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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把漢江變成內河 只准活著打下去,不准活著退下來

客觀地說,從一九四八年開始,「解放區」這一名稱就已經成為歷史。共產黨領導的軍隊深入到國民黨統治的廣大地域作戰,共產黨人渡過了必須建立根據地以求生存的艱難時期,將領們已經把作戰目光移向了更廣闊的戰場,他們指揮的軍隊對解放區的依賴逐漸減弱。昔日生死攸關的解放區,已經變成一個「實際控制地域」的普通軍事概念,甚至成為一個鉗制國民黨軍主力的「拉鋸地帶」。在解放區堅持內線作戰的部隊數量有限,他們以極強的軍政素質以及與貧苦農民的血肉聯繫,頑強地履行著所承擔的戰略任務。

令人不解的是,國民黨軍仍熱衷於對解放區的清剿和佔領。當外線的廣大地區已經頻現危機的時候,包括蔣介石在內的國民黨高層官員,仍固執地持有自一九三年以來形成的對付共產黨人的思維定式——那一年,國民黨軍對共產黨人創建的中央蘇區開始了第一次大規模「圍剿」。國民黨方面認為,只要佔領共產黨人的根據地,就是贏得了與共產黨軍隊較量的勝利。這一思維定式令國民黨軍的行動在一九四八年春天呈現出一種古怪的偏執狀態。

一九四八年春,國民黨軍佔領山東解放區後,重新劃分了山東戰場的綏靖區,除原有的第二、第三綏靖區外,又增加了第九、第十、第十一綏靖區,使山東戰場的總兵力達到十三個整編師:第二綏靖區司令部駐山東濟南,司令官王耀武,轄整編第二師、整編四十五、七十三師,防區為濟南周圍地區、膠濟鐵路中段和西段以及萊蕪、新泰、蒙陰等城鎮。第三綏靖區司令部駐江蘇賈汪,司令官馮治安,轄整編五十九師和整編七十七師三十七旅,防區為臨沂、韓莊、棗莊、台兒莊、賈汪等地。其整編七十七師一三二旅駐防徐州。第九綏靖區司令部駐江蘇海州,司令官李良榮,轄整編八十三師和整編四十四師(欠一六二旅),防區為沂水、新安鎮、海州和日照等地。第十綏靖區司令部駐山東兗州,司令官李玉堂,轄整編十二、七十二師和整編三十二師一四一旅,防區為滕縣、兗州和大汶口等地。第十一綏靖區司令部駐山東青島,司令官劉安祺,轄整編三十二、五十四師,防區為青島、城陽、即墨等地。隸屬於這一綏靖區的整編第八師一三旅防守煙台、威海衛。

一九四八年一月三十日,中央軍委致電華東局,決定將內線兵團改稱山東兵團:「許(許世友)譚(譚震林)率七縱、九縱、十三縱為山東兵團,擔負山東戰場作戰任務,受華東局節制,其作戰、休整、補充等計劃,經過華東局考慮向軍委提出意見,得軍委批准然後執行。目前應爭取於丑號(二月二十日)以前完成休整任務,丑月(二月)下旬開始新作戰行動,以一部監視膠東之敵,主力向膠濟西段機動。」

山東兵團司令員許世友,政治委員譚震林,所轄部隊:第七縱隊,司令員成鈞,政治委員趙啟民,下轄十九、二十、二十一師;第九縱隊,司令員聶鳳智,政治委員劉浩天,下轄二十五、二十六、二十七師;第十三縱隊,司令員周志堅,政治委員廖海光,下轄三十七、三十八、三十九師。總兵力八萬一千六百七十四人。山東兵團組成後,許世友捕捉的第一個戰機是:襲擊濟南至濰縣間的膠濟鐵路西段。

在這段鐵路線南北兩側,分散著桓台、鄒平、周村、張店、淄川、博山等地,而居於中心地帶的周村顯然是關鍵點。對於如何作戰,大多數縱隊指揮員主張逐漸推進,一層一層地打進去,最後集中主力攻佔周村。只有九縱司令聶鳳智主張不在外圍與敵糾纏,而是以主力直接攻擊周村,揳入敵人內部來個中心開花。許世友和譚震林採納了這個看似有些冒險的方案,因為雖然中心突破容易四面受敵,但這一帶的國民黨軍「逢城必守,逢鎮必防」,造成兵力部署「活像一隻岔開八隻腳的大螃蟹」,這裡擱一個營那裡放兩個營,周村由於處在外圍防禦的腹地,因此守備鬆懈,只部署著整編三十二師的五個營。況且,如果採取由外向內層層突破的作戰方式,必會導致戰時的延長和傷亡的增加。

