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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1號專案組

  羅輯田終於下定了決心,他要在銀嶺礦區捅個馬蜂窩,他要在老天的屁門上捅個洞,他要在老虎的嘴裡拔牙,他要在太歲頭上動土,他要把這個所謂的煤業集團折騰個天翻地覆……
  就這樣,驚動省委省政府高層的特大事件發生了……
  梁庭賢試著給家裡打了幾次電話,妻子王桂英一聽是丈夫的聲音,啥話不說就把電話掛了。
  梁庭賢在一個夜深人靜的時候,悄悄地來到了家門口,按了幾下門鈴,女兒梁穎潔來開門,妻子王桂英跑過來一把拉開了女兒。她對著梁庭賢說了一句「丟底顛臉的東西」,就啪一下把女兒打開的防盜門裡邊的木門關上了。
  梁庭賢只覺得天旋地轉,他堅持沒有讓自己倒下去,他扶著冰涼涼的防盜門,仰天長歎了一聲,眼淚唰唰唰流了下來……世界上有什麼樣的事比親人不理你還大呢?梁庭賢這才感覺到了「上天無路、入地無門」、「有家難回、有國難投」這兩句話的真正內涵。
  「梁總,我們走吧。」不知啥時候,羅輯田來到了他的身後。
  對門的鄰居也不知道是啥時候打開了門,這時候突然「啪」一聲關上了門。梁庭賢愣怔怔地盯著鄰居家關上的鐵門,心裡似翻江倒海一般。
  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有眼淚似開了閘一般,流個不停。他突然一把甩開了羅輯田:「輯田,你,你,你走,快離開我!」
  羅輯田啥話不說,強行把梁庭賢推下了樓,又把他塞進了他親自駕駛的一輛轎車裡。梁庭賢斜倒在車後座上,無聲的、冤屈的淚水還在流著……
  此時此刻,梁庭賢妻子、女兒也在相抱痛哭……
  到青嶺中醫院性病專科的病房裡時,司機王永傑早就離開了,他留下了一張字條,上面寫的是:「梁總,對不起,我必須得離開你。否則,我家裡人連門都不讓我進了。對不起。王永傑。即日。」
  梁庭賢手拿著紙條,悲憤的屈辱的情緒籠罩著他的全身。此時的梁庭賢已經流乾了眼淚,他感到自己的雙腿一點勁兒也沒有了,他倒下了。
  羅輯田忙大喊了一聲「護士」,就往床上抱梁庭賢。護士來了,幫羅輯田把梁庭賢弄到了床上。
  羅輯田大聲說:「從現在開始,你們要派專人在這裡值班!」
  護士說:「先生,值班沒問題,可你得交錢呀,現在你們已經欠醫院治療費3萬多元了。」
  「欠這麼多呀?」羅輯田吃了一驚,「不是交了5萬元嗎?」
  「那點錢夠啥呀,為了治他的病,我們用的針劑全是進口的,一支3000多塊呢!這一天打8支,你算算,這已經3天了……」
  「好好好!我馬上去取錢,你們一定要按我說的辦。一小時後,我給你們醫院交100萬元,怎麼樣?這下夠了吧?」
  見護士點了點頭,他才看梁庭賢,梁庭賢目光呆滯,死死地盯著天花板一動不動。
  「梁總,你可要挺住呀,我去去就來。」羅輯田匆匆出門,上車、點火、起動,小轎車像離弦的箭一樣射進了黑暗中。
  黑暗很快被車燈撕開了一道口子……
  1小時13分鐘後,羅輯田拉著礦財務的同志,背著100萬元人民幣來到了青嶺中醫院性病專科,可是,梁庭賢不見了。
  梁庭賢失蹤了。
  那護士拿著一沓單子要羅輯田交費,羅輯田大叫道,「交什麼費?如果找不到人你們要負全部責任!」
  羅輯田發動原八道嶺礦的幹部職工找梁庭賢,結果是一無所獲。
  羅輯田知道,梁庭賢之所以有今天,完全是他羅輯田的過錯。他錯在不該瞞著梁庭賢帶人去省裡上訪,上訪的結果就是,雖然省裡責成市裡對此成立了調查組對幹部職工反映的問題進行調查,可是,付出的代價是何等的慘重呀!說老實話,不論是八道嶺礦、還是新組建的股份公司,如果沒有梁庭賢,誰也玩不轉,他羅輯田更是玩不轉。
  雖然,梁庭賢的成功中有羅輯田的一部分,可你真要讓羅輯田挑頭干,別說羅輯田不願意,就是願意他也幹不好。因為,拿羅輯田的話來說那就是他姓羅的天生就是當副職的料,就像諸葛亮天生是當軍師的料一樣。
  羅輯田有無數次深刻的感覺,你只要跟著梁庭賢干,你會特別的心情舒暢,特別的無牽無掛。一句話,在梁庭賢手下幹活是一種享受。他這個人你不必要防著他什麼,別說是害人,背後連一句損人的話都不說。你有毛病了,他會當面給你指出來,你做錯事兒了,他也許會罵你個狗血噴頭。但他從來都不抓辮子,不記後仇,說過就過,從來不婆婆媽媽。
