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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官道無常

  盧四油和副省長王一凡一個心思,還不知道於波究竟是怎麼想的,在事情未搞清楚之前,他說啥也不能把這一切講出來。如果於波不對於濤採取措施的話,他講出這一切來,可就真的得罪省委書記了。在這種情況下,緘默是金。
  根據程忠的提議,省委決定秘密地對省經貿委副主任柯一平柯英明、省委組織部副部長穆五元、銀嶺市委副書記、市長盧四油進行「雙規」。
  因為從種種跡象和方方面面反饋來的信息中知道,於濤的再次重用,完全是這三個人起的作用。像副省長王一凡「出訪歐洲」一樣,這三個人同時得到了上面的通知,立刻去參加一個經貿考察團出國訪問。夜裡12點鐘,這三個人又神不知、鬼不覺地被帶到了八道嶺煤礦八煤賓館的頂樓。
  「為官一任、造福一方。這是做官的宗旨,你盧四油做的怎麼樣呢?」
  程忠、萬洪山對銀嶺市市長進行正式的「談話」時,程忠這樣問。
  「我會配合組織說清楚我的問題的,我的問題就是知道了於濤是即將上任的省委書記的弟弟時,沒有堅持原則,在組織徵求意見時我代表市政府推薦於濤出任銀嶺煤業集團董事長、總經理。同時,省委組織部在徵求意見前還不斷地在做我的工作,要同意於濤的事兒。這樣的話,省委書記上任了,我們就立功了。我也想進步,我別人敢得罪,省委書記哪敢得罪呀。我就順著省委組織部領導的桿子往上爬了。除此之外,我絕對沒有任何問題。」
  盧四油誇誇其談、瓦缸裡倒核桃,嘩啦啦一口氣說了這麼多。
  「是嗎?」程忠嚴肅地說:「據我們掌握的情況,可沒你說的這麼簡單呀。」
  「只要有證據,任憑發落。」盧四油表現出了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靠到椅背上閉目養起神來了。其實,他心裡在翻江倒海,像長江決堤了一樣。
  那天早上,省經貿委副主任柯一平和省委組織部副部長穆五元到了,盧四油下樓把兩位請到了樓上的辦公室。
  柯一平首先打了一陣哈哈,把周圍的頭髮朝禿了的中央捋了捋說:「盧兄英明呀,這市長過渡一下就是市委書記,這市委書記坐不了兩年到省裡來,說什麼也得安排個正職嘛,弄的不好,當個副書記副省長什麼的,也有可能呀。」
  穆五元笑出了兩個下巴,肥胖的身子把一個單人沙發佔得滿滿噹噹的:「哪裡,哪裡呀!像盧老兄這麼有政績的幹部,省上要是不重用那就是瞎了眼!」
  盧四油知道狐狸(他們在私下裡叫柯英明狐狸)和笑面虎的來意。昨天晚上的市委常委會上,盧四油當場否決了對於濤的推薦。他義正辭嚴地說了下面落地有聲的話來:「我只相信結果,結果是怎麼樣呢?結果只有一個,於濤是個敗家子!如果我們繼續用這個於濤,我盧四油也就成腐敗分子了!人家會說,我也被於濤買通了。所以,對於這個於濤,我的意見是:決不能用!」
  市委常委會開不下去了,只好休會。回到家裡盧四油還在為自己的決定而自豪:我這樣做沒有錯!
  盧四油躺在床上時,紅色電話機響了。在這個時候來的電話,盧四油絕對不會接的。可紅色的電話響了,他無論如何都得接,因為那部電話一響,99%的可能是省委打來的,他不得不接。他接起來了,是穆五元從省裡打來的。穆五元笑嘻嘻地告訴盧四油,他明天早晨和省經貿委柯主任趕到銀嶺。放下電話後,他就隱隱約約感到,這個笑面虎來一定和市裡推薦於濤有關。
  盧四油知道於濤於無能的能量,不然,他不會搞垮一個企業,再換一個新的企業。黨的事業就是讓這班敗家子給敗掉的。我盧四油是個黨員,我非但不推薦重用於濤,我還要在適當時候審查他的賬務呢,看他到底有問題沒有。想到這裡,他下定了決心,決定給笑面虎穆五元一個迎頭痛擊。
  果然不出所料,抽煙喝茶打哈哈一陣,柯一平說到了正題:「盧市長呀,你可能還不知道哇,這個於濤可不是一般人哪!他哥於波馬上就接陳剛書記的班了。你想想,於波上任了,還不記著你盧市長?這件事呢,就這樣定了。」
  笑面虎穆五元說的更露骨:「省上已經同意了,你不同意就不起任何作用了。再說了多大個事呀,你送個順水人情換來一個一石三鳥:陞官、發財不說,還搞個省委書記做後台,多牛啊!」
  「是啊是啊,穆部長英明。你盧市長別人可以得罪,省委書記可是萬萬不能得罪的。再說了,企業是國家的,搞好搞不好與你何干呀?」
  盧四油可真是氣壞了,為什麼龍江的國有企業在走下坡路?有了柯一平這樣子的經貿委副主任和笑面虎這樣的組織部副部長,我們的事業不垮台那才是怪事兒呢!
