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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二十三章 微妙變化

    宣傳部長黃步成很是鬱悶,他一向是聽從項誠指揮的,輿論宣傳方面最近他還特地召開了會議,強調宣傳部門務必要和市領導層保持一致,尤其是在泰鴻建廠事件上不能發出具有傾向性的信號,更不允許他們播出或刊載這類具有影響公眾判斷的新聞,可是他的話似乎沒用,黃步成幾乎第一時間就想到問題出現在哪裡,肯定是出在宣傳部副部長、電視台台長顏慕雲的身上,一直以來這個女人都表現的有些猖狂,跟自己這個宣傳部長並不合作。黃步成也向項誠反應過幾次,可是項誠每次都讓他把心胸放得寬廣一些,其實黃步成明白,項誠之所以容忍顏慕雲,還不是因為她的背後有人撐腰。
    現在出問題了,項誠馬上找自己算賬,黃步成感覺到非常的委屈,自己早就提醒過他,是項誠有著太多的忌諱,對顏慕雲一再寬容,所以才造成了現在的狀況,可是黃步成不能說,領導永遠都是對的,出了事情,責任永遠都是下屬的。
    送走了省長周興民,項誠心中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瞇起眼睛望著漸行漸遠的車隊,他忽然想起了一句詩——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可是項誠隨即又悲哀地想到,自己在權力面前絕沒有直起腰桿的勇氣,他已經年華不再,他的腰身已經禁不起折騰,周興民的離去意味著北港範圍內,他又重新成為政壇權力第一人,他又有一段時間不用看著別人的眼色行事,不用心裡明明不開心,還非得要拿捏出一臉的笑容,別人侮辱他的時候,他心裡雖然憤怒,卻要裝出一臉的榮光,只有在超越自己的權力面前,官員才會低下自己習慣性高昂的頭顱,也只有這種時候,他們會進行短暫的反思,但是這時間實在太短暫了。
    現在的項誠又已經昂起了頭,背起了雙手,市長宮還山出現在他的身邊,低聲道:「項書記,晚上的焰火晚會……」
    項誠道:「回市裡開會!」
    在項誠的表率下,一度熱鬧的濱海走了個七七八八,人一走茶就涼,走的是省長周興民,涼的是濱海這碗茶。
    不過張大官人心態非常的平和,其實他早就明白,來了這麼多的官員嘉賓,人家都不是衝著自己,而是衝著省長周興民。省長走了,濱海對嘉賓的吸引力自然減弱,其他人走倒還好說,項誠率領北港領導層的離去實在做得有些過了,這是公開表明了對這次慶典的不悅。
    項誠返回北港之後,馬上召開了一個常委會。
    每個常委都知道項誠窩了一肚子火,這次周興民根本就沒給過項誠好臉色,顯然是對項誠在藺家角事件上處置方法的不滿,其實現在項誠也想透了其中的道理,保稅區雖然建在濱海,可事實上不僅關係到張揚的政績,還關係到省長周興民,自己支持泰鴻的做法顯然觸怒了他,通過這次的事情,項誠對泰鴻建廠的事情明顯有些心灰意冷了,不過有些話,他還是必須要說的。
    黃步成很不幸成為了項誠首先開炮的目標,項誠道:「昨晚關於大家都看了吧?濱海撤縣改市慶典,全省政要濟濟一堂,在這種時候,我們北港電視台播出了一檔這樣的節目,其目的不言自明。」他的目光落在黃步成的臉上。
