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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 跨越三千年的稀世珍寶

五天後,我剛剛起床,突然接到了徐蓓蕾的電話。沒有採訪任務的時候,我一般都睡得很晚,總要看書到凌晨才入睡,而睡醒後就到了中午。廣州的媒體是全國最發達的,而廣州媒體的管理也是最人性化的,廣州的媒體記者也是全國最自由的,只要你能夠按時完成稿件,不在乎你是否來辦公室打卡簽到。事實上我在廣州媒體工作了這麼多年,從來都沒有打過卡,也從來沒有簽過到。

那天中午,徐蓓蕾在電話中說,她要去抓捕一名逃犯,不能接受我的釆訪了。

我趕緊說:「我跟著你去執行任務,行嗎?」

徐蓓蕾想了幾秒鐘說:「來吧,分局門口見,二十分鐘後我們就要出發。」

二十分鐘後,我準時趕到了分局門口,徐蓓蕾和譚警官已經在車子裡等我。

汽車沿著城市筆直的大道向南行駛,駛過了高新開發區,一直駛入了南面的郊縣,沒有停止,繼續向前。越向前走,房屋越低矮,行人越稀少,汽車一直駛到終南山下,還是沒有停止,順著盤山公路又向上行駛。

終南山很有名,源於「終南捷徑」這個成語,這個成語是說,中國古代最繁榮昌盛的唐朝,建都於長安,皇帝到處訪賢,聽說長安城南面的終南山中有一個高人,隱居深山,知識淵博,就請他下山,賜給官職。這個消息傳出後,很多想要做官的人,也來到終南山中隱居,等著皇帝訪賢訪到他。終南山其實是秦嶺山脈的一座,秦嶺山脈有兩座山非常有名,一座是華山,一座是終南山。

終南山風景秀麗,道路險峻,可是,徐蓓蕾和譚警官他們為什麼要來到這裡,肯定不會是來旅遊的,那麼他們是來幹什麼。

徐蓓蕾和譚警官一路上都神情凝重,望著窗外,若有所思,我也不便打擾他們,就坐在後座上看書。

汽車在山中行駛了一個小時左右,來到了一座寺廟。寺廟前蒼松古柏,黃牆綠瓦,寺廟裡煙火繚繞,鐘磬悠揚,但是,可能因為這座古剎身處遠山,所以少有香客。

徐蓓蕾在和方丈取得聯繫後,把寺廟裡的知客僧帶到了麵包車裡,方丈一再道歉說:「我們實在不知道是這麼一回事。」

原來此次奔波上百里,是為了抓獲這名知客僧。知客僧,是和尚的一種,就是專門負責接待香客的,解答香客的咨詢。剛入佛門的和尚,一般都會先做幾年知客僧,熟悉了寺廟的情況,再行陞遷。

這名知客僧做了些什麼,為什麼要抓他,徐蓓蕾沒有說,只是說:「這是我抓劍的第二個為了躲避刑罰而遁入空門的罪犯。這兩個人都與虐童有關。

徐蓓蕾沒有繼續說這個案件,而是另外講了一些自己親身經歷的事情。

去年,我去香港辦案,剛好遇到內地的一家雜技團在香港演出,這家雜技團的規格很高,在內地是看不到他們的演出的,據說是獲得了很多大獎,於是我就買了一張票去觀看。表演雜技的都是一些孩子,最小的也就七八歲,大的也僅有十幾歲,看著那些身體都還沒有開始發育的孩子,站在極度危險的摞起來的桌椅上,做著各種極度危險的動作,香港觀眾不答應了,他們要求退票,因為他們不忍心看孩子們再冒這樣的風險。第二天,甚至有一些群眾團體,狀告這家表演公司和香港的傳播公司犯了虐童的罪行。

虐童在世界任何地方,都會引起人們的關注。只要存在虐童,不分國家、不分種族,都要遭到懲罰。

上次,我說到井下殺人案,其中有幾個上初中的少年,他們被犯罪分子帶走,犯罪分子得到了懲罰,但是他們的父母,也就是法律上所說的監護人,卻沒有遭到處罰。在我們這裡,如果未成年的孩子在屋外玩耍,孩子被人販子拐騙走了,人們只會憤恨人販子,而對丟失孩子的父母抱以同情。如果這些事情發生在香港,孩子的監護人,也就是他的父母,也會被追究責任。

