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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章 住院療傷,念頭通達

    天色雖然很晚,路面上卻是車輛不斷,但路過的司機經過這裡,大都踩了油門,疾馳而過,車禍發生半個小時後,才有一位好心的司機停下車子,奔到深溝裡,打開車門,把滿臉血污,人事不醒的王思宇抱了出來,送往醫院緊急搶救。
    而當司機拿出王思宇的手機,翻開電話號碼簿時,立時驚呆了,上面一排排的電話號碼,不是某某省長就是某某書記的稱謂,讓人看得眼暈,他不敢擅自做主,就把手機交給了院方值班領導,值班領導也是吃了一驚,趕忙撥通電話號碼求證,證實了這位年輕人的真實身份。
    醫院方面很快得到指示,要求成立專家組,緊急搶救,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都要挽救王書記的生命,與此同時,省內幾位著名的醫學專家,也接到通知,趕忙放下了手頭的活計,被省政府派來的小車接走,趕往醫院會診。
    伴著此起彼伏的電話鈴聲,王思宇遭遇車禍,生命垂危的消息,以驚人的速度傳播著,從南粵到京城,乃至渭北華西,一顆顆心房被揪緊了,只是這消息,都是在官員之間傳播,連濱海市的廖景卿和柳媚兒,都尚未知情,仍平靜地呆在家裡,瑤瑤因為失手打碎了一隻杯子,被母親呵斥了幾句,正獨自躲在房間裡抹眼淚。
    晚上八點多鐘,手術室外,南粵省的省委常委,凡是在家的都紛紛趕到醫院,等候最新的消息,而在聽取匯報,得知車禍極可能是有人蓄意製造後,省委書記趙勝達面色鐵青,當即下達指令,讓省公安廳馬上成立專案組,灑下天羅地網,不惜一切代價,緝捕犯罪嫌疑人。
    老爺子周松林更是臉色蒼白,背著雙手,在長廊裡走來走去,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再沒了往日的鎮定從容,可以毫不誇張地說,除了寶貝女兒,也只有躺在手術台上的那個年輕人,最讓他牽腸掛肚了,在聽說王思宇傷勢嚴重,很可能會失去生命時,老爺子終究是克制不住內心的悲痛,老淚縱橫。
    就在眾人焦慮地等待結果時,常務副省長杜山的手機鈴聲忽然響起,他趕忙走到僻靜的角落,接通了電話,只聽了幾句,就變得目瞪口呆,驚懼交加之下,他面色慘白,心如刀絞,手機忽然滑落,跌落在地,杜山拿手摀住胸口,發出幾聲痛苦的呻吟,就再也支撐不住,身子晃了幾下,順著牆邊軟軟地滑了下去。
    「杜省長,杜省長,你怎麼了?」旁邊人見了,同時發出一聲驚呼,趕忙圍了過來,把他從地上扶起,扶到旁邊的長椅上,掐人中的掐人中,揉胸口的揉胸口,終於讓他順過一口氣。
    杜山睜開眼睛,悲從心來,再也難以抑制住情緒,用手捂了臉,放聲大哭,淒慘異常,這種情景,讓所有人都變得不知所措,在場的諸位官員,都清楚王思宇與杜山之間的矛盾,按理來說,前者出了事情,杜省長沒有表現出幸災樂禍的樣子也就好了,怎麼忽然變得如此悲傷?