三月十日,山東兵團各縱隊在大雨中從膠東向西急速開進。十一日,七縱十九師攻擊張店,國民黨守軍棄城逃跑。十二日,渤海縱隊攻佔鄒平,次日佔領周村以西的章丘。但是,本該於十日午夜主攻周村的九縱,直到十二日才抵達攻擊出發地,他們耽誤在泥濘的路上。大雨淹沒道路,無法分辨方向,九縱一夜只走了十幾里。就在他們艱難開進的時候,整編三十二師師長周慶祥察覺到了危險,他立即命令新編三十六旅和一四一旅放棄鄒平、長山等地,連夜收縮至周村,從而使周村的國民黨守軍由三千人驟然增加到一萬五千餘人。戰場局勢的突變令決心打個「中心開花」的聶鳳智陷入兩難。有人認為,敵情已經發生變化,要打也要等重新調動其他縱隊到達後再打,不然萬一打成消耗戰,兵團要追究責任。電台被大雨淋濕無法使用,與兵團的聯繫處於中斷狀態。聶鳳智思考甚久,天快亮的時候,他終於做出決定:「打他個立足未穩措手不及!錯了我負責!」

國民黨軍一四一旅還在向周村收縮,九縱各師奉命迅速向周村隱蔽接近。大雨滂沱,都在搶時間的雙方居然撞上了。九縱二十六師七十八團發現有一支隊伍正與自己平行前進,仔細一看對方戴的是大蓋帽,於是偷偷抓回來一個,一問才知道是一四一旅的部隊。七十八團的官兵立即衝過去,混亂中抓了一部分,其餘的國民黨兵瘋狂地朝周村跑去。七十六團也在大雨中發現前面有支隊伍,前面的國民黨軍也發現了後面的部隊,但判斷是同去周村的友軍,七十六團見敵人未行動也就未動,尾隨著這支國民黨軍一直到周村。

十二日凌晨四時,九縱對周村發起了攻擊。整編三十二師師長周慶祥倉促召集軍官會議,但是部署異常混亂,急忙趕至周村的各旅、團之間的聯絡電話線瞬間就被炮火打斷了,周慶祥的指揮就此失靈。七十三團七連攻擊周村北門,因梯子被打斷,攻擊兩次受挫,在連長劉奎基的率領下,爆破手用炸藥炸塌了北門,部隊突了進去。七十五團在東門突破順利,開完軍官會後還沒能返回指揮位置的團營長們被截在了半路,周村內的守軍因為沒有指揮,抵抗一陣後便失去了鬥志。戰場上到處是「繳槍不殺」和「我們優待俘虜」的喊聲。七十九團八連四班的喊話讓三百多名守軍放下了武器。敵四二二團團長決定投降後,讓勤務兵把解放軍官兵叫進駐地的院子裡,滿院子的國民黨兵竟然呼叫起來:「解放軍長官來啦!可好啦!」

二十二個小時後,周村被攻佔。

除師長周慶祥化裝逃跑外,國民黨守軍一萬五千餘人全部被殲。

關於聶鳳智決定連夜對周村發動攻擊一事,在戰後的總結會上有人認為「仗雖然打贏了,但軍事上是冒險的」。兵團司令員許世友堅決地表示:「打是對的!我怕的是你們不打!」政治委員譚震林表情嚴肅:「軍事鬥爭本身就帶有一定的冒險性,兵團就是讓你們打!誰要是不打,我就送他四個字:機會主義!」

張店和周村被攻克後,膠濟線西段的國民黨軍防線全線動搖。許世友期待的「中心突破,四面開花」的局面終於出現了。二十日,七縱攻佔淄川。同時,魯中軍區部隊攻克桓台。蒙陰、沂水、萊蕪、博山等地的國民黨守軍驚悉張店、周村、淄川一一失守,紛紛望風而逃。至此,渤海與魯中兩個解放區連成一片,濟南至濰縣之間的鐵路線被切斷。

駐守濟南的第二綏靖區司令官王耀武判斷:共產黨軍隊很可能趁勢南下,攻擊濟南附近的兗州,切斷津浦線上徐州至濟南間的聯繫。出於重點防衛濟南和津浦鐵路的需要,他抽調膠濟線上的兵力,向兗州方向增派了兩個師。這樣一來,膠濟路中段的濰縣孤立地暴露了。

山東兵團請示中央軍委:東進攻佔濰縣。

三月九日,蔣介石偕國防部第二廳廳長侯騰、第三廳廳長羅澤闓、第四廳廳長楊業孔等人到達徐州。在聽取了第三綏靖區副司令官郭汝瑰的匯報後,蔣介石面無表情地說:「赤化區人民都同情共匪,我軍進剿時,可以燒燬房屋,殺戮附敵的人民,以破壞他們的根據地。」郭汝瑰聽後,「頓覺毛骨悚然」:「伊訓示對赤化區燒、殺,余甚不同意。燒殺不過引起人民反感而已,此非為國為民之道也。」