  還有一點,梁庭賢這人能勇於承擔責任,留給別人的永遠都是責任感。他也特別能聽取別人的意見,一旦意識到自己錯了,他不但會找你承認錯誤,而且還會對自己的錯誤造成的後果承擔相應的責任。談工作時,梁庭賢簡明扼要,幾句話說清楚問題後,會拍拍你的肩膀說:「干就要幹好,幹出個樣子來!不干就讓位子,回家抱孩子去!」
  就這麼普通的幾句話,會讓他的部下拼著性命去幹。羅輯田能在他的手下幹得如此出色,憑的就是這幾句話。這句話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可是不容易的。可對於梁庭賢來說,這句話中信任、鼓勵、希望、誠信……全在裡邊。
  他們在梁庭賢的手下,幹出了名堂,短短的8年時間,把八道嶺煤礦搞得紅紅火火了。如今,上面就憑著一紙文件,唱著「深化國有企業改革」的高調,就把這個礦給收走了。把若干個礦聯合起來,組建集團公司、聯繫艦隊。
  參與國際市場競爭,這一點都沒有錯,就別說加入WTO的需要了,這樣做的本身就有利於地方經濟的發展。羅輯田認為,改革就是要把不利於企業發展的東西改掉,把有利於企業發展的機制引進來。
  可新組建的集團公司倒好,把八道嶺礦的財務收走了。收走了財務的直接變化就是,大家的工資下降了,獎金沒有了。職工心情本來就不是太好,可你不該把八道嶺煤礦職工辛辛苦苦掙來的血汗錢無原則地發給那些虧損礦的人呀。這些人拿著八道嶺煤礦員工的血汗錢,唱著「還是社會主義好」的口號照樣打麻將、照樣吃喝玩樂、照樣損公肥私。
  當然了,八道嶺煤礦的職工還是願意為真正下崗的職工做貢獻的,因為他們的覺悟境界都在相當高的層次上。關鍵是,他們認為集團公司這樣做是拉郎配、是鞭打快牛。你幹得好的應該支援幹得不好的,而幹得不好的也不用想辦法往好裡干,還是繼續甩撲克、畫鬍子、賭錢。這叫啥改革呀,這不是獎懶罰勤,這不是又回到了吃大鍋飯的年代了嗎?
  照這樣下去,別說這些企業扭不了虧增不了盈,就是八道嶺礦也會被徹底拖垮的。
  怎麼辦?八道嶺礦的幹部職工都面臨著何去何從怎麼辦的問題。還有,財務權被集團收走之後,大家還在認真地幹,大不了花錢時向集團公司打個報告嘛,雖然錢是比過去少了許多,可是八道嶺的員工們還是能顧全大局的。可後來的事確確實實讓八道嶺的員工們受不了了。
  煤業集團居然又下令把八道嶺礦的銷售權也收走了。集團的銷售公司還是按八道嶺的銷售合同往外銷煤。可是用戶有意見了,上海方面提出要終止合同,原因是煤質出了問題;杭州方面也提出來要終止合同,他們的理由是本月礦上發煤的時間整整晚了三天,違反了合同不說還影響了他們的生產……面對這種形勢,集團的董事長、總經理於濤慌了,立即召開了董事長辦公會。
  在會上,於濤要求集團副總經理梁庭賢顧全大局,出面做好這些客戶的工作。因為這些客戶多年來已和你八道嶺礦結下了深厚的友誼。
  集團黨委書記也說:你梁庭賢同志可是個老黨員了,你的所作所為一定要按照黨的要求去做,你要知道,你這樣做是在為銀嶺礦區20多萬職工作貢獻!……
  梁庭賢這時候把手機的耳機塞在了耳朵裡,因為副礦長羅輯田打進了電話。
  八道嶺礦黨委書記、礦長梁庭賢同志按下了OK鍵,羅輯田的聲音傳進了耳膜:「梁礦長,一定要提出成立股份公司的要求,否則,我們不去做這些客戶的工作。你老哥同意了也不行,我和1800名礦工不會聽你的。」
  梁庭賢聽到這裡笑了,他心想羅輯田這小子,不聽我的話這話說了有十來年了,哪一次沒有聽話?羅輯田接著說:「只有成立了股份公司,按《公司法》辦事,集團就沒有理由抓我們的財務權、銷售權不放了。只有這樣,八道嶺礦才能保住!千萬千萬……」
  梁庭賢沒有完全按羅輯田的意思發言,他在發言中只是把組建股份公司的事在最後提了出來。
  梁庭賢說:「干就要幹出個樣子來,不干就讓位子!我這人很直,請各位諒解。我覺得我們幹得還是可以的。如果是我幹得不好,我可以讓位子。集團公司沒讓我讓位子,還給了我一個集團的副總。我會顧全大局的。所以,出面做工作是可以的,但是,能不能做得通,我不敢保證。」
  於濤把梁庭賢字裡行間的意思聽了個一清二楚,看來柯英明、穆五元把這個梁庭賢是摸透了,這傢伙是不肯出力做工作的。這也難怪,人家栽的樹,要摘桃子時,我們大家都來了。按理說,這摘桃的隊伍中,人家要排在第一位,現在是你於濤排在第一位。同時,有嚴重虧損的礦務局、礦管會的頭頭們全排在了這支摘桃大軍中,你想想,梁庭賢能沒有想法嗎?
