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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節 歷史深處的凝視

    在二道拐小學裡,一家五口人坐在堂屋裡聊天,侯海洋縮在一邊,聽姐姐和姐夫講大學以及廣東的龍門陣。隨著姐姐的敘述,他腦子裡想像出在大學讀書的畫面,這幅想像的畫面是在中專校院基礎上的放大,裡面很有些風花雪月的浪漫味道。
    到了下午三點多鐘,張滬嶺、侯正麗和侯海洋一起去看工地,老兩口留在了屋裡。
    杜小花道:「看樣子,二娃要跟著姐姐到廣東。段燕讀了衛校,她願意去廣東,我家二娃讀了中師,也可以去。
    侯厚德道:「段燕和二娃不一樣。其一,她讀的是衛校,衛校是技校,和中專還是有區別的;其二,她還沒有找到正式工作,二娃是正式的教師;其三段燕是女人,以後嫁個人就衣食無憂,二娃是男人,要立業的,必須得靠自己。」
    杜小花知道這一對父子倆都是強拐拐,她只能兩邊勸說:「二娃在村小工作不如意,與那個副校長有矛盾,他是存了這個心思。」
    說起新鄉的事,侯厚德的火氣就湧了出來,道:「這是自毀長城,不知珍惜,不可原諒,若是繼續保持這種處事方法,不管走到哪裡都吃不開。不換思想,以為換個環境自己就行了,這是白日做夢。」
    在河邊工地_上,侯家姐弟也談到此事。
    侯正麗道:「一般人到廣東去打工,都只有進工廠,最初幾年都要經過九九八十一難,段燕跟著我們,自然就免去了這些磨難。段三聰明得很,算盤打得精。滬嶺,她這種衛校生,能做些什麼?」
    張滬嶺對此事很無所謂:「段三與侯叔關係深,我們肯定要幫忙。先到你的裝修公司做點內務,若是有悟性,再安排她進其他公司。」他又對侯海洋道:「海洋,你到了廣東,也得從最基層做起,要做好吃苦準備。師傅領進門,修行要靠自己,我相信你比段燕有悟性。」
    侯海洋成績從小優秀,向來沒有把段燕放在眼裡,道:「年輕時候吃點苦算什麼,我絕對沒有問題。唯一擔心的事就是我沒有專業,不曉得能做啥子。」
    張滬嶺笑著鼓勵道:「有專業就當工程師,沒有專業才能當老闆。」
    三人邊走邊談,到了山頂,向下俯視,視線頓時開闊起來。山脊一側有一條蜿蜒小河,如玉帶一般明亮,另一側則是鬱鬱的樹林以及規整的農田。
    山風吹來,張滬嶺頭髮在風中飄動,他臉龐光潔白哲,眼眸烏黑深邃,是一位風度翩翩的美男子。侯海洋仍然留著打籃球時的寸頭,臉部稜角分明,修長高大略顯粗獷。侯正麗一手挽著弟弟,一手挽著男友,此時,她感覺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張滬嶺是從百忙之中抽一天回到侯正麗家鄉過春節,與未來的岳父母見過面以後,待了一個晚上,他和侯正麗便離開柳河鎮。
    段三愛人原本想搭乘張滬嶺的小車,送女兒到巴山縣城,段三拉著她,道:「你將燕兒送到巴山還得回來,想開一點,燕兒跟著侯大妹出去,至少她不會被關到看守所,而且去廣東的車費都可以節約了。」
    段三愛人拚命忍住眼淚,當汽車轟鳴聲響起來,看到車窗內女兒抹起了眼睛,段三愛人再也不控制不住,放聲哭出來。
    侯海洋目光追著小車的後影,他沒有傷感,在心裡暗自下著決心,道:「我遲早會過去,在廣東留下重重的一筆。」
    張滬嶺和侯正麗離開以後,二道拐就如被拉長的橡皮筋,失去了外力,恢復了正常。侯厚德臉上的笑容被北風吹走,板成一塊,冷冰冰的,總是一副J限鐵不成鋼的神情。侯海洋則我行我素,打打籃球,跑跑工地,盡量迴避與父親見面。
    父子倆不到迫不得已,都不互相說話。這就苦了杜小花,她一會兒去勸丈夫,一會兒勸兒子,兩邊撮合。
