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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損失慘重,人民堅持繼續抗爭

拉法市,加沙

「數十年來,我們都要付出代價,才能從以色列那裡換取某些東西;付出血汗,才能得到你想要的。」加沙市民穆罕默德·賈烏德說。

反抗的代價看似高昂,但是日子一天一天過,我們損失的只會越來越多。光是週五這一天,就有兩戶人家被炸彈滅口,造成55人身亡。加沙地區的矛盾之處就在於,雖然死傷人數逐漸攀升,但是人民的抵抗勢力卻越來越強大。

「我們必須有所覺悟:不是以色列人死,就是加沙人亡。」66歲的安曼奈·烏達對中東之眼表示,「這種情況不能再拖下去了,但是我們也不可能把時間回推11天,回到衝突爆發之前;加沙已經被以色列圍困了八年之久,戰爭正式爆發之前,就算情況沒有更糟,也沒有比現在好到哪裡去。」

當我問她如果有30秒的時間,能跟以色列總理內塔尼亞胡對話的話,她要說些什麼。以下是她的答案:「所有戰端都是你一手挑起的。巴勒斯坦人還是有底線的,我們的耐心有一天也會用完。」

「你讓全加沙人過著節衣縮食的生活,變得營養不良,讓所有人遭受這樣的懲罰,讓大家沒有水可以用,你還干擾薪資經濟狀況,讓大家無法享有基本人權,也不讓各種建築材料通過拉法市關口,這一切實在忍無可忍。」烏達表示,「所以人民才要反抗起義,爭取自己的權益。」「先前阿拉伯人就已經起身反抗專制的政權,以色列只是讓歷史重演罷了:你們竊取加沙的土地,搞垮我們的經濟。佔領加沙的這66年來,封閉我們的國門,還侮辱加沙人民的存在。」

雖然所有人都知道,如果巴勒斯坦繼續反擊,死傷人數只會越來越多,損失也會越來越嚴重。不過除了烏達之外,許多人都認為這是唯一的出路。

「如果喪命的全是在戰場前線奮戰的大人,我內心會覺得很驕傲;不過看到這麼多無辜的孩子喪命,我的心幾乎都要碎了。」她說。

「不知道以色列是不是刻意攻擊孩童,想讓我們知道沒有人能夠倖免。我想內塔尼亞胡的立場非常清楚,沒有任何一個加沙人能躲過一劫。攻擊市民這種行徑對我來說,就是要恫嚇全體人民,讓大家潰不成軍。」

45歲的穆罕默德·賈烏德是四個孩子的父親,他也認為以色列的目的是要威懾加沙人民,進一步讓民眾打壓反抗以色列的勢力。如此一來,以色列就能一如往常地繼續對加沙予取予求,讓加沙斷絕與外界的接觸。不過從實際看來,以軍於7月8日發動的陸地攻擊,似乎造成了反效果。

賈烏德說:「人們不但沒有打壓反抗勢力,反而給予支持。儘管人們受苦受難,但是所有地區的民眾都相當擁護反抗組織。」

賈烏德認為,以色列這次的威懾行動注定敗北。縱使以色列的炮火再猛烈,攻擊民眾的戰略已經起不了作用了。他表示,加沙已經被以色列打壓了這麼多年,巴勒斯坦人都有所體會,能夠奪回民族權利、改善人民生計的唯一辦法,就是不要再坐以待斃,必須起身反抗。

「數十年來,我們都要付出代價,才能從以色列那裡換取某些東西;付出血汗,才能得到你想要的。」他如此說道。

雖然抵抗的意志堅決,但是過去14年來,深陷以色列襲擊前線的民眾卻表示,他們希望長達14年[1]的以色列轟炸可以畫上句點。這些居民表示,他們長期活在恐懼之下,希望這場噩夢可以盡早結束。表示已經受夠了以色列侵略的居民有很多,45歲的穆罕默德·阿布·沙洛就是其中一員。

沙洛一家住在拉法市加沙機場的廢墟旁,而以色列於週四發動的這場陸地攻擊,導致沙洛跟他的10位家人必須撤離家園。沙洛全家都嚇得驚慌失措、說不出話來,不過一家人卻也奇跡般地逃過一劫,沒有人喪生。