    趙勝達也是滿臉的疑惑,快步走了過去,伸出大手,拍了下杜山的肩膀,皺眉道:「老杜,冷靜下來,你怎麼了?」
    杜山滿臉淚痕,嘴唇打著哆嗦,緩緩抬起頭,泣不成聲地道:「趙書記,我對不起您的培養,也對不起組織上的愛護,更對不起王思宇同志,我……我教子無方,崢銘……他真是闖了大禍啊,我讓他立即投案自首,趙書記,我此時此刻的心情,您能理解嗎?」
    「什麼,案子是崢銘干的?」趙勝達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吃驚地問道,話音剛落,滿屋皆驚,周圍的常委們都面面相覷,偌大的長廊裡頓時變得鴉雀無聲,眾人的目光齊刷刷地落在杜山的臉上,希望進一步求證,消息是否屬實。
    杜山站了起來,捶胸頓足,泣不成聲地道:「就是崢銘干的啊,他真是糊塗啊,居然做出這樣的事情,這讓我怎麼向省委交代啊,我現在殺了他的心都有,這可怎麼辦啊!」
    人群發出『嗡』的一聲,又都把異常複雜的目光投向趙勝達,所有人心裡都閃過類似的念頭,這下麻煩大了,如果只是因為在濱海搞打黑除惡,導致黑社會殘餘分子蓄意報復,還好向上面解釋,可事情居然是杜山的兒子干的,牽涉到官員之間的矛盾,恐怕問題就變得棘手了。
    可以肯定的是,手術室裡的那位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於家人在悲痛之下,斷然不肯善罷甘休,假如京城市委書記於春雷搞清楚了事情的原委,興師問罪,告了御狀,極有可能引發南粵官場的再次震盪,到時,不要說常務副省長杜山了,恐怕連趙書記都要受到牽連。
    「老杜啊,老杜,你生的好兒子!」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這句話,趙勝達把手一擺,也沒有和眾人打招呼,就拂袖而去,走到樓梯口,再也無法控制住憤怒的情緒,抬腿就是一腳,將不銹鋼垃圾桶踢翻在地,在刺耳的『咕嚕嚕』聲中,顫巍巍地下了樓。
    杜山哭了一會兒,就被省政府的工作人員攙扶出去,坐進小車,趕回家中,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更為眾人帶來了難以形容的壓抑感,滿是蘇打水氣味的醫院裡,竟讓人有些喘不過氣,一群人就安靜地站在那裡,也不吭聲,互相只用眼神和肢體動作交流,表情變得異常微妙。
    又等了半個小時,院長帶著幾位專家過來,介紹了情況,只說手術要到凌晨才能結束,患者雖然傷勢嚴重,昏迷不醒,但根據目前的初步觀察,手術成功的希望很大,應該不會有生命危險,請領導們放心云云,眾人這才舒了口氣,相繼離開,只有周松林依舊坐在走廊的長椅上,一動不動,他要守著手術室大門打開,親眼看到王思宇的狀況,才能放心。
    次日上午,廖景卿才得到消息,帶著瑤瑤與媚兒趕到醫院,卻撲了個空,原來,半小時前,王思宇就被送往郊外的軍用機場,乘坐直升機趕往京城,而醫院方面給出的解釋是,手術雖然很成功,但病人始終昏迷不醒,接下來的一周將是重要的觀察期,為了確保安全,上級領導下了指示,要將患者轉到京城最好的醫院接受治療。
    三人趕忙又坐上小車,前往京城探望,瑤瑤早已哭得如同淚人一般,嗓子都有些啞了,另外兩人也是心亂如麻,唯恐王思宇挺不過這關,就風風火火地趕往京城,幾乎在一天之內,王思宇其他的女人也都趕往同一個地點,就連胡可兒也臨時取消了在香港的演唱會,乘坐飛機返回。
    次日下午,玉州城外的古華寺中,煙氣繚繞,梵音陣陣,李青梅面色蒼白,跪在杏黃色的蒲團上,雙手合十,唸唸有詞,良久,淚水漫過雙眼,從腮邊灑落,『一定能挺過去的,一定!』她心裡暗暗地禱告著,而遠在美國的寧露,也出現在空蕩蕩的教堂裡,手撫隆起的小腹,站在耶穌雕像前,面容悲慼地祈禱著。
    案件雖然在三天內告破,疑犯和雇兇殺人的杜崢銘都已經落網,但在表面的平靜當中,卻是暗流洶湧,事態仍在持續發酵,公安部孔副部長率隊,趕往南粵進行深入調查,常務副省長杜山預感事態不妙,就以健康狀況不佳為由,向省委提交辭職報告,但未獲批准。省委書記趙勝達奉命前往京城,向中央首長說明情況,他返回南都之後,面容憔悴,神情恍惚,幾天內都沒有走出辦公室。