    黃步成一張老臉漲得通紅,其實昨晚項誠已經針對這件事說過他,沒想到今天又會拿出來公開討論,黃步成認為項誠這樣做是不給自己留情面,這在過去很少有,黃步成感覺到很委屈,在昨晚迎接省長周興民的宴會上,周興民把項誠晾在那裡,是自己勇敢地站出來為項誠解圍,患難見真情,自己也因為這件事被周興民挖苦了一通,沒功勞也有苦勞吧,想不到項誠根本不領情,現在居然把自己當成了發洩的目標,黃步成道:「項書記,這件事我並不知情,全都是顏慕雲搞出來的,我找過她了,她現在在京城出差,只能等她回來再追究責任問題。」
    項誠道:「步成同志,不要一出了事情就把責任推到別人身上,我問你,我之前是不是專門強調過,一定要做好新聞媒體的工作,務必要讓他們做出正確地導向,不可以發表這種不負責任的言論。」
    黃步成耷拉著腦袋,心中有些明白了,項誠窩了一肚子的火,他要發洩,電視新聞的事情只不過是給了他一個借口罷了。
    在場的常委多數對黃步成都抱有同情心,昨晚項誠在省長周興民那裡吃癟幾乎所有人都看到了,當時那種情況下,是黃步成勇敢地站出來冒著得罪省長的風險給了項誠一個台階,這些人自問都沒有黃步成那個勇氣,在他們看來項誠應當感謝黃步成,卻沒有想到周興民離開之後,項城的第一炮就打向黃步成,這也太不近人情了。有道是伴君如伴虎,市委書記也不是那麼好伺候的。
    項誠發洩了一通之後,感覺胸中淤積的悶氣似乎消散了不少,看到黃步成低著頭,無精打采的樣子,不由得又念起他的好處來,可是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自己現在總不能再向他承認錯誤,最多不說他了,項誠咳嗽了一聲道:「這些新聞媒體,都是唯恐天下不亂,他們根本不去關心事情的真偽,他們關心的是事情有沒有新聞價值,說出去的話是要承擔責任的,當今的時代,是一個信息高速發展的時代,老百姓通過電視、報紙這些媒體瞭解身邊的一切,他們往往不加以判斷,對媒體會有種盲目的認同,如果媒體喪失了起碼的良心,那麼就會誤導我們的人民,就會造成人民對黨的政策的不理解,會造成人民對我們政府部門的不理解,甚至會造成對抗,對於這種無良的新聞單位,我們一定要追究責任!」
    市長宮還山道:「項書記,我認為這件事應該追究到人,步成同志在自己的工作崗位上一直兢兢業業,他的工作能力和工作成績大家都看到了,但是宣傳工作的特殊性決定了工作中難免會有所疏漏。」
    總算有個人為黃步成說話了,項誠也趁機找台階下:「我也不是否定步成同志的工作,我是就事論事,之前我特地強調過,別人我們管不了,但是北港的宣傳工作我們一定要抓好,大家都明白,前期我們做了很多的工作,這才把泰鴻請到我們北港,在這裡我不想反覆強調和泰鴻的合作會帶給北港怎樣的利益,事實上,現在我們和泰鴻之間的合作前景已經變得不是那麼樂觀,我們的電視台播放這種專題片,會讓北港的老百姓怎麼想?會讓泰鴻怎麼想?」
    黃步成道:「我認為這件事的背後肯定有原因,有人想破壞北港和泰鴻的合作,最近關於泰鴻不利的新聞全都是這個別有用心的人製造出來的。」
    宮還山道:「項書記,我認為步成同志說的有道理,我們必須重視這件事,任何破壞我們和泰鴻合作的行為就是和北港的所有人民為敵!」
    黨委副書記蔣洪剛聽到這裡不由得有些想笑,這幫人也就是在會議上發發牢騷,其實誰都清楚這一系列的事情是誰搞出來的,可沒有一個人主動提起張揚的名字,省長周興民已經旗幟鮮明的頂起張揚,讓這幫人亂了陣腳。