最近這幾年,刑法中有一條「嫖宿幼女罪」,所謂幼女,就是那些價值觀、是非觀還沒有形成的小女孩,有一些性取向變態的男人,就以玩弄幼女為樂。而在世界上很多國家,根本就沒有「嫖宿幼女罪」這一說,只要是與幼女發生了性關係,都按照強姦幼女論處。這樣的判罰,是為了保護未成年人。

所以說,「嫖宿幼女罪」的這條法規,是一條惡法。

我覺得,我們這裡的法律,在保護未成年人方面,還需要作一些改進,真正體現出關心和愛護未成年人,因為他們是祖國的未來,是人民的希望。

今天所抓獲的這個知客僧,在沒有出家之前,是一名潛逃犯,我們追捕了很久,一直找不到他的下落。最近,通過線人舉報,才知道他出家為僧。他用自己的假身份騙取了方丈的信任,把寺廟作為了避難所。

你想想,如果他躲在寺廟裡,還真的很難找啊,進了寺廟,統一以法號稱呼,俗世的名字不再使用;而且,這座寺廟隱藏在終南山中,每天少有行人,誰會留意到逃犯當了和尚?所以,躲進寺廟裡,確實非常難以找到。

幾年前,我們同樣追捕過一名逃犯,他躲在寧夏黃河岸邊的一座道觀裡,當我們歷盡艱辛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是那座道觀的道長了。我們見到那個道長的時候,他很平靜,他說:「我知道你們總有一天會來的,我躲藏了十八年,十八年來一直提心吊膽,以後終於可以安心睡覺了。」這名逃犯當年殺人後無處遁逃,就走進道觀裡,隱名埋姓,從掃地開始,沉默寡言,潛心修行,一步步做到了道長。但是,他沒有一天生活快樂過,總是感到芒刺在背、誠惶誠恐、如履薄冰、如臨深淵,直到被抓住的這一天,他才終於解脫了。我們將他帶了回去,接受法律懲處。國家法律,凌駕於民族、宗教之上,不會因為他做了道長,就會網開一面。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法律面前,人人平等。

這些年,犯罪分子為了躲避法律懲處,絞盡腦汁,殫精竭慮,各種計謀辦法,無所不用其極。我們還曾經抓到過整容的、變性的。花幾萬元去韓國做整容手術,把自己的容貌完全改變了,讓看到她現在模樣的人,根本就不會聯想到當初的那個她。也有的去醫院做變性手術,男的變成女的,皮膚、容貌、聲音都發生了變化,男性體征逐漸消失,女性體征逐漸出現。即使這樣,我們還是找到了這些嫌犯。

還有一個嫌犯,我們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從身無分文的乞丐,變成了一名千萬富翁,開一間工廠,手下有幾十號工人。其實當年他就是夥同別人偷盜了人家兩千元錢,案發後潛逃。剛剛逃到異地的時候,沒有一分錢,就做乞丐,然後撿破爛賣錢,再以後給工廠打工,然後自己開工廠。他的事業做得越來越大,而他心中的恐慌也越來越大,總擔心會被認出來。他曾經無數次想過投案自首,但是又心存僥倖,以為我們找不到他。其實他只要自首了,作為從犯,也不會判處多長時間。可是他一念之差,就在這條潛逃路上越走越遠,直到被我們抓住。他走進監獄大門的時候說,一定好好改造,爭取早日出獄,出獄後還繼續開工廠。