「六顆以色列炮彈擊中我們家的時候,大家都還在屋內。」阿布·沙洛表示,「我們身邊有一堵牆立刻倒塌,所以所有人只好在大半夜趕緊逃出家門,到外頭找地方躲炸彈。」

不過阿布·沙洛的四位鄰居,卻不幸因為炸彈襲擊而受傷。

阿布·沙洛表示,「我們只能幫他們叫救護車,導彈爆炸後的尖銳彈片散落滿地,我們動也不能動。」

「炸彈爆炸之後散發的白色氣體也讓我們口乾舌燥,所以一夥人也不能正常呼吸。」他還補充道。阿布·沙洛躺在近東救濟和工程處建造的學校足球場上,有許多其他無家可歸的人也把這裡當成避難所。雖然聯合國發放了基本的物資,不過供給的數量卻不足以應付突發狀況。有許多流離失所的民眾抱怨食物供應不足,大家都沒有辦法吃齋戒月的封齋飯[2]與開齋飯。

每間教室通常能睡50名婦女;男人則是隨意在足球場上休息。那些睡在街角的民眾,就以涼鞋為枕,有些人則是以自己的上衣、襯衫或空的奶粉盒當作枕頭。

即使是在聯合國建造的學校,也不能保證絕對不會遭到炮彈轟炸。在衝突交鋒的過程中,也有救護車遭到襲擊,最後被迫撤退。阿布·沙洛說他只好徒步跋涉到一個救護車可及的區域求助。

不久之前,以色列才因為刻意攻擊市民及公共建設而遭到指控。阿布·沙洛表示對他來說,2014年的衝突與2008年到2009年以及2012年的戰爭有所不同。他說:「以前以色列的炸彈並不會直接朝我們家飛過來。」

以色列還有另一項讓人困擾的發展,就是他們聲稱自己能夠佔用高樓大廈,來當作狙擊手駐紮、開槍的地點。

賈烏德也注意到這項新的策略,他表示巴勒斯坦人已經被逼向牆腳了。

「不過這不代表我們願意屈服停戰——我們只有兩個選擇,一個是光榮自豪地活著,另一個是過著煉獄般的生活。」賈烏德表示。

對賈烏德而言,因為科技日新月異的緣故,現在這一代巴勒斯坦人已經不像他們家族中的長輩那樣,甘願忍受以色列佔領的羞辱。他補充道:「自從以色列建國以來,我們已經忍耐了66年。以色列也該知道適可而止了。」

但是反抗的代價極其高昂。根據巴勒斯坦的情報指出,過去24小時,以色列已經發射了260枚導彈及火箭炮,巴勒斯坦的反抗組織也朝以色列投擲了105顆火箭炮及迫擊炮。巴勒斯坦的死亡人數已經迅速攀升到300人,有許多孩童也命喪黃泉;一名以色列市民及一位以色列軍官也同樣失去性命。在加沙的阿布·尤塞夫·那賈爾醫院中,醫生已經發佈緊急聲明,院方將許多病患撤離,轉移到其他醫療場所。

「從下午開始,我們就一直遭到以色列炮火的襲擊,他們還從空中發放傳單,命令我們快點離開家。」38歲的哈尼·馬孟向中東之眼透露。

加沙土地上明顯瀰漫著一股恐懼慌亂的氛圍。炸彈又開始從天而降,拉法市的市民到處亂竄,努力逃到城市中的6所聯合國學校。到聯合國學校避難,對居民來說是唯一的權宜之計。

在這些逃竄的居民中,馬孟跟他的家人也是其中之一。

「兩天之前我還在自己家裡,現在已經無處可去了。對於加沙的反抗力量,我們仍然抱有堅毅的決心,但是我們也是以色列殘酷炮火下的犧牲品。」他說。

「如果我們今天也能發射火箭炮,那以色列朝加沙人民的家開火我也沒話說,但是情況偏偏不是如此。」

死傷的加沙老百姓越來越多,這也讓國際團體開始質疑以色列的意圖。馬孟認為以色列的戰略並不是要擊潰哈馬斯,只是要讓哈馬斯有所動搖而已。

他還表示等到自己的孩子長大之後,內心絕對不會忘記這些無以成眠的夜晚。正因如此,馬孟擔心這個地區永遠也不得安寧。他說要是一個7歲大的孩子知道以色列在他還小的時候就痛下毒手,那麼長大之後就不可能有所謂的和平了。

[1]本書寫作完成的14年前,也就是2000年,當時爆發第二次巴勒斯坦武裝起義,以色列再度進行封鎖。

[2]穆斯林在齋戒月期間,每天早上第一次禮拜之前所吃的餐飯。直到黃昏過後吃開齋飯之前,穆斯林都不會進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