    蔣洪剛道:「關於和泰鴻之間的合作,我有話說。」
    所有常委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蔣洪剛平時在常委會上的發言很少,尤其是在這種敏感問題上,他多數會選擇沉默,沒想到今天會主動提起這件事。
    項誠點了點頭示意蔣洪剛說下去。
    蔣洪剛道:「周省長這次過來,態度非常明確,他顯然是把保稅區的工作放在第一位,現在泰鴻集團建設分廠和保稅區的建設出現了矛盾,我們作為北港的領導層,理當拿出明確地態度。」蔣洪剛先把周興民搬了出來,然後才說他們應該標明態度,分明有些借勢的意思。
    宮還山對蔣洪剛的這套說辭頗為反感,蔣洪剛的話剛剛說完,他就問道:「洪剛同志,你的話我有些聽不明白,什麼叫明確地態度?我們的態度一直都很明確啊,盡可能的協調濱海和泰鴻之間的矛盾,爭取做到共存和雙贏。」
    蔣洪剛笑道:「宮市長,現實的情況是不可能做到雙贏,張揚的態度很明確,他不可能把藺家角的那塊地讓出來,泰鴻那邊的趙總也表明了態度,他必須拿到藺家角的那塊地才肯在北港建廠,我敢說,最近圍繞泰鴻的輿論和兩者之間的矛盾有關,作為北港領導層中的一員,我也希望能夠消除他們之間的矛盾,爭取做到共存,我們也努力過,事實證明,他們之間的矛盾非但沒有消除,反而變得更加對立了,或許有些同志認為,我們可以繼續做工作,直到他們雙方達成諒解為止,可是你們有沒有想過,這樣消磨下去何時才是個頭?我們的事業難道就要在這種對立和內耗中持續下去嗎?所以我認為,我們必須先拿出態度,要考慮到最壞的一步,我們假設雙方的矛盾最終無法調和,那麼我們務必要從兩者之中做出抉擇,孰輕孰重,我們最後要選擇誰,放棄誰。」
    蔣洪剛之所以說這番話,是因為他從省長周興民的態度中悟到了某些東西,他終於看到了屬於自己的機會。
    項誠望著蔣洪剛,他的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洪剛同志,如果讓你選擇,你會選擇誰,放棄誰?」
    蔣洪剛道:「我認為泰鴻選擇藺家角建廠考慮不周,如果這件事能夠實行,隨著時代的發展,用不了多久,泰鴻分廠就會成為濱海和北港之間的屏障,會影響到城市一體化的進程,而且從長遠的觀點來看,保稅區要比鋼廠項目前景更為廣闊。」
    項誠道:「那就是支持保稅區咯,其實我也是支持保稅區的,但是我不明白,為什麼保稅區非得要藺家角那塊地,我已經提出了一個解決方案,可以補償給他們雙倍面積的土地,只要他們讓一步,泰鴻就能順利落戶北港,我們北港就可魚和熊掌二者兼得。」
    蔣洪剛道:「我看過濱海保稅區的方案,他們的方案很完善,藺家角是其中重要的一環。」
    其實項誠心中已經明白,這次無論他心中是否情願,藺家角的那塊地是不可能交給泰鴻了,張揚那邊的竭力抗爭是其一,還有一個重要原因是省長周興民的力頂。項誠再大的膽子,也不至於去和周興民作對,但是蔣洪剛的這番話又讓他不爽,你蔣洪剛這會兒冒出來是要指出我的不對嗎?在常委會上還沒有你說話的份兒。項誠道:「不如這樣,大家舉手表決一下,你們認為保稅區和泰鴻哪個重要?咱們二選一,認為泰鴻重要的請舉手。」
