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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組照片與新聞無關

在淘寶網不計其數的網上服裝店裡,劉仁艷的店舖並不起眼。

從2009 年5 月12 日開張以來,這個名叫「北川羌族小妹」的服裝店,至今一共只做成了98 單生意,平均一天還不到一單。很多時候,甚至兩三天沒有一個顧客上門。

但來過這裡的許多人,都會被店舖裡那些真人模特的照片吸引。

這是一組特別的照片——地點是一處簡陋的天台,在並不晴朗的天空下,店主劉仁艷站在一把鮮艷的紅凳子上,擺出各種各樣看上去不那麼專業的姿勢,展示著自己身上待售的服裝。

這些「業餘」的時裝照,出自一位名叫傅擁軍的專業攝影師之手。這位浙江省《都市快報》的攝影部主任,此前從來沒有拍過這樣的照片,他的鏡頭對準的大多是突發性的新聞事件。2009 年, 這個在國內已小有名氣的攝影記者,還獲得了國際攝影記者的最高獎項荷賽獎。

但這一次,他的鏡頭不是用於記錄,而是想為這個22 歲的北川羌族女孩做點什麼。她原本在廣東順德一家電子工廠當文員,但「5·12」地震中,她17 歲的妹妹劉仁春不幸遇難,為了陪伴孤獨的父母,她辭去工作回到四川,開始了網上創業生涯。

「這些照片和新聞沒有什麼關係。」傅擁軍說,「它們講述的,只是一個普通女孩在龐大而不可捉摸的命運面前,頑強尋找自己生命出路的普通故事。但我相信,會有人從這些照片裡,讀出我想要傳達的東西——力量、勇氣和愛。」

所有的故事,都要從北川中學廢墟上一本帶血的筆記本說起。

2008 年「5·12」汶川大地震發生後的第五天,傅擁軍來到北川中學的廢墟上,那時候,救援工作已經接近尾聲。這個攝影記者看到,許多救援的大型設備車輛依舊在廢墟上忙碌著,腳邊散落著許多再也找不到主人的物件——敞開的書包、滿是塵土的書本和筆,還有一些記錄著年輕面孔的照片。

在震耳欲聾的機械轟鳴聲中,這個38 歲的男人噙著眼淚,邊走邊翻撿著腳邊的遺物。不知道過了多久,一本帶著觸目驚心的血跡的筆記本,突然進入了他的視線。

筆記本的封面上,貼著兩張大頭照。中間最顯眼的那張,是一對情侶的合影。右下角還有一張單人照,一個小姑娘對著鏡頭,擺著V 字形手勢,露出俏皮的微笑。不過,原本乳白色的封面,已經被血液浸透了,粘在一起,現出灰暗的顏色。

傅擁軍小心翼翼地把筆記本翻開,扉頁上寫著主人的名字「劉仁春」。他一頁頁地翻著,在筆記本的最後,他發現了6 個電話號碼,分別寫著:爸爸、媽媽、姐姐、老師,還有兩個同學的名字。

這個攝影記者原本想把筆記本帶走,但他又覺得,「也許把它留在這裡,是最好的歸宿」。於是,他拿起相機,拍下了這6 個電話號碼,然後又把筆記本輕輕放回了原處。

但這成了這個攝影記者從業8 年來最為後悔的一件事。

當天晚上,傅擁軍回到了綿陽的賓館。在整理照片的時候,「因為某種突如其來的念頭」,他拿起電話,決定試著撥一下這6 個號碼。他一個接一個地撥,前幾個都無法接通。他懷著「最後一絲希望」,撥打了「姐姐」的號碼,這次,話筒那邊竟然傳來了通暢的撥號音,一個女孩接通了電話。

傅擁軍小心翼翼地問道:「你是劉仁春的姐姐嗎?」

「你有我妹妹的消息嗎?!」話筒那頭的聲音突然變得急促起來。

這是地震之後,劉仁艷第一次聽到有關妹妹的消息。

那些天,遠在廣東的她不斷地撥打家人的電話,卻怎麼也撥不通。她心急如焚地趕回了四川,但通往北川的道路已被封鎖,萬幸的是,她從一個逃出來的老鄉那兒,知道了父母平安的消息。

可妹妹呢?