  「好了!兩位領導!你們也別說了。我告訴你們,他於濤別說是於波的弟弟,就是總書記的弟弟,我照樣不同意!」盧四油的話語仍然是落地有聲。
  柯一平柯英明面無表情地說:「還是盧市長英明!我們——走!」
  穆五元笑嘻嘻地朝盧四油拱拱手:「後會有期,後會有期。」
  送走了狐狸和笑面虎,盧四油就趕到了開發區民營科技園,參加一個安置下崗職工再就業的會。中午本來要留在會上吃飯的,可老婆一個電話來了:「天塌下來也回家來,有事兒!」
  這盧四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老婆說氣話。老婆吳洋,20多歲,大學生。官場上有句話叫「陞官發財死老婆」,這三樣盧四油佔了兩樣:「陞官、死老婆」。
  前妻死後他娶了個小自己20歲的女大學生做老婆,開始還有點不好意思,漸漸的,這年青女人的甜頭就嘗到了。盧四油工作之餘,在年輕老婆身上樂此不疲。這除了吳洋長得漂亮、身材苗條外,再一件就是吳洋在大是大非的問題上服從了他。所以盧四油特別愛自己的這個新老婆。哪件大是大非的問題?吳洋本來在招商局上班,還是個部長呢,照這樣發展下去,她有可能就是副局長、局長。
  盧四油怕了,這可不行,本來是你有能力自己幹上去的,可旁人怎麼說?還不是因為你丈夫盧四油是市長。再說了,你就干的不好,也總會有人來拍馬屁,想方設法把吳洋弄成個局長。最好的辦法是讓吳洋停薪留職在家。可是這對一個20多歲風華正茂的女大學生來講,能做到嗎?不管有沒有可能做到,還是試試吧。
  晚上,盧四油把這檔子事給新老婆吳洋說了,沒想到吳洋提了個不痛不癢的條件就答應了。這不痛不癢的條件是,盧四油下台前讓她去上班,還當她那個部長。盧四油太高興了,他像抱孩子一樣抱起了吳洋:「我答應你!」
  隨著感情的昇華,盧四油的精力也越來越好。當市長剩下的精力他全用在了吳洋的身上。吳洋不上班,整天除了看書看電視就是與鄰居老太婆們一起打麻將。因為沒有什麼活幹也沒有什麼操心費神的事,所以在性的問題上自然而然就抓得緊一些。老夫少妻可真是珠聯璧合、相得益彰,誰也少不了誰。
  然而,吳洋偶爾也說那麼一兩句氣話。這氣話一說,盧四油就遭殃了,過去夫妻間一星期有那麼一次兩次的事兒就不錯了。可現在新老婆讓他返老還了童,一晚上少了都睡不著覺。任憑你瞌頭、作揖、說好話,吳洋根本不理他。盧四油只好耐著性子等待,等上那麼三天兩天的,吳洋的氣消了,他才能上到她的床上。所以,有了幾次教訓後,盧四油也就學聰明了,他輕易不會惹新老婆生氣了。當然了,吳洋也很通情達理,一般情況下,她是不會收拾盧四油的,特殊情況幾乎是很少很少的。
  吳洋要召見,盧四油只好辭了飯局回到了家裡。到家裡才知道,是於濤來他家裡了。見吳洋正在和於濤說著話,盧四油冷冷地說:「你來了。」
  等盧四油坐下後於濤說話了:「我今天來沒別的事兒,我是給市長帶一句話,說完了我立馬就走!」
  盧四油見於濤說得乾脆,又朝客廳裡看了一下,也沒有什麼送來的東西,便來了興趣:「只帶一句話?誰的話?」
  「我哥的話。」
  「你哥?」
  「是。」
  「什麼話?」
  「他讓你關照一下我。」於濤說完就站起來要走,盧四油也沒留於濤,便送於濤出了門。
  回到客廳後,盧四油沒有給吳洋好臉色看。
  吳洋一副破罐破摔的樣子:「我收了於濤50萬。」
  「什麼?」盧四油驚了一下,「你說什麼?」
  「我收了於濤50萬。」吳洋轉過臉,氣呼呼地重複了一遍。
  「把錢給我。」
  「你要幹嘛?」吳洋轉過臉來問。
  「還給於濤!」
  「沒了。」
  「錢呢?」
  「我打麻將輸了38萬,還那些老太太們了。」
  「啥?」盧四油這才知道,讓吳洋呆在家裡是一個太不明智的選擇:「你,你,你必須把錢還回去!」
  「還?可以。先離婚,後還。」吳洋又一次轉過臉,徹底地不理盧四油了。
  「女人是禍水啊!」盧四油仰面朝天長歎了一聲說。
  這後面發生的一切不用介紹,大家一定是一清二楚了。
  盧四油和副省長王一凡一個心思,還不知道於波究竟是怎麼想的,在事情未搞清楚之前,他說啥也不能把這一切講出來。如果於波不對於濤採取措施的話,他講出這一切來,可就真的得罪省委書記了。在這種情況下,緘默是金。
  在八道嶺煤礦通往青嶺的路邊上,排下了一串長長的車。其中有好幾輛汽車,救護車拐彎開進了離窯洞不遠的地方。
  望著那斑駁迷離的窯洞口,人們怎麼也想像不出,一個著名的人物、全國勞模、全國「五一」勞動獎章獲得者、優秀企業家、八道嶺煤電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長、總經理梁庭賢會在這個山裡,在農民告別了若干年的窯洞裡生活了三天。
  三天,72小時,在人短暫的一生裡,連滄海之一粟都算不上。可在梁庭賢的人生詞典裡,這三天的解釋卻超過了一生中無數次輝煌、無數次坎坷。
  艾滋病患者,多可怕的字眼呀!別說是梁庭賢的同事、戰友、朋友,連愛他的妻子兒女,都不敢靠近他呀!
