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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理學 九九 理學批判的最高發展

上述顧、王、黃、李等,還只是對王陽明學派的批判,後來發展到顏習齋、李恕谷以及戴東原的學說,就連程朱學派也一起反對,尤其顏李學派,竟根本連漢學的考據與宋明的性理,全部給以否定,可說是大膽極了!

顏習齋名元,生平很少離開他所住的鄉村,二三十歲時曾研究陸王及程朱之學,三十歲後,才完成自己的思想系統,他因為反對著書,所以著作只有《存學編》、《存性編》、《存治編》、《存人編》四編,都是簡短的小冊子。《存學編》說孔子以前的教學成法,大旨在主張習行六藝(禮、樂、射、御、書、數),而對於靜坐與讀書兩派痛加駁斥。《存性編》是他的哲學要義所在,大致宗孟子之性善論,而反對宋儒變化氣質之說。《存治編》發表他的政治主張,如行均田、復選舉、重武事等。《存人編》專駁佛教。此外還有門人纂集的幾種書,都收在《顏李遺書》中。顏習齋反對“正其誼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的兩句話。又主張“習事見理”,不但“口中講說,紙上敷衍”,還要“手格其物,而後知至”。他不贊同宋儒專由讀書去窮理的辦法,而主張動手實驗。可是他不和培根一樣能開創自然科學局面,因為他所要實驗的仍不過是古代儒經上面所有的古代制度,而不是眼前的事物。習齋反對宋儒理善氣質惡的說法,認為理即氣之理,理善則氣亦善,氣惡則理亦惡,但仍遵守孟子的性善說。習齋反對宋儒的靜坐法,而主張“習恭習端坐”,且說“端坐習恭,扶起本心之天理”,仍不脫理學家窠臼。

習齋弟子李恕谷,名塨,字剛主,生平廣交遊,以昌明師說為己任,他的著作比較多,他於習齋“習事見理”的主張之外,又強調“理在事中”,及道理出於實事兩點,反對理學家“理在事上”、“理在事先”之說。因為顏習齋主張實行古代制度,李恕谷於是從事考古,這一點使顏李學派的實踐精神大為減弱。

繼顏李派而起的理學批判者為戴東原。東原名震,其著作講義理之學者有《原善》、《孟子字義疏證》。其關於考證學方面的著作及方法,在本書第一、二、五等章已說過。

東原的批判精神,近於顏李,本體論思想可比船山,方法上與自然科學的聯繫,比亭林還精深。他的考證學,不像後來考證家的為考證而考證,瑣碎支離,而是用以闡明哲學體系,所謂“深通訓詁,將以明道”也。東原認為宇宙本體,為陰陽五行之生化流行,對於“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兩句話的解釋,認為“形而上”即“形以前”,陰陽之未成形質者,叫做道,已成形質叫做器,水、火、金、木、土有質可見者屬形而下,五行之氣,則屬形而上,因此反對程朱於氣的世界之外另立一理的世界之二元論。他的理論和張橫渠、王船山、顏習齋、李恕谷是屬於同一立場的。他說老莊釋氏“分形神為二本”,宋儒“別理氣為二本”,是相類似的,他們是以無形無跡者(神或理)為“實有”或“得於天”,以有形有跡者(形或氣)為“虛幻”或“私”而“粗”,一則以神為形之主宰,一則以理為氣的主宰。其實“理”只是氣化流行的必然之條理,不在事物之外。東原既認理系客觀地存在於事物之中,於是又主張“察盡其實”,不可由主觀方面“心出一意以可否之”。

東原根據這種認識論,在倫理學中,又主張感覺論的道德起源論,以為人類求生存的慾望,正是道德產生的基礎。他反對宋儒“去人欲而存天理”的說法,他說“理者存乎欲者也”,“欲之失為私”,“君子亦無私而已矣,不貴無慾”。晦庵說心具眾理,像山、陽明說心即理,都違反了理是客觀的這一命題,東原的分別“理”與“意見”,認為理是客觀的、公的;意見是主觀的、私的。他覺得宋儒常常以意見為理,其結果以理殺人,“禍甚於申韓”。但東原的思想尚不能澈底,有時還說“人之材得天地之全能,通天地之全德”,有先驗的知能。所以他還不能與晦庵、陽明匹敵而完成其另一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