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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京城相見

    夜深人靜,窗外.陰沉沉的,書房裡亮著燈,王思宇安靜地坐在皮椅上,手裡夾著一支香煙,失神地望著書桌上那張機票,旁邊的煙灰缸裡,已經裝滿了煙頭,書房裡早已煙霧繚繞,嗆得人有些喘不過氣來,在咳咳地咳嗽幾聲後,王思宇皺著眉頭把手中的煙掐滅,抱著膀子仰坐在皮椅上,陷入沉思之中。
    於老是前天夜裡出的事,先是發燒,晚上咳得厲害,他起先沒有在意,可早晨起來,病情陡然加重,肺裡竟咳出血,送到解放軍總醫院的途中,老人就已陷入重度昏迷狀態,經過緊急搶救,才甦醒過來,但情況很糟糕,京城內的頂級醫療專家會診,結論是只能進行危險度極高的手術。
    專家組的意見是到美國治療,那裡的該項手術成功率是百分之六十三,而國內此項手術的成功率還不到百分之三十,但於老在清醒後,固執地堅持在國內做手術,上面只能批准了醫療方案,手術定於明天夜裡進行,由有『軍中第一刀』美譽的沈昆鵬大夫親自主刀,但因於老病情嚴重,無論是家屬還是高層,都已經做出最壞的打算,治喪委員會已在秘密籌備之中。
    於老在手術前有六個心願,其中四個為公事,已通過京城市委書記於春雷遞交中南海,另外兩個未了心願裡,就有一個是在進手術室前,能夠見上王思宇一面,如果有女朋友的話,最好一併帶上,這是一個無法拒絕的理由,王思宇自然不會拒絕,並且,於老似乎很理解他的心情,特意只提出單獨見面,於家其他人全部迴避。
    京城,是一個陌生而又遙遠的地方,京城的於家,更是讓王思宇生出一種怪異的感覺,事實上,他在心裡一直排斥著這個權勢顯赫的家族,那是一種很難用語言表達的複雜情緒,二十幾年的疏離,已經讓他和那個家庭失去了太多東西,而那兩位需要仰視的人物,更加無法讓他產生一種親情上的認同,直到此刻,他仍想不到應該以什麼樣的態度來面對於家人。
    書房門外,柳媚兒眉頭緊鎖,愁容滿面,她低著頭,在門口來回踱著步子,過去的兩個小時裡,她曾幾次推開房門,打算去規勸王思宇,讓他早些休息,但都被王思宇婉言拒絕,雖然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但從那張嚴肅到極點的面孔,以及書桌上的機票,柳媚兒已然意識到,必定有什麼不尋常的事情發生了。
    她的心裡有些忐忑不安,卻不知該怎樣來安慰王思宇,徘徊良久,柳媚兒只好從衣櫃裡拿出毛毯,再次敲門進去,為王思宇輕輕披上,默默地把煙灰缸裡的煙頭倒掉,又沏了杯濃茶,這才靜悄悄地退了出去,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竟也一夜未眠。
    清晨,窗外飄起了濛濛細雨,天氣陰鬱得如同人的心情,柳媚兒撐著一把黑傘,將王思宇送上了出租車,望著桑塔納緩緩駛入主道,消失在視線之外,才轉過身來,抬頭向灰濛濛的天空望了一眼,喃喃道:「老天保佑……」
    上午八點三十分,王思宇坐上了飛往京城的南航客機,由於天氣不好,雨越下越大,空氣中能見度很低,飛機在雲層中顛簸得很是劇烈,客艙裡的旅客都有些緊張,望著雲層中不時劃過的閃電,許多人都暗自後悔,不該搭乘這次航班,王思宇坐在靠窗的位置,昨晚一夜沒有休息,讓他感覺有些疲倦,目光投向窗外,遠處的天際裡,一條條巨大的火蛇在疾速舞動著,他歎了口氣,緩緩閉上眼睛。
    四十分鐘後,飛機終於穿過雷雨區,機身開始平穩起來,眾人的心也漸漸安穩下來,兩個空嫂推著一車飲料走過來,開始為旅客們提供餐飲服務,王思宇要了杯可樂,便在座位上打了個盹,經過四個半小時的飛行,飛機最終安全著陸,王思宇站起身子,跟著人流緩緩向外走去。
    京城這邊天氣極好,艷陽高照,還未走出接機口,王思宇很快在人群中看到了身材高挑的張倩影,她穿著一身黑色長裙,臉上未著粉黛,奶白的肌膚透出健康的色澤,一頭烏黑發亮的長髮披在肩頭,她挎著一件黑色小包,正微笑著注視著緩緩走來的王思宇,柔和而嫵媚的眸子裡,閃爍著動人的波光。
    靜靜的凝視,深情的相擁,良久,兩人才緩緩分開,張倩影伸出纖纖素手,輕輕整理了下王思宇的衣領,把那張俏臉貼在他的胸口,柔聲道:「小宇,怎麼來的這麼急?聽說那邊天氣不好,我很擔心。」
    王思宇把她抱在懷裡,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低頭道:「沒事,放心吧,永遠都不會有事。」
    張倩影笑了笑,揚起頭來,悄聲道:「小宇,以前沒聽說你在京城有親屬啊?」
    王思宇捏著她的下頜,靜靜地欣賞著那嬌美的面容,低聲道:「是遠親,已經很多年沒有走動了,這次他家裡的老人病重,應該去看看。」