    在寒假期間,侯海洋經常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會想起秋雲,偶然間也會想起呂明,總體來說,想念秋雲的時間明顯長於呂明。唯一讓他感到不爽的是以前在與呂明交往時,他會通過寫信來排遣思念,如今思念秋雲時,他無法打電話,也無法寫信。
    十來天的時間轉眼即過,很快到了學校集中時間。
    在這十來天時間裡,杜強接連打了好幾個傳呼,催要尖頭魚。侯海洋哼哼哈哈裝傻,強調在春節期間收不到尖頭魚。他拒絕杜強,價錢是一個因素,另一個因素是杜敏餐館被砸一事。雖然沒有明確的證據,但他始終懷疑與杜強有關,心裡生出一個大疙瘩,讓他對杜強由感恩之心變成了懷疑之心。
    除此以外,再沒有人來麻煩侯海洋。侯海洋呼吸著青山綠水間的新鮮空氣,天天苦練籃球,順便翻看著姐姐留下來的《商業會計》,讀這本《商業會計》時他總是想起尖頭魚的魚腥味。偶爾翻到英語,總讓他想起秋雲的芳香,讓他的心亂成一團,荷爾蒙猛往上躥。
    侯厚德在杜小花不斷地勸說之下,慢慢冷靜下來,由自己的處境推算兒子在新鄉遇到的事,終於,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他發出深深的感慨:
    「世風日下,人心不古,人心不古啊!」
    在即將離開二道拐的早上,杜小花一直守著兒子吃完早飯,等到兒子吃完最後一塊臘肉,道:「你爸在屋裡,有話要給你說。」
    侯海洋知道這一關始終逃不掉,苦著臉道:「媽,你真的以為我變成了二流子,變成了社會青年嗎?不是那麼回事。我想上進,可是學校領導太操蛋,他們不是共產黨的領導幹部,而是貨真價實的社會敗類。我弄到今天這個地步,就是因為被爸教育得太好,有正義感,有自尊心,沒有違背自己的良心,這才被踢到村小去。」
    杜小花對此深有同感,道:「你爸為人處世的方法都是照抄書上的大道理,聖人書上說的話,都是啥陳年爛芝麻的道理。以後你要向姐夫學,做事老練一些,別傻乎乎的。」侯海洋摟著母親的肩膀道:「媽,你的兒怎麼會是笨蛋,我肯定會成功。」
    杜小花提著紙箱子,放到摩托車後面,然後向侯海洋努嘴,示意他到父親房間去。這一次回到二道拐,侯正麗給家裡人帶了不少吃穿用品,其中給侯海洋帶了六七套衣服,有皮衣、西服、內衣,甚至還有一雙皮鞋。杜小花將這些衣服裝在小紙箱子裡,用繩子綁在摩托車後面。
    侯海洋慢慢走到父親房間前。
    屋門打開,屋內沒有開燈,光線比室外暗一些,侯厚德端坐在椅子上,桌前放著一本書,一副新眼鏡放在書邊,他用平靜的目光看著高大挺拔的兒子。
    「爸,我要去學校報到。」
    侯海洋站在門口、將所有的光線基本擋住,身體逆光,讓侯厚德一時看不清楚兒子的表情。
    侯厚德用平靜的口氣道:「二娃,你是不是想到廣東去?別急著否認,我的觀點和段三不一樣,他為了多賺錢、可以讓段燕不要正式工作,跟著張滬嶺到廣東。我認為你要有獨立的人格和尊嚴,我們侯家屋裡的人不能全靠著張滬嶺,有句時髦的話叫做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裡。」
    侯海洋很意外,他以為父親會批評自己,沒有料到父親會以這種平和的方式開始談話。
    「你參加工作就算成年了,以後的路靠自己走,我和你媽都不能決定你的人生。但是,作為長輩畢竟有自己的人生體驗,希望能接受我們的意見。」
    如果侯厚德進門就是一頓嚴肅批評,侯海洋一定會有強烈的逆反心理,父親採用心平氣和的方式來談話,讓他的逆反心理漸漸消解,安安靜靜地坐在椅子上。
    「我不知道你在新鄉學校遇到了什麼事,你媽也沒有給我說清楚,大體上就是一位姓劉的副校長與你有比較深的矛盾,你認為這個校長吃喝縹賭樣樣俱全,總之不是共產黨的領導而是一個壞蛋。我說的對不對?」
    侯海洋點頭,道:「是有這樣一個人,他搞女教師,這事絕對不假,還開館子,開煤礦,和社會上的混混有牽掛。」