還有一個逃犯,居住在城市的熱力井裡,白天從來不出去,只有到了夜晚,才會跑出來。這個逃犯有一手開鎖的本事,不管明鎖暗鎖,他鼓搗幾下就能打開。他盜竊的時候,從來都是只偷街邊的小商店,把商店裡的小吃零食一掃而光。然後,出商店的時候,再把門鎖鎖好。很多丟失了東西的店主,還不知道怎麼丟失的。再說,丟失了這些零碎食品,也沒有去報案。而這個逃犯,只要偷竊到的零食沒有吃完,就絕不再出去作案。就這樣,逃犯在熱力井裡住了好幾年,也偷竊了好幾年。直到有一天,那條路上需要在地下增設網線,工人進入熱力井中,才找到他。如果沒有鋪設網線,或者網絡沒有普及到那條馬路邊的居民區,或者如果那幢居民區沒有遭到拆遷,這個逃犯不知道還需要多久才能被找到。

其實,我一直替這個逃犯感到惋惜,他有那麼好的開鎖技術,如果開一家開鎖公司,早就發家了,憑他的能力,找他開鎖配鑰匙的人絕對排成行;如果運氣好,說不定還能進入鎖具公司上班,專門研究各種打不開的鎖。可是他自甘墮落,做了壞事,然後潛逃進熱力井中,人不人,鬼不鬼,這簡直是太把自己不當回事了!

我聽到徐蓓蕾講述的這個「開鎖大王」,也非常替這個人感到遺憾。身懷這樣的絕技,居然藏身在熱力井中,晝伏夜出,把自己的絕技用在偷盜小商店的小商品上,實在是暴殄天物。

我說起了曾經釆訪過的一個罪犯,這個人有一手非常精湛的雕刻技術,如果他去江西景德鎮這樣的地方工作,一定會成為工藝大師,經他的手製作出來的陶器,一定會價格不菲。如果他去雲南瑞麗這樣的地方工作,一定會被當成寶貝,經他的手雕刻出來的玉器,一定會價值連城。可是,他和「開鎖大王」一樣,自甘墮落,在河南禹州製造假文物,這一些假文物被販賣到廣州,妄圖大賺一筆。在廣州的天橋上和地下通道裡,經常能夠看到一些戴著頭盔的男子,冒充建築工人,身邊擺放著這些假文物,說是昨晚從工地上挖出來的,妄圖騙人。可是,廣州媒體多次報道過這樣的騙術,所以市民從他們身邊走過,連一眼也不會看;遇到警察,還會被帶進派出所。警察順籐摸瓜,就把這個製造假文物的人給逮住了。讓警察們感到奇怪的是,那是一雙雕刻大師的手,他手握雕刀,短短幾分鐘,就能夠雕刻出一件惟妙惟肖的工藝品來,讓人拍案叫絕,可是,他居然不珍惜自己,去製造假文物,結果被關進了監獄。

徐蓓蕾聽我提到了假文物騙子,她說:「我們以前偵破過一個販賣文物案件,這些文物販子都有非常豐富的考古知識,估計你所說的那個『雕刻大師』,也會對文物有很深的瞭解。」

突然聽到徐蓓蕾說起文物販子,我一下子來了興趣。以前我暗訪過盜墓團伙,也瞭解一些粗淺的文物知識,我知道,每個與文物有關的案件,一定都是非常曲折的,也是對刑警智力進行考驗的案件。

我說:「你講講這個案件吧,我對文物案件非常感興趣。他們販賣的是什麼文物?」

徐蓓蕾說:「是一件商代的青銅器。」

我大吃一驚,商代的青銅器?商代距今異常遙遠,也是有紀年的最早的朝代,中國的封建社會開始於西周,商朝比西周還要久遠,那麼就是說,商朝當時還是奴隸社會,而主流文化之外的地區,也就是史書中所說的王化之外,尚為原始社會。史書對商代的記載實在太少了,因為商朝才出現了文字,這就是甲骨文,而且現在能夠破譯出的甲骨文少之又少。商朝留給後世的文物也非常少,最著名的是後母戊大方鼎,它被譽為「國之重寶」。抗戰時期,日本人為了找到這件寶物,派出了專門的一支部隊,這支部隊由考古學家、社會學家、軍人、翻譯等幾十人組成。日本人尋找了八年,一直沒有找到,因為它就藏在北方一戶農民的牛圈裡。抗戰勝利後,這件寶物才重見天日,當時的政府要員,包括蔣介石,都親自查看過這件寶物。

商代的青銅器,能夠保存至今,一定價值連城。這是一件什麼樣的寶物呢?