  於濤在內心裡為梁庭賢開脫,可說出口來的話卻是另外一種情況:「梁副總你要搞清楚,這八道嶺礦是銀嶺市的國營煤礦。既然是國家的礦,我們就必須無條件地執行省裡的決定!」
  「我沒有不執行決定。」梁庭賢說:「我只是覺得奇怪,這集團公司收走財務、銷售權,難道也是省裡的決定?」
  「我說梁副總呀,你口口聲聲自己是個老黨員,咋連這麼個概念都不清楚呢?」集團黨委書記面無表情地說:「集團是省政府批准的。集團的一切決策自然是按省政府的要求出台的。怎麼,你還有什麼不清楚的地方?」
  沒有等梁庭賢說話,在座的十幾位副總、黨委副書記們都七嘴八舌地聲討起梁庭賢了。他們的意思很清楚:大家吃的是國家的,不是你梁庭賢的;既然不是你個人的,你就得服從集團公司這個大局。這些人的級別大多是正地、副地級,而他們曾經領導的礦、局、委全都是虧損的。說實話,他們現在在吃大戶,而這個大戶,實際上就是八道嶺煤礦。
  「看來梁庭賢同志對省上的決定還有牴觸情緒嘛,這些年你八道嶺礦富了,現在是該讓大家共同富裕的時候了……」
  「你這個同志就是不知好歹,你想想看,你的礦長、黨委書記是誰給的?包括八道嶺煤礦,是誰的?職務、榮譽全是黨給的,對不對?企業又是國家的,對不對?你不能老是躺在功勞簿上嘛……」
  「對呀,你這麼能。為啥自己不去開個礦呢?」
  ……
  梁庭賢的無名之火快要壓不下去了,他準備拍案而起,罵這些無恥之輩、無能之輩一個狗血噴頭:為什麼你們的礦不掙錢,反而賠錢?為什麼國家給你們投資了幾個億、甚至十幾個億,上了那麼多漂亮的生產線反讓這些寶貝在那裡躺著?
  梁庭賢想把這些無恥之輩、包括於濤於無能的所作所為全指出來,然後告訴他們:八道嶺煤礦是國家的,可是國家未給投一分錢。我們的生產線完全是靠我們自力更生、艱苦創業掙來的!你們還有臉在這裡大放厥詞、大言不慚?你們說說,國家的錢究竟上哪裡去了?
  可是,梁庭賢的火最終還是壓下去了。羅輯田及時提醒說:「別跟這幫小人一般見識,更不能發脾氣,你發了也沒有用,只能降低咱們的身份。我們要想方設法達到自己的目的……」
  於無能是希望梁庭賢發火的,他就是想讓集團班子的全體成員反對他,最終讓他滾蛋。他見梁庭賢最終未發起火來,就打斷了大家的議論:「你們別說了!梁庭賢同志幹得就是比你們好,這一點,我在省領導那裡也是這樣說的。好了,不說了。梁副總呀,解鈴還需繫鈴人,你要去解鈴。同時,你有什麼想法,今天可以提出來。只要有利於銀嶺煤業集團發展,我全力支持!」
  於是乎,梁庭賢這才把組建八道嶺煤電股份公司的設想提了出來。梁庭賢知道,於濤於無能一定會反對的,可是,這一次,又讓羅輯田那小子說准了。早在開會前兩小時與羅輯田談話時,羅輯田就斷言:你不提人家肯定不主動提出來,你一定要先提出來,於濤不但會同意,而且還會提出這個股份公司要以煤業集團為主組建。以誰為主不要緊,關鍵是一定要組建這個公司。還有,於無能還會做工作爭取股份公司的董事長,可是這一點省裡是不會同意的。同時,也不符合《公司法》的要求。
  後來梁庭賢問羅輯田:「你咋知道於濤會同意組建股份公司?」
  「那還不明白?於無能的狗頭軍師是柯一平和穆五元,這改組集團、培育股份上市是柯一平的主要工作,也是省委省政府首先考慮的大問題。另外……」
  「另外什麼?」梁庭賢追問道。
  「這另外嘛,」羅輯田苦笑了一下,「於濤把瓜皮趁勢打給我們,你跑成了,成績是人家的;你跑不成,吃苦受累是我們的。同時,這個苦差事,除了你讓我羅輯田干,還有誰幹?」
  事情果真就像羅輯田分析的那樣發展著。令於無能想不到的是,梁庭賢、羅輯田們跑了才兩三個月,龍江省八道嶺煤電股份公司就成立了。還令於無能想不到的是,省上否決了由他兼任股份公司董事長的提議。
  可是,好景不長,股份公司是成立了,可股份公司的財權、經銷權讓於無能緊緊抓住不放。於無能還是於無能,他雖然管理企業無能,扭虧增盈無能,可他收拾人、捉弄人、整人、誣蔑好人的本事確是綽綽有餘的。
  好呀,既然你姓梁的當董事長了,那好吧,我表面上仍然是關心你、支持你股份公司的發展。你煤電股份的大會小會我參加、大事小事我過問,讓人感覺到在煤電股份,我於無能無處不在,也高高在上。你不是股份公司的一把手嗎?那好呀,你花錢找我姓于的批來,至於批多少,是我姓于的說了算,大事小事你來請示我,我同意了你做,不同意了,對不起,你先等一會兒,至於這一等要等多久那就不是我於無能的事兒了。
  不僅如此,八道嶺煤礦過去簽的好些其他合同也無法執行。如與龍江食品集團公司簽署的聯合在銀嶺設立分公司的合同;與龍江大學簽署的已經執行了一年的聯合辦學協議;與國外簽的引進培訓MBA高級管理人員的協議,等等等等。
  最為要命的是,與德國簽訂的引進煤炭深加工生產線的協議不能如約首付30%的訂金,對方揚言要把銀嶺煤電股份公司告上法庭。而類似的揚言要上法庭的合作夥伴還有許多呢!