    「嗯!」張倩影輕輕點了點頭,她見王思宇面容憔悴,眼睛裡佈滿血絲,一身疲憊之色,便猜出他昨晚沒有休息好,心疼之餘,忙拉住王思宇的胳膊,柔聲道:「小宇,先回去休息吧,養好精神再去醫院。」
    王思宇笑了笑,轉過身來,孫茂財適時地從旁邊走出,先是微笑著向張倩影點點頭,隨後伸出一隻大手,握了王思宇的手,用力地抖了三下,沉聲道:「宇少,歡迎你回來。」
    王思宇笑了笑,拉著張倩影的手上前一步,輕聲道:「財叔,這是我老婆張倩影,在青州市委宣傳部工作,現在在北舞進修。」
    張倩影面色一紅,拿手在王思宇的腰間輕輕捏了下,她好奇地打量了孫茂財一眼,只覺得這老人氣度不凡,眉宇間充滿了威嚴,想必不是尋常人物,只是他對王思宇的稱呼有些奇怪,小宇又哪裡是誰家的少爺了。
    孫茂財聽了王思宇的介紹,臉上露出燦爛的笑意,點頭道:「少夫人好。」
    張倩影未及多想,趕忙擺手,有些語無倫次地道:「財叔,你別聽他瞎說,我們還沒有登記……不是這個意思……嗯……我們只是好朋友。」
    孫茂財善解人意地笑了笑,輕聲道:「宇少,影小姐,咱們先上車吧。」
    張倩影聽了這句話,方才鎮定下來,勾著王思宇的胳膊,臉上帶著一抹嬌艷的羞紅,把頭湊到王思宇的耳邊,悄聲道:「小宇,以後不許胡說八道。」
    王思宇笑了笑,轉頭道:「我說的都是事實,只要你願意,我們隨時都可以去登記,為了你,我可以放棄一切。」
    張倩影側過身子,悄悄乜了他一眼,眸光流轉間,竟有種說不出的嫵媚,見王思宇一臉真誠的模樣,她不禁心中悵然,幽幽歎了口氣,依偎在王思宇的身旁,兩人緩緩跟在孫茂財的身後,出了航站樓的一樓大廳,來到外面,上了奧迪車,小車平穩地駛離機場。
    車窗外,兩排繁茂的銀杏樹飛快地閃過,孫茂財靜靜地坐在副駕駛位上,沉思半晌,才轉過頭來,觀察著王思宇面上的表情,小心翼翼地詢問道:「宇少,白天去醫院探視的人很多,時間已經安排滿了,只有晚上七點鐘以後才有時間,要不咱們先回家裡休息?」
    王思宇面無表情地擺擺手,緩緩閉上眼睛,輕聲道:「找間賓館住下吧,不必麻煩了。」
    孫茂財的眼神中不禁流露出一絲失望之色,但轉瞬即逝,他依舊微笑著點點頭,略一沉吟,便輕聲道:「那就去住四合院吧,京城特色嘛。」
    王思宇點點頭,伸出左臂,繞過張倩影的纖腰,兩人十指相扣,手指摩挲間,雖沒有說話,但內心充滿了甜蜜與喜悅,浮在王思宇心頭的那絲陰霾,也漸漸消散,他的嘴角勾出一抹淡淡的微笑,不知過了多久,轉過頭去,車窗之外,一座座氣勢恢宏的建築出現在視線之中。
    車子開到了新城區舊鼓樓大街的一家四合院式酒店,這裡的建築是明清風格,院落錯落有致,裝修古樸典雅,這裡距離後海只有十幾分鐘的路程,開了房間後,孫茂財只聊了幾句,便很識趣地告辭離開,王思宇和張倩影仰面躺在床上,卿卿我我地說了幾句話,嗅著那淡淡的體香,王思宇便把持不住,翻身壓了過去,張倩影吃吃地笑了幾聲,便起身抱著他的雙肩,咬著王思宇的耳垂悄聲道:「乖小宇,聽話,先休息,別傷了身體,我請了三天假來陪你。」
    王思宇嘿嘿地笑了笑,這才收起心猿意馬,抱著她柔軟的身子重新倒了下去,默默地看著那張如花俏臉,只幾分鐘的功夫,眼皮就像灌了鉛般沉重,不知不覺便沉沉地睡了過去,這一覺香甜無比,再次睜開眼時,已經是下午四點半,轉頭望去,身邊卻是空無一人,王思宇拉開被子下了地,推門走了出去,走到古色古香的大宅院裡,卻見張倩影正坐在迴廊下朱紅色的搖椅上,逗弄著籠子裡的八哥,她只說:「小宇是大傻瓜。」八哥卻一個勁地喊:「客人早上好。」
    王思宇微笑著走過去,從身後攬住她的腰,把下頜放在張倩影的肩頭,輕輕地搖擺著。
    晚上七點鐘,一輛黑色的奧迪車緩緩駛入解放軍總醫院,下車後,在孫茂財的陪同下,兩人走到後樓,醫院裡面外鬆內緊,絕大部分病人並不清楚,醫院裡住進了大人物,只有高幹病房的少數高級幹部才得到風聲,但未經許可,他們也是無法去六樓探望。
    三人來到六樓,儘管孫茂財那張臉就是一張通行證,但身著便裝的警衛人員還是依照慣例檢查了王思宇和張倩影的證件,並讓兩人填寫了探視記錄表,來到門前時,特護剛剛開門出來,見到孫茂財後,輕輕點頭,悄聲叮囑道:「時間不要太久,首長的身體太虛弱了。」
    孫茂財點點頭,面色凝重地推開房門,帶著兩人悄悄走了進去,病房裡整潔乾淨,老人正在沉睡之中,一個穿著白大褂,戴著白口罩的醫生,正坐在桌子前寫著什麼,三人進來後,他並沒有回頭,只是手中的筆輕輕顫動了下,孫茂財用眼角的餘光瞥了他一眼,嘴角勾出一抹笑意。
    王思宇拉著張倩影的手,兩人並肩坐在床邊的長條沙發上,孫茂財輕輕走過去,在老人耳邊低語幾句,老人緩緩轉過身來,當張倩影看到他的相貌時,忽地驚呆了,險些驚叫出來,她趕忙雙手摀住嘴巴,怔怔地望著這位只在電視中才能見到的昔日首長,一時間手足無措,過了好久,才緩緩站起來,目光裡滿是茫然。