  要不是八道嶺煤電股份公司的8萬幹部職工,要不是這個剛剛起步的股份公司,要不是那個陷害他的人,要不是……人到臨死時,怎麼會有那麼多的牽掛呢?
  梁庭賢能甘心嗎?梁庭賢能放棄嗎?
  他不甘心,他不甘心為之奮鬥了33年的煤電事業斷送在於濤那夥人的手裡。他不甘心,讓剛剛過上好日子的礦工兄弟們再回到討街要飯吃的年代。他不甘心……他不甘心……他不甘心的事兒那是太多太多了。
  他不會放棄,他不放棄自己和戰友們未盡的事業,他不放棄自己肩上的擔子、肩上的責任。他不放棄……他不放棄……他不想放棄的東西竟然也那麼的多。
  只有一點他很坦然,進礦33年來,他沒有做過對不起黨、對不起國家、對不起礦山父老兄弟姐妹們、對不起自己的任何事情。對此,他無怨無悔,對此他問心無愧。
  你能說你無怨無悔嗎?你能說你對得起一切人嗎?你莫名其妙地得上了這樣一種令人唾棄、令人討厭、令人望而生畏、令人不敢靠近、令人談之色變的病,不僅給黨和人民的事業帶來了損失,而且也給家人帶來了天大的壓力。對此,你還能說你問心無愧?
  他愧,他慚愧極了。他對不起黨、對不起煤礦、對不起礦山的兄弟姐妹們、對不起妻子王桂英、對不起女兒梁穎潔、對不起……對不起……他想,他對不起的人也是太多太多了。
  去死吧,一死了之。死,那是太容易了。喝藥能死人、上吊能死人、跳崖能死人、鑽火車輪子能死人……能死人的方式也是太多太多了。梁庭賢會選擇哪種死法呢?梁庭賢始終是梁庭賢。他是一名黨的優秀幹部,他是一個很負責任、也很有責任感的男人。對黨的事業是這樣,對人民的愛護是這樣,對朋友、對同事、對妻子、兒女,更是這樣。
  既然你是一個有責任感的男人,你就不能死去。病,不就是得了個病嗎?出去治病不就得了,你在病床上照樣能指揮生產,照樣能工作,照樣能……照樣能什麼呀?你這個無恥的傢伙,你以為你得了個光榮的病呀?你以為你得了個能治好的病呀?
  你小子得的羞恥病!你小子得的是不治之症!
  羞恥呀,不是自己羞恥,家人跟著羞恥、朋友跟著羞恥、同事跟著羞恥、礦工跟著羞恥……
  不治之症呀,據說,世界上至今沒有根治艾滋病的法子。世界在飛速發展、科技在突飛猛進,在這樣的社會裡都不能治癒的病,不是不治之症還是什麼?
  還有什麼比這個病攤在身上更讓人難受呢?
  艾滋病呀艾滋病,人類什麼時候能戰勝你呢?
  自己是怎麼患上這種病的?他記得清清楚楚。
  那天是個陰天,還淅淅瀝瀝地下著點雨。於濤打電話讓他到集團公司,他不能不去呀,他雖然對這個人特別特別地討厭,可是他不能不去。集團要開會,他得去,他是集團的副總經理,劉省長親自簽發了委任狀的副廳級幹部,集團黨委開會時他得去,他是集團的黨委委員。於濤叫他他更得去,因為於濤代表的是這個集團。
  就退上一萬步,於濤不是這個集團的老總,他也會去的。為什麼?這就是梁庭賢性格中的一個弱點,他太尊重領導、太尊重別人了。雖然他明知道於濤不是個好領導,可是他也得去。他知道,人家代表的是省委、省政府,自己是一個共產黨員,還是黨的優秀幹部,你不去有什麼道理呢?
  就是這一去,對方把他推進了深不見底的「艾滋病」深淵之中了。
  趕到於濤辦公室,已經是下午5點鐘了。於濤親切地說:「梁總,有件重要的事要和你商量,你打發司機回去,我們找個地方邊吃邊談。」
  梁庭賢忙說:「於總,你別客氣,有什麼指示你儘管下,我執行就是了。」
  「不!飯我已經訂好了,還是邊吃邊談吧。」
  人家把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你還有什麼理由不去。去吧!他給司機打了個電話:王永傑,你先回家去,在家裡等我的電話,我不回去吃飯了。
  坐著於濤的9999號車,不!這輛高級奧迪本來是他梁庭賢的座車,可於濤要,就給他了。現在只能說是人家於濤的車了。在坐車問題上,梁庭賢向來很慷慨、不怕花錢。他知道,一個企業的老總,如果坐不上一輛高級車,能讓你的合作夥伴放心嗎?能讓對方把錢投到你的公司來嗎?