  這一切羅輯田是心知肚明的。可對1800名職工來說,這一切似乎與他們太遙遠。他們中大多數人關心的是他們的工資長了沒有?獎金增了沒有?令八道嶺煤礦的員工想不通的是他們的工資一降再降,平均工資由過去的3000多元降到了1000多元,還不能如數足額發放。後來,獎金又從1000多元降到了200多元,現在連這200多元都拿不到手了。
  利益受到了損害,工人們才感覺到危機正一步步向他們靠近。他們也關心起公司的命運了,什麼不能執行合同的事啦、違約被人家告上法庭的事啦,等等等等事兒都放在了心裡,就連集團公司老總、副總們的種種劣跡也有人開始收集了。
  於是乎,一呼而百應,群起而攻之。他們本來要全體出動上省城去群訪,可羅輯田再三說:「不可以,不可以,事兒鬧大了,梁總是不會饒過我的。」
  就這樣選出了180位代表,代表全礦1800位幹部職工到省政府。這上訪的結果就是梁總莫名其妙地患上了艾滋病,又突然地失蹤了。你說說,這些麻煩是不是他羅輯田給梁庭賢造成的?
  其實,羅輯田一點都沒有錯,就連省政府的工作人員也讚揚說,他們派代表來上訪是對的。如果群訪,那是非常錯誤的。可是,此時的羅輯田不這麼認為。他感覺到,是他害了梁庭賢,是他把梁總推向了絕境。
  俗話說的好,狗急了都要跳牆的,何況一個人!實實在在說,梁總的事完完全全逼急了羅輯田。我是一個普通幹部,我如果做出過激的事兒來,這一是於無能逼的,這二嘛,不僅僅是為了梁庭賢,還完完全全是為了八道嶺煤礦和1800名職工呀,當然了,也是為了新組建的八道嶺煤電股份公司的八萬名職工呀!
  羅輯田知道他這樣做是違反原則的。可是不這樣做又能怎麼樣?上次上訪後,市裡雖成立了工作組,可是工作組到銀嶺礦區後,事情非但沒有朝好的方向轉化,而且是越來越糟。我這樣做也是迫不得已呀,希望梁大哥能理解我!
  羅輯田終於下定了決心,他要在銀嶺礦區捅個馬蜂窩,他要在老天的屁門上捅個洞,他要在老虎的嘴裡拔牙,他要在太歲頭上動土,他要把這個所謂的煤業集團折騰個天翻地覆……
  就這樣驚動省委省政府高層的特大事件發生了……
  穆宏是個很有個性的大學生,跟他父親穆五元不一樣的地方那是太多了。穆五元的小算盤打得辟哩叭啦。如果讓兒子與省委書記的公主連上姻,那他就是省委書記的親家了。於波沒來龍江省委任職時,他就是省委組織部的決策人物了,那這以後,他這個副部長就會平步青雲,副部長、部長、副書記、書記……
  然而,穆五元在官場上是一往無前的贏家,可在兒子這裡卻成了輸家。穆五元陞官發財的如意算盤在兒子這裡打錯了。幸虧沒有將此事告訴柯一平,否則,他堂堂穆大部長的臉面就會在朋友面前喪失殆盡。但是,穆五元還是穆五元,他這個笑面虎的本性裡有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一面,要不然,他就不會平步青雲,升到省委的組織部副部長了。
  這一天的天氣很燦爛,穆五元又來到了龍江大學。令他想不到的是,兒子穆宏居然請假找梁穎潔去了。梁庭賢出事後,梁穎潔失蹤了,校方派人和梁穎潔的同學們都四處去找。當然了,找得最辛苦也最認真的自然就是穆宏了。他上了不下二三十次梁家門了吧,對門的那個壞女人(穆宏後來在梁穎潔面前這樣叫她家對門的女主人)還幾次出來說他:「你這小子傻不傻呀,別人像躲瘟疫一樣躲都躲不及,你還天天來。小心點,別傳染上艾滋病。」
  穆宏不理睬壞女人,他一心一意要叫開這扇冰涼涼的防盜門。功夫不負有心人,梁家母女竟然在一天夜裡打開了門。
  進門來的穆宏首先跪倒在了梁母王桂英面前,慌的王桂英手忙腳亂:「你……」
  「別動我!」這小子吃了豹子膽了,竟敢對未來的丈母娘發脾氣,「你讓我說完話!」
  見王桂英不說話了,他才偷眼看了一眼在一邊無動於衷的梁穎潔說:「伯母,我敢說,伯父是冤枉的。就說這病是老虎,可伯父連一次家門都未進過呀,難道說我來你們家就能染上病?簡直是奇談怪論!我不怕,伯母,你也放心,我會讓穎潔幸福的。穎潔,快告訴媽媽,我是認真的……快呀……」
  王桂英早成了淚人兒,她見女兒朝她點了點頭,便輕輕拉起了穆宏:「娃呀,你起來吧,我……我答應,你們!」
  穆宏和梁穎潔把王桂英扶坐在了椅子上。穆宏把包裡的吃食擺了一桌子:「媽媽,來吧,天不會塌下來,我們先填飽肚子。」
  「對呀,媽媽,不論發生什麼事情,這日子還得過呀。媽,來吃點吧。」
  王桂英抹了把眼淚說:「娃娃們,我吃,我這是高興啊!這些天來,除了羅礦長,再沒有一個人來敲過咱家門。我……」
  就在這個時候,穆五元找上門來了。他們通過學校瞭解到了穆宏的去向。又通過鄰居,知道兒子在這個艾滋病病人家裡。這個從來沒有發過脾氣的笑面虎第一次發了火。