    王思宇也站了起來,輕輕握住了她冰涼的小手,感覺到掌心裡已出了細密的汗珠,王思宇笑了笑,用力地握了握,隨後面色坦然地注視著病懨懨的老人,輕聲道:「於老,您好,我是王思宇,專程從玉州市來探望您的。」
    於老的面容蒼老,臉上都是細密的皺紋,眼窩深陷,下頜處的肌膚有些鬆弛下垂著,受病魔的困擾,以往睿智的目光現在有些空茫,只是偶爾閃過的一縷精光,仍然攝人心魄,彷彿可以洞察一切。
    老人左耳裡塞著一個銀白色的微型助聽器,上下打量了王思宇半晌,才艱難地笑了笑,抬手指了指,示意兩人坐下,有些吃力地道:「好……好……來了……就好。」
    王思宇捉住張倩影的那只冰涼的右手,輕輕拉了拉,張倩影不自然地笑了笑,也隨著王思宇坐在沙發上,可她此刻仍然沒有從驚悸中回過神來,心裡跳得厲害,轉頭望了王思宇一眼,見他面色坦然,這才稍微定了定神,如雕塑般坐在椅子上,一動也不敢動。
    在孫茂財的幫助下,於老吃力地挪動下身體,斜靠在枕頭上,慈祥地注視著對面的兩個小輩,口齒不清地吐出十幾個音符來,孫茂財盯著他的口型,輕聲解釋道:「宇少,於老說你的鼻子以上和他長得最像,尤其是眼睛,下頜長得像媽媽。」
    王思宇笑了笑,沒有說話,眼角卻有些濕潤,他勉強控制住情緒,盡量用平穩的聲音道:「於老,你要多休息,我相信手術一定會成功的。」
    於老嘴唇顫動幾下,費力地點點頭,神色上有些疲倦,卻拿手指著張倩影,嘴唇蠕動幾下,孫茂財輕聲道:「於老說,你女朋友很漂亮,很好。」
    張倩影羞慚慚地低下頭去,拿手擺弄著衣角,心裡卻是複雜到了極點,到了現在,她雖依然不清楚王思宇的真實身份,但已經隱約猜到了幾分,這種震撼讓她有些無所適從,一時間腦子裡亂亂的。
    於老點點頭,嘴角露出一抹會心的微笑,他艱難地把目光轉向王思宇,努力地吐出幾個字來:「好…好……工作。」
    王思宇微笑著站起身子道:「一定,於老,您不要太傷神了,馬上就要動手術了,要保證休息。」
    於老笑了笑,輕輕點頭,孫茂財便把被角掖了掖,三人在老人的注視下,緩緩走出房間,走到門口的時候,王思宇手把房門,轉頭向病床上深深地望了一眼,卻見老人費力地舉起手來,向他揮了揮,不知為什麼,王思宇的鼻子陡然一酸,眼淚唰地流了下來,他趕忙也擺擺手,轉身走了出去。
    房門關好後,那位穿著白大褂,戴著白口罩的醫生才輕輕丟下了筆,緩緩走到門邊,打開房門,凝視著三人的背影,若有所思,身後,於老喘息半晌,艱難地道:「春……恨……我嗎?」
    京城市委書記於春雷輕輕歎了口氣,緩緩關上房門,摘下口罩,脫下大褂,轉身坐到床邊,雙手捧著那只枯枝般皺褶的手掌,沉聲道:「爸,為了政治,於家的每個人都要懂得犧牲,我永遠都不會後悔。」
    「可……我……後……了……」
    說完這幾個字,老人的胸口劇烈地起伏著,過了好久,才平靜下來,眼角卻流下一顆渾濁的淚珠。
    晚上八點半,病房裡站滿了人,於家人都神情嚴峻地站在屋子裡,默默注視著躺在病床上的老人,只有兩個頑皮的孩子渾然未覺,手裡拿著玩具,在床邊跑來跑去,玩得正高興,在他們的世界裡,還沒有生死離別的這個概念,更加不會明白,假如於老今晚辭世,那對於家人來說,到底意味著什麼。
    這是一對龍鳳胎,是長孫於佑軒的兒女,平時很得於老的寵愛,於老半倚在床邊,笑瞇瞇地望著一對曾孫,於春雷與孫茂財分別站在病床兩邊,肅穆的表情中透著淡淡的傷感,屋子裡的氣氛壓抑到了極點,除了那兩個不更事的孩子外,幾乎所有人都清楚,這極有可能是最後的訣別。
    幾分鐘後,於老把目光從兩個曾孫身上移開,在人群中慢慢掃過,目光落在一個穿著深黑色西服,氣度不凡的青年人身上,注視良久,嘴角顫動幾下,於春雷明白父親的心意,忙拿手指了指,年輕人便分開人群,含淚走了過去,半跪在床邊,這個年輕人是於春雷的第三子,也是於老最鍾愛的孫子於佑民。
    於佑民面色凝重,伸手抱著老人骨瘦如柴的身子,把嘴巴湊到於老耳邊,輕輕說了幾句,於老點了點頭,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緩緩伸出枯槁的右手,在年輕人的頭上輕輕撫摸幾下,人群中已經有人控制不住情緒,輕輕地抽泣起來,哭聲驚動了兩個尚不懂事的小孩子,兩人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一時也停住腳步,愣愣地望著周圍的人。
    怕小孩子受到驚嚇,於春雷的夫人邵銀芳努努嘴,小女兒於晴晴忙走過去,拉著兩個小孩的手,輕聲道:「走,跟姑姑到外面去玩。」
    兩個小孩子聽話地點點頭,跟著小姑姑走了出去,孩子的媽媽陳洛華也從後面跟了出去,她坐月子的時候落下了胸悶的病根,在這屋子裡站久了,就有些透不過氣來,再加上娘家的原因,於家人這些年對她的態度並不是很好,陳洛華也不願意與婆家人走得太近。