    就連省長馬千里也寫了檢查,更加令人膽寒的是,時隔半年之後,中紀委再次派出調查組,趕往南粵,矛頭直指常務副省長杜山,杜家幫成員都被找去談話,許伯鴻被雙規,盧金旺的梅嶺市市委書記任命被取消,季黃潮被派往濱海市,一系列眼花繚亂的動作,無不顯示著,又一場聲勢浩大的官場風暴,已經迫在眉睫了,這些日子,就連南粵的天空,都顯得陰暗了許多,彷彿隨時都會降下暴雨。
    而就在這多事之秋,南粵省委副書記周松林的家裡,卻變得門庭若市,熱鬧非凡,每天都有許多官員前來拜訪,不知從哪裡透出的消息,說是中央首長為了平息於家的憤怒,決定做出補償,將省委書記趙勝達調離南粵,改由副書記周松林接任,藉以安撫人心,傳言雖然未經證實,但明眼人都清楚,事實上,也只有周松林能夠成為這次車禍最大的贏家。
    一個月後,傳聞相繼得到證實,先是杜山等十餘名官員被雙規的消息,通過各種渠道傳播出來,緊接著,中組部的賀雲逸部長來到南粵,在全省幹部大會上宣佈,免去趙勝達同志的省委書記、省人大委員會主任職務,另有任用。
    他的職務,由省委副書記周松林同志接替,常務副省長的職務,則由北方派系的一位官員接任,而省委副書記的職務,則由組織部長葉向真兼任,每當南粵官場動盪不安時,中央都希望謝家發揮更大的作用,穩定局面,這已是多年形成的慣例,不足為奇。
    幹部大會開完後,周松林在酒店設宴,款待了中組部的領導,回到辦公室後,心情變得格外明朗,然而,讓他也感到有些哭笑不得的是,在官場上費勁心機,打熬了半輩子,沒想到人生的理想,政治上的抱負,卻因這場意外的車禍得以實現,這顯得有些滑稽,甚至是不可理解。
    不過,做到了這個位置,即便是周老爺子,也感到了極大的壓力,南粵官場向來動盪不安,官員頻頻落馬,人心浮動,如何才能將紛亂的局面穩定下來,走向正軌,將是對他的一次重大考驗,想起昨晚和京城市委書記於春雷之間的一席談話,周松林心潮起伏,起身站在窗前,點了一顆煙,煙霧繚繞中,他皺著眉頭,陷入了長久的沉思當中。
    而就在此時,京城某醫院的高幹病房裡,王思宇身上還打著石膏,渾身上下,裹得如同粽子一般,正努力地抬頭,把嘴巴張得大大的,去咬那小片薄薄的蘋果,可嘗試了幾次,還是以失敗告終,不禁感到洩氣,懊惱地道:「算了,今天不練習了,到此為止。」
    柳媚兒咯咯一笑,耐心地哄道:「好哥哥,別放棄,再試一次,要多鍛煉,才能早點康復,不然,每天躺在床上,多沒意思?」
    王思宇歎了口氣,輕聲道:「不行,脖子都累酸了,還是不要白費力氣了,耐心靜養吧,傷筋斷骨一百天,這是規律,時間不到,終究沒法康復,年前能下地,我就滿足了。」
    柳媚兒蹙起秀眉,將那片蘋果送到王思宇的嘴裡,拿手點著他的鼻樑,悻悻地道:「還好了,走了次鬼門關,總算撿條命回來,你這人就是行事魯莽,真真嚇死個人!」
    王思宇吃了蘋果,就閉上眼睛,忿忿不平地道:「都怪那個老傢伙,他要不打電話來,我哪裡會分心,說不定就躲過去了,就是被電話分了精神,才出了車禍。」
    柳媚兒抿嘴一笑,溫柔地道:「好了,都抱怨一個月了,你不是也說,他卦術靈驗,幫過你很多忙嗎?」
    王思宇笑笑,艱難地調整了身體,歎息道:「沒用,他這次可把我害慘了,下次見面,沒他好果子吃,這個老神棍,真是該打。」
    「還想動手?」柳媚兒豎起秀眉,杏眼圓睜,忿忿然道:「這次的教訓也太深刻了,應該牢記,再要犯錯,還會遇到危險,你做官也能做出仇家來,當真是不可理喻。」
    王思宇笑著搖頭,輕聲道:「媚兒,這你就不懂了,官場上樹敵是很平常的事情,有些人更是鬥了一輩子,都沒分出結果。」
    柳媚兒嫵媚地一笑,柔聲道:「那就別做官了,乾脆,和我周遊世界吧!」
    王思宇輕吁了口氣,呲牙咧嘴地道:「不行,終歸是離不開官場,這銷魂的一撞,乾淨利落地解決了南粵的問題,還是值了!」