  可是,你發火有什麼用?兒子把他關在防盜門外說:「我已經是梁家的女婿了,你要不願意,咱們就一刀兩斷!」
  穆五元也不示弱:「你是我的兒子,我得為你負責,你傳染上了病,我和你媽怎麼辦?」
  「傳染病?笑話!咋傳染,這裡根本就沒有病源!」
  「好好好!兒子,我說不過你……」笑面虎知道這個兒子的脾性,一旦認準的事兒九頭牛也拉不回來,再加上樓上樓下的鄰居站滿了樓道,他只好在心裡說,再想辦法吧。
  這之後,公安局的人突然埋伏在了梁家附近,第三天穆宏買菜時被他們帶走了。穆宏想大叫給梁穎潔報個信,可公安人員捂上了他的嘴。他被帶到自己的家裡。
  穆宏的媽媽在醫院當大夫,她是兒子的支持者,她說:「艾滋病有三種傳染途徑,一是血液、二是母嬰、三是性生活。這梁庭賢出事後就未回過家,這病怎麼傳染?」
  「去吧,去吧,夫人,這事兒你不准管。」穆五元笑嘻嘻地把老婆推進了臥室。
  「穆副部長!」兒子又叫了一聲說:「我已經決定了,你說一籮筐也沒有用。你最好別來那套包辦的封建做法,我呢,態度很明確,非梁家女不娶!」
  「你?」笑面虎氣得癱坐在了沙發上。父子倆相持了近一個小時,沒有任何結果。穆五元有氣無力地說:「去吧,去吧……我再也不管你了。」
  穆宏拉開門就跑了出去……
  八道嶺煤礦內的八道嶺賓館六樓會議室裡,正在舉行著一次特殊的會議。會議室門外、通往五樓的樓梯口,幾名中年勞模正在「站崗」。樓梯口的兩名勞模,看上去閒著沒事,實際上他們正在執行著羅輯田交給他們的任務:任何人不准上樓來!
  會議室裡,180名幹部職工代表認認真真地聽著羅輯田的講話。羅輯田的聲音是沙啞的,是充滿感情的。除此之外,整個會場裡安靜得連手錶指針的聲音都能聽的一清二楚。
  羅輯田說:「我知道,我們這樣做,梁礦長是不會答應的。可是,同志們!不這樣,我們怎麼辦?我敢保證,我們的梁礦長是清白的。現在,他已經失蹤了近50個小時了。我們大家可以說是找遍了每一個角落……
  「我們這樣做,一是為了救梁礦長,爭取讓公安局派員尋找。做到這些,在今天的銀嶺市,是不可能的。就像市上派來的工作組不關心我們大家的死活一樣,他們是不會找梁礦長回來的。第二不僅是為了我們八道嶺礦的1800名父老兄弟姐妹,也是為了8萬名煤電股份公司的全體員工。往大點說,也可能是為了整個銀嶺礦區20多萬幹部職工呀!為了我們整個銀嶺礦區的20多萬幹部職工,我們必須這樣做!」
  今天到會的這180名幹部職工,是八道嶺煤礦1800名幹部職工的代表,那天到省府去上訪的也是他們這些人。那天的梁庭賢沒有出事兒,他正好到省裡去開會。也是在這個會議室裡,也是這些人,他們瞞著梁庭賢到省府去上訪。雖然事後梁庭賢嚴厲地批評了羅輯田,可是羅輯田還是羅輯田。他知道,今天的舉動梁庭賢如果知道了仍然是不會答應的。
  羅輯田之所以能死心塌地地跟上梁庭賢干,主要原因之一就是這個人不胡來。無論在什麼形勢下、在什麼情況下,他從來都是堅持原則的模範。對任何人,他都以誠相待,對任何事他都能一絲不苟地認真去做。哪怕這人這事對他本人有多麼的不利。
  那一年,梁庭賢在銀嶺市五道嶺礦當礦長,羅輯田是他的副礦長。五道嶺煤礦是梁庭賢的命根子,他17歲進礦,一步一個腳印,從掘井采煤工人到技術員、到副隊長、到隊長,到采區黨委副書記、到副礦長,他梁庭賢容易嗎?他不容易,他從一個農家娃到礦工,在五道嶺礦一幹就是28年。
  五道嶺礦從無到有,從手工采煤到機械化采煤,這中間付出了梁庭賢的多少心血和汗水呀!梁庭賢進礦時,五道嶺這個地方小礦的年產量才幾十噸。他當采區黨委書記、副礦長時年產量也才幾百噸。他任礦長以來,大小經過了五次礦井技術改造,使這個小礦的產量由300噸上升到了年產量1萬噸。1萬噸的產量,這在銀嶺地區的歷史上可是個創舉。應該說,梁庭賢該躺在功勞簿上吃一輩子了。可這個「礦山實幹家」則不然。他還要擴大生產規模,就在這個時候,羅輯田來了。這個農民的兒子從礦業大學畢業後被梁庭賢弄來了。羅輯田雖然是學技術的,可他對銷售卻情有獨鍾。就在五道嶺煤礦經過大型的三次改造後,年產量由過去的萬噸到300萬噸時,時任礦技術改造部主任的羅輯田向梁庭賢交了一份意見書。
  這一封洋洋萬字的意見書令梁庭賢心跳不已。他正在為五道嶺礦年產量的大幅度提高、銷售也出現了困難而焦慮時,這封意見書擺上了他的案頭。
  羅輯田指出,用大鍋飯的經營形式解決年產量300萬噸煤炭企業的生產銷售問題,是小馬拉大車。目前,路是平的,小馬拉大車,用點勁也可以走,甚至到下坡時還會走得很快。可是,遇到上坡怎麼辦?這就要解決一個實際定位的問題。實際上這輛車需要一匹大馬,大馬拉大車,一切問題就會迎刃而解。現在的關鍵是如何把大車上的小馬換下來。