    十幾分鐘後,於老在醫生的簇擁下,被緩緩推進了手術室,手術室的房門關閉的那一刻,孫茂財猛地衝了過去,雙手緊緊地貼向手術室的玻璃門,雙眼透過玻璃窗向裡望去,雖然入眼處只有一片白色,但他依舊一動不動地站在哪裡,於老生病的這些日子,他的面色似乎比以前要蒼老許多,那原本筆直的後背也微微駝了下來。
    於春雷站在門邊,想起父親立下的那份遺囑,他的心臟像是忽地被什麼東西猛烈撞擊了一下,竟有些痙攣,他的右手忙按住左胸,臉上露出痛苦的神情,面色瞬間變得慘白,旁邊的大兒子於佑軒注意到他的異狀,趕忙伸手扶住他,先將於春雷攙到長條沙發上坐好,又從他西服口袋裡摸出藥瓶,擰開蓋子,倒出兩粒白色的藥品送到於春雷的口中,旁邊已有人遞過水來,於春雷就著熱水將藥片服下,坐在墨綠色的長椅上歇了半晌,他臉上的氣色才變得好些,只是仍有些晦暗。
    於佑軒皺了皺眉頭,輕聲道:「爸,要不先回屋裡休息會吧,有我們在這就好。」
    於春雷擺了擺手,閉上眼睛,靜靜地坐在長條沙發上,不再說話,走廊裡寂靜無聲,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靜靜地等待著手術的結果,於春雷的夫人邵銀芳的臉色蒼白,不停地在念著阿彌陀佛,老天保佑,她的小女兒於晴晴坐在她身邊,握著她的手,在輕聲安慰著她,但兩人的手都是冰涼一片,大家都很清楚,老人家年邁體弱,做這樣的大手術風險極大,估計很難闖過這一關了。
    於春雷與夫人邵銀芳共生下三子一女,於家的子女中,老大於佑軒忠厚老成,性子隨和,沒有半點太子黨的派頭,早年在清華就讀,畢業後在京城干了兩年,便外放到閩南省發展,曾任南方某市常務副市長,但受到一起重大經濟案件牽連,險些被攪到泥潭之中,拔不出來,最後雖費勁九牛二虎之力,全身而退,但仕途之路卻已經走到了盡頭,此後調離了閩南省,一直在某大型國企任職。
    於佑軒的夫人名叫陳洛華,她系出名門,乃是皖西陳系這一代的長女,在總政歌舞團工作,但近年來,陳系與於家關係日趨緊張,陳洛華夾在中間極難做人,儘管老公實際上已經退出政壇,但無論娘家人還是婆家人,都沒有給她好臉色看,陳於兩家鬥得厲害時,即便別人沒有說什麼,她也覺得尷尬,就常把氣撒在老公身上,夫妻二人這兩年常因家庭瑣事爭吵不休。
    於家老二名叫於佑江,他年輕時就是京城裡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在讀書時就不太安分,整日和一些公子哥廝混,經常惹出些事端來,畢業後把他分到河北某市,打算磨磨他的性子,讓他吃些苦頭,可於佑江對從政全無興致,在下面歷練時,因為性子散漫,被頂頭上司批評了幾句,當場沒有壓住火氣,一怒之下打了市政府秘書長。
    惹了麻煩後,他不敢告訴家人,就遞交了辭職信,悄悄溜回京城,和一個朋友合夥開了家影視公司,打著於家二公子的金字招牌在外面招搖行事,倒也混得風生水起,他也是生性風流的人物,三十好幾的人,卻不結婚,總是帶著旗下的女影星廝混,氣得於家老爺子罵了他無數次,他卻毫不在意,總是嬉皮笑臉地敷衍一番,眾人倒也拿他沒有辦法。
    於佑江在家中地位最低,除了老娘邵銀芳外,沒人給他好臉色,這次於老發病前,他正在香港談筆生意,得到消息後,趕忙返回,可到家後,眾人依舊沒有給他好臉色看,於佑江倒也有自知之明,清楚眾人嫌他,來到醫院後,便沒有和大家站在一起,而是只披著一襲風衣,打扮得跟小馬哥似的,獨自站在走廊盡頭吸煙。
    於家這兄妹四人裡,除了於晴晴在讀書外,於老最鍾愛的就是老三於佑民,他在學校時就是品學兼優的尖子生,畢業後也爭氣,在華中省舅舅那邊做得很出色,不到三年就當上了某縣級市的市委書記,他的未婚妻是某軍中元勳的後代,軍校畢業後,也在部隊中發展,如今已是少校軍銜,兩人自從工作後,聚少離多,於佑民把心思都放在仕途上,感情方面擺在次要位置,他的這門親事,也算是政治婚姻,這在高層子弟裡面,也是很平常的事情,只是如今時代變了,聯姻也未見得可靠,在絕對的利益面前,沒有什麼是不能拿出交換的籌碼。
    雖然受到華中水災影響,其舅舅邵銀樓被調走,但於佑民仍然為當地的市委書記所重用,再過些日子,可能就要調到市裡委以重任,於春雷已經打算好了,再讓他在華中省打磨一段時間,就將他調到京城來提速發展,於佑民是於家人最為看重的人物,也是於家這一代的領軍人物,即便是大哥於佑軒見了他,也要客氣幾分,看著於佑民陪著中央辦公廳的劉副主任輕聲交談,溫文爾雅氣度非凡,於春雷也不禁大慰老懷,可瞥見走廊盡頭的老二於佑江,他的臉色就變得陰沉起來。
    此時兩個淘氣的孩子脫離了於晴晴的視線,嘻嘻哈哈地向前方跑去,小男孩一不小心跌了個跟頭,坐在地上嗚嗚地哭了起來,於佑江忙走過來,把他從地上扶了起來,皺眉道:「亮亮,別添鬧,再敢亂跑,小心二叔揍你。」