自國民黨軍大舉進攻解放區以來,堅持在山東內線戰場的部隊,一直處在艱苦的移動作戰中,由於兵力和武器都與國民黨軍相距懸殊,面對國民黨軍對解放區的侵蝕和佔領,被迫地周旋作戰令他們十分痛苦,因為這支部隊的絕大多數官兵都是當地貧苦農民的子弟,他們對父老鄉親因為他們的離開而遭受苦難倍感不安。而解放區內貧苦農民遭受的蹂躪,其殘忍程度令人難以置信。「一旦他們開了口,就很難制止那泉湧般的痛苦回憶」,美國女記者葛蘭恆記述道,「即使表情冷漠的農民,也會泣不成聲,沒法再接著往下講。」山東兵團九縱接到濰縣百姓寫來的一封信,這封信被許世友保存到二十多年後的一九七年,那時,他已成為中國人民解放軍南京軍區司令員。這位經歷過殘酷戰爭的將領把這信重新拿出來給部隊官兵看,是想讓在和平時期生活甚久的他們瞭解,軍隊在任何時候的作戰都具有「復仇」的含義,軍隊的作戰意志永遠不能消沉——

……國民黨偽軍自佔領濰縣後,燒、殺、搶劫、抓丁、搶糧,無所不為,濰北全縣被拉去牲口兩千餘頭,糧食被搶精光,被抓壯丁難以統計。更殘酷的是廣大群眾被殘殺。兩年多來,濰北人民被殘殺者已有千餘,直到今天寒亭據點周圍的死難同胞仍曝屍曠野,無人收拾。紙房區李家營一村,即被活埋七十餘人。殘暴手段更令人聞之毛骨悚然,鍘刀鍘和活埋已成為蔣匪的普遍手段。有的先割耳、舌,而後活埋;有的婦女被拔去頭髮鍘死;有的婦女被剝光衣服,綁在樹上輪姦,並用燒紅了的槍條插入陰戶,活活搞死;有的被剝光衣服綁在樹上用開水澆,把全身燙起水泡,再用竹掃帚掃,名為「掃八路毛」;有的用剪刀剪碎皮肉,名為「剪刺蝟」;有的全身被刀子割開,丟在火紅的鍋裡,叫做「窮小子翻身」。紙房東莊蔣匪在街口安下十二口鍘刀,按戶抓人鍘死。邢家東莊一次被鍘十二人,婦救會長一個四歲小孩,也被鍘成三段。貧農韓在林兄弟三家十五口,有十四口被鍘死,剩下一個老母苦苦哀求給她留下一個後代而不得,她看到自己的孫子全部被鍘死,悲痛得自己也上吊而死。高裡區清景村一次被殺被鍘十二人,軍屬尉傳姊之母被敵人用鉗子拔去頭髮,又割開腿肚子,再加上鹽,活活地被折磨死了……自去年三戶山戰役後,才迫使敵退出部分據點,我全縣黨員及廣大群眾,始含淚忍痛收拾了死難同胞的屍體,但都骨折肉爛,不可辨認。這是濰北人民的血海深仇,永世難忘!死難的窮哥們,在臨死時都殷切盼望為他們報仇,殺盡蔣賊。高裡區一個婦救會長,死時曾對大家說:「告訴共產黨、解放軍,一定為我們報仇!」親愛的同志們:你們是華東野戰軍的主力軍,你們是膠東的子弟兵,你們屢打勝仗,有了你們就有了希望,有了依靠。你們是我們的救命恩人,我們不能讓你們走,要你們給咱們報仇。要求你們堅決徹底消滅蔣匪軍和「還鄉團」,要求你們像在孟良崮一樣消滅敵人,在濰縣留下英雄的勝利,立下大功,這是我們對你們高貴的信仰,也是人民對自己軍隊的命令!……

「人民對自己軍隊的命令」——這種激憤的請求尚無前例。

第九縱隊發佈的攻打濰縣的政治命令,其措辭到了咬牙切齒的地步:

……為保證戰鬥的勝利,要求所有進攻的部隊只准進不准退,有我在,不准敵存,發揮你手中武器的最大效能,大量的(地)殺傷敵軍……只准活著打下去,打到勝利,不准活著退下來。告訴敵人,不投降,就堅決消滅!為了保證戰鬥勝利,要有高度的自我犧牲精神,最高度的克服困難的毅力,任何困難都要克服,絕不低頭!革命的英雄主義肯在困難面前低頭?毛主席、朱總司令的隊伍是從來不怕困難的,因此就要保持常勝的素質,不叫苦,不氣餒,叫苦、氣餒就是恥辱!為了保證戰鬥勝利,要求各級幹部同志們站緊(穩)你們的崗位,深入指揮和工作,戰鬥如有挫折要親自偵察組織;政治工作者要保持戰鬥中部隊思想的健康,當必要時,你們要身先士卒打開局面……如果我們在陣營中發現個別的怯戰分子、動搖分子,要以有效的方法給(使)他們勇敢,否則就要嚴厲地制裁。為了保證戰鬥勝利,要求炮兵同志們,火力隊準確射擊,保證步兵的成功,要像步兵一樣的為勝利忘記一切、為勝利貢獻一切!……同志們!攻城令下了,立功的時間到了,報仇的時間到了,各按照你的戰鬥計劃,按照你的立功計劃,在統一命令下,行動起來吧!只准前進,不准後退,只准勝利,一定要勝利!勝利的(地)殲滅濰城守軍萬歲!……