    到了晚上,根據美人們自行排定的時間表,柳媚兒回到住處休息,輪到張倩影來護理,她帶來煲好的烏雞湯,湯汁熬得漿白,香氣撲鼻。
    張倩影拿著銀勺吹涼後,一口口地餵著王思宇,輕笑道:「出來前,聽咱爸和財叔說話,上面好像在考慮,讓你到團中央,擔任書記處書記。」
    王思宇微微皺眉,搖頭道:「不好,那邊沒什麼正經事兒做,去了會悶死,我是忙慣了的人,閒不住。」
    張倩影歎了口氣,抽出紙巾,擦了他的嘴角,溫柔地道:「這也是想讓你靜心休養,別累壞了身子。」
    王思宇笑了笑,輕聲道:「沒關係,我這身子,絕對是鐵打的,耐折騰!」
    張倩影聽了,卻潸然淚下,轉過頭,氣鼓鼓地道:「臭小宇,都變成這樣了,還在逞能。」
    王思宇見狀,心裡一軟,也有些難過,卻故意冷著臉子,悻悻地道:「小影,每次過來都要掉眼淚,再這樣,就別過來了,這裡的護士也挺漂亮的,手腳也麻利。」
    「去你的,還動歪念頭呢!」張倩影啐了一口,伸手摸了水果刀,要去削蘋果。
    王思宇趕忙搖頭,苦笑著道:「還是算了,肚子裡已經裝滿了,現在什麼營養都不缺了,就是缺少運動。」
    張倩影抿嘴一笑,柔聲道:「那還得再等等,你這鐵打的身子,要想下地,還需要一段時間,不過,剛才碰到張醫師,她還是蠻樂觀的,說恢復情況比預想的要好。」
    王思宇哼了一聲,沒好氣地道:「那老太太,就是嘴巴甜,跟抹了蜜糖一樣,都敷衍我好久了。」
    張倩影伸出白嫩的玉手,幫他把被子掖好,輕笑道:「人家也是好心,在安撫你的情緒,讓你別太焦慮,免得上火,不利於身體恢復。」
    王思宇微微一笑,點頭道:「小影,再發條短息吧,免得她們惦記,晚上睡不著覺。」
    「臭美!」張倩影撇了下嘴,摸過王思宇的手機,群發了短息:「美人兒,朕一切都好,請勿惦念,最最愛你的宇。」
    剛剛發完,她的手機上也震動了兩下,張倩影就歎了口氣,抿嘴道:「這下可好,大家都見了面,也熟悉了,以後可以湊成兩桌麻將了。」
    王思宇點點頭,眉花眼笑地道:「大被同眠,力壓群芳的日子不遠了。」
    「去你的!」張倩影臉紅了,伸出嫩蔥般的手指,扭著他的臉蛋道:「我的大少爺,不打成一鍋粥就不錯了,還在想著美事兒。」
    王思宇笑了,有些得意地道:「朕的愛妃都是識大局,顧大體,斷然不會讓朕為難的。」
    「那可不好說。」張倩影眸光閃爍,湊了過去,小聲地道:「青璇就有意見了,總瞧著那個媚兒不順眼,還要找她聊聊呢!」
    王思宇嚇了一跳,忙輕聲道:「那可不成,她們兩位都是喜歡爭寵的,不能往一起湊,容易生出是非。」
    張倩影點點頭,輕笑道:「已經勸過了,不過,她還在賭氣,要過兩天再來。」
    王思宇有些無語,苦惱地道:「小影,要是她們各個都像你這樣,我就省心了!」
    張倩影撇了撇嘴,冷哼道:「竹蘭梅菊,各有各的好處,要是都一個樣子,你也不會喜歡了!」
    「那可未必!」王思宇努力地揚起頭,在她嬌嫩的面頰上香了一口,歎氣道:「真是度日如年了,要想挨過這段時間,還真不容易。」
    張倩影也是面露愁容,為了哄床上的男人開心,她們各個都想盡了法子,可效果仍是不佳,眼見著王思宇面容憔悴,又是一陣地酸楚,強忍住悲傷,悄聲道:「唱個歌給你聽吧。」
    王思宇點點頭,微笑道:「小影,唱我教給你那首!」
    「好吧!」張倩影嗯了一聲,清了清嗓子,就柔聲哼唱起來,歌聲纏綿悱惻,動人心弦,末了,又抬手抹了眼角,抿嘴笑道:「改天,把可兒叫來,讓大明星親自唱給你聽。」
    王思宇咧了下嘴,一語雙關地道:「不行啊,可兒……那是無福消受的。」
    張倩影就以手掩唇,咯咯笑著不說話,暗自思忖道:「這個臭小宇,總還是有些顧忌的!」
    十幾分鐘後,樓道裡忽然響起一陣愉悅的交談聲,王思宇豎起耳朵,聽了幾句,就笑著道:「是周美人和梁姐來了。」
    張倩影趕忙起身,拉開房門迎了出去,因為見過幾次面,三人已經很是熟稔,就沒有過多客套,進了房間,周媛把兩本書放在床頭櫃上,柔聲道:「買了幾本先賢名著,閒下來的時候,讓她們讀給你聽,要開始修心養性了,不然,這次的難又白受了,還是好了傷疤忘了疼。」