    小男孩還是有些畏懼這位二叔的,哽咽了幾聲便站起來,這時孩子的媽媽陳洛華走了過來,低聲責備了孩子幾句,便沖於佑江道:「佑江,最近的生意怎麼樣?」
    於佑江點頭道:「就那樣唄,還能怎麼樣。」
    陳洛華上下打量了他幾眼,微笑道:「你前段可是傳出不少緋聞來了,聽說和XXX弄到一起去了?」
    於佑江趕忙搖頭否認道:「大嫂,別聽他們胡說,我倒是想啊,可人家根本不搭理我,外面都瞎傳,我現在老實著呢,放個屁都得擠得細碎,生怕帶出響來,把老於家的名聲搞臭了。」
    陳洛華聽他說得粗俗,不禁皺眉道:「佑江,你都老大不小了,說話辦事還是沒個正經。」
    於佑江笑了笑,歎氣道:「大嫂,那咱說點正經事,回頭我打算進軍地產業,你可要支持我。」
    陳洛華瞄了他一眼,輕聲道:「我怎麼幫你,你於二少爺辦不成的事,我個婦道人家就更不成了。」
    於佑江趕忙道:「大嫂,我是認真的,京城這邊是幹不下去了,咱們家老頭子警告我了,說是再打著於家的旗號,就把我的腿打折,咱也沒啥能耐,平地摳餅的本事沒有,只能請嫂子幫忙找些門路了。」
    陳洛華笑了笑,輕聲道:「你啊,賺點就得了,別幹得太大,小心給咱爸添麻煩。」
    於佑江輕輕地哼了一聲,歎氣道:「要說當官,還得去地方,外面都把咱們傳得跟什麼似的,好像牛.逼的不得了,可他們也不想想,在京城這地,天子腳下,哪個太子黨能搞出點動靜來啊,還不都夾著尾巴做人,還是你們老陳家好啊,前年去了一趟,你家小五拉著我出去兜了幾圈,牛.逼,真牛.逼!」
    陳洛華輕輕噓了一聲,轉頭望了一眼,才輕聲道:「佑江,你少在我面前念央兒,小五早就被我爸趕到英國去了,他那性子到和你一樣,都不是省心的主。」
    於佑江點了一根煙,吸上一口,嘴裡吐出一個淡淡的煙圈,輕聲道:「大嫂,剛才說的事兒你考慮考慮,大不了新公司我算你四成,我可聽外面傳皖西那邊要有大動作,現在去還能喝到點湯。」
    陳洛華皺眉道:「佑江,別打我的主意,娘家那邊我是不敢回了,你還是安分點,就在京城發展吧。」
    於佑江歎了口氣,低聲道:「不成,這邊找錢太難了,在咱爸眼皮底下求生存奔發展,實在是太難了,有個風吹草動的,我這眼皮就直跳。」
    陳洛華笑了笑,搖頭道:「還不是你自己不爭氣,瞧瞧人家小三,現在多硬氣,全家人都寵著。」
    於佑江皺著眉頭擺手道:「別提他,看到他我就煩。」
    陳洛華笑了笑,沒再吭聲。
    於佑江還是不太死心,繼續做工作道:「大嫂,現在滿世界都在撈錢,你和大哥也太安分了點吧,就靠那點死工資好幹啥,你們不為自己打算,也得為這兩孩子考慮考慮啊。」
    陳洛華想了想,也有些動心,琢磨了半晌,便壓低聲音道:「家裡那邊我是說不上話了,這樣,你要是真有心思,我去和小米說說,你們兩個合夥做,我只分兩成,其他的你們看著辦。」
    於佑江不禁喜出望外,低聲笑道:「那感情好了,小米的名聲在外啊,皖西地面上哪個敢不買他的帳,有他出面,肯定沒擺不平的事,大嫂,咱可說好了,你可別變卦。」
    陳洛華搖頭道:「佑江,你也別得意的太早,小米也被我叔盯得死死的,你們那事得偷著來,萬一露了,連我也要被牽連。」
    於佑江忙微笑道:「大嫂,你放心,我辦事肯定靠譜,你就等著坐在家裡數鈔票吧。」
    陳洛華點點頭,拿手在兒子的頭上拂了拂,輕聲道:「佑江,別光顧著賺錢,也該成個家了,你總和那些女人廝混在一起,什麼時候是個頭。」
    於佑江搖頭道:「大嫂,我和你們不一樣,我就想過點自由自在的生活。」
    陳洛華轉身望向手術室,輕聲道:「也不知老爺子能不能度過這一關啊。」
    於佑江也歎了口氣,默不作聲,半晌,才輕聲道:「對了,大嫂,聽說那個人來了?」
    「哪個人?」陳洛華微微一怔,皺眉道。
    於佑江笑了笑,瞄了一眼長條沙發上的於春雷,低聲道:「裝什麼糊塗啊,就是那個人嘛,要說他應該比晴晴大點,算咱家真正的老四吧。」
    陳洛華心頭一顫,趕忙伸手推了他一把,悄聲道:「佑江,別胡說,小心咱爸收拾你,這麼大了也沒個正行,這種事情是好打聽的嗎?」
    於佑江微微一笑,撇嘴道:「這有什麼啊,不是早就知道了麼,誰年輕的時候……對了,大嫂,你們見面了嗎?那人怎麼樣?」
    陳洛華搖搖頭,輕聲道:「聽說老爺子昨晚見到了,咱爸都沒露面,你可千萬別胡說八道,咱爸心臟不好,那事是一個病根,千萬別亂提,小心闖大禍。」
    於佑江點頭道:「都是過去的事了,說起來也怪對不起人家的,在外面飄了二十來年,愣是沒去看一眼,咱爸這事辦得真不地道,回頭我問問財叔,打聽下他住哪,聽說那小子現在混得不賴,找機會合作一下,一起發財。」
    陳洛華聽了不禁莞爾道:「佑江,你現在怎麼逮誰跟誰合作啊。」
