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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風的告白

這是一瓶扎扎實實的波爾多酒:均衡,順暢,入口甜,酸則由果味帶出,酒精感掩藏得很好;質感均勻的丹寧,不鬆不緊,不張不弛,像第一次收到女孩子織的那件毛衣,溫溫暖暖,柔柔和和;中度酒體,不偏不倚,餘味平遠,一切都恰到好處。91分。

這是一瓶結構感如教科書一般清晰準確的酒,譬如作畫,先界輪廓,又如弈棋,先布勢子,之後依其間架果味、甜味、柔和性次第而出。我們的感覺也是漸次的,帶有分析的,依次去感受酒中的淺淺深深之味。

瑪歌產區的酒,都像遇到對的、心儀的女孩的心情。

「我喜歡你。」「我也喜歡你。」「我是說真,你是假。你喜歡我肯定沒有我那麼喜歡你,不不不,你喜歡我的程度肯定沒有我喜歡你的程度那麼深。算了,你懂我想說啥。」「我是喜歡你呀。」「騙人!」

很多人覺得波爾多酒喝多了千篇一律,就會感覺平淡無味,頂多也只是不使人討厭而已。這一款喝得少,雖然知道它位居波爾多1855年列級名莊三級榜單上,但也是總會被忽視的一款酒。

馬萊斯柯酒莊:位於波爾多法定產區瑪歌村,歷史久遠,曾為路易十四駐波爾多國會的法律顧問所擁有,由是以自家姓氏命名。酒莊建築、規模、葡萄田面積由此確定下來,並在法國大革命期間成功地維護了莊園的完整。

其後產權幾經轉手,讓-巴蒂斯特·聖埃克蘇佩裡伯爵於1827年將其買下,花了一番心血修繕酒莊、重整土地,並把自己的大名加進酒莊名稱裡,從此莊園全名叫做馬萊斯柯·聖埃克蘇佩裡酒莊。他在1830年去世,其妻在1853年賣掉了產業。

名字有些熟悉?是的,你知道《小王子》的,這是作者的曾祖父。

1855年酒莊被列為三級酒莊,其後也是命運多舛,輾轉流傳,現在酒莊由祖瑞家族所擁有。第三代傳人讓-盧克·祖瑞,雄心勃勃,擦乾蒙塵的酒瓶,要讓酒標徽章上的格言「只有更高」再次發放光芒,以此作為追求的目標,竭盡全力地要釀出更優質的葡萄酒。「酒是用來喝的,不是用來品的。」這是酒莊的態度。它的酒也不遵循當地傳統賣給波爾多酒商,而是自己銷售。

葡萄園土壤是富含鐵質的沙礫土,排水系統良好,所種以赤霞珠為主要品種。釀出的酒會在全新橡木桶中陳釀14至16個月,香氣中卻毫不突顯,處理得當而無違和感。這晚喝的是2007年的酒,酒體豐盈滿足,結構雅正,甜味從頭至尾都在。特別是,當座位對面的友人抽著的雪茄味道飄過來的時候,口中的甜味竟給出了呼應,逗起舌尖下唾液奔湧。

「我喜歡在你旁邊聞著你抽雪茄的味道。」曾經的她這樣說過。

燃燒,舌尖的灼熱;觸咬,嘴唇的纏綿……一片柔情何以排遣,點一支雪茄,燒掉記憶吧。相遇本就是人之於大地的一種厚意,是無法一直保有的東西,是會逝去、會飛散的東西,是風沙星辰上各自的奇跡。

「你在哪裡?做什麼啊?昨晚又夢到你,好牽掛啊……」就把它當作是逆風的告白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