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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人類的壽命

在所有生物科學領域中,沒有任何線索是關於死亡的自然規律,這是最引人注目的事情之一。如果你說我們想做永動機,在研究物理時,我們就發現了足夠多的定律說明,要麼這是絕對不可能的,要麼這些定律是錯誤的。但是在生物科學裡,尚未找到任何表明死亡必然性的證據。這暗示我,死亡並非是不可避免的。在生物學家發現究竟是什麼引起了我們故障之前,這只是一個時間問題。可怕的世界性疾病以及人生的短暫都將會被治癒。

——理查德·費因曼

永不放棄,絕不放棄,永遠,永遠,永遠,永遠——不放棄任何事,無論是偉大的或渺小的,巨大的或微小的——絕不讓步。

——溫斯頓·丘吉爾

不朽第一!一切都可以等待。

——戈恩·普拉特

非自願死亡是生物進化的基礎,但這一事實並不是好事。

——邁克爾·埃尼斯莫夫

假設你是一位200年前的科學家,你解決了如何用更好的衛生學知識大幅降低嬰兒死亡率。你做了關於這方面的報告,有人從後面站起來,說:「等等,如果我們這樣做,我們將會人口爆炸!」

——奧布裡·德·格雷,老年病學37

我們有責任死亡。

——迪克·拉姆,美國科羅拉多州前州長

我們中有些人認為這是相當可惜的。

——迪克·拉姆,1955年,對每天都有10萬人死於與年齡相關原因的統計進行的評論38

進化,這個產生人類的過程,只有一個目標:建立基因機器,它可以最大限度地複製自身。回想起來,這是唯一讓像生命這樣複雜的結構可能在這個非智能的宇宙中出現的方法。但這一目標往往與人的利益產生衝突,並且導致死亡、痛苦以及生命的短暫。人類過去的進步是一部擺脫進化約束的歷史(見圖6-1)。

圖 6-1

——邁克爾·埃尼斯莫夫

本書的絕大多數讀者可能會感受到奇點。當我們回顧前面的內容時,生物技術的加速進步將使我們能夠改變基因和新陳代謝過程,從而不再有疾病和衰老。這一進展將包括以下方面的快速發展:基因組學(影響基因),蛋白質組學(理解並影響蛋白質的作用),基因治療(通過RNA干擾等技術抑制基因表達,向細胞核內插入新基因),理性的藥物設計(規劃藥物,直指疾病和衰老中的精確變化),對我們自己的細胞、組織、器官的年輕(端粒延伸和DNA校正)版本進行治療性克隆,以及其他相關的發展。

生物技術將拓展生物學,並修正其明顯的缺陷。更迭的納米技術革命將使我們能夠跨越生物學的苛刻限制。正如在《奇幻旅程》中特裡·格魯斯曼和我闡述的那樣:活得足夠長直到永遠,我們正在迅速獲得知識和工具,以無限期地保養和擴展被我們稱為「家」的身體和大腦。遺憾的是,我們嬰兒潮一代中的絕大多數並不知道這樣的事實,在「正常」的生命過程中,他們不必像前一代人那樣遭受折磨與死亡——如果他們積極地行動起來,就可以以超越常規健康生活觀念的方式行動。

從歷史上看,人類的精神壽命長於有限的生物壽命,唯一的手段只有將價值觀、信仰和知識傳遞給後代(見表6-1)。我們現在正在接近一種模式的轉變,這意味著,我們將可以維持我們存在的基本形式。人類壽命本身的增長是穩定的,不久之後,它將會加速,這是因為我們正處於逆向設計生命與疾病內在信息處理的初期階段。羅伯特·弗雷塔斯估計,如果排除特定的一半醫學上可以預防的情況,那麼將可以把人類的平均壽命延長超過150歲39。如果能夠預防90%的醫學問題,人類平均壽命將超過500歲。如果達到99%的話,我們可能就會超過1000歲。我們可以預見到,生物技術和納米技術革命的完全實現,將使我們能夠消除幾乎所有死亡的醫學原因。當向著非生物存在前進時,我們將獲得備份我們自己的方法(將隱含在知識、技能、個性內的關鍵形式儲存),從而以我們所知的方式排除大多數的死亡原因。

向非生物體驗的轉移

一個固定容量的頭腦會走到盡頭,在幾千年後,它的生命歷程更像是不斷重複的一盤磁帶,而不是人。要想無限地活下去,頭腦自身必須增長……當它長到足夠大,在回顧歷史的時候……對於它起源時的狀態,能產生多少同類之情?當然原始的版本只是後來版本的一個很小的子集,後來的版本要比原來的擴大很多。