    項誠是要通過這種方式給蔣洪剛一個教訓,讓他看看話語權究竟掌握在誰的手裡,項誠先舉起了手,每次只要他這麼做,現場的常委就會紛紛舉起手來,幾乎他的每一項提議都會以壓倒性的多數票通過,項誠認為不舉手的或許只有蔣洪剛自己,可是這次項誠居然失算了。
    蔣洪剛沒跟著舉手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可組織部長孟啟智也沒舉手,更讓項誠感到意外的是,紀委書記陳崗居然也沒舉手,這廝從來都是反對保稅區最為旗幟鮮明的一個,想不到他今天居然站在了蔣洪剛的一方。
    蔣洪剛也愣了,他本以為自己被項誠利用這種手段孤立了,卻沒有想到,居然還有兩人和自己站在一起,孟啟智這個人比較理性,他對項誠並不是盲目跟從,可陳崗的表現就有些出乎意料之外了。
    陳崗和項誠,和宮還山的關係都是相當密切,而且更重要的一點是,只要是張揚的事情他總會第一個跳出來反對,因為藺家角的事情,他不知說過張揚的多少壞話了,可今天他居然改換了陣營,這廝莫不是吃錯了藥。
    陳崗並沒吃錯藥,他頭腦清醒得很,看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臉上,陳崗歎了口氣道:「其實我是棄權的!」
    所有人仍然看著陳崗,別人棄權並不奇怪,可是陳崗棄權實在太奇怪了,遇到這種機會,他本應該對張揚毫不猶豫的發起攻擊才對。誰都不知道陳崗這廝已經被張揚抓住了把柄,現在的陳崗心態已經起了顛覆性的變化。
    陳崗道:「保稅區和泰鴻分廠能夠兼得最好,可是眼前的情況下,我們可能必須要割愛一個,雖然我對濱海有關領導的做法不滿,但是保稅區畢竟是咱們的親生仔,真正到決斷的時候,我這心底當然還是向著保稅區多一點。」
    項誠瞪了陳崗一眼,心中暗罵,又說棄權,可說出的話根本是站在蔣洪剛一邊,其實項誠心中也很明白,因為周興民的態度,他們必須要選擇保稅區,他搞這個投票無非是想給蔣洪剛一個難堪,卻想不到陳崗居然跟蔣洪剛的步調保持一致了。項誠道:「泰鴻的事情還是要爭取,還山、老陳,你們和泰鴻方面比較熟,這件事還是由你們繼續跟進,爭取獲得泰鴻的理解,周省長有句話說得不錯,泰鴻也不是做慈善的,他們之所以想在北港建設分廠,是看中了我們北港方方面面的條件。」
    項誠本想藉著這次的常委會發洩一下積壓在心頭的怒氣,強調一下自身在北港獨一無二的權威,可是卻沒有達到他的目的,非但如此,向來低調做人的蔣洪剛居然開始公開和他作對了,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這場會議開完,項誠依然窩火,他意識到省長周興民對他的公然冷遇,給了很多人一個相當不好的暗示,動搖了他在北港經營多年的威信,最近發生的一切或許只是一個開端。
    項誠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沒多久,紀委書記陳崗就跟了過來,因為剛才常委會上發生的一切,項誠對陳崗自然不會有什麼好臉色,面無表情地掃了陳崗一眼道:「你什麼時候也學會棄權了?」
    陳崗一臉笑容道:「項書記,你生氣了?」
    項誠道:「有什麼可生氣的,常委會上本來就應該暢所欲言嘛。」
    陳崗道:「項書記,您有沒有覺得最近北港有點不太平。」
    項誠皺了皺眉頭,簡直是廢話,陳崗是不是沒話找話?