  就是這樣一種意識,梁庭賢在礦上也好,新成立的股份公司也好,他總養著十幾輛好車。接客戶要好車,讓客戶高高興興來,簽下合同去;接領導要好車,讓領導在心情舒暢中支持你的工作;接記者要好車,讓新聞界感到八道嶺煤礦的大氣,從而努力地宣傳你;接朋友更要好車,讓朋友感到你的真誠……
  到地方了,這是一家大酒店的包間,因為是老總請客,梁庭賢高興,他想盡可能地影響這位於總改進對集團的管理辦法。因為是老總敬酒,他就多喝了幾杯,他想用真誠來換於濤對他的理解和支持……
  梁庭賢錯了。狼改不了吃人的本性;蛇永遠也改變不了讓你中毒的特點;蠍子更是如此,它對待事物的最好方式是,管你是在親近它還是要吃它,它都要用尾巴上的毒針刺你一傢伙。據報載,有家特色飯店推出了一個特色新菜叫醉蠍。國人都是美食家,都紛紛來一嘗為快,誰料一隻蠍子沒有醉過去,把一位大領導咬了一口,闖下了大禍,這位領導醉蠍沒吃成,反成了偏癱,他的晚年要在輪椅上度過了。
  於濤是何許人也。他會真心真意請梁庭賢吃飯?多少年來積下的恩怨就要到了結的時候了。於濤擺下的是比鴻門宴還鴻門宴的「鴻門宴」,是要讓梁庭賢身敗名裂、死無葬身之地的「鴻門宴」。
  他知道梁庭賢的性格,他要讓梁庭賢心甘情願地自己去死,死了還落下罵名一世。從這點上講,人是最壞的。比狼吃了你、蛇蠍毒死你還狠毒。
  生老病死、意外死亡都是死。這樣死了就死了,沒有什麼口實。可讓醉蠍咬癱了你,落下了「活該」的話把。這於濤比醉蠍還要狠,他要讓梁庭賢不得好死,死了還遺臭萬年。
  於濤這樣做的目的只有兩個,除了永遠霸著八道嶺煤電股份的財務權外,還要報復羅輯田帶職工代表到省裡上訪的一箭之仇。雖然這件事實在是羅輯田瞞著梁庭賢干的。可是於濤不認這個賬,他從心裡到骨子裡認為,梁庭賢必是罪魁禍首。這羅輯田好心辦了個大壞事,想辦好事卻幫了個倒忙,把於濤這樣的人得罪了,還有不死的道理?
  梁庭賢不喝酒在八道嶺煤礦是出了名的,可今天不喝酒是實在說不過去了,他喝了一杯酒。這酒真厲害,他只喝了一杯就醉了,而且醉得人事不醒。醒來時,艾滋病患者盧菩(銀嶺市第一例艾滋病病人)赤條條地躺在他身邊。他自己呢,也赤條條地躺在盧菩身邊。
  「你?」梁庭賢嚇得靈魂都出了竅:「你……你怎麼在這裡(那時梁庭賢不知道盧菩是艾滋病病人)?」
  「這有啥奇怪的,我是這裡的服務員,你醉了是我扶你來的,你拉住我不放,要和我睡覺。怎麼,你上了我的身,錢還沒給呢,想賴賬不成?」
  梁庭賢羞愧難當,從錢包裡掏出了好幾張100元摔過去:「快滾!」
  盧菩嘻嘻一笑:「實話告訴你吧,有人已經付我錢了,我有性病,那人要害你……」
  「啊?」梁庭賢嚇得頭髮都豎了起來……
  梁庭賢就這樣得上了艾滋病。
  「1號專案調查組」的匯報會在省委書記於波辦公室裡進行。
  省政法委陳書記匯報說:「王一凡乾脆不開口。」
  「為什麼?」於波不怒自威的樣子令陳書記不知所措。
  他轉臉對程忠說:「還是你說吧。」
  程忠自然是不怕於波的威嚴了,他笑著對於波說:「你也太嚴肅了,把陳書記嚇著了。」
  於波不置可否,他從寬大的寫字檯前站起,走過來坐在了一邊的沙發上,可表情仍然嚴肅:「快講吧。」
  程忠說:「我看王一凡是心中有顧慮。」
  「顧慮什麼?」
  「他怕於書記打擊報復,因為於濤是你弟弟。」
  「噢?」於波若有所思地用指頭敲著沙發扶手問:「還有什麼問題?」
  「張三君被殺案還沒有進展。」汪吉湟匯報說:「因為證據還不夠充分,所以我認為動於濤還不到火候。」
  「還有什麼要緊的問題?」於波急著問。
  見大家沒有什麼大事可匯報了,於波站起來說:「走,我們去看看王一凡。是不是真的把他給冤枉了?」
  於波大踏步走出了辦公室,大家也緊跟在他身後。於波停下腳步問程忠:「那個盧四油,柯什麼平?」
  「柯一平。」
  「對,柯一平和組織部那個副部長談出點問題了沒有?」
  「沒有。」
  「那我們走吧。」
  到了八道嶺賓館頂樓王一凡的房間,見兩名紀檢幹部端著三菜一湯一米飯走過來了,於波問:「給誰送的飯?」
  「給王一凡。」
  「他吃的怎麼樣?」
  「好像一直都吃的不好,大多數都剩下了。」
  「噢?」於波說:「那你等一下吧。」
  說完,於波和程忠一行人推門走進了王一凡的房間。
  王一凡正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呢,聽到腳步聲後,他抬起了頭。他怎麼也沒有想到,來的人是省委書記,嚇得他忙從床上跳了下來,連鞋都沒顧上穿就站在了省委書記跟前。
  「把鞋穿上。」於波說。王一凡像是沒聽到一樣,反而站得更筆直了。
  「把鞋穿上!」於波威嚴地說道。