這本是北川縣開坪鄉里一個普通的羌族家庭。父母務農,還在鎮上開了一家小飯館,但鎮上人少,生意一直不太好,每天能賺個十多塊錢,也就夠家裡人的溫飽。

在北川民族中學讀初中的時候,劉仁艷的成績一直都保持班上前五名,按照老師的推測,她高中考上北川中學沒什麼問題。但家裡實在太窮了,如果她要繼續讀書,那妹妹的學費就成了大問題。

姐妹倆從小的感情就很好,妹妹劉仁春的性格像個男孩子,力氣也比姐姐大很多。劉仁艷至今還記得,小時候兩人一起上山去撿柴火,妹妹總讓她背樹枝,自己背更重的樹棍。家裡窮,姐妹倆有時也會「搶」一些東西,劉仁春最不高興的事情,就是她總要穿姐姐換下來的舊衣服。

不過,在姐妹倆究竟誰上學的問題上,姐姐還是做出了犧牲。

2003 年初中畢業後,16 歲的劉仁艷就離開了家鄉北川,去廣東順德的一家美資電子工廠打工,家裡三口人一起賺錢,供妹妹上學。

在外打工的那些日子裡,妹妹每個星期都要和劉仁艷通上幾次電話,有時候,她還會和姐姐分享自己的小秘密。比如,她不喜歡班上的某個女生,或者是班上某個男生偷偷給她寫了情書。她最喜歡問姐姐的就是:「就要過節了,你給我買什麼禮物啊?」

2008 年5 月11 日那天晚上7 點多,在學校寄宿的妹妹,又給劉仁艷打來了電話。當時劉仁艷正在準備第二天的自考,所以只和妹妹聊了不到5 分鐘。不過,劉仁艷告訴妹妹,自己剛給家裡寄去了幾件新衣服,其中有一件是給她買的。

「那你和我說說啊,衣服是什麼樣子的?」小姑娘在電話裡興奮地問姐姐。

「要保密。你回家就能看到了啊。」劉仁艷笑著回答。

這卻是姐妹倆的最後一次通話。第二天地震了,被掩埋在校舍廢墟中的劉仁春,再也不能看到姐姐給自己買的新衣服了。

不過,在接到傅擁軍的電話時,劉仁艷依舊對妹妹的生還抱有很大的希望,她迫不及待地問起傅擁軍事情的緣由。

電話裡,傅擁軍講述了自己撿到筆記本的經過,他還告訴劉仁艷,北川中學的倖存學生,都集中在綿陽的長虹影院。兩人約定,第二天早上在那裡碰頭,一起尋找劉仁春。

那天早上8 點半,劉仁艷帶著妹妹的照片,在長虹影院的門口和傅擁軍碰面。她在劇院門口的倖存學生名單上看了一遍又一遍,沒有「劉仁春」三個字,而妹妹所在的高一(7)班,只有7 個人在倖存名單上。

值班的教師為劉仁艷叫來一名頭裹紗布的男生,他是劉仁春的同班同學,可地震之後,就再也沒見到過劉仁春。接下來,劉仁艷便聽到了她難以承受的消息。一個被救援者從廢墟中救出來的女學生說,她和劉仁春剛逃了幾步,樓就塌了。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廢墟下,她喊著劉仁春的名字,卻沒有回應,她摸到了邊上的那雙手,手已經涼了。

從一個專業攝影記者的眼光來看,2008 年5 月18 日的這個早上,劉仁艷尋找妹妹的過程,將會是一組很好的新聞攝影作品,但作為一個人,一直陪著劉仁艷尋找妹妹的傅擁軍,卻實在不忍心按下手中相機的快門。後來,他甚至關掉了機器,一心一意地幫助劉仁艷打聽劉仁春的下落。