    王思宇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咧嘴笑道:「瞧,美人老師一來,就教訓起學生來了。」
    梁桂芝抬手扶了扶眼鏡,走到床邊坐下,關切地道:「好點了嗎?」
    「好多了!」王思宇歎了口氣,向門外努努嘴,有些鬱悶地道:「就是他們定的規矩大,不許做劇烈動作,把手腳都捆起來了,現在能做的,也就是張嘴吃飯了!」
    張倩影沏了兩杯熱氣騰騰的廬山雲霧茶,遞給兩人,笑著道:「人家還不是為了你好,哪個不希望你快點康復!」
    「那倒是!」王思宇輕輕轉頭,晃動了下脖子,又笑著問道:「梁姐,怎麼樣,在這邊工作還習慣吧?」
    梁桂芝點點頭,微笑道:「壓力不小,總怕辜負了你的期望。」
    王思宇愣了一下,隨即笑道:「梁姐,搞什麼名堂,咱們之間,怎麼還這樣生分。」
    梁桂芝卻笑了,誠摯地道:「規矩還是要講的,現在,咱們這些人,可都靠你了,要養好身體,爭取早點出來工作。」
    王思宇勉強擠出笑容,乾澀地道:「梁姐,可別開這種玩笑,我都這樣了,明顯靠不住!」
    「別灰心,一點小挫折,忍忍就過去了。」梁桂芝長長地歎了口氣,又有些無奈地道:「還有件事情,要和你說下,華西的老領導,有幾位想抽空過來看你呢,也不知你是否同意。」
    王思宇微愕,詫異地道:「那些個老領導?」
    梁桂芝微微一笑,摘下眼鏡,有些難為情地道:「當然是犁山省長,韓向東秘書長了,說起來,省廳出來的人,也就我沾了你的光,看著其他人風風光光,一路上揚,他們卻還在原地踏步走,就都沉不住氣了,想要來抱太子的大粗腿。」
    話音過後,房間裡眾人都笑了起來,周媛插話道:「要說起來,還是爸爸運氣好,撿了個寶貝回來,這才幾年的功夫,就跟坐火箭似的,從市委秘書長,變成了省委書記,讓華西那邊碎了一地的眼鏡。」
    王思宇笑笑,湊趣道:「那還不是你安排的,老爺子是誰都不怕的,唯獨就怕女兒不開心。」
    周媛嫣然一笑,臉上又閃過一絲愁容,歎息道:「早知道是這樣的性子,當初真不該讓你進入官場,明明佔盡了優勢,偏偏把自己搞得難以立足,真是讓人想不通。」
    王思宇有些吃力地抬了下胳膊,笑著道:「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其實,效果還是不錯的,要不這樣,老爺子也沒可能成為省委書記。」
    周媛卻不給他面子,當眾奚落道:「那可不是因為你的車禍,主要是北方派系風頭太盛,中央想藉機打壓一下,免得他們再起事端。」
    王思宇登時無語凝噎,頗為尷尬地道:「媛媛,你是天生慧眼的,無論什麼事情,都看得那麼通透,其實這些日子,我也在反思,總覺得在很多事情上,處理的手法都欠缺火候,應該吸取教訓,免得重蹈覆轍。」
    「弓滿弦易斷,劍銳鋒易折,還是應該注意下工作方法。」梁桂芝也贊成地點頭,又轉移了話題,微笑道:「在我熟識的人裡,媛媛當真是冰雪聰明,她的從政天分堪稱第一了。」
    王思宇點點頭,回到了剛才的話題,沉思著道:「梁姐,我很清楚,你和韓向東秘書長之間的交情很深,不過,現在這階段,估計是沒有太好機會的,要耐心等待。」
    梁桂芝露出理解的表情,微笑道:「好,我把這話轉給他們,不過,人家既然要過來,你也別攔著,好歹在當初,省廳的老人也挺過你,犁山當秘書長時,為你說過好話哩,他到現在都記得,經常提起!」
    王思宇有種想撓頭的衝動,無奈地道:「那是我沒良心了,當初的不少事情,還都雲山霧罩的,沒搞清楚,記憶中最深刻的,除了老爺子和方家兄弟外,也就是孟超書記幫忙最多了。」
    梁桂芝喝了口茶水,就扳著指頭數道:「也難怪別人心動,掰著指頭算算,這些年裡,華西算是出來人最多的了,人家都把那當成你的老巢了,都等著你登頂之後,大家跟著進步呢!」
    王思宇就笑了,美滋滋地道:「還是梁姐會說話,以後真能登頂,你肯定是首輔大臣了。」