  王一凡這才知道省委書記在說他,他後退了幾步手忙腳亂地把鞋穿上後,又站在了床邊,不敢正眼看省委書記。
  「你為什麼不向組織談清楚問題?嗯?」於波大聲問道。
  王一凡慌張地擦了一把腦門上急出來的汗星子,一聲不吭。
  「不說話怎麼可以?是不是以為於濤是我弟弟?」於波緊接著大聲喊道:「別說是我弟弟,就是我親爹,我也要把他送上法庭!」說完,氣呼呼地轉身就走。
  王一凡忙喊道:「於書記!你等等,我要說!」
  「別給我說!」於波停步轉身,嚴厲地對王一凡說:「向紀委的同志講清楚你的事情!」不等王一凡回話,於波又轉身走了,王一凡愣怔怔地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眼看著省委書記大步走到了樓梯口,轉身不見了。
  王一凡突然間感到特別得清爽,他看到的是一個正氣凜然的省委書記。於波那幾句重如鐵錘的話,一字字敲砸在了他的心上。他想,我一定說,把一切都說出去。
  只有這樣,才能馬上離開這個地方,只有這樣,他才可以馬上回到副省長的崗位上去。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本沒有事,一沒有貪錢、二沒有收禮,只是犯了沒有堅持原則的錯誤。有於波這樣的省委書記,他把一切都講清楚了,還會讓他出來工作的。
  他想,於波一定最恨那些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軟的幹部。他的那點事,充其量就是一個用人不當的問題,考察意見和報告都是組織部門拿的,且又有銀嶺市委、市政府的推薦意見。最終拍板定案,還是你省委的決策。
  這時候,王一凡感到自己真是太愚蠢了,竟然把於波看成了一個打擊報復、損公肥私的省委書記。再也不能猶豫了。說吧,把一切都說出來。還有那個盧四油,一定也有問題,為什麼前面對於濤的成見那麼大,後來又主動推薦於濤呢?這裡面一定有貓膩。另外,柯一平、穆五元打著省委書記的旗號為於濤四處奔波,他們一定也有問題!對!把這一切都向組織講清楚。
  主意一定,一身的輕鬆。見送來了飯,他狼吞虎嚥,把三菜一湯一米飯吃了個一乾二淨。
  見監視器裡王一凡的那副吃相,程忠笑了:「陳書記,你們去談吧,看樣子,這王一凡下定決心了。……我就不參加了,我下午還有個很重要的會議呢。」
  「去吧。」陳書記信心十足地說:「這裡有我和萬檢察長、田處長呢。」
  「祝你們成功!」程忠興致勃勃地走出了房間。
  「果然不出你的所料。」萬檢察長給程忠匯報時說:「王一凡把一切都交待出來了。沒有發現什麼漏洞,我們分析,他不會有什麼問題。我看家裡就不去搜查了吧?」
  「這麼肯定?」程忠問。
  「我們敢肯定:王一凡是受了柯一平、穆五元的愚弄才這樣做的。他這樣做完全是怕得罪於書記。」萬檢察長說完這些講了王一凡說過的一件事。那是王一凡任省經貿副主任時的一件事。
  省經貿委主辦的《龍江經貿》雜誌上發了一張省委某副書記下企業視察的照片。結果是記者拍這張照片時把這位領導給拍虛了。主編審查時也疏忽了這件事。結果,這位副書記把電話打到了省經貿委副主任王一凡的辦公室裡。
  「一凡嗎,我是×××。」
  王一凡忙向×××書記問好。
  書記問:「《龍江經貿》的那個主編叫什麼名字?工作態度怎麼樣呀?」
  王一凡說:「叫曾超,工作態度還可以。」
  「既然可以,讓他在下面鍛煉一下吧。」副書記把電話掛了。
  王一凡沒聽明白是怎麼回事,秘書柯一平拿著《龍江經貿》雜誌對王一凡說:「還不明白呀?是衝著這張照片來的。」
  王一凡問秘書怎麼辦?柯一平說:「立即把曾超調下去。」
  王一凡這樣做了,就在曾超到車隊去工作的第十五天,王一凡就被提拔成了省經貿委主任。因為這位副書記主管幹部。
  萬檢察長接著說:「王一凡根本不瞭解於書記的情況,他是怕於波書記報復他。因為柯一平、穆五元找王一凡時打的是於書記的旗號。你想想,面對將要上任的省委書記,像王一凡這樣的人能不順水推舟嗎?話又說回來了,人哪有不犯點錯的?王一凡管工業還是很有一套的。」
  「如果是這樣,於書記可就被動了。」程忠擔心地說。
  「那怎麼辦?」
  「我可能多慮了,於書記不是那種小肚雞腸的人。我只是怕於書記真的向王一凡負荊請罪……」程忠最後還是下了決心:「那就這樣吧。」
  穆宏從家裡跑出來就到了梁家。
  他和梁穎潔都在學校裡請好了假,打算先陪陪王桂英。羅副礦長和礦上的職工們都在找梁穎潔的父親,所以,他倆專門呆在家裡陪王桂英。