即使是在一年多以後的今天,劉仁艷在人群中穿梭著,手拿著妹妹的照片,淚流滿面,焦急地向身邊每個人打聽消息的那幅場景,依然能在這個38 歲男人的腦海中清晰地回放。

「我從不後悔自己沒拍下這些照片,作為一個人,我問心無愧。」

他說,「但我真的很後悔,沒有把那本筆記本撿回來,畢竟,這是劉仁春能夠留給她家人的最後一點記憶。」

是的,這一年多來,劉仁艷和父母甚至找不到一個可以祭拜她的地方。筆記本早已不知所蹤。如今的北川中學原址,已經是一片被鐵絲網包圍著的瓦礫場,這個17 歲女孩所在的那座教學樓,也成了一片永隔陰陽的黃土。

可生活卻不會因為悲傷而停止。

如果留在廣東,劉仁艷無疑有著更好的發展。這是個上進的女孩,在枯燥的配件車間干了兩年後,靠著自己的努力,獲得了主管的賞識,調到了管理部門做文員。這幾年,她一直在讀深圳大學自考大專的物流管理專業,地震之前,自考的16 門課程,她已經考過了15 門。

2008 年年底,那家工廠準備提拔她當工會主席助理,這就意味著她能從一個普通文員晉陞為工廠的中層管理。但讓大多數工友感到意外的是,她卻決定辭職回到四川。

妹妹死後,父母終日思念,身體越來越不好,尤其是母親李秀瓊,原本就有嚴重的支氣管炎,這一年中,又得了慢性鼻炎,不斷地咳嗽,吃任何東西都嘗不出味道。

「其實我是很矛盾的。」劉仁艷解釋說,「但沒有辦法,妹妹已經不在了,父母就是我生命裡最重要的人。」

她四處尋找工作,然而正趕上金融危機,許多工廠都在裁員。

劉仁艷連連碰壁之後,最終在成都一家服裝批發市場當起了導購員。

每天凌晨3 點來鐘,她就要起床,接待那些一大早來「批貨」的主顧們,一直要忙到晚上七八點鐘才能休息,每個月拿到手的,也不過1000 塊錢出頭。

而從地震災區採訪回去後,傅擁軍又慢慢回到了自己熟悉的生活軌道裡——出差、採訪、拍照,這個攝影記者重新開始了他忙碌的工作。

但總有什麼跟以前不一樣了。每隔一段時間,他就會和劉仁艷聯繫,問問這個讓他掛念的姑娘的近況。儘管此後很久都沒再見面,但他卻一直想著這個北川女孩和她的家人,希望能為他們做點什麼。

幫助劉仁艷開網店的念頭,是突然間鑽進傅擁軍腦子裡的。在經濟發達的浙江省,傅擁軍接觸過很多開網店的年輕人,他們生意大多都做得很不錯,而且浙江又是國內服裝業最為發達的省份,如果他能幫忙找到貨源,那麼劉仁艷為什麼不能試試呢?

可是劉仁艷對網上開店幾乎一無所知。在此之前,她對網絡的瞭解僅限於QQ 聊天,連電子郵件都不會用,更別提網上開店「這麼專業的事情」了。

於是傅擁軍為她物色了「輔導老師」。那是他一個開網上服裝店的朋友,叫王芳,是個和善的女人。在地震的時候,她曾經捐過一些錢物,也一直想著,能夠幫助災區的人。

傅擁軍給劉仁艷買了到杭州的往返機票,這個羌族姑娘第一次來到這個美麗的旅遊城市。可她並沒有時間遊玩,在王芳的店裡,她待了整整五天,學習網上開店的全過程。

在王芳的眼中,這是個文靜有禮貌的姑娘,總是把「謝謝你」

掛在嘴上。而劉仁艷的聰明勁也讓王芳感到吃驚,很多很複雜的程序,只要教上一遍,她就馬上學會了,操作起來,甚至比店裡的很多熟練工都要輕鬆。

但在那五天裡,王芳似乎沒有見過她「真正高興」的樣子。有時候,劉仁艷也會笑,但眉頭卻一直鎖著,在吃飯的時候,也經常一個人沉默不語。

在杭州的最後一天,傅擁軍帶著《都市快報》攝影部的同事們,在一家KTV 給劉仁艷送行。那天,劉仁艷顯得特別高興,她喝了幾口酒,還給人們跳起了羌族的傳統舞蹈,雖然只是短短的一小會兒。

