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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布利

夏布利(Chablis)有人翻譯作「夏不離」,倒也有意思,燃燒的夏天杯不離手、喝杯涼爽的夏布利確實讓人愜意。

夏布利的地理位置在葡萄酒概念裡屬於寒冷產區,葡萄不容易成熟,氣候的嚴苛培養了霞多麗葡萄的耐性,孕育出夏布利白酒嚴謹冷峻的性格、銳利的酸度、突兀的礦物感,成就了其他產區不易模仿的特有風味。

夏布利分為四個等級,最好的特級園連成一片,位於西南向的山坡,面向河流,總面積約有100公頃,僅佔夏布利葡萄園面積的2%。夏布利目前起碼在價格上依然是最受忽略的世界頂級干白葡萄酒。特級園之下是一級葡萄園,酒質的好壞考驗著酒評家的舌頭和發現的眼睛。一級園之後則是普通夏布利和小夏布利,除了生蠔,也是魚、蝦、蟹等海鮮的佳配。

夏布利在歷史上曾經尊享盛名,也曾氾濫衰落過,至今仍被大部分的葡萄酒愛好者誤解,等閒不敢親近。

這些年喝慣勃艮第南部的霞多麗、澳洲的霞多麗、加州的霞多麗、智利的霞多麗甚至中國的霞多麗,見慣這種葡萄百變的適應力,特別是經過橡木桶釀造的有著厚重酒體的酒款,香草、奶油、烤麵包、蘋果、杏桃等的香氣,柔軟溫和的口感,確具討喜的迷人面貌。

但是,總會發生這樣一種情況,當人們偶然在杯中遭逢夏布利,被它的酸度擊中、面對冷酷的礦物味感覺迷茫時,忍不住會再次回頭重新評估喝過的勃艮第、澳洲、加州霞多麗,以至於發現那種黏黏綿綿、過分肥碩的風格是使他感到厭倦的、感到膩味的,這時候應當說夏布利白酒所深藏的——不那麼輕易讓人覺察到的——至為深沉的力量與內涵在口腔中猛然的爆發、在回味中得到了再一次更清晰的肯定,從此,多數人會愛上夏布利而無法自拔。

夏布利白葡萄酒就是具有這樣的一種秉性呢。

溫度冰到恰好,然後猛喝一大口,冰冷的酒液滾過暖熱的舌面,分明像熨斗熨過一般將你的味蕾熨平,彷彿硝煙、彷彿火石、彷彿金屬的消熔,剎那的氣息充滿了口腔,強橫凜冽,真讓人有放浪形骸之慨!品味時最細微或許也是最神妙的領會往往恰是在這種時候得到的。

然而,葡萄酒也有很討厭的時候,我該怎麼讓你相信這些感覺不是我的個人囈語,不是我的矯揉造作,而真的是葡萄酒在感官上的真實呈現呢?

或許只能約一次一起喝一次酒了。

那天來自新加坡的葡萄酒培訓導師Kenn攜友人Flora來,開了一瓶新到貨的夏布利。甫開瓶,迷人的花香就蓬勃而出,倒進杯中顏色是淡淡如水微帶綠光,香氣在檸檬皮、無花果、梨子,還有干青草的表層之下,是讓人聯想到石塊、化石的夏布利典型的礦物感。也有人說夏布利最好的白酒讓你總以為面對的是一尊美女大理石雕刻,美麗但冰冷,曲線玲瓏但不知如何才能使之變為可親近的血肉之軀。這一瓶夏布利就有著馴服的特性,讓人感覺容易親近呢,香氣甜蜜,入口甜美,酸度並不突出,反而一絲絲蜜香在冰雪聰明的冷峻口感中特別撩人情思。酒體表現出完整的嚴密性,精細綿柔的質感讓人忍不住有將舌面的味覺、口感引向觸覺的衝動,空靈的液體一瞬間變成了可以觸摸、有稜有角、有凸有凹的堅實而精煉的物體。就像王維的詩句:「山路元無雨,空翠濕人衣。」喝一杯如此的夏布利真讓人神清氣爽,炎炎夏日也不覺過得艱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