    於佑江嘿嘿笑道:「現在就是合作的時代,就是講究雙贏,多贏,有錢大家賺,跟他合作我心裡還有點底,起碼有一半的血緣,他是我兄弟,應該不會陰我,也不至於像上次那樣,哎呦,想想我都肉痛,二百萬啊,就那麼打水漂了,寧小北那小子,有本事他就憋在江南不出來,要是讓我在外面逮到了,我不往死裡整他。」
    陳洛華向手術室的方向瞥了一眼,冷笑道:「你別想得美了,沒準人家就恨咱們老於家呢。」
    於佑江輕輕一拍巴掌,點頭道:「得,這不就更有合作基礎了麼,我也恨老於家啊,一點家庭的溫暖都找不到,老的老,小的小,一個個都跟我橫鼻子豎眼睛的,全拿我當階級敵人看,你說我怎麼就這麼倒霉,出生在這個家庭了呢,腸子都悔青了,不行,我一定得找到他,我要跟我那沒見面的弟弟好好聊聊,要讓他知道,在這世上還有比他更不幸的人。」
    「神經!」陳洛華白了他一眼,拉著兩個孩子向長椅處走去,在心裡琢磨著怎麼去和小米談。
    於佑江叼起煙來深吸一口,仰頭吐出淡淡的煙圈,輕聲嘀咕道:「還別說,這時候還想著賺錢,我也真夠沒心沒肺的了,怪不得他們看不上我。」
    此時此刻,賓館的房間裡,王思宇正斜躺在床上,怔怔地望著頭頂上的吊燈發呆,張倩影披著浴巾從浴室裡走出,光著腳上了床,趴在他的身邊,拿手撥弄著他的鼻樑,輕聲道:「小宇,別擔心,吉人自有天相,我相信,於老一定會度過這一關的。」
    王思宇點點頭,伸手把她攬在懷裡,輕聲道:「老婆,這次跟我一起回玉州吧,把工作辭掉,專心在家裡照顧我,炒股賺的錢足夠咱們花的了。」
    張倩影吃吃地笑了一會,搖頭道:「當黃臉婆?我才不幹呢!」
    說完,她仰面躺了下去,拉著王思宇的手臂道:「答應我,小宇,幹出一番轟轟烈烈的事業來,你不覺得,於老那樣的人很值得人尊敬麼,我希望你像他一樣。」
    王思宇呵呵地笑了笑,伸手攬過她的腰,兩人依偎在一起,一邊低聲說著悄悄話,一邊靜靜地等待著醫院那邊的消息,直到凌晨兩點多鐘,手機忽地震動起來,接通電話之後,裡面傳來孫茂財激動得有些發抖的聲音:「宇少,奇跡發生了!」
    王思宇哈哈地放聲大笑起來,接下來,孫茂財說了些什麼,他一句都沒有聽清,在掛斷電話後,便把手機丟到一邊,只是和張倩影兩人扭在一起,嘻嘻哈哈地笑個不停,心頭那壓抑到極點的情緒終於得到了集中的釋放。
    半晌,王思宇翻過身子,伏到那白嫩動人的身體上,輕聲道:「老婆,咱們是不是,啊?」
    張倩影咬著嘴唇,故作不知,蹙著眉頭道:「什麼?」
    王思宇一把將她胸前的浴巾拉開,低頭含混不清地道:「慶祝一下!」
    「要死啦!」張倩影氣哼哼地嗔怪道,卻閉上眼睛,將一雙玉腿纏了過去,半晌,在大床的吱呀聲中,兩人開始低低高高地叫了起來,張倩影抖動著嘴唇道:「你……叫……叫什麼……呀呀……」
    王思宇笑了笑,不再說話,而是加快了動作,猛烈地撞擊了過去……
    清晨,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灑照進來,一束纖細柔和的光線恰巧停留在王思宇的眼簾上,他眨動著眼睛醒來,轉頭望去,卻見張倩影正枕在自己的右臂上睡得香甜,而她的兩隻瑩白小手,正蜷縮著放在自己的胸前,可愛之極,一雙纖細修長的玉腿則纏在自己的右腿上,那透明如玉的肌膚,優美苗條的身段,在陽光的折射下,顯得無限美好。
    王思宇情不自禁地伸出右手,在她如同綢緞般光滑的腰身上溫柔地撫摩著,並低下頭去,輕輕吻著那高高聳起的胸脯,在幾聲呻吟裡,張倩影悠悠醒來,嬌羞無比地伸出手去,輕輕推著王思宇的肩頭,王思宇嘿嘿地壞笑兩聲,抬起頭來,撅著嘴巴湊了過去,兩人摟抱著親吻起來,舌頭在肆意瘋狂地纏繞挑逗著,不一會的功夫,張倩影便氣喘吁吁,身子酥.軟,那一對水霧雙眸變得迷離而飄渺,兩人的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不知不覺中,兩具滾燙的身子再次糾纏在一起,王思宇的手嫻熟而輕柔地在那嬌美的身軀上遊走,幾分鐘後,張倩影戰慄著弓起身子,在一聲嘹亮的嬌.啼中,雙手緊緊抱住王思宇頭,嘴唇在顫動中輕輕呢喃著,彷如囈語般地婉轉低回,抖落出一串破碎的音符,王思宇抱著她美麗修長的雙腿,溫柔地入侵,張倩影揚起欣白的脖頸,皺著眉頭發出一聲清吟,雙臂環繞在王思宇的腰間,身體在一陣輕輕的搖曳中扭曲迴旋著,漸漸的,動作愈發劇烈起來,情.欲的火焰在潔白的床單上熊熊燃燒,勢不可擋。
    激.情過後,大床之上一片狼藉,兩人在床上纏綿了許久,張倩影恢復了些體力,才嬌羞無比地扯過浴巾,遮擋住胸前飽.滿高.聳的酥.胸,素淡白皙的俏臉上,卻帶著兩抹淡淡的紅暈,她在王思宇的壞笑聲中逃進浴室,打開水龍頭,溫熱的水線瞬間灑落,如漁網般將她優美的身體包裹住,洗了身子,將衣服穿好,在鏡子前站立半晌,望著鏡中那個光彩照人的美艷少婦,她不禁輕輕一笑,轉身回到床邊,抬手撫摩著王思宇的大腿,輕聲道:「起來啦,臭小宇,去逛街。」