    陳崗道:「我聽說周省長和泰鴻趙總見了面,兩人開誠佈公的談了藺家角的問題,我還聽說趙永福可能已經放棄在北港的建廠計劃了。」
    項誠歎了口氣道:「我現在被這件事搞得不勝其煩,誰愛怎麼著就怎麼著,我辛辛苦苦的工作,想把這件事協調好,可到頭來裡外不是人。」
    陳崗順著項城的話歎了口氣道:「現如今真正想做好事哪有那麼容易,不但要為老百姓著想,還得揣摩透上級領導的心思。」
    項誠有些不悅道:「你什麼意思?」
    陳崗知道項誠誤會了,慌忙解釋道:「項書記,您別多想,我是說啊,到現在我才看清楚保稅區的本質。」
    項誠道:「什麼本質啊?」
    陳崗道:「過去我總覺著這件事始終都是張揚一個人在張羅,可這次看起來並不是那麼回事兒,我明白了,他只是一個跑腿的,以後保稅區建成之後最大的受益者可能還不是他。」陳崗沒把話全都挑明,他相信話說到這份上項誠應該都明白了。
    項誠當然明白,陳崗是說保稅區建成後最大的受益人是省長周興民,據說保稅區之所以能夠順利批下來,和周興民當初的努力有著直接的關係,項誠現在對此的理解遠比陳崗要深刻得多,他歎了口氣,忽然道:「你跟我扯東扯西,還是沒回答我的問題啊,你今兒棄權是什麼意思?」
    陳崗道:「您有沒有覺得,蔣洪剛好像突然變了個人似的,越是多事之秋,越是妖孽輩出,項書記,您看我和會不會有些共同語言?」
    項誠懂得了陳崗的意思,這廝是想通過這種方式拉近和蔣洪剛的距離,大概是想摸摸蔣洪剛的底,可陳崗和宮還山的關係在北港體制內廣為人知,即便是他今天和蔣洪剛站在同一立場上,蔣洪剛也未必會把他看成自己人。
    陳崗從項誠複雜的表情上讀懂了他的意思,低聲道:「項書記,政治上不會有永遠的敵人。」
    項誠經他提醒,忽然醒悟,自己怎麼連這麼淺顯的道理都忘了,政治上怎麼可能會有永遠的敵人呢?只有永遠的利益,沒有永遠的朋友,想起這些,項誠的內心不覺又是一涼,身邊這些對自己微笑的人,笑容中究竟能有多少真實的成分?
    趙永福知道自己在藺家角的事情上肯定要栽跟頭,無論他如何強勢,無論北港的領導層多麼支持他,但是周興民一出場,就已經將他之前所有的優勢消滅殆盡,強龍不壓地頭蛇,更何況周興民是盤踞在平海的一條猛龍。
    蕭國成邀請趙永福一起去白島散心,兩人站在遊艇的甲板上,傍晚的海面上升起了輕薄的煙霧,趙永福的目光也如同這煙霧一般諱莫如深,無法看透。
    蕭國成對趙永福此刻在想什麼並不關注,他能夠看出趙永福很不開心,蕭國成低聲道:「永福兄,凡事看開點,商場上沒有人可以一帆風順。」
    趙永福道:「我準備放棄北港的建廠計劃。」
    蕭國成微笑道:「想聽聽我的意見嗎?」
    趙永福點了點頭。
    蕭國成道:「你是國企老總,我是個體戶,我們對生意的看法不同,其實你選擇北港建設分廠沒錯,縱觀世界各國的大型鋼鐵企業基本上都建設在距離港口很近的地方,因為這樣可以最大限度地降低運輸成本,但是在具體選址方面,我並不贊同你們選擇藺家角,表面上看藺家角位於北港和濱海的中心位置,可以坐擁兩座城市的資源,但是你想過沒有,正因為如此,鋼鐵廠以後的發展空間會變得很小,而北港和濱海的不斷發展,必然會形成以後壓搾鋼廠空間的局面,除非你建設分廠只是一個幌子,真正的目的在於藺家角的這塊地皮,以後單單依靠這塊地皮升值就能填補你所有的建廠成本,否則你選擇藺家角沒有任何意義。」
    蕭國成說完這番話咳嗽了起來,他咳了好半天,方才平息下來。掏出紙巾擦了擦嘴唇又道:「其實北港新港以南的那塊地更適合做企業,如果你真的從發展考慮,應該重新考慮一下自己的選擇。」