    侯厚德道:「這位校長如果真的有這麼壞,自然會有黨紀國法等著他。你犯了一個錯誤,你用他人的錯誤來懲罰了自己。像你這樣自暴自棄,那位校長沒有受到任何影響,你影響的只是自己的前程。用這個思路來看,你不覺得自己很愚蠢嗎?」
    「聚眾看黃色錄像,不管你是否承認,派出所認定了,你無法抹去這個事實,我最生氣的就是此事,只要此事裝進檔案,就是一輩子的污點。二娃,你太不清楚事情的輕重了,在文革期間,有多少人因為政治上的污點而失去了前程,甚至家庭破碎。」
    侯海洋被「用他人的錯誤來懲罰自己」這個理論打動了,陷人沉思,閃電般梳理了在新鄉的經歷:「曾經很努力地想借調到新鄉,又想去讀電大,再想借調到縣公安局,這三條道路都沒有走通。又與校領導劉清德發生過嚴重衝突,因為所謂的聚眾看黃色錄像被踢到了牛背陀小學。這一系列事情發生以後,放棄了新鄉。在秋雲的鼓勵下,曾經想到去讀大學。與准姐夫張滬嶺見面之後,決定到廣東跟隨姐夫。」
    他沒有將這一段經歷和心路歷程告訴給父親,只是仔細聽著父親談話。
    「你現在仍然決定要到廣東去嗎?」侯厚德很鄭重地看著他。
    侯海洋想了想,表態道:「我肯定要去,但是會等到六七月以後,不會馬上去。」
    聽說兒子並不是馬上就要去,侯厚德暗自舒了一口氣,道:「我們就談到這裡,去上香。」
    回到二道拐當天,侯海洋便與父親有著衝突,寒假多數時間都和父親鬥氣。在即將離開二道拐時,父親語重心長一番話,將侯海洋聚在心中的怨氣消解了大半,他暗自後悔在寒假期間對父親的態度不好。
    父子倆一前一後前往祖墳,在經過一處山坡時,父親指著荒草中的一段殘石,道:「解放前,祖墳這邊還有一個牌坊,還有石獅子,這是當年牌坊留下的殘留物,我們侯家是大族,沒有想到沒落如此,祖上榮光消逝殆盡。」
    一段殘石上留著雕刻的痕跡,似乎是一雙眼睛,侯海洋與這雙眼睛對視,他感受到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來自歷史深處的凝視。
    參加工作的第一個假期就這樣過完,侯海洋要回新鄉學校。
    新鄉學校唯一能吸引侯海洋的是秋雲。
    秋雲是侯海洋生命中第一個女人。
    秋雲是侯海洋最落魄時陪在身邊的女人。
    到了新鄉以後,侯海洋純粹是以旁觀者心態參加開學典禮,參加政治學習,他志在廣東,發生在新鄉的事情便與己無關。
    散會以後,秋雲在寢室坐了一會兒,便直奔牛背陀小學。此時學生還沒有上課,兩人在空無一人的牛背陀小學見了面,來不及聊天,便熱烈地擁抱在一起,迸發出轟轟烈烈的火焰。
    兩人親密一番以後,在床上彼此滿足對方,肉體和心靈都如在冬天洗了一個熱水澡,舒服到極點。
    秋雲臉上帶著些紅暈,枕著侯海洋的胳膊,微微仰起頭,道:「老師們都在議論你佔了學校的地,你為什麼要整這一塊地?」
    侯海洋道:「我們到坡上走走,你看看我的地盤。」
    兩人手拉著手,頂著北風走上旱坡。旱坡上,凡是侯海洋地盤的邊沿都栽上了刺桐。刺桐生命力極強,隨手插在地上便能生根發芽,長成以後便成了一片刺牆,這是一道天然圍牆。
    侯海洋指著遠處蜿蜒小河,道:「這裡風景如畫,我要在山頂上修房子,住在山上,看星星,吹山風,吃河魚,養土雞,這是何等浪漫。」
    秋雲不理解侯海洋如此舉動,道:「你莫非真想要在這裡待一輩子?梁園雖好,非久留之地。」
    侯海洋用堅定的聲音道:「我決定了,你離開新鄉之時,也是我到廣東之日。」
    秋雲原本將頭依著侯海洋肩頭,聞言抬起頭,道:「你不考大學了?即使到廣東發展,沒有文化還是不行,真要從基層做起來,難上加難。」
    依靠姐夫發展,侯海洋並不覺得光彩,他沒有深說,淺淺地談了幾句,很快就轉了話題,道:「考研成績好久出來?」