濰縣號稱「魯中堡壘」,是國民黨軍重兵設防之地,城防經過常年修築,已形成三道永久性和半永久性的防禦體系:城壕深五米、寬八米,城牆全部由青石砌成,高達十三米、厚達六米。城牆外築有約兩米高的矮牆,距城牆最遠處二十八米、最近處六米,其間設置了密集的火力點,並以交通壕連接。矮牆外,挖有寬、深各六米的護城河,在距離城牆兩千米的距離內,九十多座堡壘密佈,碉堡前附設有地雷、鹿砦。濰縣城內分為東西兩城,之間有白浪河穿過,河寬約十米,上面有五座橋樑貫通。兩城的突出部或制高點,已全部築有火力堡壘和炮兵陣地,城垣裡挖了大量的屯兵洞。其中西城高出東城五米,是整個濰縣的城防重點。此刻,濰縣僅西城留有一個小洞,其他所有城門都被堵死,西城與東城聯繫只能靠城關把文件扔下來,外圍守軍幾乎沒有逃回城裡的後路。

濰縣國民黨守軍指揮官,是整編第九十六軍軍長兼整編四十五師師長陳金城。內戰爆發後,整編第九十六軍一直駐守在濟南附近,除陳金城的基本部隊整編四十五師之外,其他部隊歸第二綏靖區司令官王耀武指揮駐守濟南,因此陳金城在濰縣的總兵力只有兩萬四千餘人。

四月一日,王耀武飛抵濰縣與陳金城商討防禦問題。王耀武沒敢進城,只在機場與陳金城匆匆見了一面。王耀武強調:放棄不重要的據點,實施兵力集中;多做城牆下的地堡,以利「地平線以下作戰」;一旦濰縣受到攻擊,濟南和青島會兩路增援。陳金城頭疼的是兵力不足,因為在他指揮的部隊中,大多是雜牌武裝。他告訴王耀武:「有工事還得有兵來守。過去第八軍在此處是按三個旅九個團兵力構築工事的。現在我們因兵力少,不能利用,只好放棄。」王耀武說:「到必要時我可空運一個旅來。」陳金城的回答是:「等到必要時機場也就無法保持了。」

就在王耀武抵達濰縣的時候,二一二旅旅長汪安瀾與張天佐吵了起來,張天佐曾是國民政府昌樂縣縣長,現在是濰縣地主武裝的頭目。汪旅長不願意和雜牌部隊一起作戰,主張他的部隊與張天佐的雜牌武裝各守一地,打起仗來相互不發生關係。東西兩城,汪旅長大度地讓張天佐挑選一地。平時總是吹噓「保安總隊對於打共產黨軍隊比國軍的正規軍有經驗」的張天佐已經嚇壞了,堅決要求他的部隊完全聽從陳軍長的統一調遣,而他自己決心與陳軍長的軍部「共存亡」。兩人爭吵到陳金城那裡,陳金城偷偷給汪旅長寫了張字條,汪旅長看後不吭聲了。陳軍長的字條上寫著:「我們現在的軍糧非完全依賴他不可,否則目前就有斷炊的危險。」

此時,山東兵團已向濰縣開進。

許世友的戰役部署是:以第九縱隊、渤海縱隊和魯中軍區部隊主攻濰縣縣城;渤海軍區第三軍分區部隊包圍濰縣以西的昌樂;膠東軍區西海軍分區部隊包圍濰縣以北的寒亭;第七縱隊和渤海軍區新十三師擔任西面的阻擊打援;第十三縱隊三十九師和膠東軍區新五師,濱北、南海軍分區部隊擔任東面的阻擊打援;第十三縱隊三十七、三十八師為兵團預備隊。

關於東西兩城,先打哪一個的問題,第九縱隊指揮員提出先打西城。濰縣的東城低於西城,守備力量相對薄弱,易於攻城部隊突破。但是,許世友也明白,濰縣的東西兩城相距很近,如果先下東城,攻擊部隊就會處在西城國民黨守軍的瞰制之下,將在極其不利的態勢中再攻城牆高大、工事堅固的西城。於是,兵團決定:集中兵力先攻西城,打掉陳金城的指揮機關,然後以西城為依托,居高臨下攻擊東城。