——福諾·文奇

未來的帝國是思想的帝國。

——丘吉爾

我在第4章介紹了大腦上傳的問題。直接的大腦移植方案涉及掃瞄人腦(最有可能從內部),捕捉所有主要的細節,然後將大腦的狀態重新實例化到一個不同的、可能更強大的計算機中。這將是一個可行的步驟,並且最有可能出現在21世紀30年代末。但這不是我對正在進行的向非生物體驗轉變所設想的最主要方式。它會在一定程度上以這種方式發生,其他樣式的轉變也會發生:逐漸的(但加速)。

正如我前面指出的,向非生物思考的轉變將會急劇地下滑,但是我們已經開始了。我們還將繼續擁有人類身體,但它們將是我們智慧的可變投影。換句話說,當我們將MNT結構合併到我們的體內時,我們將能夠按照意願創造或重新構造出不同的身體。

無論怎樣變得完美,這種根本性的轉變會使得我們長生不老嗎?答案取決於我們對「生」與「死」的定義。思考一下,在今天,我們對個人計算機上的文件都會做什麼。當從一台舊計算機遷移到一台新計算機時,我們不會扔掉所有的文件。相反,我們將它們複製並重新安裝到新的硬件上。雖然我們的軟件不必永遠繼續存在,但其壽命在本質上是獨立於硬件的,並且與其所運行的硬件是斷開的。

目前,當我們人類的硬件發生故障時,我們生命的軟件——個人的「思想文件」也會隨之逝去。不過,當我們有辦法存儲和恢復萬億字節的信息時,這種情況將不會再繼續。當然,這些信息再現了調用大腦(連同其餘的神經系統、內分泌系統,以及其他思想文件的組成結構)的模式。

基於以上觀點,一個人思想文件的壽命將不依賴於任何硬件媒介的持續生存能力(例如,一個生物身體和大腦的存在)。最終基於軟件的人將大大超越今天我們所知的人類的嚴重限制。他們將會在網絡上生活,在他們需要或想要時設計出軀體,包括不同領域的虛擬現實中的虛擬軀體、全息投影軀體、foglet投影軀體,以及由納米機器人集群和其他形式的納米技術組成的物理軀體。

到了21世紀中葉,人類將可以無限制地擴展思想。需要著重指出的是,數據和資料不一定會永遠地延續:信息壽命取決於它的相關性、實用性和易用性,但是這確實是某種形式的永生。如果你曾經試圖從廢棄的數據存儲結構中恢復那些以古老而費解的格式存儲的數據(例如,一卷1970年小型計算機中的磁帶),你就會知道在保持軟件可行性中所面臨的挑戰。但是,如果我們勤奮地維護我們的思想文件,經常進行備份,並將其移植到當前的格式和媒介中,至少對於基於軟件的人就可以實現某種形式的永生。在21世紀末,人們將會驚訝於早期的人類在生活中竟然沒有備份他們最寶貴的信息:在他們的大腦和身體中含有的那些。

這種不朽的形式與我們今天所知的生物人類的永生是否具有相同的概念呢?從某種意義上說,它是的,因為今天的自我也不是一個恆定的物質集合。最近的研究表明,即使被我們認為是相對持久的神經元,也會在短短數周內改換其全部子系統,如小管等。只有我們物質和能量的形式持續著,即便這樣,它也是逐漸變化的。同樣,這也將是存在、發展並且慢慢改變的軟件人的形式。

但那個基於我的思想文件的那個人真的是我嗎?它在許多計算子系統中遷移,並且它比任何思想介質的壽命都長。這種考慮把我們帶回到已經在柏拉圖的對話中辯論過的同樣的意識與身份的問題(我們將在第7章介紹)。在21時世紀,這將不會再是文雅的哲學討論中的主題,而是不得不面對重要的、實際的、政治的、法律的問題。

相關的問題是:死亡是可取的嗎?在人們的思想中,死亡的「必然性」已經深深地紮下了根。如果死亡是不可避免,我們沒有選擇,那麼只能把它合理化為必要的,甚至是崇高的。奇點技術可以為人類提供實用而可行的方法,以演變為更偉大的物質,所以我們將不再需要把死亡合理化為給予生命意義的主要方法。

信息的壽命

「那時候的榮譽」,國王繼續說,「我將永遠、永遠都不會忘記!」「然而,你會忘記的,」王后說,「如果你不把它記錄下來的話。」

——路易斯·卡羅爾,《Through the Looking-Glass》

常言道,你唯一能夠確信的事情是死亡與稅負——但對死亡不要特別確信。

——約瑟夫·斯特勞斯,神經系統學家

我不知道陛下怎麼樣,但無論它們變成什麼,我肯定你都可以向它們徵稅。

——邁克爾·法拉第,英國財政部詢問關於他的電磁論證的實際用途時所做的回答

不要溫和地走進那個良宵……

應怒斥,怒斥光明的消逝。

——迪倫·托馬斯

將我們的生命、歷史、思想和技能轉換為信息,針對這樣的機遇會產生一個問題,信息會延續多久。當我還是個孩子的時候,我就尊重知識,經常將收集各種信息作為一種愛好,並且與我的父親分享。

