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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斷滬寧線二十小時

陳伯達是個老秀才。毛澤東見了他,不稱「伯達同志」,笑稱「老夫子」。在中共八屆十一中全會上,他當選為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

「安亭事件」爆發之後,上海市委幾度向「中央文革小組」告急。「老夫子」戴著近視眼鏡,看著上海市委的告急電報。「老夫子」馬上找來副組長張春橋,因為有關上海事務,他必須聽聽這位副組長的意見。

張春橋也是一位「秀才」,曾任上海《解放日報》總編兼社長,也曾當過中共上海市委書記柯慶施的政治秘書。張春橋運筆如飛,擬就了一份電報草稿。「老夫子」過目之後,便以陳伯達、張春橋的名義,致電中共中央華東局第三書記韓哲一[1]:「立即會見工人同志,同他們好好商量,希望他們回滬,堅守生產崗位,有問題可以就地解決。有重要問題不能解決的,可以派代表去北京。」

夜,602次列車附近的堆料場,造反隊員用碎木料燃起了篝火。

幾輛大卡車從上海趕來。車上裝了一萬五千隻麵包,還有棉大衣、棉被。那是上海市委組織幾家工廠送來的。

「中央文革小組」的電報,急速傳到安亭。王洪文看了陳伯達、張春橋的電報,心情緊張萬分。因為那份電報表明,「中央文革小組」並不支持「工總司」北上告狀。他知道,一旦「中央文革小組」投了反對票,這意味著什麼?

緊接著,大批的電報紛至沓來。這些電報,大都是京滬線各車站發來的,有的是受堵的旅客發來的。每一份電報,都發出強烈的抗議聲:

「目前滬寧全線停車,是上海一小撮別有用心的政治扒手一手製造的。他們任意離開工作崗位,違反『十六條』所規定的『抓革命,促生產』的精神,在安亭鬧事,破壞國家經濟命脈,中斷交通。這是一個重大的反革命政治事件,我們提出最強烈的抗議!」

「中斷交通是造誰的反?千萬不要忘記階級鬥爭,嚴懲一小撮破壞交通的暴徒!」

「揪出上海『工總司』的壞頭頭,對他們實行無產階級專政!」

安亭事件的見證者、原中共中央華東局書記韓哲一(葉永烈 攝)

一份份電報,使王洪文觸目驚心。儘管他把電報撕得粉碎,但是耳邊彷彿響著一片抗議聲。

「首都紅三司」的筆桿子起草了《安亭告急——告全國同胞書》,聲稱「工總司」是被上海市委逼得上京告狀的,一切責任都應由上海市委承擔……王洪文看了之後,這才略微定心,叮囑道:「趕快用電話把稿子發到上海,請你們『首都紅三司』駐滬聯絡站連夜印發!」

夜深,野外寒氣逼人,造反隊員們只得擁擠在車廂裡。一節節車廂,如同一盒盒沙丁魚罐頭。椅背、行李架、茶几下,都擠滿了人。

切斷鐵路的時間越長,交通阻塞越發嚴重。滬寧線全線癱瘓。華東地區許多客車停駛。安亭附近被堵的列車,不時拉響汽笛,發出一聲聲尖利的抗議,在夜空中迴盪,此起彼伏。

14次列車上的旅客,斥罵攔車的「工總司」造反隊,罵他們是暴徒,是反革命。夜深,那斥罵聲仍不絕於耳。

14次列車軟臥車廂裡的外賓,也提出了抗議。尤其是幾個蘇聯乘客,抗議的措辭更為強硬。

各地的抗議聲不斷傳來——抗議電報,抗議電話,抗議傳單。

上海市委已經一次又一次派人前來安亭,要求「工總司」立即恢復交通。

不少造反隊員也意識到阻斷交通的嚴重性,紛紛要求撤除障礙。「再這麼幹下去,『工總司』真的會成了反革命!」許多老工人向「司令」提出了忠告。

聽說韓哲一要來安亭,王洪文終於決定放行14次列車。

滬寧線大動脈被切斷20小時21分[2]之後,在11日上午8時23分,14次特別快車終於轉動了車輪。

「呸!呸!」旅客們用睥睨的目光,鄙視著鐵道兩旁戴「工總司」紅袖章的那些造反隊員。

通車後一個多小時,中共華東局書記韓哲一[3]和上海市副市長李幹成坐轎車來到安亭。

「華東局和上海市委一鼻孔出氣!我們還是要去北京告狀!」王洪文聽不進韓哲一勸他們回上海的話,仍然堅持北上,「就是走,我們也要走到北京!」

韓哲一規勸沒有效果,只得與李幹成回到上海。

「走,我們走到北京去!」在「司令」的指揮下,造反隊員們開始整隊。

「走到北京去?」兩天兩夜未曾安眠,許多造反隊員困乏不堪,說道,「走回上海還差不多!」

「走到北京去!」也有那麼一批造反勁頭十足的隊員,堅決支持「司令」的決定。

就在意見爭執的關頭,一紙電文自北京發來,震動了安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