徐蓓蕾說:「這是一件部落人的圖騰。」她開始講起了圍繞這件寶物的傳奇故事。

這件圖騰的外形如同盤子,中間低,四周高,厚度有三厘米,直徑有一尺左右,盤子的底部明光可鑒,即使相隔了幾千年,用手觸摸底部,仍然感到很光滑。盤子的外沿刻有花紋,可以看出來是雕刻出的日月星辰,還有四個甲骨文的漢字。盤子很重,臂力不大的人,是無法一隻手舉起它的。

這件圖騰的名字叫作玉盤,一個非常富有詩意的名字。這個名字出現在晉朝一本叫作《古物誌》的書籍中。

我對文物一竅不通,這些文物知識,是在偵破案件時,文物專家告訴我的。玉盤案件,是我至今接手的唯一一個文物案件。

《古物誌》是晉朝郭螟所著。在遙遠的古代,類於考古、科技、偵破這樣的人才,都難登大雅之堂,也不為朝廷所重視。所以,《古物誌》這樣的書籍,後世人知之甚少。古代還有一個成語叫「玩物喪志」,鑒賞文物這樣的事情,只有那些上了年紀的富豪人家,也就是達官貴人才會做的,一般人家沒有這個資本。所以,考古這樣的事情,在古時候只是在很小的圈子裡才流行的。古代還有一本書籍叫作《洗冤錄》,肯定有非常多的人沒有聽說過,甚至連很多飽讀之士也沒有聽說過,但是這本《洗冤錄》卻是中國古代對偵破記錄最為重要的一本書籍,它對哪類案件怎麼偵破、從哪裡入手,都有非常明確詳盡的記載。

《洗冤錄》是偵破的百科全書,《本草綱目》是醫學的百科全書,《水經注》是水利的百科全書,《古物誌》是考古的百科全書。

《古物誌》對玉盤的記載比較詳細,但是讀後卻讓人毛骨悚然。

玉盤是遠古時代秦人祖先祭祀的神物,這種東西很像盤子,但是在遠古時代,是沒有碗碟盤盅這樣的器皿的,所以,我懷疑玉盤這個名字,是後世的考古學者給它命名的,或者說,就是《古物誌》的作者郭螟命名的。

《春秋》上有記載,秦穆公勵精圖治,用數十年的艱苦奮戰,統一了秦國。有一次他率軍征戰,找不到胯下戰馬,後來才發現,戰馬是被一夥野人分吃了。部下要殺死這伙野人,但是秦穆公制止了。不久,秦穆公征戰不利,被圍困,性命難保,突然,一夥野人披散著頭髮,光著腳,拿著棍棒,像旋風一樣衝入包圍圈,救出了秦穆公。在秦穆公所處的春秋時代,秦地還有野蠻部落存在。那麼,東周之前是西周,西周之前才是商朝,在更遙遠的商朝,秦地的野蠻部落,肯定會更多。

商朝的時候,秦地某一個部落擁有玉盤,玉盤作用非凡,每逢祭祀大會,部落各位長老圍坐在一起,口中唸唸有詞,他們的中間,是一堆乾透了的柴草;而酋長則站在高處,手持玉盤,神態肅穆。陽光照射在玉盤上,然後反光在那堆乾透了的柴草上。過不了多久,奇跡出現了,火焰升起來,太陽引燃了那堆柴草。

這種現象在現在很普遍,其實就是凸透鏡原理。可是,在遙遠的商朝,人們還處在混沌時代,怎能夠知道這種科學原理?所以,人們就將這個玉盤神化了,認為它是太陽送給部落的禮物,是神在眷顧這個部落,要不,為什麼太陽和神祇把這件神物送給這個部落,而沒有送給其餘的部落。要不,為什麼太陽照在玉盤上,地面上的柴草就會燃燒起來。