有這樣一類人,他們喜歡保存記載他們人生中所有的圖像和聲音,我的父親就屬於這一類人。1970年,58歲的父親不幸去世,我繼承了他的檔案,一直珍藏到現在。我保存了1938年父親在維也納大學的博士論文,其中包括了他對布拉姆斯在音樂詞彙方面貢獻的獨特見解。有整理好的剪報簿,是關於他年輕時在奧地利的山上舉辦的令人歡呼的音樂會。有不少來往於他與贊助他逃離希特勒的美國音樂贊助人之間的緊急信件。就在水晶之夜之前,聯想到歐洲20世紀30年代後期的歷史發展,使得這樣的逃離變得不可能。這些東西與很多有些年代的盒子待在一起,盒子裡裝滿了無數的紀念品,還有老照片、塑料磁帶上的音樂唱片、個人信件甚至很古老的錢幣。

我同樣繼承了他對保存人生記錄的愛好,所以與父親的盒子一起,我有幾百個保存著我自己的報紙和文件的盒子。父親的生產力僅僅依賴於手動打字機和複寫紙技術,不能跟我的生產力相比。在電腦和高速打印機的幫助與支持下,可以以各種變換再現我的思想。

在我的盒子之外也有各種形式的數字媒介:打孔卡、紙帶輥、各種大小和格式的數字磁帶和磁盤。我常常在想,怎樣容易保存這些信息。諷刺的是,接近信息的容易程度與創造它的技術的先進程度呈反比例關係。最直接的是紙制文件,它可以顯示在其壽命內都明顯可讀的符號。只是略微有些挑戰的是黑膠片唱片和模擬磁帶記錄。雖然需要一些基本的設備,但它們不難找,也不難使用。打孔卡可能更有挑戰性一些,但仍然可以找到打孔卡閱讀器,而且格式並不複雜。

迄今為止,最需要恢復的信息是包含在數字磁盤和磁帶中的。考慮一下所涉及的艱巨任務。對於每個介質,我不得不明確地指出哪個磁盤或磁帶已經用過,是1960年的IBM 1620,還是1973年的Data General Nova I。然後,當我組裝好這些必要的設備時,就需要解決一些軟件層的問題:合適的操作系統、磁盤信息驅動以及應用程序。而且,當我不可避免地遇到在軟硬件層次中固有的大量問題時,我要向誰求助呢?很難使同代系統運行,更不用說那些用於這些系統的服務器,它們在幾十年前就已經解散了(如果它們曾經存在)。甚至在計算機歷史博物館中的大部分展品好多年前就已停止工作41

假設我能戰勝所有這些障礙,我不得不說明一個事實,在磁盤上的這些實在的磁性數據已衰退,舊電腦很可能仍然會產生錯誤信息42。但是,這些信息就真的沒了嗎?答案就是,不是全部。即使這些磁點不能再被原始設備讀取,退化區域也會被適當的靈敏設備所增強,可以採用類似於應用在掃瞄舊書頁面時的圖像增強的方法。信息仍在那裡,雖然很難取得。如果有足夠的獻身和歷史研究精神,或許真的能恢復它。如果我們有理由相信,這些磁盤中的一個內含價值巨大的秘密,或許我們就會成功地恢復該信息。

但僅僅是懷念,可能不大足夠激發一個人去完成這項艱巨的任務。我會說,因為我在很大程度上預感到了這個困境,我對這些舊文件的大部分都做了紙質的打印資料。但是,在紙上保存我們的所有信息並不是最終答案,就像硬拷貝檔案出現在他們自己的問題集裡一樣。假如把一份上百年的紙制手稿拿在手裡,我很容易閱讀它,但從成千上萬、略有組織的文件夾中找到一份想要的文檔,這會是一個令人沮喪並且浪費時間的任務。它將可能花費整個下午來定位正確的文件夾,更不用說由於移動很多沉重的文件箱而使人背部拉傷的危險了。使用縮微膠卷或縮微膠片可以減輕一些困難,但定位正確文件的問題仍然存在。

我夢想將這些成千上萬的記錄裝入一個巨大的個人數據庫中,它允許我對這些數據使用當代強大的搜索和恢復方法。我甚至為這一冒險起了個名字——DAISI(文件與影像存儲發明),並且為它積累了多年的想法。計算機先驅戈登·貝爾(原數據設備公司的總工程師)、DARPA(國防先進研究計劃局)和恆今基金會也在研究這個系統,以解決這一艱巨的任務43

DAISI將涉及相當艱巨的任務:審查和登記所有這些文檔。但在我的夢想中,DAISI的最大挑戰是十分深奧的:我將如何選擇合適的硬件及軟件層來保證我的存檔在今後幾十年內都是可見且可得的?