可現在,回憶起這一幕,劉仁艷卻有些內疚起來。因為那段羌族舞蹈,過去妹妹還在的時候,她們兩個經常一起跳。

在妹妹的一週年忌日——2009 年5 月12 日這天,劉仁艷的「北川羌族小妹」淘寶服裝店開業了。之所以選在這個時間,劉仁艷希望,「能夠用這個特殊的日子,來記錄自己重新開始的人生」 。

頭些天,生意好得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因為傅擁軍對這家網店的報道,首日的瀏覽量就有5000 多人次。雖然那天劉仁艷前去北川祭拜妹妹,沒能在線,但許多人還是買下了店裡的衣服,還有很多留言,鼓勵她「好好生活」。

一時紅火的生意,讓劉仁艷對網店的前景非常樂觀,她甚至有點「被沖昏了頭腦」,接下來的那個週末,她拖著男朋友去了服裝批發市場,一下子批了2000 多元的衣服。這幾乎是兩人身上所有的存款了。

然而被媒體激發出來的熱情顯然不能持久,劉仁艷很快發現,小店的生意越來越清淡,有些時候,甚至好幾天都沒有一個顧客上門。

淘寶網上的服裝店太多了,有幾個人會注意這樣一家小小的店舖呢?而且,貨源是個大問題,從批發市場拿回來的那些衣服,「沒有什麼特色」。儘管2000 元已經是劉仁艷最後的本錢,但這樣的小數目,顯然不能從批發商那裡拿到更優惠的價格。

大多數時間裡,劉仁艷每天早上9 點就準時坐在電腦前,守候著不知道什麼時候會上門的顧客,一直忙碌到夜裡12 點。她不願意錯過任何一個機會,電腦是從來不關的,有時,夜裡睡到三四點,迷迷糊糊地聽到音箱裡傳來「叮咚」的詢問聲,馬上就得翻身起來看看,但她通常會很失望,那只是個廣告而已。

她也遇見了一些難纏的顧客。有個顧客在她這兒買了一條褲子,劉仁艷按照確定的尺碼發了貨,但對方收到後,卻說褲子太小,要求退貨。劉仁艷和她磨了一下午,最後也沒能拗過她,不僅沒做成這單生意,還倒貼了10 塊錢的運費,這幾乎是她那一整天的收入。

不過,儘管心裡「委屈得想哭」,她卻不得不賠著笑臉。她已經習慣了把這些原本陌生的顧客稱為「親」,雖然人家退了她的貨,讓她賠了錢,她依然得和「親」道謝。

她不得不振作起精神來面對這一切,因為這個小小的網店,寄托了她如今唯一的夢想。這個夢想是那樣地強烈,尤其是在母親李秀瓊2009 年一年裡接連做了兩次手術之後。2009 年4 月,還在批發市場當導購員的劉仁艷就把母親從山裡接了出來,在綿陽做了鼻炎手術,可回去後沒多久,母親又被發現有子宮肌瘤,6 月又接受了一次大手術。

「我現在最大的願望,就是父母的身體能夠健健康康的,然後我和男朋友努力工作,賺錢把他們從大山裡接出來。」劉仁艷說。

生意清淡的時候,劉仁艷會打開電腦D 盤裡一個藏有照片的文件夾,看一看妹妹的樣子。

在她的衣櫥角落,還掛著一件從未穿過的新衣服,那是地震前幾天她寄給妹妹的那件白色短袖。衣服的袖口有著精緻的白色蕾絲花邊,胸口還有一個小小的蝴蝶結。她偶爾把這件衣服拿出來看一看,好像妹妹隨時會從外面回來穿上它。

劉仁艷的難處,遠在千里之外的傅擁軍是知道的。2009 年7 月,他趁一個到四川出差的機會,特意聯繫了一家服裝商,帶上了20多套新出廠的夏裝。他想讓劉仁艷穿上這些衣服,然後專門為她的網店拍上一些真人模特的照片,也許會對她的生意有所幫助。

從一個攝影記者的眼光來看,劉仁艷稱得上「美麗」:1.65 米的身高,身材勻稱,瓜子臉,眼睛大而有神,白淨的皮膚,笑起來嘴角有兩個小小的酒窩。

她也是愛美的,這從她那間收拾得整整齊齊的十多平方米的臥室就能看得出來。她甚至會把那些包裝盒裡的淺藍色泡沫塑料,剪成一個個小格子,用雙面膠粘在書桌邊的牆壁上,變成看起來很別緻的書架。