    旁邊兩位美人互相對視一眼,都各自笑著搖頭,張倩影伸出手,把王思宇的胳膊放回被子,小聲地道:「要聽大夫的話,忍著,別亂動。」
    周媛見了,心中有些失落,卻由衷地道:「小影姐姐真是賢惠善良,和你相比,我真是無地自容了,前兒晚上過來,還把他弄疼了。」
    張倩影笑了笑,趕忙自謙道:「我是沒本事的人,最多只能做些端茶倒水的活兒,不像你們兩位,能在事業上幫助她。」
    周媛有些吃味,忍不住撲哧笑了出來,笑著道:「這下誤會大了。」
    梁桂芝摘下眼鏡,瞇起雙眼,輕笑道:「誤會就誤會,反正我也不吃虧。」
    張倩影倒落了個大紅臉,她沒有仔細打聽過,但見梁桂芝當時也哭得稀里嘩啦,就多了心思,沒想到一時失口,倒鬧出了誤會,趕忙笑著解釋道:「梁書記,真是抱歉,是我弄錯了。」
    王思宇有些哭笑不得,歎息道:「真是命苦,都變成這樣了,還被你們調侃。」
    「哪樣了?」張倩影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道:「就差把你泡在蜜罐子裡滋補了,還在抱怨!」
    幾人正說得熱鬧,外面就有護士敲門喊道:「首長,要驗尿了!」
    張倩影忙站了起來,看著梁桂芝道:「梁書記,咱們到對門屋裡坐吧,讓他們兩人單獨聊會。」
    「不用了。」周媛有些不好意思,怕對方誤會,剛想解釋,那兩人卻已經勾肩搭背,說笑著出去了。
    她只得從小護士的手中接過瓶子,蹙眉蹲了下去,把那物弄了出來,拿手扶著,別過俏臉,羞澀地道:「可以了!」
    王思宇卻閉上眼睛,用力半晌,下面卻只見勃.起,全無尿意,頹然道:「不行,還得喝一缸子水。」
    周媛卻不鬆手,小聲道:「晚上別喝太多水,容易影響睡眠,你放鬆些就好了,讓它鬆弛下來,噓,噓,噓,噓……」
    王思宇咬了牙,搖頭道:「不行,美人老師,精滿則溢,還是順其自然吧,嚕,嚕,嚕,嚕!」
    日子一天天地過去,天氣也漸漸變得冷了起來,在院方和女人們的精心護理下,王思宇的身體恢復得很快,已經可以在床上做些簡單的活動,或者在旁人的攙扶下,在房間裡緩步行走。
    醫院裡的生活極為枯燥,每天做得最多的,就是讀書看報,除了美人們購買的各式書籍外,京城市委書記於春雷也不定期地將一些文獻資料帶給他,讓他學習研究,以補長自身短板。
    當然,這期間,王思宇讀得最多的還是那本《艷史通鑒》,並且,利用這段閒暇時間,他也將與諸位美女相識相交的經歷寫了出來,興致高昂之時,難免有些香艷露骨的細節描寫。
    但令人沮喪的是,除了張倩影之外,其餘美人都不認賬,認為他寫的不正確,也不夠浪漫,其中李青璇的態度最為蠻橫,幾易其稿,都無法滿足她的要求,讓王思宇頓生作繭自縛之感。
    不過還好,儘管爭風吃醋的場面時有發生,但美人們相處的還算融洽,這還要歸功於他的傷勢,若是沒有這場車禍,恐怕他就成了眾矢之的,大家都會把怨氣撒在這個花花公子身上。
    這天傍晚時分,他正躺在病床上,和李青璇廝混,病床外忽然響起一聲咳嗽,李青璇耳朵尖,聽出是於春雷的聲音,趕忙整理了凌亂的衣衫,紅著臉去開了門,嬌聲道:「爸,您來了?」
    「嗯,青璇,辛苦了。」於春雷點點頭,推門走了進來,臉上的表情有些嚴肅,他雖然公務繁忙,來醫院的次數不多,但也從家人的議論中,聽到了些消息,心裡就有些許的不痛快。
    本來,這個浪蕩公子的習性,他是瞭解的,也清楚王思宇在外面沾花惹草,有許多情人,可在住院期間,眾情人輪流守護,就讓他有些惱火了,這廝當真荒唐透頂,全然不顧影響了。
    李青璇看出苗頭不對,沏了茶水,趕忙走到門口,向王思宇使了個眼色,就悄悄開門,去了對面休息,心裡卻有些發慌,她也知道,這對父子之間多少還是有些疙瘩的,很容易吵起來。
    王思宇卻面色坦然,把手裡的書放到旁邊,輕聲道:「春雷書記,身體好多了,您平時那麼忙,應該多休息,就不必過來了!」
    於春雷拿起杯子,喝了口茶水,面色緩和了些,斟酌著字句道:「小宇,在醫院靜養,要低調些,晚上就不要讓青璇她們留下了,醫院有護士,能夠照顧好你,何必再麻煩其他人。」