四月十日,九縱二十六師開始掃清城關外圍據點的作戰。七十六團採取炮轟母堡、爆破子堡、小組突擊的戰法,連續掃清了一系列碉堡群。七十七團出擊城外北面的北宮據點失利後,迅速轉入土工作業,挖掘坑道逼近守軍據點的核心。白天看見共產黨官兵拚命挖掘,晚上不斷有報告說地下有挖掘聲,恐懼逐漸蔓延,北宮據點內的國民黨守軍營長決定逃跑。命令一下,一個營的官兵一哄而散。天亮的時候,七十七團順利佔領北宮。七十八團同時攻佔了東北關。接著,為逼近敵人重點防守的西城,攻擊部隊開始了大規模的土工作業。從十五日開始,官兵們一連挖了八個晝夜,挖掘交通壕七萬多米、坑道兩百多米、地堡四百多、防炮洞兩萬多個,總作業長度達到七十多公里。國民黨守軍從來沒有見到過如此大規模的挖掘,心驚膽寒之中使用各種火炮猛烈轟擊,但是眼前的坑道還是在不斷地向城牆接近。

陳金城體味到了許世友打下濰縣的決心。

然而,共軍挖掘八天八夜之後,不但沒有發動攻擊,反而向後撤退了,至少站在城牆上已經看不見共軍的影子。陳金城認為,共軍在他的炮轟之下「傷亡慘重」,定是已經「無力攻城」了。這個消息被報告給綏靖區司令官王耀武,王耀武立刻在濟南召開慶祝大會,宣稱「濰縣十里內已無敵蹤」,「昌樂之圍預計日內可解」。二十二日上午,大喜過望的陳金城竟然命令部隊在飛機的掩護下開始「追擊」。但是,整編四十五師剛一出城,就遭到猛烈的火力打擊,部隊倉皇地逃了回來。這一下,陳金城迷惑不解了:共軍到底是撤了還是沒撤?正在迷惑的時候,二十三日晚,濰縣城外炮聲驟起。這不是一般的炮擊,而是他與共產黨軍隊作戰以來聽到過的最驚天動地的炮擊:「炮聲震耳,瓦屋齊鳴,彈雨如注,血灑遍地。因城廂人眾,彈著集中,守軍傷亡,日益增多。當時據軍醫報告,負傷官兵在兩千兩百人以上,騾馬被炮火擊斃者甚多,屍橫狼藉。」接著,更大的爆炸聲持續傳來,山東兵團攻城部隊埋設在坑道裡的幾千斤炸藥將濰縣城垣炸出數個缺口。

陳金城知道,濰縣的最後時刻來臨了。

九縱二十五師七十三團和七十五團迅猛突到城下。二十七師七十九團在團長彭輝和政治委員陶庸的率領下,衝過外壕,對城牆外的矮牆和地堡連續爆破,不顧一切地向城牆靠近。這個夜晚,七十九團被寫進了中國人民解放軍英雄譜。這是一支全部由膠東子弟組成的部隊,想必濰縣百姓寫給九縱的那封信對他們的衝擊最強烈。戰前,官兵們專門準備了一面大旗,上面寫著:「把勝利的旗幟插上濰縣城」。七連長王保鳳率領突擊排衝入守軍陣地,在六連的支援下很快就佔領了矮牆。八連排長趙永斌指揮爆破手劉庸亭、欒子明、王官鈞、宋文章扛著頂端綁著大炸藥包的長木桿,連續六次爆破,終於將突破口炸開。八連長曲曰平率領兩個排撲向突破口,戰士王定文用肩膀頂著雲梯,上面扔下來的石塊下雨一樣,他渾身血肉模糊但始終未倒。班長王玉榮第一個爬上城頭,接著,戰士張義德也上來了,他手裡高舉那面寫著戰鬥口號的大旗。國民黨守軍立刻將所有的子彈傾瀉過來,張義德被打倒,副連長王義成再次舉起大旗。八連上去了,另一側的四連也上去了,沖在四連最前面的是已經三次負傷的排長左思甲。

濰縣城牆的頂面很寬,可以並行兩輛汽車。首先登城的四連和八連拚死阻擊扑上來企圖封堵突破口的敵人。所有的官兵都已負傷,彈藥接濟不上,他們使用了磚頭、石頭、鐵掀和鐵鎬。八連副連長已經六次負傷,渾身是血,但仍站在指揮位置上,所有的戰士都能聽見他的呼喊。九連終於突上來了。接著,七十九團參謀長丁亞跟著五連也上來了。城牆很高,下面很黑,國民黨守軍發現他們要下城向城內突,機槍子彈狂風一樣掃射過來。放下去的梯子被打斷了,他們又放下軟梯,但還是不夠長,五連副連長已經順著軟梯下去,這會兒懸在半空,正在軟梯上接綁腿。丁亞參謀長很著急,因為如果不迅速下去,後面的部隊上不來,天一亮就前功盡棄了。五連長孫端芝把駁殼槍一插,喊了聲:「跟我往下跳!」官兵們不顧一切地跳下去。西城城牆有五層樓高,五連半數官兵嚴重摔傷,那些還能站起來的官兵,立即在城牆下開始了殊死的戰鬥。他們連續攻佔二十多幢房屋,最後,近兩個排的官兵被國民黨守軍壓縮在一所學校裡。幹部大多已經負傷和犧牲,三排長楊學良站出來指揮戰鬥,他們在濰縣城內孤軍堅持了近二十個小時。