  王桂英見這對懂事的孩子這樣,很是感動。她表面上裝作無事人的樣子,可內心裡苦呀。她是相信梁庭賢的,這個人對煤礦、對他的工人愛之有加。可對女人那可是天生的冷面,在他眼裡,漂亮女人全是木頭。礦上、公司裡也不乏漂亮女人。有的女人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想方設法向梁老總靠近,企圖投懷送抱。
  可是,任憑你是什麼樣子的女人,在老梁那裡都是一個結果。興沖沖有備而去,茫茫然敗興而歸。有女人竟然給老梁造謠說,梁庭賢是陽萎。是不是陽萎,王桂英最清楚。可以這麼說,年輕時的老梁在王桂英身上可來勁兒了。這傢伙要麼工作忙,回不了家,要麼回家來吃飯、睡覺兩件事。其他的大到裝修房子、孩子上學,小到買米買面,他從來都不過問。
  這些王桂英都習慣了,他來不來家裡地球照樣轉,他來不來家裡的一切都得她忙上忙下。有時忙緊了,都是鄰居幫她幹活。自己的丈夫呢,把家當旅館,正用人時連人影兒都找不著。就這一點讓王桂英有點受不了。在王桂英的心目中,梁庭賢除了工作就是工作。要不是王桂英體諒梁庭賢,說不定每次回家總要爆發一場戰爭。
  她就忍吧,實在忍不了了,她也會和他吵架的。梁庭賢這個人偏偏不理這個茬,你吵歸吵,我做歸做,你吵了也白吵,我還是照做不誤。
  王桂英忍無可忍了,曾正式向老梁提出離婚。那些日子,老梁是煤礦采區書記,離了也沒有什麼關係,照樣能再娶一個比王桂英強十倍的。可是梁庭賢黑不下這個心來,王桂英跟著他受了多少苦,別人不知道他梁庭賢知道。
  過去家裡的十幾畝責任田她一個人種,種完了地回家來還要做家務。老的老、少的少,搗豬喂雞樣樣不能少。好不容易熬到了一個進礦的家屬工資格,王桂英才帶著老人、兒女來到了礦上。這王桂英提出離婚可是非同小可。一來他不忍心拋開她,她為這個家做牛做馬,到頭來到哪裡去?除了回到農村,還能到哪裡去。二來二老還在,兒女尚小,她走了誰來照料老人和孩子?這件事一千個不行!一萬個不行!
  可誰想王桂英卻是吃了秤砣鐵了心,非離婚不可。梁庭賢慌了,忙忙表態,一定盡可能回家,盡可能照顧家,請王桂英放心。她說,那也不行!
  這就奇怪了,你不是對我不回家很有意見嗎?怎麼我答應盡可能回家了你還不行,你到底還要幹啥?
  還要幹啥?王桂英知道她和梁庭賢離不了婚,也不可能離婚。她之所以提出了這個令梁庭賢不能接受的話題是因為梁庭賢的家庭觀念太淡漠了,她這樣做的目的只有一個:要梁庭賢多顧顧這個家,別為了工作忙得連家也不要了。可是,這些話還不能告訴他。讓他難上那麼幾天,答應她提出的條件再說。
  談判的結果還是兩個字:離婚。
  梁庭賢為難了,在夫妻的問題上,發脾氣不可以,打人罵人更不可以,怎麼辦?要說梁庭賢這人呀,只要是他想做的事,還真能想出不少鬼點子來呢。
  「我們賭一把,老天讓你走,就離;老天不讓你走,就不離。」梁庭賢以少有的溫和說。
  「咋個賭法?」
  「老天要留你,今晚一定會下雨。老天要不留你,今晚就不下雨。」
  王桂英見窗戶外陽光明媚,別說下雨連風都不可能刮,就說了聲「行。」
  奇怪的是這天晚上還真下雨了,窗戶外唰唰的,窗玻璃上雨水在不斷地往下流著。王桂英心想,這可真神了,咋就下雨了呢?她打開窗戶往外看,夜空中星光燦爛,是有人在房頂上往下噴水呢。
  王桂英悄悄來到了平房的後面,一架梯子正搭在房後牆上。她順著梯子爬了上去,見丈夫正在用小孩的玩具槍往下噴水呢,旁邊還有一個水桶呢。
  王桂英見此情景,心頭一熱,淚水就流下來了。她想自己這事兒做的太過分了。還提什麼條件呀,這事兒就這樣了。她本想叫他的,還要對他說,她原諒他了。她沒有這樣做。她悄悄地來到了家裡躺在了床上。
  她被感動了,他是想方設法讓她留下來的。這樣想時,她笑了。她想起了有人說她家的老梁是陽萎的話來。她更加愛丈夫了。她想,從今往後,她再也不給他出難題了。梁庭賢回來了,他渾身濕淋淋地站在床邊:「快起來,下雨了!」
  她假裝順窗戶看,奇怪的事兒又出現了,那雨還在唰唰地下著。她二話不說,脫去了丈夫的濕衣服,讓他上床睡覺。梁庭賢順手抱過王桂英,把她摟在了懷裡……
  從此後,王桂英再也沒有提起過讓他顧家的要求。
  「媽,該吃飯了。」穆宏把梁穎潔做好的飯端了過來,王桂英這才回到了現實。
  「媽,你哭了?」女兒關切地問道。
  王桂英能不哭嗎?丈夫吃飯了沒有?現在他究竟在哪裡?他還活在人世上嗎?那年「下雨」的事兒出現在眼前時又讓她感動了一回。她大聲地哭起來了,令女兒和穆宏不知所措。
  門鈴響了:「快去開門,你羅叔叔來了。」
  女兒打開門,果然是羅輯田來了。他說:「嫂子,別再傷心了,梁總找到了。」
  「他,他在哪裡?」王桂英擦去了眼淚問道。
  「我們一起去接他吧,省委於書記也要去,就是他讓我通知你的,讓你和小潔一定要去。」