    趙永福道:「濱海的那五百畝地我們什麼時候簽合同?」
    蕭國成笑了笑,低聲道:「永福兄,知道藺家角的地為什麼會拿不下來嗎?」
    趙永福望著蕭國成,等待著他接下來的話。
    蕭國成道:「問題不是出在張揚身上,而是出在上頭,根據我瞭解到的情況,周興民非常看重保稅區計劃,看得出他要利用這次的機會大幹一場,官場中人,最在意的就是政績,也就是說,濱海已經被他視為自己的政治魚塘,他必然要從中撈出大魚,你建設分廠的計劃和他的利益剛好發生了衝突,所以他才會出面力頂張揚。」
    趙永福道:「國成,你把問題看得很清楚。」
    蕭國成微笑道:「從旁觀者的角度看問題總是清晰一些,永福兄,我想多問一句,你要濱海的那五百畝地,究竟有什麼規劃?」
    趙永福道:「我不方便說。」他並不是不方便說,而是他根本就沒有任何規劃。
    蕭國成道:「永福兄,我們是多年的老朋友,有些事我不瞞你,元和家族提出用兩億元收購我手裡的那塊地。」
    趙永福皺了皺眉頭,他意識到蕭國成把這件事告訴他另有深意。趙永福道:「你動心了?」
    蕭國成道:「金錢對我來說從來都沒有什麼特殊的意義,一塊當初只用了不到兩百萬元拿下的土地,如今已經飆升到兩億,證明什麼?證明保稅區絕對是大手筆,而且平海必然會將此列為重點項目,濱海的發展不可限量。」
    趙永福感覺自己的內心如同被針紮了一樣,他並不是因為蕭國成的這番話,而是因為他彷彿看到了張揚春風得意的樣子,每次看到張揚,他總是忍不住想起自己死去的兒子,那個寄托自己太多期望的優秀孩子,雖然趙永福已經明白並不是張揚直接殺害了他的兒子,可是他卻始終認為張揚難以撇清責任,如果不是和張揚的爭執,兒子或許就不會落到那種下場。
    趙永福長久的沉默讓蕭國成感覺到有些歉意,他解釋道:「永福兄,你不要誤會我的意思,那塊地……」
    趙永福微笑著打斷蕭國成的話道:「你不用為難,那塊地我已經放棄了,既然我已經決定放棄在北港開設分廠,我要那塊地又有什麼用處,而且兩億的價錢我也承受不起。」
    蕭國成道:「即便是兩億,我也不會轉讓給元和家族,你如果放棄了這個念頭,我會親自投資開發這塊地。」
    趙永福的目光重新投向遠方霧氣籠罩的海面:「我不再關心濱海的任何事情了。」
    無論領導們是走是留,已經定下來的慶典計劃是不會改變的,尤其是公開宣佈的焰火晚會,不過張大官人還是做出了少許調整,比如他原本要在藺家角搞的那個奠基儀式,本來的目的是想通過這樣的方式向泰鴻示威,同時也把省長周興民拉到自己的陣營裡加重自身的砝碼,可省長周興民識破了他的意圖,把他批評了一通,在保稅區的問題上,周興民已經明確表示會站在他的這一邊。既然如此,就沒有了搞奠基儀式的必要。
    這次濱海撤縣改市的慶典已經深深刺激到很多人的神經了,過猶不及,現在繼續往敵人的傷口上撒鹽似乎沒什麼必要,所以張揚悄悄讓常海天取消了奠基典禮。
    周興民走後,各地市的領導人也隨之離開,原本熱熱鬧鬧的濱海頓時顯得清淨了許多,如果說省長周興民的離開是另有安排,其他地市級領導的離開是忙於公務,那麼北港這幫領導人的離開就讓人很不理解了,濱海是北港的一部分,而濱海這次撤縣改市的慶典,還是在北港領導人的要求下才張羅起來,別人走倒還罷了,北港幾位市常委彷彿約好了一樣,齊齊缺席了濱海當晚的焰火晚會。
    市長許雙奇、宣傳部長王軍強都打了電話,來到張揚辦公室的時候,兩人的表情都顯得有些不自然。
    張揚道:「軍強同志,晚上的焰火晚會準備的怎麼樣了?」