此時,二十七師的後續部隊上來了五個連。陳金城判明突破口的方位後,調集一個團的兵力開始猛烈反撲。這是七十九團的關鍵時刻,城裡的五連仍在孤軍堅持,城牆突破口已經擁上來敵人,而且天亮了。敵人的六架飛機加入戰鬥,掩護步兵營輪番進攻。七十九團政治委員陶庸在城牆上高喊:「七十九團就是打完了,也要守住突破口!」二營長孫寶珍率領官兵衝上來,三營教導員孫洪文也帶著一個排上來了,他的身後跟著七十九團團長彭輝。敵人成堆地往突破口上擁,炮彈落在二營指揮所,指揮戰鬥的團參謀長丁亞被磚頭瓦塊埋起來,警衛員把他扒出來後,電話鈴響了,他只聽見一句「主力快上來了」電話就斷了。七十九團堅持到了縱隊主力登城的那一刻。

戰後,山東兵團第九縱隊二十七師七十九團被授予「濰縣團」榮譽稱號。

為了增援七十九團,九縱司令員聶鳳智命令二十五師七十三團白天強行攻城。許世友說:這個決心下得好,「我們困難,敵人更困難,當前的關鍵是千方百計迅速投入後續部隊。要克服一切困難,向縱深打進去!」二十五師也是膠東解放區的老部隊,七十三團在團長孫同盛的率領下,一營主攻城閣,三營在突出部掩護攻擊,二營為預備隊。一營調集了十名特等射手封鎖守軍反擊的射擊口,接著,三連長率領爆破組炸開突破口,後續部隊扛著雲梯奮力爬城。二十四日中午十三時三十分,一排首先登上城頭,三連也緊跟著上來了。至十五時,二十五師已有九個連登城,並控制了城牆制高點。

西城防禦大勢已去。陳金城率部進入東城。

蔣介石親自打來電報:「吾弟固守名城,激戰兼旬,備極艱辛,已飭王司令官率隊和青島派隊星夜馳援,務望堅守陣地,並須多控制機動部隊以便夾擊,而競全功……」本已絕望的陳金城頓時感到莫大的榮耀,他立即復電:「……親電奉悉,已傳令三軍,士氣為之一振,連日激戰,官兵前仆後繼,奮不顧身。現在濰縣附近共軍已增加有五個縱隊之多,鈞座若能速派大軍前來東西夾擊,不難殲滅魯東南共軍之主力。生等將戰至一兵一卒,奮鬥到底,以報黨國……」回電以示效忠之後,陳金城意猶未盡,於是召集旅長汪安瀾、專員張天佐、縣長張哲等人肅立於孫中山和蔣介石像前宣誓:「我等受黨國培植多年,丁茲大難,甘願以身獻國,決心與城共存亡,如有偷生怕死,畏縮不前,願受黨紀國法嚴峻處分,此誓。」

但是,東城的防禦很快就瓦解了。

二十六日黃昏,九縱對東城發起攻擊,魯中部隊在南北兩面鉗制助攻,炮兵陣地被佈置在西城,炮彈從高高的城頭直落東城。而在東城的東門,許世友則虛留著一條「生路」。九縱二十七師八十團一營一連,在連長史洪田的帶領下渡過白浪河,連續爆破東城城牆,二十分鐘後全連突進了城內——山東兵團參謀處《陣中日記》:「濰東城戰鬥至今晨八時已突進七個團,佔領該城二分之一,當即俘虜敵三團長以下兩千餘人,至十二時戰鬥結束,全佔該城,全殲守敵。」

二十七日凌晨三時,「決心與城共存亡」的陳金城電告王耀武,說他準備突圍:「戰局危急,擬即向倉上轉移,希即轉飭青島方面即時派飛機來濰縣掩護突圍。」然後,他跟著汪安瀾和張天佐率領的約三百人的隊伍衝出東門。預伏在濰縣東郊的西海部隊開始了追殲,曠野裡四面響起殺聲,炮彈密集地在身邊爆炸。天亮的時候,三百人的隊伍被兜堵聚殲。張天佐死於亂槍,汪安瀾逃到濟南,陳金城躲在鐵路邊的窪地裡,不知什麼原因突然昏迷,等他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在俘虜群裡了。