  「好小子!」梁庭賢急著看下文,如何換一匹大馬。
  羅輯田建議說:打破現有管理模式,除黨政辦公室外,20多個非生產單位、科室全部撤銷,在此基礎上成立三大公司。生產公司只管采煤,完成年產300萬噸的采煤任務。死亡率、消耗率都確定、包干到經理的頭上。銷售公司只管銷煤,要卡死銷售成本,超者歸己、欠者自補。服務公司定量搞好食堂、招待所、物資和後勤服務……
  「人才呀!」梁庭賢喊了一聲「人才呀」就讓人去叫羅輯田速來他辦公室。他等了好一陣子,還是不見羅輯田的人影,才知道已經是夜裡兩點鐘了。他讓值班司機去接羅輯田,他要和他談話。羅輯田到他辦公室還未坐下,他就問:「誰當銷售公司的經理?」
  「我。」羅輯田毫不猶豫地說。
  「不行!」
  「為什麼?」
  「你兼銷售公司經理。」
  「兼?」
  「對。副礦長兼銷售公司經理!」
  羅輯田忙站起來,帶著疑惑的口氣問:「此話當真?」
  「當真。」
  「副處級幹部可是組織部說了算。」
  「那有啥關係?我說話算數,你不用管。我送你一句話……」
  羅輯田打斷了梁庭賢的話茬:「干就要幹好!幹出個樣子來!不干就讓位子,回家抱娃娃去!」
  「好!」梁庭賢站起來緊緊地握住了羅輯田的手。
  梁庭賢果然說話算話,沒幾天地委組織部就宣佈了羅輯田的任命;羅輯田呢,也不負眾望,當年完成了300萬噸銷售任務的同時,還賺了100多萬的獎金。100多萬的獎金拉動了五道嶺煤礦的整個生產經營形勢,可也出現了一個不大不小的麻煩。
  羅輯田整天跟新來的女大學生羅虹在一起,偷偷地搞起了婚外戀。這事兒羅輯田一直瞞著梁庭賢。他知道這事兒要是讓梁庭賢知道了,非撤他的職不可。因為,對於這樣的問題,梁庭賢向來是深惡痛絕的。那年的礦黨委副書記駱平和財務的出納員搞到了一起,被梁庭賢立馬下放到了車間。
  駱平沒告梁庭賢的狀時,還享受的是副礦級領導的待遇,這狀子剛到了地區,駱平黨委副書記的職務就給撤了。羅輯田不想當第二個駱平,所以,他把這事兒瞞得嚴絲合縫。一直到了後來,他到了八道嶺礦後,因為新舊管理體制的衝突,舊的落後生產力的代表們精心策劃了一出「捉姦」事件,這事才被梁庭賢知道。不過,出於愛才,也出於八道嶺當時的狀況,梁庭賢破天荒地放了羅輯田一馬。
  就在梁庭賢、羅輯田準備大干快上,努力創造一個大馬拉大車、生產經營再上一個台階的時候。市委、市政府突然下發文件(銀嶺地區已撤消),以五道嶺煤礦為主成立銀嶺市礦區管委會,主任由市裡下派,梁庭賢任了個副主任繼續兼五道嶺礦礦長。這個新來的礦管會主任不是別人,就是今天銀嶺煤業集團董事長、總經理於濤。
  走馬上任後於濤沒別的本事,就一個能耐,各礦的財務權上交。就這樣,不到兩年,五道嶺煤礦就拖垮了。在這之前,梁庭賢在忍無可忍時,要求調到了連工資也發不出來的八道嶺煤礦,當上了這裡的黨委書記兼礦長。
  這是一九九四年夏天的事。再後來,五道嶺煤礦陷入了困境,工人的工資由70%降到了50%。整個礦管會入不敷出,面臨倒閉。於濤果然是神通廣大、手眼通天,搞垮了五道嶺礦,又到了效益較好的銀嶺礦務局當局長。
  敗家子於無能的過去,八道嶺煤礦的幹部職工和整個銀嶺礦區的幹部職工無一人不知無一人不曉。可是,就是這樣一個人,竟然又打著「深化礦區改革,促進國有企業資本改造、資本運營」的幌子,坐上了三大單位(銀嶺市礦管會、銀嶺市礦務局、八道嶺煤礦)三合一的煤業集團公司的第一把交椅。
  你說說,八道嶺礦的幹部職工能答應嗎?別說是八道嶺礦的1800名幹部職工不答應,就是整個銀嶺礦區的幹部職工都不會答應。可是,這事兒到了梁庭賢這裡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他批評羅輯田說:「是你高明,還是省委高明?啊?成立集團可是省上的決定。是資本什麼來著?」
  「資本改造、資本運營。」羅輯田回答。
  「對!資本改造資本運營的必然之路。再說了,上面的文件講的很清楚,同意我們成立股份公司。股份上市公司一成立,集團就會把財務權、供銷權交回來嘛。」
  「好吧,梁礦長,你就耐心等著吧。」羅輯田二話沒說,搖了搖頭走出了礦長辦公室。
  八道嶺煤電股份公司在梁庭賢、羅輯田的親自主持下,掛牌成立了。可是,於無能不但沒有把兩權交回來,而且批給公司的經費也越來越少,少到公司正常的開支都受到了影響。
  更為過分的是,竟然把他們愛戴的老礦長、八道嶺煤電公司老總梁庭賢拉進了「艾滋病」的泥坑裡。而飽受冤屈(儘管在沒有證據證明梁庭賢清白的情況下,他們也始終認為梁庭賢是冤枉的)的老礦長至今生死不明、下落不知。
  在這種情況下,你說,我們八道嶺礦的1800名老少爺們該怎麼辦?