    秋雲道:「成績要在3月8日才出來,考前還信心百倍,考完之後覺得也不錯,現在回想著考卷,越想越覺得錯誤的題越多,心裡反而忐忑起來。有一道多項選擇題目少選了一個答案,最有把握的英語也考得不理想。」
    秋雲是一個獨立且堅強的女子,在侯海洋的印象之中,她是第一次露出這種患得患失的表情,安慰道:「這大半年,你一門心思都在複習,準備得不錯,我相信你能成功。」
    秋雲道:「大家為了考研都下了苦工夫,不僅僅是我用功。在大城市的同學還能參加各種補習班,和導師也能有聯繫。我在新鄉就全部靠自己,親戚只能是幫忙聯繫點日常事務。」
    走上旱坡頂,視線頓時開闊起來。牛背陀小學被綠樹所環繞,房頂是灰色的小平台,綠樹外面是小河,河上面飄浮著不少竹葉。再遠處是小塊農田,零星房屋散亂地分佈在小丘之間。
    侯海洋將秋雲拉到身前,為她擋住山風,道:「我們這些農家子弟很大的一個夢想就是跳出農門,到大城市去工作和安家。為了賭氣而來到巴山縣最偏僻的新鄉學校,對於我們這種農家子弟來說是不可理解的,這是自己跟自己過不去。」他想起了父親給自己說的話,強調了一句:「你這是用他人的錯誤來懲罰自己,用他人的錯誤來耽誤自己的前程,太不值得了。」
    秋雲道:「你不瞭解當時情況。我從小就住在市公安局家屬院,父親很早就是公安裡的英雄,在大院子裡我很自豪。在畢業前夕,父親突然從英雄變成了黑社會,在院裡人人側目,這種反差讓我難以接受。父親出事以後,我便準備在今年考研,而且是勢在必得,故意選一個偏遠的學校,就來到了新鄉,也許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否則怎麼會認識你。」
    侯海洋摟著秋雲的細腰,道:「這叫做置之死地而後生,我同樣如
    此。」
    秋雲道:「但願我這一次能成功,我們要一齊離開這個鬼地方。」
    等待考研成績的時間頗為難熬,在三月八日,星期一,這是考研成績揭曉的時間。秋雲上完課,在中午時間就來到了牛背陀小學,她拿著侯海洋的傳呼機,在院子裡走來走去,等著堂姐電話。
    終於,在十二點四十分,傳呼響了起來。秋雲急忙從操場來到廚房,道:「有傳呼了,是茂東的號碼,我要到場鎮回傳呼。」
    侯海洋拿過傳呼機,認出是小周辦公室的電話,道:「這是我在茂東一位朋友的電話。」
    秋雲既失望又鬆了口氣,拿著傳呼機又站在門口等著。十來個泥猴似的小學生在院裡追逐打鬧,他們是心思單純的小學生,儘管物質條件粗陋,卻可以因為一場籃球比賽、一次有趣的遊戲等簡單原因而產生出發自內心的幸福。
    冷風吹起秋雲長髮,在空中飄動著。
    「外面冷,在灶火間來坐一會兒。」侯海洋將秋雲從門口勸進灶間。
    灶膛用細灰蓋住,看不見明火,仍然向外散發著熱量,秋雲坐在灶間,接過熱水杯,小口小口地喝著。
    學校門前走進一個人,歪歪倒倒的,撲面而來的酒味甚至在屋裡也能聞到。侯海洋正陪著秋雲等待考研成績,沒有心情陪趙海這個老醉鬼扯淡。但是人已經進來,還得接待。
    「侯老弟,你牛啊,佔了學校的地居然都沒有事,幾個校領導屁都不敢放一個。」趙海直接坐在客屋,端過侯海洋的茶杯就喝。吐了一口茶葉碎末,他又道:「我就是開學晚了一天,代友明說了一頓,劉清德狗日的又來冷嘲熱諷,王勤這個娘們兒分管小學,完全說不起話,如果小學和中學不分開,學將不學。」
    侯海洋沒有理他,耳朵朝向灶房,等著傳呼機的響聲。
    「趙良勇這個龜兒子是烏腳蛇戴起眼鏡假充正神,現在開始讀函授本科,叫他龜兒子打撲克居然不來。他是個把殼蛋1,到派出所啥子雞巴狗卵子都交代出來。」
    侯海洋如今從心裡有些瞧不起酗酒的趙海,道:「你不要說別人,先把酒戒掉,每天醉醇醇像個啥子。你這是用他人的錯誤來懲罰自己。」
    趙海低著頭,長長的頭髮垂下來遮住了臉,道:「你天天抱著美人睡覺,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我算啥子尿東西,就是一塊扶不上牆的爛泥,混一天算一天。」