  王桂英急忙換衣服去了,梁穎潔把一杯飲料遞到了羅叔叔的手裡,羅輯田咕咚咕咚一口氣把飲料喝盡了。
  「陳秘書,你給我叫的人呢?」於波見陳秘書走進了辦公室,問道。
  「剛接到電話,省人民醫院的雷院長和性病科的羅主任十分鐘後趕到。」陳秘書說著把一份文稿遞了過來。後者說:「稍等。」見於書記的簽字結束了,陳秘書才把文稿遞了過去。於波認真地看著文稿,從表情上可以看出來,省委書記對文稿很滿意。陳秘書這才如釋重負地走出了省委書記辦公室。
  陳秘書又走進來了,於波知道等的人來了便說:「請他們進來吧。」
  雷院長、羅主任進來了。大概是第一次進省委書記辦公室的緣故吧,面對這樣寬大、氣派、鋪著地毯的辦公室,兩位客人走了幾步竟停下來了。
  陳秘書介紹說:「這位是雷院長,這位是羅主任。」於波迎過來和客人握手:「請,請坐。」陳秘書把兩杯熱茶遞到了客人的手裡。
  「請你們來,是想請教一下有關性病方面的問題。」於波開誠佈公地說。
  「請教不敢。」雷院長謙虛地說:「羅主任是我們院這方面的專家,羅主任,你給於書記匯報吧。」
  「哎,不是匯報。羅主任,你能不能簡明扼要地先介紹一下這個可怕的性病,然後嘛再說說傳染途徑。」
  羅主任介紹說,艾滋病病毒又稱人類免疫缺陷病毒,是艾滋病的病原體。它們經常侵入淋巴細胞和單核細胞,破壞這些細胞並導致免疫功能下降。被感染的人開始根本不知道自己有病,血清中也檢測不出抗體,這段時間稱為窗口期,一般為兩周到三個月……
  「羅主任,你看你能不能再簡單一些。」於書記打斷了羅主任的話說。
  「好的。」羅主任繼續說,被感染病毒的人,經過檢查,血清中可測出抗HIV抗體。這就說明,這人已經感染上艾滋病病毒。我們把被感染的人稱之為艾滋病病毒攜帶者,即HIV攜帶者。
  「艾滋病的全名叫什麼免疫缺陷綜合症?」於波問。
  「叫獲得性免疫缺陷綜合症。」
  「怎麼講?」於波又問。
  「就是說,這種病毒人一旦感染上,人的免疫系統功能就會下降,直到沒有免疫功能。」
  「我明白了。」於波說,「就是說沒有任何抵抗力了,容易感冒、拉肚子,且治不好。」
  「對對!於書記。」
  「還有,照你前面講的,窗口期就有三個月,我的理解這窗口期就是病毒已經埋伏到人體裡了?」
  「是的,於書記。」
  「也就是說,人感染上病毒到患艾滋病,還有一段過程?」
  「對。」
  「那麼,只要發現了這個窗口期,在接受治療的情況下,會不會延長這種窗口期,或者說,能不能把已經埋伏在人體內的這個『殺手』徹底消滅掉?」
  「前者有可能,也許是三個月,或三年,或者更長。但要徹底消滅掉這個『殺手』,很困難。」
  「好。」於波喝了一口白開水,「再請教一下,與這種病人接觸,應該注意什麼?接觸者會不會被感染?」
  「好的。」羅主任介紹說,在同一間房子裡生活、在同一個教室裡上課、在一個車間裡上班,等等,都是可以的,因艾滋病病毒不可能在空氣中播散。這是一。
  第二點,也不可能經由水、食品和未經消毒的餐具傳播,也就是說,不可能通過消化道傳染。因此,人們進入市場,出入餐館,也不會有被傳染的危險。
  第三,也不可能通過日常的生活接觸而傳播,包括完整皮膚接觸,如握手,甚至公共淋浴;接觸帶病毒者或病人用過的衣物,如衣服、被褥、貨幣等等,即使在有艾滋病患者的家庭中,除配偶與小孩外,其他成員也不會被傳染。與艾滋病病人一般的交往,到外地旅遊或度假,只要遵守艾滋病的衛生規則,是不可能有被傳染的危險的。
  第四,在天然水中游泳,與病人皮膚接觸、擁抱、一般禮節性接吻都不可能被傳染。
  「哎,羅主任,連禮節性的接吻都不會有問題,那什麼情況下可能被傳染呢?」於波聽得很認真,問得也很詳細。
  「主要有三種途徑:一是性傳播;二是母嬰傳播;三是血液傳播。」
  「就是說,只要不接觸患者的血液、粘膜,都不可能被感染?」於波問道。
  「是這樣。」
  「看來艾滋病並非我們想像的那麼可怕嘛!雷院長,我們要加大這方面的宣傳力度,不然的話,人們都會把艾滋病當成洪水猛獸了。連病人的家屬都不讓病人進家門,這怎麼可以呀!不瞞兩位說,我在羅主任介紹之前,這些問題也是模糊的。還有,羅主任,我們有一位企業家被人陷害,很可能被感染上了艾滋病病毒了。請你們一定認真地檢查和治療。」
  「這沒問題,請於書記放心。」
  「原來是這樣。」雷院長說,「怪不得於書記對這個問題如此感興趣,原來是為了梁庭賢呀。」
  「是的,雷院長,這個梁庭賢,可是我們龍江省的一個寶貝疙瘩呀。我就把他交給你們了!……好吧,今天就到這裡吧。我還有個會要參加。希望你們把梁庭賢同志這個病人給我護理好,最好能治癒。」
  「我們一定盡力。」雷院長、羅主任齊聲說。
