,沒有事了,在以後的幾小時中,你甚麼感覺也不會有,但是卻仍是清醒的,手術需在你腦子活動不停止的情形下進行,不然,你的腦子便不能再活動,一切全是你自願的,你不必太緊張。」
  我想張口大叫,說明我不是他們早經選定的換頭人,但是,當我想這樣叫的時候,藥力已經發作,我身子的知覺消失。
  我像是頭部已被切下來一樣,根本不感到了身子的存在——雖然還可以看到自己的身子。
  我已沒有講話的能力,但是腦子十分清醒,清楚地知道即將發生的事情:將被送入冷藏庫,將被切下頭來!
  我額上的汗,不由自主,涔涔而出。一名醫生替我抹著,另一名醫生叫道:「奧斯教授,你看!」
  奧斯教授轉過頭來,皺著眉頭望定了我,又在我的肩頭上拍了拍:「你放心,你的頭會一直活著,直到你找到一個新身體為止,你絕不會死,也絕不會有甚麼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