在鴻蒙未啟的時代,火是最為神奇的東西,火能夠驅散猛獸,火能夠驅除寒冷,火能夠把生肉烤成熟食,火還能夠把一切化為烏有。而能夠帶來火的玉盤,自然被人們奉為神明。

因為有玉盤,而玉盤可以從太陽那裡借到火,所以,這個部落不斷發展壯大,而別的部落都像小溪流入大海一樣,歸順了這個部落。

玉盤只為部落酋長專有,它是部落的標誌。老酋長死後,新酋長繼承了這件寶物。玉盤就像史書中記載的傳國玉璽。傳國玉璽,也就是和氏璧,趙國使者藺相如為了和氏璧,和秦王鬥智鬥勇,最後完璧歸趙。三國時期,和氏璧被孫堅擁有,惹來血光之災;後來,和氏璧又被袁術佔有,帶來了殺身之禍。可見,越是貴重的東西,越是不祥之物。

和氏璧是這樣,玉盤也是這樣。

《古物誌》中記載,當時遠處部落的人,都知道秦地部落裡有這麼一件寶物,於是發兵攻打,就為了得到能夠把太陽引到地面的玉盤。那時候的人們還是鑽木取火,要取一次火,需要花費很長時間,也需要花費很大力氣。而如果有了玉盤,只需天氣晴朗的時候,對著太陽照一照,火焰就來了。

連年的征戰開始了,這個擁有玉盤的部落在四面圍攻中,漸漸不支,慢慢衰落,被遠處的部落佔領了家園。

那時候的秦地包括現在的陝南和關中,還有甘肅、寧夏一帶。陝北當時屬於另外一個部落,它先是獫狁,後是西戎,再後來是匈奴。《詩經》裡面有這樣一句詩歌:「獫狁之故」,這句話的意思:丈夫給妻子說自己不能回家的原因,是要和獫狁去打仗。當年,滅掉這個秦地部落的人,可能就是獫狁,或者是獫狁的祖先。

可是,部落滅亡了,玉盤卻沒有找到。

玉盤在哪裡?玉盤已經隨同部落酋長陪葬了。部落酋長擔心他死後,玉盤會被人偷盜,就在玉盤上刻下來「盜我者死」四個字,這四個字當然是甲骨文,不是考古學者,是不認識的。

這四個字,後來果然一語成讖。

《古物誌》中記載,三國時期,由於戰爭連綿,民不聊生,「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這是曹操的詩歌,從詩歌中可以看出曹操好像憂國憂民,悲天憫人,其實這都是假裝的。曹操是千古第一奸雄,他的虛偽和奸詐,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在魏蜀吳三國中,曹操的軍隊人數最多,要佔到魏國人口的四分之一,也就是說,三個百姓就要供養一名軍人。在古代,耕種技術低下,田地產量極低,即使耕作的人,也食不果腹,何況還要供養軍人打仗。怎麼辦?曹操就想了兩個辦法,一個是屯田,一個是盜墓。魏軍走到哪裡,就在哪裡種田,自給自足,這就是屯田。諸葛亮那時候也用過這種方法。盜墓則是挖人墳墓,從古到今,盜墓都為人所不齒,被認為是最下作的事情,但是奸雄曹操不管這些,他從來不顧及當世的人和後世的人怎麼評價他,既然部隊沒糧沒錢,而地下卻埋著價值連城的文物,怎麼辦?開挖!挖出的文物,可以賣給吳國和蜀國的富商巨賈。魏國窮,可是蜀國不窮,蜀國佔據四川,自古以來那裡就是天府之國,豐衣足食,和諧幸福。吳國就更不要說了,吳國佔據江南水鄉,阡陌縱橫,沃野千里,江浙一帶,一直以來都是中國最富裕的地方。漢武帝的時候,京城長安還是比較貧窮的,為了振興天子腳下的地方經濟,漢武帝讓全國富商大遷徙,凡是家產滿三千錢的富商,必須舉家遷往長安城。所以,北方儘管一直以來是政治中心,歷朝歷代都建都北方,但是南方的經濟一直好過北方,就在今天,也還是這樣。