四月二十七日,濰縣戰役結束。

戰役消耗炮彈兩萬九千零三十八發,輕重機槍子彈四十四萬八千餘發,炸藥一萬八千六百八十三公斤,山東兵團傷亡七千九百八十人,殲敵四萬五千六百七十人。

美國駐南京軍事顧問團團長巴大維對濰縣戰役的評價是:

當濰縣爭奪戰開始的時候,政府軍便奉命自濟南與青島移調軍隊去解救濰縣之圍。從濟南調去的政府軍三個多師,遭遇劣勢的共軍,因為無心奮力作戰,未能衝到濰縣。從青島調去的政府軍沒有與敵人作戰,就返回青島了。政府在濰縣的失敗實足以顯示:政府軍的不忠、士氣低落和缺乏作戰意志。

濰縣戰役的勝利具有重要的戰略意義和巨大的政治影響。首先,國民黨軍在山東僅剩下濟南、青島、兗州等為數不多的據點,共產黨領導的軍隊控制了山東的廣大地域,山東戰場的軍事優勢已完全倒向共產黨人一方。同時,張天佐等地主武裝頭目被打死,對被他們殘害的山東貧苦百姓來講,「其意義甚至超過了蔣介石主力的被殲」,因為以張天佐為首的反動地主武裝「給以山東的災難是十分深重的」。

經過短暫的休整補充,山東兵團又開始了津浦路中段的作戰。

五月二十九日,魯中軍區部隊逼近泰安,國民黨守軍整編八十四師一五五旅不戰而退,棄城逃跑,魯中軍區部隊隨即向泰安南北兩面擴展戰果,相繼佔領大汶口和泗水。六月九日,七縱圍攻曲阜,國民黨守軍突圍逃跑。十五日,七縱一部和魯南軍區部隊攻佔鄒縣。當山東兵團的一系列作戰完成後,津浦路上的重要據點兗州已處於被圍態勢中。

兗州南屏徐州,北護濟南,是國民黨軍堅守山東戰場的防禦要地。

七月十二日黃昏,山東兵團對兗州發起攻擊。攻擊的第一炮,就將兗州城牆西南角的碉樓轟出個大窟窿。炮兵們高興地喊:「誓把碉樓打成灰!」在強大而猛烈的炮火轟擊下,兗州城牆的城樓、城垛紛紛倒塌。七縱的攻城部隊乘勢發起衝擊。通過外壕時,架橋未成,六十團一連班長楊樹寬帶領架橋班的十名戰士站在齊肩深的水裡,冒著敵人的炮火用肩膀頂住浮橋,直到九個連的攻城官兵順利通過。突擊排長王玉勝率領爆破班將二十多斤重的炸藥包送到城牆下,巨大的爆炸聲混合在炮火聲中驚天動地,高大的兗州城牆被炸開一個高八米、寬十米的缺口。晚上二十時四十五分,七縱二十師六十團一營一連一排一班長高振才第一個登上城牆,而後七縱和十三縱主力相繼突入。戰至第二天黃昏,國民黨守軍開始突圍,被早已埋伏在泗河東岸的部隊聚殲於兗州城東南郊外。整編第十二軍中將軍長霍守義突圍出城後,見遍地都是自己部隊的傷亡官兵,又適逢國民黨軍飛機不分敵我地瘋狂掃射,霍守義自覺部隊跟隨自己多年,「今天落得這樣的殘局,好不淒慘」。遂讓副官鄧超叫來解放軍,表示整編第十二軍繳械投降。

是役,殲滅俘虜國民黨守軍兩萬七千餘人,唯第十綏靖區司令官李玉堂化裝潛逃。

戰後,霍守義向記者談了兗州戰役的基本經過,發表在一九四八年八月十七日的《大眾日報》上:

