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與酒
雅誠夫婦來訪，知道我無茶具，便自帶了茶壺、茶葉，而且是有心選擇的茶葉，說是十多年的班章。找出跟了自己數載的銅質茶盤，洗杯、燒水，終於坐下來，有茶喝了。
色濃味壯，茶氣飽滿，香氣乾淨爽朗，毫無雜味，真是被用心呵護著收藏的佳茗。幾泡下來，渾身發熱，微汗，胸、背有茶氣透出，甚至往上直衝頭頂。
「對呀，這茶上頭，茶氣足麼。」因茶餅包裝紙中央的綠色標誌乍一眼看去像一棵大白菜，所以這餅茶也便俗稱「大白菜」了。
「有什麼酒可以和它相比？」
「酒和茶兩種東西吧，就品嚐方面來說，雖然都是從色香味一樣的角度來鑒賞，但是茶的品嚐沒有葡萄酒那麼豐富，無論香氣、味道還是口感。」
品酒和品茶，感覺和體驗的方式是一樣的，但是得到的感覺和體驗卻是不同的。
茶的優勢在於沖泡時人的參與，水的選擇、茶具的選用、投茶量、沖泡手法等等人為因素，都會讓茶表現出完全不一樣的多變面貌。葡萄酒則不然，打開了，除了醒一下酒，品嚐者能參與的地方不多，更左右不了酒早已既成的味道。
「如果非要比較，這茶頭三泡茶多酚充足、壯而有勁，舌面澀而收斂感強，有點類似於托斯卡納代表性的葡萄品種桑嬌維賽，其酒極富表現力，結構感強，丹寧粗壯，唯是略欠細膩。」
數日後酒友聚會，席間一款盲品的酒大家都比較喜歡，其中一位非常懂茶的朋友喜歡的原因是：「這酒的香氣好像我的普洱茶啊！真的！啊，我非常喜歡這酒。」
哦？是什麼香氣讓她想起普洱茶？我拿起杯聞了聞，紅棗？還是有些普洱那種獨特的太陽味？這兩種香氣這酒都有一點。但是，更典型的還是李子、黑櫻桃等黑色水果的濃郁香氣，還有些香料、豆蔻的氣息。酒應該是典型的托斯卡納酒。
這酒風格雖然清晰，品質卻沒有特別突出之處，讓我感到奇妙的，倒是精通茶道的田美人，從她的角度呼應了我對普洱和桑嬌維賽的聯繫。
答案揭曉，這是托斯卡納名酒「西施佳雅」的副牌酒「小教堂」。據酒莊資料，釀酒所用葡萄桑嬌維賽僅佔10%，波爾多品種的赤霞珠和美樂是大宗，各佔了45%。
哦？再拿杯聞聞，喝一口，咕嘟咕嘟，嚥下去，等其回味。我搖搖頭。
那適於此刻被談論的，那迸發著的濃郁的香氣、粗豪的口感，並非是典型的赤霞珠、美樂的特點，卻是典型的托斯卡納的特點。這種特點當然不一定是否定性的，而是經驗和自我性的。這讓我想起一位法國釀酒師的說法來，就是「相同產地的不同品種的酒要比不同產地的相同品種的酒更相似」。
葡萄酒與土地有一種最樸素的聯繫，香氣、口感都帶著產地的風味。這晚的「小教堂」確實表現得更像托斯卡納酒，更似桑嬌維賽，而非赤霞珠和美樂。
當然，葡萄酒從未作為一種可供準確描述的對象而存在，許多時候品嚐者很難達成共識。我們只是追隨葡萄酒「依其自身顯示出來的東西」就好。
好吧，就像朋友勸言的那樣，有時候不需太過認真，放下酒杯且喫茶去，如雅誠兄所說，在普洱茶裡一樣能找到生命的感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