    秋雲等著堂姐的電話,心裡如有一隻貓在抓,她很想和侯海洋說一會兒話,又不想與酒醉鬼趙海見面。每當趙海喝醉酒,他看人眼神直勾勾的,眼光帶刺,令她很是不喜。
    眼見著到了上課時間,秋雲準備離開牛背陀回學校,傳呼機響了起來,這一次也是茂東電話。
    「海洋,是你的電話嗎?」
    得到否定的回答以後,秋雲急急地道:「我去場鎮回電話。」侯海洋出門去騎摩托車,馬光頭和另外的老師已經來到了院子,準備下午的課。侯海洋道:「馬老師,我要到場鎮,我的課你幫我上。」
    馬光頭不斷地點頭,臉上擠出笑容,慇勤地道:「侯老師,你去,我幫你上課。」自從那次向王勤打了侯海洋的小報告以後,他心裡存在著深深的內疚,恨不得幫著侯海洋上完他所有的課。
    侯海洋發動著摩托,道:「那就麻煩了。」
    出了學校,秋雲忍不住道:「我聽到一些說法,你租旱坡的事,牛背陀的老師到學校去告了你,這些人平時老實巴交,怎麼能這樣陰險!」
    迎面而來的風,直灌進衣服中,侯海洋縮著脖子道:「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他們都是造孽人,我不跟他們一般計較,裝作不知道就行」
    「我做不到這一點,和李酸酸總是搞不攏,她這個人太喜歡在背胡說八道,不傳播點小道消息就會覺得渾身不舒服。」
    「我是男人,你是女人,當然不一樣。』
    說話間,摩托車到了場鎮。秋雲撥打電話時,手有些發抖。放下電話時,臉色陰晴不定。
    「情況如何?」
    「單科完全過了,總分349分。」
    侯海洋對考研是一頭霧水,不知道這個成績意味著什麼。秋雲臉上憂色愈發l,道:「去年總分是342分,也不知道今年的錄取線是多少。」
    侯海洋伸手拍了一下秋雲的肩膀,道:「既然比去年分數要高,你擔心什麼.耐心等待就行了.」
    秋雲用力擠出一些笑容,道:「但願錄取線和去年差不多。」-
    成績出來以後.秋雲這才真切地感到了地處偏僻的馗尬、她想打探點消息只能委託給堂姐,而堂姐畢竟有自己的事情,她給的消息總是慢了些。這就讓秋雲頭痛且心焦,下班以後來到牛背陀也是坐臥不安,如熱鍋上的螞蟻。
    侯海洋決定要幫秋雲做點事情,如今秋雲最麻煩的事情是缺少通信工具,安裝一部電話要幾千元的初裝費,意義不大,最佳的工具則是一部中文顯示傳呼。
    他抽了星期四的下午來到了縣城,直奔最大的電信經營店。他如今有了一定的積累,荷包比起第一次買傳呼機硬了許多,要了一部性能比較好的雙排漢顯摩托羅拉,傳呼號是lzg開頭,交了一年服務費,用了三千多元。付錢的時候,侯海洋肉痛得緊,可是想到秋雲的柔情蜜意,便覺得付出是值得的。
    騎車回到新鄉牛背碗時,過了六點,天變得漆黑一片。侯海洋站在牛背陀學校鐵門前,看到秋雲坐在灶間,單手托腮,盯著熊熊燃燒的灶火想著心事。
    她聽到敲打鐵門的聲音,拿起手電朝外照了照,警惕地問道:「誰啊?」
    「是我。
    聽到是侯海洋的聲音,秋雲鬆了一口氣,拿著鑰匙走到了門前,埋怨道:「你又到哪裡去了,也不給我提前說一聲。」侯海洋給心愛的人辦了件實事,心情不錯,開玩笑道:「你太小心了吧,剛剛天黑就緊鎖大門,這是對新鄉治安情況的否定。
    秋雲滿腹的心思,沒有和侯海洋開玩笑,打開鐵鎖,問:「你怎麼突然就進縣城?我看見你留的條子,又是送魚?你沒有去收魚啊。
    侯海洋只道:「冬天騎車真受罪,鼻子和耳朵都要凍掉了,快,弄點吃的。
    秋雲看侯海洋被凍得嘴唇烏青,轉身從灶間將熱飯菜端了過來,擺了兩個碗兩雙筷子,然後坐下來默默無語地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