    王思宇懶洋洋地翻了個身,望著面前的曼妙佳人,微微一笑,先去洗漱一番,便換了衣服,坐到張倩影的身邊,閉上眼睛,伸手在她的俏臉上撫摸下去,從眉頭一直到檀口朱唇,再到滑膩的前胸,再從飽.滿的酥峰緩緩移到柔美的纖腰,從身後抱住她,低頭在張倩影的脖頸上輕輕地吻著,張倩影把手搭在王思宇的肩頭,輕聲歎息道:「你這餵不飽的饞貓,小心傷了身子,走吧,我們出去轉轉。」
    說完擺脫了王思宇的身子,從桌上取了包包,巧笑嫣然地站在門口,抬手打了個響指,微笑道:「go!go!go!」
    彷彿回到了昔日時光,王思宇的心頭微微一顫,噌地從床沿跳下,奔到門邊,挽著她的胳膊出了門,兩人先去吃了早點,就在街市上漫步,過了兩條街,轉過一條巷子,來到後海邊上,租了小船,便在湖中遊玩,澄清的水面上,零星點綴著些水靈清透的荷花,而岸邊的綠蔭裡,前來遊玩的客人很多,不時有人舉著相機拍照,小船在輕輕的晃動裡向前駛去,微風送來隱約的二胡聲,拉的曲子卻是二泉映月,過了許久,那哀婉纏綿的樂曲聲才消失得無影無蹤,張倩影輕輕吐了口氣,雙手捧腮,依舊靜靜地坐在那裡,一動不動,似乎仍在回味著那略帶傷感的旋律。
    王思宇的嘴裡銜著一根草棍,躺在張倩影的大腿上,聽著船槳划動水面的聲音,瞥了一眼船夫的佝僂的背影,轉過頭來,笑瞇瞇地望著張倩影的俏臉,伸手從衣兜裡摸出一枚在玉州買到的一枚白金戒指,拉過張倩影的左手,套在她的中指上,悄聲道:「和我一起回去吧,中秋節前把事情辦了,你既然喜歡舞蹈,咱們就在玉州開個舞蹈學院,你當院長。」
    「噓!」張倩影抬起手,按在他的唇上,注視著中指上那枚熠熠生輝的戒指,眸子裡閃過動人的華彩,半晌,她卻搖搖頭,輕輕歎了口氣道:「小宇,你不覺得這樣的生活是最好的嗎?」
    「什麼?」王思宇翻了個身,愣愣地望著她。
    張倩影低下頭,把薄唇湊到他的耳邊,悄聲道:「我會做你一輩子的秘密情人。」
    王思宇靜靜地想了半晌,低聲道:「那樣對你不公平。」
    張倩影搖搖頭,伸手撫摸著王思宇的前胸,用蔥鬱的指尖點了點他的左胸,悄聲道:「只要你心裡有我,就足夠了。」
    說完後,她暗自歎了口氣,在心裡幽幽道:「若是嫁了你,恐怕就會成為你一輩子的污點,也會成為別人的笑柄,只怕你一生都會抬不起頭來。」
    沉默半晌,想到其他女人,王思宇的心裡不禁一陣愧疚,覺得自己確實太過花心,很難做一個稱職的丈夫,便輕輕歎息道:「小影,是我對不住你!」
    張倩影笑了笑,再次咬著王思宇的耳根道:「專心仕途,要是有一天你做了市長,我就給你生個孩子,放心吧,雖然不能做夫妻,但我這一輩子只跟了你。」
    王思宇忙一咕嚕翻身坐起,皺著眉頭道:「縣委書記好了,當市長可是太有難度了。」
    張倩影嘻嘻地笑了笑,搖頭道:「你是有野心的男人,不要被女人磨光了銳氣,我相信你,小宇,你一定能的。」
    王思宇撓頭道:「這要看組織上的意思,都說是只能上不能下,可原地踏步走的官員太多了,小影,你如今也是體制裡的人,應該知道,要走到市長那個位置,恐怕沒個十年二十年的時間,那是想都不要想。」
    張倩影輕輕地哼了一聲,拿手揪著王思宇的耳朵道:「少耍無賴,不許討價還價,最多給你五年的時間,當不上市長,你這輩子都別想碰我。」
    王思宇皺著眉頭呻.吟一聲,便愣愣地坐在墊子上,捧著腦袋看著岸邊的風景,過了半晌才輕聲道:「男孩就叫王玉京,女孩就叫王影。」
    張倩影吃吃地笑了幾聲,伸手在他肩頭輕輕捶了一下,低聲道:「難聽死了。」
    王思宇笑呵呵地摟過她,低頭在張倩影耳邊輕輕說了幾句,張倩影不禁滿面緋紅,伸手在王思宇的腋下扭去,兩人在後艙裡鬧了起來,船身一陣搖晃,老船夫從船頭摸過酒壺,喝上一口,轉身沖王思宇笑了笑,揚著手裡的酒壺道:「小伙子,牛欄山二鍋頭,來兩口?」
    王思宇忙擺手道:「謝了,老伯,我不喝酒。」
    老船夫點點頭,又望了眼張倩影,笑著說:「你女朋友可真漂亮,拍電影的吧?」
    王思宇點點頭,豎起一根拇指道:「老伯您真有眼力。」
    張倩影伸手悄悄在王思宇的腰間捏了一下,悄聲道:「別亂說。」
    王思宇把嘴巴湊到她耳邊嗎,悄聲道:「你比那些明星可不好看多了。」
    張倩影低低地啐了一聲,面上卻露出一絲得色,脫了尖尖的高跟鞋,將一條長長的玉腿放在王思宇的膝蓋上,把頭埋在他的胸前,雙手環抱在他的腰間,輕輕哼唱起只有他們兩人才會的歌曲,王思宇心中突地一動,暗暗發誓,若是有了孩子,絕不會讓自己的故事重演,以後無論怎樣,都要把她留在身邊。
    張倩影卻在暗自揣摩著,要了孩子後,怕是要躲得遠遠的,千萬莫要拖了小宇的後腿……
    接下來的三天裡,兩人共度著悠閒愜意的二人世界,白天去各處遊玩,將故宮、八達嶺、十三陵、石花洞轉了個遍,又去了趟長城,接著又在市內閒逛,在張倩影的go!go!go!聲中,兩人乘著地鐵,逛遍了各大商場。