  省委書記於波回到家裡時,已經是深夜1點鐘了,可是妻子劉妍和女兒於妮都沒有睡覺。他有點奇怪:「咋了?等我?不至於吧。」
  劉妍沒說話,只是把他脫下來的西裝掛進了臥室的衣櫃裡,可女兒於妮還是呆呆地坐著。
  「哎,我說,於副主席同志,你說話呀!」於波說著坐在了於妮旁邊。
  女兒於妮一下子撲到了於波的懷裡:「爸爸,快救救我同學的父親吧,他失蹤已經快三天了。」
  「噢?咋回事?快說給我聽聽。」
  劉妍把幾張報紙和傳單遞到了於波的手裡:「看吧,在你領導下的龍江省,竟然還發生這樣的事。我感覺這可能是誣蔑、陷害。」
  於波接過報紙一看:「這不是全國勞模梁庭賢嗎?怎麼?他竟然做這樣的事?」
  「你再看看這個。」劉妍把兩張傳單遞到了於波的手裡。
  是兩段順口溜,第一段是:干的幹,身家性命交給共產黨;看的看,貪賭嫖樂日日過大年。干的幹,富了礦工肥了礦,這樣還不算,還要想法往前趕;看的看,富了方丈窮和尚,這樣還不算,國有資產往家裡搬。看的想,你憑什麼這樣強?你干我不幹,成績屬我理當然。不干還不算,你讓位子我上炕。上了炕,咋幹不用想,只想讓你小心當綿羊。可你還要干,還想上市乘大船。對不起,老子非要把你趕下船,這船長,除了老子你誰敢當?
  「這簡直是混蛋邏輯!」於波氣憤地說。
  「爸,你再看看這個!」於妮又給於波遞了一張。於波見又是一張順口溜,便看了下去:
  如今這世道真混蛋,
  壞人把好人整了個慘。
  好人本來是好船長,
  壞人把好人趕下了船。
  趕下船,還不算,
  陰謀陷害梁庭賢。
  梁庭賢是忠良,
  他把一生獻給黨。
  進礦三十又三年,
  一片丹心永不變。
  別說讓他去嫖娼,
  七仙女下了凡,
  擺在他床上他也不會幹。
  於無能,真混蛋,
  下三濫手段用了個遍,
  害的老礦長蒙了難,
  氣的礦工們淚花直打轉。
  萬名礦工齊動員,
  罷工去找上級黨。
  省上領導把眼擦亮,
  快把無能之輩趕下船。
  趕下船,還不算,
  一定要和他算算賬:
  他究竟沾的誰的光,
  他到底貪了多少錢?
  新賬算了算舊賬,
  一件一樁要算個遍。
  繩之以法理當然,
  好人才能心安詳。
  銀嶺需要梁庭賢,
  煤田航母起遠航。
  「這還了得!」於波一拳砸在了沙發扶手上。
  劉妍把一杯白開水遞到了於波的手裡:「消消火。」
  「噢,對不起。來,小妮,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
  於妮把他的同學穆宏、梁穎潔的情況說了一遍。
  「這麼說,梁庭賢到現在還沒有消息?」
  「沒有。可以肯定,梁庭賢一定是我那個不爭氣的叔叔給害的。」
  「哎?這張傳單是啥時候發現的?」於波又拿起了第二張順口溜問女兒。
  「今天下午,放學時發現的。」
  「今天下午?」於波嚇了一跳:「壞了,八道嶺礦全體職工要罷工,還要到省裡來上訪。」
  「你咋知道的?」劉研問。
  「你看這句『萬名礦工齊動員,罷工去找上級黨』這不明擺著嗎?」
  「據說八道嶺礦才1800名職工,哪有萬名呢?」女兒於妮問道:「不太可能呀!」
  「不對,以八道嶺為主組建的八道嶺煤電股份公司有8萬多人呢。如果是集團公司的話,那可是28萬人的大型企業集團。你能說沒有萬人?」
  於妮把她所知道的一切和她與繼母劉妍對這件事的看法又複述了一遍。
  於波躺在沙發上一邊休息、一邊仔細地聽著女兒說話,他太累了。晚上就關於大力推進國有大中型企業改革的電話會議精神,召開了省委常委擴大會。在會上,副省長王一凡還給銀嶺煤業集團大唱讚歌呢!說什麼省經貿委這個試點是他親自抓的,省經貿委副主任柯一平是好樣的。他於波的弟弟於濤更是人才難得,短短的四個月時間裡,就扭轉了銀嶺礦區三足鼎立、各行其事的態勢,將三國四方組成了一支大型聯合艦隊。在集團公司掛牌成立後不到三個月,以集團公司為主要股東的控股上市公司就成立了。
  於波準備插話糾正,於濤不是他的親弟弟,充其量是一個堂弟弟。可是,在王一凡的嘴裡,於濤簡直就是神仙,於波心裡說,這個神仙打一半的折扣,最起碼也是個幹事的人吧。所以,他就沒有多做說明。
  說實在話,他這個堂弟能幹到今天也不容易呀!於波在心裡感慨道,他沒有借任何人的力量而堅持走自己的路,那真是太難得了。其實,這些年來,嚴格來說,自從嬸娘去世後,他於波根本就沒有和於濤來往過。嬸娘去世後的那段時間裡,於濤還時不時地來於波家裡走動走動。可於波就是看不慣於濤身上流露出來的那種散漫、不負責任、不踏實的東西,所以動不動對於濤發脾氣。於濤見自己根本就沾不上於波的光,還時不時地被訓斥一頓,終於在一天來於波家求於波辦事,被拒絕的情況下憤憤然留下句「離了狗屎還不變辣辣了」的話,摔門而去了。那之後,他就與於濤基本上斷絕了來往。
  事情真像於波想像的那樣嗎?