    王思宇微微皺眉,詫異地道:「怎麼,有人在底下傳閒話了?」
    於春雷面色一沉,有些不悅地道:「閒話早就有了,下午碰到趙書記,人家還在笑我,說老於有本事,居然生出個武狀元,你聽聽,這話多難聽。」
    「我只做好自己,不管別人的議論。」王思宇削了蘋果,遞過去,又雙手抱肩,把目光投向窗外,思索著道:「當時確實是魯莽了些,本想著一拳打出去,免得百拳來,沒想到杜家小子那樣衝動,居然使出了同歸於盡的招數。」
    於春雷哼了一聲,有些不滿地道:「那能怪誰?還不是要怪你,官場上面子比裡子還大,你把人家父子兩人都給打了,讓人家怎麼出門見人,不是逼著杜家父子下狠手嗎?」
    王思宇笑了,搖頭道:「前者有意,後者無心,當時他要不說風涼話刺激我,哪會發生那樣的事情,你不必擔心,上次是意外,擦槍走火了,以後遇到類似的事情,我盡力克制就是了。」
    於春雷卻笑不起來,拿手拍了下王思宇的肩膀,眼裡滿是慈愛之色,輕聲道:「小宇,這些天,我心裡一直在思考,你是不是真的適合在官場上打拼。」
    王思宇心裡突地一跳,暗自吃驚,脫口而出道:「有這麼嚴重?」
    於春雷點點頭,皺眉道:「老實說,我有些不放心了。」
    王思宇有些臉紅了,尷尬地解釋道:「春雷書記,我不是經常動手打人的,這次確實是意外。」
    於春雷笑了笑,拿起杯子喝了口茶水,輕聲道:「你誤會了,我的意思,是不應該讓你承擔太大的風險,要知道,到了你現在的位置,就是一個分水嶺了,越往上去,就會變得越累,風險也會變得越來越大,若是有個閃失,我就沒法向她交代了。」
    話音過後,兩人幾乎同時陷入了沉默,各自想著心事,不再吭聲。良久,王思宇伸出手,從床頭櫃上摸過煙盒,抽出兩支中華煙,遞給於春雷一顆,幫他點頭,自己也燃上煙,深深地吸了一口,吐著煙圈道:「春雷書記,我是不會放棄的,走到現在這步,我也付出了很多,若是前功盡棄,太可惜了。」
    於春雷點點頭,望著指間繚繞的煙霧,表情凝重地道:「可你要想好,世上沒有兩全其美的事情,又想當著逍遙快活的紈褲子弟,又想當主政一方的國之棟樑,那是絕不可能的,這個世界上,只有非凡之人,才能做出非凡之事,你若是改不掉現在的一些習氣,怎麼上去的,就會怎麼掉下來,我倒不怕丟人,只怕你自己受不了。」
    王思宇皺眉吸了口煙,坦誠地道:「春雷書記,這個你放心,即便沒有來京城時,我也在華西官場幹得很好了,只是到了後來,走得太過順利些,難免生出些驕奢之氣,總想一下將對手打倒,沒有纏鬥的耐心,我琢磨著,在南粵官場吃的虧,夠我受用半生的了。」
    「小宇,你能做出反思,這很好。」於春雷點點頭,臉上總算有了些笑模樣,語重心長地道:「送你一句話,克己復禮為仁,有空要多讀讀《論語》,半部論語治天下,這話到現在也不過實,儒家思想裡面的禮治,德治,人治之法,仍有學習的必要。」
    王思宇點點頭,伸手拉了拉被子,把那本厚厚的《艷史通鑒》蓋住,笑著道:「春雷書記,放心吧,這些日子在醫院裡,沒做別的事情,就是讀書學習了。」
    於春雷歎了口氣,輕聲道:「光讀書還不行,要身體力行,你這鶯鶯燕燕的,亂來一氣,就很不好,應該約束自己,那些女人,該斷的就斷掉吧,不要誤人誤己。」
    王思宇有些不高興了,信手翻著書,淡淡地道:「春雷書記,私生活方面,別干涉太多。」
    於春雷見說服不了他,稍稍有些遺憾,卻也不再勉強,而是緩和了語氣,輕聲道:「前些日子,碰到總書記,他還問起你的情況,總書記也講了,這兩年敢講真話的幹部日子不太好過,要糾正這種狀況,他對你和陳家小子都很看好,希望你們再加把勁。」
    王思宇笑了,撓頭道:「你看,身上還是有些優點的吧。」
    於春雷微微一笑,把香煙熄滅,丟到旁邊的煙灰缸裡,站了起來,走到窗邊,背手道:「這次過來,也是想和你商量工作的事情,去團中央你不滿意,那麼去江南省怎麼樣?」
    王思宇點點頭,微笑道:「可以,不過,要和陳家小子對上,心裡還真有些沒底,他是真正的狠角色,有種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氣勢,要講領袖氣質,我和衛國都不如他陳啟明。」