  陳秘書走進來了:「於書記,開會的時間到了。」
  「好,我這就走。雷院長、羅主任,謝謝你們!」於波和兩位客人握手告別。
  於波推開會議室的門時,劉省長、政法委陳書記、省紀委程書記、省公安廳汪副廳長、省檢察院萬副檢察長等「1號專案調查組」的全體人馬全起立了。
  「坐,坐吧。」於波說著坐在了會議室裡那把只有省委書記才能坐的椅子上。
  程忠匯報說:「於書記,王一凡你昨天看過後,我們把什麼都弄清楚了。他沒別的問題,只有一個,就是聽信了柯一平、穆五元的假話。」
  「什麼假話?」於波威嚴地問道。
  「這兩人都說,於濤當集團老總是你於書記授意的。我說,那時的於書記和我還在新城市。可這也難怪,這個王一凡,工作上有一套,就是這一點小毛病,看風使舵。可這也不能怪人家呀。柯一平、穆五元、於濤還送了王一凡100萬元,人家理直氣壯地給退回去了。這些情況全核實了。」
  「這麼說,我得去向王副省長負荊請罪了?」
  「這倒不必,因為王一凡沒有把這些情況及時地向組織匯報,再說了,在於濤的問題上,他也是有責任的。」程忠說。
  「那這樣吧,今天晚上讓政法委陳書記來我這裡一趟,明天上午我們一塊去接他出來,銀嶺礦區的那一攤子還得他去管。劉省長,你給他交待清楚。把八道嶺煤電股份公司的事情管好,別影響企業的正常生產。」
  「你放心,這件事我親自辦。」劉省長表態說。
  程忠接著匯報了盧四油受賄50萬元的犯罪事實。
  「這個盧四油,不就是那個口口聲聲喊廉潔的人嗎?我們黨的事業就是這些個傢伙給耽誤的。把材料移交檢察院吧……事實已經很清楚了,對於濤,你們為什麼還不採取措施?要等到他把證據都銷毀了再去抓?」
  「不!」程忠匯報說:「暫不驚動於濤有兩個原因:一是張三君被殺案和他可能有直接的關係,還未拿到強有力的證據,二是集團公司剛剛組建,這就立馬換人……」
  「好了!」於波打斷了程忠的話:「張三君被殺案有他的情書在張三君手包裡,他脫不了干係,這是一。其二,他向盧四油行賄,這點已經證據確鑿。其三,如果再讓他在集團老總的位子上呆一天,那麼,他還會給你生出什麼事兒來呢。程忠書記,你這樣做是有私心的,我們說王一凡見風使舵,你程忠這叫什麼呢?啊?如果於濤不是我的弟弟,你也會這樣做嗎?」
  「不!於書記,我向你檢討。」程忠此刻心情異常的好。他絕沒有看錯人,這就是他熟悉的於波,這就是他瞭解的省委書記。說實話,在對於濤的問題上,正如於波講的,他確實有點私心。而這私心也正像於波說的那樣,因為於濤是於波的弟弟。他這樣做,實際上也是在投石問路。如果於波不表態,怎麼辦?難道讓梁庭賢們繼續受冤蒙屈,難道讓八道嶺、銀嶺礦區的20多萬幹部職工失望?
  他心想,於波肯定會指示對於濤採取措施的。他想的沒有錯,好一個於波,對黨的事業無限忠誠,對腐敗分子、對無能之輩深惡痛絕,哪怕這個傢伙是他的弟弟,哪怕這人是他救命恩人——嬸娘的獨生兒子!
  好樣的,於波!好樣的,省委書記!我程忠在你手下幹活,是幸運,更是一種幸福。1999年,你任市委書記時,你提我當市長,讓我完成了畢生的事業:「引黃入新」引水工程。使我的追求、抱負全範圍地實現了。
  你到省裡當省委書記,又把我提到了省委副書記、省紀委書記的崗位上,今天又讓我親自處理省委書記的弟弟於濤。你說,我程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還有什麼可說的。說良心話,在他手下工作,真是幸運啊!
  「我的意見是,」於波嚴肅地對程忠說:「馬上辦手續把於濤隔離起來,進行審查!」
  「是!」程忠站起來說這個字時,發現於波的雙眼裡閃著淚花。他是不是想起了她的嬸娘,或者是想起了受盡苦難的梁庭賢?程忠想,他一定是把這兩個人都想起了。我可敬可愛的戰友加兄弟,我尊敬的省委書記,你這是怎麼了?……
  「好了!?」於波強忍著沒有讓淚水流出來,省委書記的那種威嚴,立刻又回到了他的身上:「對於濤,從今往後,誰也不許有私心,如果有誰敢膽大包天,包庇於濤,我於波第一個撤了他!程書記,你聽清了沒有?」
  程忠又站了起來:「聽清了!」
  「大家聽清了沒有?」於波又大聲問。
  「聽清了!」
  「好!散會!」於波說完散會,大踏步地走出了會議室。劉省長望著於波的背影說:「又一個活脫脫的陳剛!」
  陳剛是於波的前任,現調首都工作。
  劉省長繼續說:「這是龍江人民的福氣啊!」
  在場的人都七嘴八舌地說起於波來了。雖然,說的都是讚揚的話,可從大家的表情上可以看出,都是一些發自肺腑的真心話。
  人心是桿秤啊!那秤鉈不僅僅是老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