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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行噩夢

我父親是一位體育題材作家,由於工作原因時常乘飛機。那時候乘飛機不像現在這麼稀鬆平常,偶爾他還會帶我一起去,當然那種體驗很令人激動。雖然只是和我老爸去外地度了個週末,可是真正讓人欣喜若狂的是登上飛機遠行。

乘飛機的每一個步驟都讓人感覺格外特別,而且享盡特權。換登機牌的時候你和那一小堆衣著光鮮的男女站在一起(因為那個時候人們乘飛機時都要盛裝打扮一番)。等到登機通知響了,你便漫步穿過寬闊的停機坪走向一架銀光閃閃的飛機,踏上帶滾輪的台階。走進飛機,就像是被接納為某個特殊俱樂部成員一樣,只要踏進機艙,你就變得更加時髦和精緻。座椅非常舒適,對於一個小男孩來說,簡直就是寬大的沙發。笑容可掬的空姐會走過來,送給你一枚小巧的帶翼徽章,上面寫著「助理飛行員」或者聽上去責任重大的類似詞語。

我想自那以後,浪漫的飛行體驗便消逝無蹤了。如今的商業民航飛機感覺和長了翅膀的汽車差不多,而且那些航空公司毫無例外地將乘客視為令人厭惡的笨重負擔。在遙遠的從前,他們許諾將人們從一個地方便捷地送到另一個地方,而現在他們簡直後悔死當初的承諾了。

在這麼短的篇幅內,我不可能展開描述當代航空旅行中所有讓人精神受損的特徵——比如總是多賣出幾張票,排隊排到腿發軟,航班延誤,發現所謂「直航」達拉斯,其實中途要在斯克蘭頓和納什維爾停下,再加上90分鐘的臨時滯留和兩次換機,登記口的工作人員從來都是冷若冰霜,你還會被人看作白癡和無名小卒。

不過最令人奇怪的是,航空公司還一直沿襲了一項1955年的做法,那就是安全示範。為什麼這麼多年過去了,那些空姐還要從頭上套進救生背心,示範給你看如何拉下那根小繩為背心充氣呢?在商業航空的整個歷史進程中,還沒有哪個人是因為救生背心而死裡逃生的。我特別感興趣的是,他們給每件背心都配上了一個小小的塑料口哨。我常常想像自己以1200英里的時速垂直栽進海洋,然後一邊想:「哦,感謝上帝,我還有這個口哨。」

問他們是怎麼想的一點用都沒有,因為他們根本什麼都不想。我最近乘了一趟從波士頓到丹佛去的航班。當我打開頭頂行李艙時,發現有一條充氣小舢板佔滿了整個空間。

「這裡面有艘船。」我驚喜地悄聲告訴路過的一位空少。

「是的,先生,」他爽快地回答,「本架飛機滿足聯邦航空局(FAA)關於水上飛行的規定。」

我略帶驚奇地盯著他:「從波士頓到丹佛,我們到底經過哪片水域啊?」

「本架飛機滿足聯邦航空局(FAA)關於水上飛行的規定,不管水上飛行是否包括在預定計劃之中。」他的回答乾淨利落,或者就是類似的空話和胡言亂語吧。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們在水上迫降,150名乘客得共用一條兩座的小舢板?」

「不是的,先生,這裡還有一艘漂浮船。」他指了指對面的艙門。

「那麼150人用兩艘小船?你有沒有覺得這有點荒謬呢?」

「先生,規則不是我制定的,而且你擋住了通道。」

他就這麼跟我說話,因為如果你把他們給逼急了,甚至根本沒有逼他們,最後所有航空公司僱員都會這麼跟你說話。我覺得這樣說比較安全:任何地方都沒有哪個產業如同航空業那樣,將服務和顧客滿意度完全置之腦後的了。你經常會看到,一個最最無傷大雅的舉動卻會招致報復和非難——辦理登機手續的人員還沒準備好接待你的時候,你就湊近櫃檯詢問某航班為何延誤這類問題,最終得到的懲罰就是飛機上沒地方放外套,因為你座位上方的儲物空間被充氣船給佔滿了。

告訴你,除了我和少數幾個溫和謙恭的人感覺有義務維護秩序井然以外,如今大多數乘客的確罪有應得,因為他們把鼓囊囊的西裝袋和帶滾輪的隨身箱子都帶上飛機,而且全都超出許可範圍至少兩倍,因此他們頭頂的儲物空間在乘客全部登機之前早就佔滿了。他們為了確保自己能有地方放行李,還沒等到叫他們那排就先衝了進去。現在任何一次航班上,你都會發現約20%的座位被那些插隊登機的人佔滿。我多年來一直疲勞而又憤怒地目睹這類事件,我能告訴你的是,美國的航班從登機到起飛所花的時間比其他任何發達國家要短一半。

這類事情的結果是航空公司僱員和乘客之間必然開戰,也常常讓那些無辜的人大聲疾呼要求公平。

我清楚地回憶起幾年前攜妻兒一同乘飛機從明尼阿波利斯飛往倫敦的經歷,當時我們發現六個人的位置是分開的,最遠的相距20排。我太太有點弄糊塗了,便向旁邊的空姐指出這一點。

那位空姐看了看我們的登機牌:「是對的。」她說完扭頭就要走。

「可是我們想要坐在一起,麻煩了。」我太太說。

那位空姐看了看她,擠出一副微小而空洞的笑容。「呃,現在說恐怕有點晚了,」她說,「我們正在登機。你難道沒有核對一下登機牌嗎?」

「只看了最上面一張。那位換登機牌的」——容我插句嘴,那人本身就是一副不招人喜歡的模樣——「沒有告訴我們,她把我們的座位分散了。」

「現在我什麼都做不了。」

「可是我們的孩子還很小。」

「很抱歉,你就忍忍吧。」

「你的意思是說讓兩歲和四歲幼兒單獨待上八小時,飛越大西洋?」我太太質問道。(這個主意我想我可以表示歡迎,可是為了表現我們家庭團結一心,我拉長了臉擺出嚴肅的樣子。)

那空姐歎了一口氣,意味深長又似乎吃了多大的虧一樣,也絲毫不掩飾她的厭惡之情,讓一對白髮蒼蒼慈眉善目的老人跟我們換了位置,這樣我太太和兩個幼子坐在一起,但其餘的人還是分散開來。

「下次離開候機樓之前,請檢查一下登機牌。」空姐離開我太太身邊時扔下這句話。

「不,下次我們選別的航空公司。」我太太回應她。確實,自打那次以後,我們再也沒乘過這家公司的航班。

「總有一天,我要在報紙上開個專欄把這些都寫上去!」我對著空姐的背影傲慢地叫起來。當然我那時候沒這麼說,如果我告訴你,西北航空公司以這種難以原諒的態度如此漠視我們的話,似乎太濫用我這個專欄作家的職權了,所以我不會這麼寫的。

[1] 賓夕法尼亞州東北部城市。

[2] 田納西州首府。

[3] 明尼蘇達州東南部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