曹操有了錢,再從他們那裡買糧。儘管三國鼎立,但是貿易往來從來沒有中斷。國家和國家你們打你們的,老百姓的生意照常做。

所以,在三國時期,盜墓成風。

當時的長安城,曾是周、秦、漢的古都,後來還有一個更大的唐帝國,也建都在這裡。所以,人們只要一提起長安城,首先想到的就是周、秦、漢、唐這四個中國歷史上異常輝煌的朝代,這是大的朝代;而小的朝代在長安城建都的,還有十多個。這麼多朝代在長安建都,那古墓一定非常多了。所以,曹操的一支特殊部隊就在長安所屬的關中一帶瘋狂開挖。官方挖,民間也挖,盜墓風因此興起了。至今,在關中一帶,尤其是長安以西,盜墓依然很猖獗。

《古物誌》中記載,就在這個時候,玉盤在地下深埋了幾千年後,重見天日,「盤新如砥」,就是說,玉盤還嶄新得像在磨刀石上磨過一樣。一般的金屬文物,久埋地下,因為潮濕等原因,會發生化學反應,生出斑斑銹跡,而玉盤還嶄新如初,確實很奇怪。

這伙盜墓賊生活的朝代,是三國時期,當時的文字是隸書,從甲骨文到隸書,漢字已經走過了金文、大篆、小篆的演變,很可能這伙盜墓賊看到「盜我者死」這個咒語,根本也不認識;也許他們認識,但是沒有當一回事。

此後,他們的厄運來臨了。

第一個盜墓賊在三天後,被遠處一匹受驚的馬匹踐踏,釘著鐵掌的馬蹄,踩穿了這個人的肚腹。當人們趕到他的身邊時,看到肚腸流了一地,腸子裡骯髒的東西四處流淌,污濁不堪,惡臭繚繞不散。

第一個人死後,又隔了三天,第二個人在睡夢中被什麼東西蜇了一下,醒了過來。他摸著刺疼的部位,點燃油燈,突然看到四周都是蜿蜒游動的黑色蜘蛛,蜘蛛爭先恐後地爬上他的身體,覆蓋了他的身體。他跳起來,跑向屋外,還沒有跑出幾步,就無力地倒了下去。天亮後,當人們發現他的時候,他只剩下一副完整的骨骼標本。

還是隔了三天,死神又降臨到了第三個人身上,第三個人當時正在碾盤邊忙碌著,把曬乾了的紅薯片,掃到碾盤下面。紅薯片,就是把紅薯切成片。碾盤現在只在非常偏遠的山村才能看得到,還有磨盤,碾盤是用來碾紅薯片的,磨盤是用來磨小麥的。與碾盤連接的是一截長長的木椽,木椽的那邊又連接著牛。牛拉動著碾盤,碾盤圍繞軸心,一直滾動,碾盤下是紅薯片,一圈一圈碾下去,紅薯片變成粉末,這就是紅薯面,可以蒸饅頭,可以壓鉿鉻,鉿鉻是西北人的一種吃食。當時,這個人正在碾盤邊忙碌著,突然眼前一花,就倒在了碾盤下。牛拉動著碾盤,慢慢騰騰地壓上了這個人的頭顱,他看著自己的血液和腦漿流了出來,洇濕了杏黃色的紅薯面。毫無知覺的牛拉著磨盤,從他的頭顱上壓了過去,把他橢圓形的頭顱壓成了餅狀。

當初盜墓的一共有四個人,現在三個人都死了,他們的死亡情景一個比一個令人恐懼,一個比一個不可思議,他們的死相一個比一個難看,一個比一個醜陋。第四個人嚇壞了,他決定帶著玉盤出逃,逃到一個誰也不認識的地方,最好是富裕的吳國。

他沒有想到,他仍然難逃詛咒。

現在,要從陝西到江浙一帶,只需買一張火車票,上車睡一覺,醒來後就到了江浙。可是,在三國時期,要從陝西去往江浙,只能步行,

這一路所需的時間,少說也有半年。唐代的時候,有江浙一帶的書生上京趕考,剛剛過年就要動身,家境好的書生,可以騎著毛驢,而家境不好的窮書生,就只能步行了。這一路不停地走啊走,走到長安城的時候,就已經是秋天了,剛好可以趕上會試。會試,就是四年一度的進士大考,考上的,就可以做官了。