不過,自從開網店以來,這個羌族姑娘已經很久沒穿過新衣服了。在剛剛過去的這個夏天裡,她總是把兩件舊T 恤來回換著穿——一件黑色的,是朋友送給她的廣告衫;還有一件淡紫色的,是2008 年夏天她從地攤上買來的,花了40 塊錢。

儘管每天早上醒來都會為積壓在手裡的一批衣服發愁,她也不捨得自己拿出一件來穿。

但是,在7 月的那天下午,隨著傅擁軍的到來,這個女孩終於有了一個機會,可以換穿20 多套不同的時裝。

劉仁艷租住的房間太小了,實在找不到合適的拍攝場所,最後把地點定在了劉仁艷租住的樓房的天台上。

這是一棟22 層樓房的頂端,到處樹立著樓下住戶廚房的油煙機排放煙囪,找來找去,他們實在很難找到一個「乾淨」的背景。

看傅擁軍扛著個大相機吃力,劉仁艷的男友特意搬上來一隻紅椅子,讓他坐下來休息。

沒想到,這張紅椅子一下給了傅擁軍某種靈感,他靈機一動,讓劉仁艷站到椅子上。她背後的天空,就成了最「乾淨」的背景。

而換衣服的地方,就是天台一個偏僻的角落,有兩根煙囪擋著,周圍高樓裡的人也看不見。

在近兩個小時的時間裡,劉仁艷換上了這20 多套新衣服。她站在椅子上,擺出各種各樣有點業餘的姿勢,沒有影棚,沒有布光,沒有背景布,也沒有靜物台,在灰暗色的天幕下,這個羌族女孩,和那把鮮艷的紅椅子,構成了鏡頭裡唯一的亮色。

然而這樣的照片,顯然不如那些精心設計的專業網店模特時裝照更吸引顧客,這究竟能幫上劉仁艷多大的忙,傅擁軍自己心裡也沒有把握。

而且,當他把照片上傳到自己的博客後,也引來了許多網友的非議。有人覺得,這是在利用地震做噱頭,用人們的同情心來賺錢;還有人覺得,傅擁軍為了吸引人氣,在人為地製造新聞。

其實,如果時光倒流幾年,傅擁軍也很難認可這樣的「攝影作品」。他從一所中專的駕駛專業畢業後,先後當過大貨車司機、交通協管員、派出所民警和文化局的宣傳幹事。那個時候,作為一個攝影愛好者,他最喜歡的題材,是拍攝「各種大場面、大事件」,或者是「跑到很遠的、人跡罕至的地方去搞創作」。

但在見到那幅著名的希望工程「大眼睛」照片後,年輕的傅擁軍「好像豁然開竅了」。他越來越意識到,「那種照片並不是生活的本質」,「在最平淡的日子裡,在最普通的人身上,也有很多有意思、有意義、有價值的東西,等待著攝影者的鏡頭去捕捉」 。他說。

所以,在為劉仁艷拍攝照片的過程中,這個攝影記者突然從心裡油然生出一種「尊敬感」。

「別的漂亮女孩子穿衣服,是為了展示自己的美麗,可她穿上這些衣服,是為了把它們推銷出去,來換取一些實現夢想的機會。

那麼,這把紅椅子,不正是劉仁艷尋找夢想的一個舞台嗎?」這個38 歲的男人感慨地說。「生活就是這樣在瑣碎與尋常間尋找著自己的出路,能成為這個女主角的攝影師,我覺得自己很榮幸。」

這樣的理念,也引起了不少網友的共鳴。一個網友在看完照片之後,在傅擁軍的博客裡留下了這樣一段話:「雖然說拍攝這一組照片,是為了能讓網店經營更好,但它背後的故事,正如這平實的畫面風格一樣,有血有肉,與人親近,看似平淡,卻能為你娓娓道來。這故事與商業有關,但我們卻可以從中領悟到商業以外更多的、更沉甸甸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