    於春雷擺擺手,輕描淡寫地道:「那倒沒什麼,陳啟明在江南省也頗受掣肘,加上派系內部鬥爭不斷,太過分心,幹得不甚理想,中央已經批准他平調回皖東了,大概下個月就要走。」
    王思宇愣住了,削了蘋果,送到嘴邊,一邊咀嚼,一邊暗自思忖:「這倒真是奇了,啟明兄做事向來一往無前,只進不退,鮮有無功而返的時候,難道是渭北的失利,折了他的銳氣?」
    想到這裡,他抬頭問道:「春雷書記,我去哪個市?」
    於春雷笑笑,轉頭道:「去省裡工作,擔任江南省省委組織部長。」
    王思宇張大了嘴巴,驚喜過望,卻滿臉狐疑地道:「怎麼還跑到衛國前面去了,春雷書記,你不是講過,咱們不能破了規矩嗎?」
    於春雷回到床邊,拿起杯子,呷了口茶水,淡淡地道:「這是上面的決定,說符合破格提拔的條件,我本意是推辭的,可前兒晚上,忽然心絞痛得厲害,緩過來後,唯恐出現意外,索性就同意了,這也算是中央的補償吧,畢竟再干一屆,我就要下來了,沒有功勞,總還有些苦勞,總書記是體諒的。」
    王思宇聽了,心裡有些難過,剛才的高興勁,竟然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他盯著於春雷那張有些憔悴的面孔,一時間百感交集,竟不知說什麼好,半晌,才點頭道:「儘管放心,不管這副擔子有多重,我都會想辦法擔起來,一路走下去。」
    於春雷笑了,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語氣輕鬆地道:「小宇,也不要有太大的壓力,現在就是專心休息,把身體養好,才有出去打拼的本錢。」
    王思宇笑笑,伸胳膊蹬腿,做了兩個難度不高的肢體動作,強忍著疼痛,微笑道:「最多再有兩個月,就能生龍活虎了,說實話,在醫院呆得真不適應,過些日子,還是回家靜養吧。」
    「也好。」於春雷這下放心了,又笑著問道:「周松林和方如鏡兩人,你覺得哪個更適合。」
    王思宇非常清楚,這是在為於系選過渡的龍頭了,要說這兩人的能力,都是非常強的,從感情上而言,他更加傾向於周松林,但理智告訴他,方如鏡更適合當派系首腦,老爺子從旁邊輔助效果會好些,因此,他毫不猶豫地道:「還是方書記吧,他作風強硬,能頂起一片天來!」
    於春雷點點頭,含笑道:「眼光還不錯,和我想的一樣,這兩人都是你的貴人,也是你的左膀右臂,平時要虛心求教,執弟子之禮,將來你能走到哪個位置,有一半取決於他們的努力。」
    王思宇笑笑,卻皺了下眉頭,有些擔憂地道:「這樣安排,家裡那幾位叔叔伯伯會不會有意見?」
    於春雷擺擺手,自信地道:「沒關係,要有充分的人才流動,才會保持旺盛的生命力,有我和宗堂兄坐鎮,五年內自然會解決問題,總要讓你順利接班,不會重蹈陳家的覆轍。」
    「知道了。」王思宇微微動容,這樣的決定,顯然是為了自己接班來做準備,但要想解決派系內部的阻力,又談何容易,還有許多工作要做,免不了要對些居功自傲的老人進行清洗。
    接下來的時間,王思宇又和於春雷一起,對之前在南粵的工作進行復盤,於春雷不愧是政壇老帥,眼光獨到,見解非凡,只三言兩語,就能糾正王思宇犯下的錯誤,這番指點,倒有如醍醐灌頂一般,令他受益匪淺。
    兩人正聊得熱絡時,外面忽然響起一陣爽朗的笑聲:「老四,呆得悶了吧,二哥給你找了幾個水靈妹子,唱幾首小曲給你聽聽。」
    話音過後,房門被推開,穿著一身綢緞衣服的於佑江出現在眼前,他的手裡搖著折扇,身後站著幾位打扮得如同宮女般的小姑娘,兩人手裡抱著琵琶,另外三人各執笙簫樂器。
    王思宇見了,不禁展顏一笑,招手道:「佑江兄,你來得正好,快進來,讓春雷書記也聽聽。」
    於佑江卻傻了眼,看著父親面色鐵青,就要發火的樣子,不禁心驚肉跳,把手裡的折扇一合,轉身喝道:「風向不對,撤,趕快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