這個人要拿著玉盤逃往吳國,一路上山高水長,烽煙不斷,估計他到達吳國,半年時間都不夠。

可是,他僅僅走了兩個月,就遇到了一夥土匪,他被綁到了山上。土匪一搜身,搜出了曠世珍寶玉盤。

土匪儘管不識字,沒文化,但是土匪也知道這是一件寶物,上面刻著他們不認識的甲骨文。玉盤明光可鑒,他們就審問他,這件寶物是從哪裡來的。這個人就如實回答,是盜墓得來的。

盜墓是最為人所不齒的行為,不但百姓憤恨,就連土匪也憤恨。土匪就將這個人綁在柱子上,燒一鍋開水,從他身上割一塊肉,放在鍋裡煮,煮熟後,撈上來,大家一起分食。這個人在長聲的哀號中,看著土匪大嚼著他的身體,在複雜的心情中死去了。

這些事情,都記載在那本書籍中。

玉盤落入了土匪的手中。

不久,魏軍聽說了玉盤的事情,就發兵攻打,烏合之眾的土匪很快就土崩瓦解,玉盤來到了曹操的手中。

曹操看到了玉盤上的那四個字「盜我者死」,就不再碰玉盤,而是將它放置在府庫中。曹操多疑,他對任何人都懷有戒備之心,對任何咒語也不敢妄言,寧信其有,不信其無。後來,曹操死去,他的墳塋多達數十處。他是盜墓的祖宗,當然擔心自己的墳墓被盜。這幾十處墳塋中,只有一處是真墳,其餘的都是衣冠塚,甚至是物塚:有的墳墓中埋著他的衣服或帽子,有的墳墓裡埋著他生前用過的物件。

玉盤也埋在其中的一座墳塋裡。這件稀世珍寶,重歸塵土。

這就是《古物誌》中的記載,這本流傳後世的書籍,也將曹操永遠釘在了恥辱柱上。

不過,我想曹操是不會在乎的,曹操這個人最不看重的就是名譽,他從來不管別人怎麼痛罵他,怎麼評價他,他依然幹著自己認為值得幹的事情。他是那個時代最能夠看穿一切的人,他也是那個時代活得最明白的人,還是一個觀念超前的人。

其實,誰愛在背後說你,就讓他說去,他說了你,你身上又不能少幾兩肉,隨他去吧。既然都不在乎當世人評說,又何必在乎後世人評價!

只是,曹操這種生活態度和生活觀念,直到今天,還不能被很多人所接受。

玉盤又在塵土中沉睡千年,等到它再次出現時,已經到了明朝。

明朝有一個學者名叫王世貞,是那個時代的大才子,他不但詩歌文章寫得好,考古也很有一套。在那個時代,考古不叫考古,而叫金石學,比如大詞人李清照的老公趙明誠就是一個著名的金石專家,而金石專家,也就是今天的考古學家。

王世貞有一篇文章叫《玉盤考》,他在這篇文章中詳細記載了商代文物玉盤的行蹤。

盜墓這個行業有一條不成文的規定:青銅器不能碰,誰碰誰倒霉。所以,盜墓賊掘開古墓後,一般只會帶走瓷器、漆器等文物,而不會觸碰青銅器。這個行業裡有一個傳說,古墓裡的青銅器,上面附著了鬼魂的亡靈,誰如果把青銅器帶出古墓,亡靈一見到陽光,就會復活,第一個殺死的,就是帶他走出古墓的盜墓賊。這個傳說,我是經過了好些盜墓賊驗證了的。陝西的盜墓賊很多,南方才子山東將,陝西埋的是皇上。外界傳說,在陝西隨便挖一橛頭,就能夠挖出文物來;在地上隨便一摸,就摸到了秦磚漢瓦。所以,在陝西盜墓的,除了本地人,還有很多河南人和甘肅人等一些外地人。

玉盤再次出世,很偶然。明朝初年,一夥盜墓賊掘開了一座曹操的古墓,沒有找到曹操的屍骸,但是卻找到了很多三國時期的寶物,還有這件商代的文物玉盤。玉盤不是玉器,而是青銅器。盜墓賊把別的東西拿走了,唯獨留下了玉盤,因為玉盤屬於青銅器,他們不敢碰。