兗州被圍後,我指揮防禦,一直沒有安穩地睡過覺。那些日子真像是過了十幾年,到今天腦筋尚未恢復過來,還時常發愣。在不大利於進攻的城東面作戰時,突出點大鐵橋與金口壩甚至一夜爭奪三次,算是沒有丟,滿以為守得不錯。誰知以後,突圍的潰軍也就在那一帶被殲。解放軍攻擊防禦重點的西關後,我才知道糟了。三個點經幾次反撲無效,終於收縮兵力,只好放棄。我又連忙在西關外加修了能容納一營人的臨時據點。十號晚上,解放軍向這裡進攻,我傷亡八十多,也就撤進了城。同時我急調三三四團來守城牆,我叫馬團長留一個營做機動,他怕來不及策應,把兩個營都放上,經不起解放軍的炮火,馬振鐸自己負了傷,並向我報告兵員傷亡了三分之二。十二號晚上,解放軍擁進城。始終主張死守的李玉堂也不得不承認大勢已去——在抗守中,十二軍已經被殲滅一大半了。天明的時候,他命令我支持到天黑突圍,可是步炮攻勢兇猛,敗兵一片混亂,七零八落,第二線根本控制不住。要是能早些突圍,傷亡也就不會這樣大了……兗州是徐州、南京的大門,這在前年萊蕪戰役李仙洲被俘時,南京就這樣指示過的。現在兗州解放了,濟南孤立了,更處於易攻難守之勢,難以保住。兗州戰事一開始,第十綏靖區司令官李玉堂就天天向徐州剿總電告戰況,每天都要求「速派援軍」。我們誇大了城外解放軍的數量,希望能早到援軍。同時,我又通過電報直接電請蔣介石,我在抗戰中曾出過力,為什麼不救?我現在被圍,又無援軍到來,是故意要消滅我嗎?但是,南京方面氣都不吭。徐州的劉峙,為了保住大門,接連來電:援軍已由魚台、濟南、徐州出動,不日即可合圍。劉峙又電王耀武,限吳化文部的援軍十二日晚到達,否則有意外,由吳負全責……在魚台的邱清泉也來電:「請準備彈藥,不日可到。」但是,從徐州出來的黃百韜部,本來說兩天即可趕到,後來又轉到豫東去了。這次的援軍不出來猶罷,中途折回,困守中的士氣一落千丈。從濟南出來的援軍,第一天到了界首,王耀武即說濟南吃緊,於是所謂的援軍就回頭了。第二次以每日七八里的速度出來援助,被解放軍阻殲於大汶口。王耀武的援軍只是裝模作樣的,而邱清泉方面更沒有下文。

共產黨領導的軍隊作戰也需要增援,而從戰爭的廣義上講,增援共產黨軍隊作戰的是人民。濰縣戰役時,支前的百姓達十五萬人。正是春夏交替糧食困難時節,濰縣方圓百里所有的村莊傾其所有,家家戶戶晝夜碾米磨面。僅擔任主攻任務的九縱就收到門板五萬塊、土工作業工具兩萬件、糧食四百五十萬斤、牲口大車和手推車一千輛,九縱的兩千三百多名傷員被百姓的擔架抬下戰場。兗州戰役時,沂南縣六十二歲的鍾德安老人報名支前,村幹部勸他年紀大了不要去了,老人說:「你們說俺老,瞧著,運糧行軍,要是咱落後,算白活了!」老人和年輕人一樣,推著一百五十斤糧食上路了。幾天後,家裡人趕上支前隊伍想把他換回去,老人硬是要留下來,他說:「打國民黨反動派是俺的事,俺從來沒有充過孬。」直到戰役結束,老人和其他民工一起「光榮地復員了」。

山東百姓自發組織的武裝更是具有驚人的戰績:

民工們正在執行轉運任務,忽然,從高粱地裡鑽出五個穿軍裝的國軍,抬著一個負傷的人,看樣子是軍官。一分區民工一營二連指導員郝子恆同志喝令站住,進行盤查。他們解開自己的包袱,打開提包,裡面全是關金票,大約有四十億元,每人身上還帶著金錶。郝指導員又叫他們包好,原封未動。蔣軍們聲言:「已經過幾次查驗,准許放行到鄒縣去療養。」機智的郝指導員,看看蔣軍傷兵的穿戴,又帶著這樣多的關金,心想一定是個不小的頭子,就對他們說:「我們各村都駐有部隊,你們沒有通行證走不開。你們可跟我們到團裡去,給你們開個路條,才能通行。我們團部有衛生隊,也能給你們上藥,過去我們已治好很多俘虜傷兵了。」他們只得無可奈何地跟著走。抵團部後,經過檢查,根據蔣軍傷兵身上所帶的證明文件及蔣介石的委任狀,才知道他叫周北翔,在蔣軍內歷任上校及少將參謀長等職,現任蔣軍聯勤總部第十三分監部少將分監。

濰縣戰役剛剛結束,軍民正忙著打掃戰場,突然有命令傳來,通知所有的軍民離開城牆附近,然後就傳來了輕重機槍的射擊聲、火箭筒和炸藥炮的爆炸聲,濰縣城牆再次籠罩在硝煙烈火之中。濰縣的百姓很奇怪:這是幹什麼呢?難道又打上了?——九縱司令員聶鳳智請示許世友同意,舉行了一次真槍實彈的攻城演練,目的是鞏固部隊攻堅戰的作戰能力。而這種需要消耗大量彈藥的事情,以往的任何時候都不曾發生過。

聶鳳智說:「這就是攻克濟南城的預演。」

沒有什麼比這一事件更能顯示山東部隊不可遏止的作戰渴望了。共產黨官兵決心不再放棄家鄉的每一寸土地,從今往後,用鮮血和生命攻克的每一個村莊城鎮都必須永久佔有,決不能讓國民黨軍帶著地主還鄉團再回來。而在山東部隊的作戰渴望中,最迫切的是攻佔國民黨軍在這片土地上的指揮中心——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