當然,我自己的存檔需求只不過是人類文明積累的、指數增長的知識基礎的一個縮影。正是這種共同的物種範圍的知識基礎區別了我們與動物。其他的動物溝通並沒有積累一個不斷演變並增長的知識基礎,用以傳遞給下一代。當我們在用被醫學信息專家布萊恩·伯傑稱為「消失的墨水」寫下珍貴的遺產時,我們的文化遺產似乎面臨很大的風險44。這個危險似乎隨著我們知識基礎的增長而呈指數級增長。我們在用於存儲信息的軟硬件的許多層次上採用新標準的速度越來越快。使得以上的問題以越來越快的速度進一步惡化。

還有另一個有價值的存儲在我們大腦中的信息倉庫——我們的記憶和技能,雖然它們看起來稍縱即逝,但它們代表著信息編碼於神經遞質濃聚物、神經元連接,以及其他神經元相關細節的大量形式中。這個信息是最寶貴的,這也是死亡會如此悲慘的一個原因。就像我們討論的,我們最終能夠訪問、永久地保存、理解這些在我們每個人的大腦中隱藏的千萬億字節的信息。

將人類的思想拷貝給其他介質將會引起許多哲學問題,我將在第7章中討論——例如「那是真正的我嗎?還是掌握了我所有思想和知識的另一個人?」無論我們怎樣解決這個問題,捕獲我們大腦中的信息以及信息過程的想法似乎意味著我們(至少是行為非常像我們的實體)可以長生不老。但這真的是它的含義嗎?

我們世世代代的精神軟件的壽命無情地被關聯在我們生物硬件的存亡上。能夠捕獲並且重新實例化我們信息過程的所有細節,這確實是可以分離我們死亡的兩個方面。但是我們也看到,軟件本身並不需要永遠存活下去,而且有難以克服的障礙使它無法支撐很久。

所以,信息能否代表一個人的情感存檔?人類機械文明累積的知識基礎或我們大腦中存儲的思想文件對於最終的軟件壽命會產生什麼結論?答案很簡單,那就是:只要有人關心它,它就會存在。關於我的DAISI工程得出的結論是,在經過幾十年認真地考慮後,不會有今天的硬軟件標準集存在,將來也不會出現,可以提供任何合理的信任級別,在數十年後,這些存儲的信息依然可以訪問(不考慮不合理的努力等級)45。我的存檔(或其他任何信息基礎)可以保持可見的唯一辦法就是持續升級,並且移植到最新的硬件和軟件標準上。如果一個存檔一直被忽略,它將會最終變得和我的8寸PDP-8軟盤一樣不可訪問。

信息需要不斷地保養與支持來保持「生命力」。不管是數據還是智慧,只有我們想要信息生存,它才能生存下去。推而廣之,只有我們關心自己,才能繼續生存。我們控制疾病和衰老的知識已經進步到你對自己壽命的態度成為長期健康最重要的影響。

我們文明的知識寶庫並不能簡單地獨自生存。我們必須不斷地再發現、再解釋、再整理我們祖先賜予我們的文化和知識遺產。如果我們不關心這些信息,它們都將會消逝。將我們當前硬連線的思想轉變成軟件,這並不一定能讓我們長生不老。它只是簡單地給出了一個方法,用來決定我們想讓我們的生命及思想在我們手中持續多久。

莫利2004:那麼,你是在說,我只是一個文件?

莫利2104:好吧,不是一個靜態的文件,而是一個動態的文件。但是你的「只是」是什麼意思?什麼是更重要的呢?

莫利2004:好吧,我一直在丟棄文件,即使是動態文件。

莫利2104:並不是所有創建的文件都是平等的。

莫利2004:假設那是真的。當我丟失了我的高級論文的唯一副本,當我丟失了6個月的工作成果並且不得不重新開始時,我身心交瘁。

莫利2104:啊,是的,那很可怕。我記得很清楚,即使已經過了一個世紀。這個毀滅性的記憶,因為它是我的一部分。在那個信息文件上,我投入了我的思想與創造力。那麼想想,所有你和我累積起來的思想、經驗、技能和歷史是多麼寶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