盜墓賊離開後,一百多年來,這座古墓再無人光顧。寒來暑往,物換星移,古墓口花開花落,草長鶯飛。密密層層的荒草封住了古墓口,沒有人知道這座古墓裡埋藏的秘密。

後來有一年冬天,來了一個放羊娃,放羊娃鞭打著羊群,突然一失足掉進了古墓裡。他在古墓裡一直等待了三天,才等到了尋找他的家人。放羊娃得救了,玉盤又重現人間。

當時的華州府知府劉子建得知玉盤出現後,就將玉盤買回,供奉在岳王廟裡。岳王廟就在華山腳下,它所敬奉的不是岳飛岳武穆,而是華山山神,華山又名西嶽,所以,供奉華山山神的廟宇就叫岳王廟。

因為岳王廟供奉著玉盤,引來了土匪和盜賊的覬覦,先後有三任住持遭到殺害。這些事情都記錄在《華州志》上,華州,就是今天的陝西省華陰市。

明朝萬曆年間,秦嶺山中一群土匪攻打岳王廟,住持王安帶人拚死抵抗,後來,因為寡不敵眾,岳王廟被攻破,土匪衝進廟中,對王安嚴刑拷打,逼問玉盤下落,王安不說。土匪殺死王安後,將廟內文物搶劫一空,然後逃回山中。但是,他們沒有找到玉盤。

玉盤在哪裡?土匪開始攻打的時候,住持王安已經派人攜帶玉盤,趁著夜色逃進華山。華山道路險峻,樹木叢生,隨便找個石洞躲起來,就難以找到。

過了二十年,到了崇楨年間,當時的形勢已經很亂了,清軍一路南下,明軍一路潰敗,李闖王的起義軍也在一路作戰,戰火不斷,烽煙連綿。當戰火燒到陝西境內時,岳王廟也難以倖免。一隊清軍在擊敗了防守華州的明軍後,向岳王廟襲來。住持劉勇常帶人關門抵抗,但是廟宇很快就被攻破,清軍屠殺了廟中所有人,搶走了所有認為值錢的東西,但仍然沒有找到玉盤。

當清軍開始攻打時,住持劉勇常派廚師張志清從後牆鑿洞,攜帶玉盤從洞中鑽出,逃走了。張志清逃回了百里之外的自己家中,玉盤又躲過一劫。

到了清康熙年間,天下漸漸太平,岳王廟得以重修,玉盤又回到廟中。而送回玉盤的人,就是當年清軍攻打廟宇時,攜帶玉盤從後牆洞中逃走的張志清的孫子。

稀世珍寶玉盤,又回到了岳王廟中。當時的住持擔心玉盤被盜或者被搶,就派人把玉盤藏在華山絕壁上的一處山洞裡,這個山洞是一處老鷹窠。老鷹能夠飛那麼高,老鷹窠一般人肯定難以爬上去。

清嘉慶年間,關中發生地震。

地震尚未開始,但已有預兆,官方也在通報地震將至。岳王廟住持擔心稀世珍寶玉盤會埋沒山石中,就派主事陳立方去老鷹窠中取出玉盤,交回廟中。

陳立方從華山絕壁上取出玉盤,還沒有回到廟中,地震已經開始了。

地震剛開始時,山搖地動,牆傾屋塌,天地之間一片昏暗,電閃雷鳴,大雨如注。陳立方想到岳王廟已經毀壞,就懷揣玉盤,逃出華州,跑回家中。陳立方的家在同州府,也就是今天的大荔縣。同州府與華州府相距百里。

地震過後,家家掩埋死者,村村重建家園,人們只顧著考慮怎麼生存,再沒有人過問玉盤的事情。

在這場大地震中逃過一劫的陳立方,暗自竊喜,此後將玉盤據為己有,也辭去了岳王廟主事的職務。

這麼多年過去了,誰也不會想到,稀世珍寶商代玉盤,隱藏在陝西省大荔縣一戶農民的家中。

直到幾年前,這件稀世珍寶又重現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