  當然不是。
  常委會上,王一凡提出給於濤個副省級,於波發火了,他習慣地喝下了一杯白開水後說:「建立集團公司是國有企業改革的必然,提他一個副省級是什麼意思呢?就因為他跟我於波的關係?告訴大家,除非他於濤真的把銀嶺集團做大做強,到那個時候,可以調他來省政府干副省長。否則,此事免談!」
  於波又喝下了一口白開水後才心平氣和地說:「企業就是企業,要那個級別幹什麼?關于于濤的事就此為止吧。」
  散會後,已經是夜裡12時40分了。陳秘書悄沒聲息地走進了省委書記辦公室,見省委書記在奮筆疾書批閱幾個非常重要的急件,便站在了一邊。
  於波頭都沒有抬,繼續在一個文件上批著什麼,他問:
  「有事?」
  「是,於書記。」
  「什麼事?」
  「你夫人來過好幾次電話了,說於妮來家了,要你早點回去。」
  「噢?」於波停下了工作,抬頭望望秘書說:「那我就回去吧。」
  於波是該回去了,他和劉妍的婚禮是國慶節才舉行的。婚禮後,他還沒有在家睡過一次囫圇覺呢。妻子梁艷芳去世8個月來,他的好朋友劉妍被女兒「擅自」接進了家裡後,像個保姆一樣,精心照料這個家,細心地伺候著他這個省委書記。在省委副書記、省紀委書記程忠的一再堅持下,他才同意和劉妍舉行婚禮。
  程忠說:「老弟,你也架子太大了吧,人家一個博士生,辭去九龍金橋大酒店經理的職務來伺候你,你的級別也太高了吧?」
  於波笑著在程忠這些年明顯小下去的肚子上敲了一下說:「級別?你認為我這級別還小呀?」兩人說笑之後,於波一本正經地說:「老哥,當市委書記時還時不時地去找她,時間長了還主動去看看她。現在到我家裡來了,我反倒和她有距離了……」
  程忠說:「劉妍也好,你也好,都在人為地製造著這種距離,因為於妮媽的原因呀。再說了,省委書記是世界上最忙、最苦的差事,你也沒時間看她……」程忠說到這裡在於波的肩頭上輕輕拍了一下說:「拉近距離,是不是呀?」
  「好了好了,坐下說吧。」於波請程忠坐在了沙發上。秘書悄悄地給兩位領導續上了水,又悄悄地出去了。
  「說正話吧,書記,日子就訂在國慶節吧。怎麼樣?」
  「好!說辦就辦!劉妍同志也該提拔了,就提拔她做夫人吧!」
  在婚後的這一周多里,他究竟在忙什麼,竟然連一個完整的晚上都沒有給她。她不但比自己小整整10歲,而且還是第一次婚姻,我應該對她好一些。回到家裡他才知道,妻子劉妍和女兒於妮讓他「早點回家」還有這麼一檔子事在等著他。
  劉妍知道於波又要工作了,她為他沖了一杯咖啡。
  於波一口氣把咖啡喝了個精光,招來了於妮的譏笑:「爸呀,你就不能溫柔一下呀?」
  「他呀,」劉妍也笑了:「還不知道什麼叫溫柔呢。」
  「是嗎?」
  一家三口笑過後,於波對妻女說:「真對不起,你們先休息吧。我得上班呀,我有個預感,八道嶺煤礦要出大事兒的。」
  「到明天不行嗎?」於妮雙手扶著父親的膝蓋說:「我擔心你的身體呀,爸!」
  「小妮,我們去睡吧,遇上這麼大的事兒,你爸他能睡著嗎?」
  「怎麼樣,小妮,還是人家理解我吧?」
  「老爸偏心,我不理你了。」於妮嘴一撇,起身裝作生氣。
  「好啦,小妮,別生你爸爸的氣。還不都是你惹的禍?」劉妍摟著於妮的脖子,於妮攬著劉妍的腰朝臥室走去,於波看著她倆欣慰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