    一向不喜逛街的王思宇,這幾天卻轉了性子,興高采烈地挽著張倩影的胳膊,穿梭於京城裡的大街小巷,把京城的各式風味小吃嘗了個遍,豆面糕、驢打滾、京八件,累了就到路邊的茶樓裡休息一會,晚上回到賓館之後,便是不知疲倦地徹夜狂歡,似乎要把這一年多失去的時間,都在這短暫的日子裡補償過來。
    這三天的時間裡,於家人倒沒有前來打擾,孫茂財曾試探著打過一次電話,只說為了慶祝於老手術成功,家裡要慶祝一番,春雷書記有意想讓他過去參加,也算是吃個團圓飯,沒等他將話講完,王思宇趕忙打斷他的話,強硬地回絕了邀請,他非常清楚,於家的絕大多數人對自己,恐怕是很難接受的,如同自己也在排斥他們一樣,勉強湊在一起,絕對不是什麼好事,這種熱鬧,他是絕對不想去參加的。
    張倩影執意要上完最後兩個月的課程,隨後返回青州,王思宇軟磨硬泡,就是沒有辦法說服她,只好放棄了將她調到玉州的念頭,週日的下午,在訂了第二天的機票之後,王思宇將張倩影送回北舞的學員宿舍,他是不想讓張倩影去送自己的,那種機場分別的滋味很不好受,在屋子裡和她的舍友寒暄了幾句,他便戀戀不捨地下了樓,走到樓下,兩人隔著窗子揮了半天的手,王思宇才坐進出租車裡,返回賓館。
    躺在床上,翻出了李青璇的手機,撥了過去,電話裡依然提示對方已關機,王思宇歎了口氣,轉過身子,琢磨著是否應該在臨走前去趟電視台,看看她過得怎樣,但兩人自從上次分手後,就極少通電話,王思宇知道這段時間,她正在全力備戰主持人大賽的總決賽,自己貿然前去,恐怕會勾起她的傷心事,反而會令她分神,考慮半晌,還是決定不去打擾她。
    吃過晚飯之後,王思宇正坐在沙發上看報紙,敲門聲忽地響起,他走過去,把門打開,卻忽地愣住了,望著門口面色沉重的於春雷,王思宇有些不知所措,兩人在門前對視了半晌,於春雷才皺著眉頭道:「怎麼,不請我進去坐坐?」
    王思宇深吸一口氣,點點頭,輕聲道:「你好,於書記,裡面請。」
    於春雷微微一笑,點頭道:「這才對嘛,你也大了,不能總耍小孩子脾氣。」
    王思宇目無表情地轉過身子,為於春雷沏了茶,隨後坐在床邊,微笑道:「於書記,這麼晚來了,有事?」
    於春雷坐在沙發上,摸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隨後把茶杯輕輕放下,點頭道:「是啊,想找你好好聊聊,我們畢竟是父子……」
    王思宇霍地從床上站起來,擺手道:「對不起,於書記,我和朋友約好了去錢櫃唱歌,你有空可以一起去。」
    於春雷皺皺眉頭,沉聲道:「小宇,我們之間有些誤會,要多接觸,多溝通,你不能總帶著牴觸情緒,那樣很不好。」
    「你確定說的不是兩岸關係?」王思宇在心裡嘀咕一句,抱著膀子,把臉轉過一邊,擺出一副不合作的態度。
    於春雷品了一會茶,輕輕歎了口氣,沉聲道:「思思臨走時都說了什麼?」
    像一根針扎到心裡,疼痛之餘,王思宇攥緊了拳頭,輕聲道:「她說過,這輩子犯下的最大的錯誤,就是選錯了股票,更選錯了男人。」
    話音剛落,於春雷的臉上忽地一陣慘白,他伸手在身上摸了半天,才掏出一個小瓶來,擰開蓋子,哆哆嗦嗦地倒出兩粒白色的藥品,放進口裡,就著茶水吞了下去,過了半晌,氣色才恢復了些,歎氣道:「你媽媽說的對。」
    「也不對。」看到於春雷剛才的表現,王思宇隱隱有些擔心,但還是忍不住想宣洩一下憤怒的情緒,冷冷地道:「前些天那只股票賺了五百多萬,事實上,她挑股票還是很有眼光的。」
    於春雷笑了笑,坐在沙發上沉默半晌,才輕聲道:「小宇,你怎麼恨我都好,不過我希望你能明白一件事。」
    「什麼?」王思宇的目光如刀子般銳利地盯著他。
    於春雷緩緩從沙發上站起,轉到窗前,沉聲道:「這些年,我過得並不比她更開心。」
    「我相信你!」王思宇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意,歎了口氣,輕聲道:「於書記,不送了。」
    於春雷轉過身來,深深地望了王思宇一眼,笑了笑,緩緩走到門口,低聲道:「在華西好好幹,有什麼事情,儘管來電話。」
    「不必了,我自己能做好。」王思宇冷笑一聲,斷然拒絕道。
    於春雷笑了笑,沒有吭聲,拉開房門,轉身走了出去,不大一會,院子裡響起小車發動的聲音,於春雷坐進奧迪車,司機將車挑過頭,向外開去,幾分鐘後,就消失在蒼茫的夜色中。
    約莫過了二十幾分鐘,王思宇的心情終於恢復了平靜,他不禁歎了口氣,仰頭躺在床上,擺手道:「虧了,虧大發了,光顧著生氣了,剛才跟他說說,要個市長當當好了,這下可好,咋好意思再張嘴啊,操.地,衝動是魔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