    王軍強道:「一切準備就緒了,可是項書記他們……」接下來的話他沒說,而是用眼睛看了看許雙奇。
    許雙奇道:「我剛剛打過電話,項書記他們回市裡有重要安排,晚上的焰火晚會就無法出席了。」
    張揚道:「那肯定是出大事了,否則北港市常委不可能集體缺席,老許啊,你沒問到底出了什麼事?」
    許雙奇心說,出什麼事你自己心裡不清楚?還不是被你給得罪了?你丫壞事都幹完了,現在在這兒開始裝無辜了,一年輕人,怎麼心眼兒就這麼多呢?許雙奇心眼兒也不少,這貨是個政治老妖,即便是級別不高,資格那是絕對夠老的,張揚來了這麼久,許雙奇跟他爭來斗去,心中對他也算是有些瞭解了,這次省長周興民過來,對張揚的態度他都看在眼裡,明顯這位濱海市委書記要比北港市委書記受寵的多,項誠就是因為這件事生氣。許雙奇因此而產生了更深的認識,自己根本不是張揚的對手,要鬥也得是項誠這種級數的才有資格和張揚交手,有了這樣的心態,許雙奇自然不會產生和張揚鬥下去的慾望,人貴在有自知之明,拿雞蛋碰石頭這樣的蠢事兒,他才不會去幹。
    人一旦在心理上屈服,就會在不經意中流露出示弱的表現,許雙奇的臉上也出現了前所未有的恭謙,他低聲徵求張揚的意見道:「張書記,既然領導們都走了,你看這個晚會還搞不搞?」
    「搞!當然要搞!」張揚毫不猶豫道,他看著許雙奇:「咱們這個焰火晚會本來就是為老百姓辦的,與民同樂,讓濱海老百姓能夠分享到撤縣改市的榮耀和喜悅,領導們不是重點,他們在不在,我們這個焰火晚會照舊舉辦。」
    許雙奇和王軍強離開張揚的辦公室之後,王軍強道:「許市長,要不,您再跟市裡聯繫聯繫,看看項書記他們……」
    許雙奇呵呵笑了一聲道:「算了,打多少電話都是白費功夫,還是按照張書記說的辦,與民同樂吧。」
    許雙奇他們走了沒多久,團市委書記常海心就來到了張揚的辦公室,她眼圈有些發紅,看得出剛剛哭過。
    張揚看到她的樣子,心中不由得一陣憐惜,走過去,把房門關上,張開臂膀將常海心攬入懷中,在俏臉上輕吻了一下,柔聲道:「怎麼哭了?」
    常海心心中有所顧忌,這裡畢竟是辦公場合,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掙脫了張揚的懷抱道:「哪有,剛才送我爸走,他特煽情,搞得我鼻子有些發酸。」
    張揚笑道:「馬上五一了,你不又可以回家了?」
    常海心道:「你這麼想我走啊?」
    「哪能呢,我巴不得你日日夜夜都陪在我身邊呢。」張大官人勾起常海心的下頜,對著她的櫻唇啄了一下。
    常海心啐道:「你啊,這裡是辦公室,要保持距離懂不懂?」
    張揚笑著回到自己的位子坐下:「小常同志,你找我有什麼工作上的事情?」
    常海心道:「還不是今晚焰火晚會的事情,省領導走了,市領導也不給面子,咱們今天準備的那些貴賓席位,大半都要空缺下來,稀稀落落的空出一大片,就算上電視也不好看啊。」
    張揚道:「這還不好辦,去社會福利院,把孩子們請過來看焰火表演。」
    常海心笑道:「救數你的鬼主意多,大家都說,你這次把北港幾位領導全都給得罪了,所以人家才不給你面子。」
    張揚道:「我不需要他們給面子,愛來不來,他們不來,我還省得浪費糧食呢。」
    常海心道:「對了,這次清姐怎麼沒來?」
    張揚也有些奇怪的撓了撓頭道:「我也納悶著呢,她本來說好了要來,可到現在都沒見人影兒,人不來電話也沒一個,我還沒顧上給她打電話呢。」
    常海心道:「還是打一個吧。」她向張揚告辭,這次的慶典活動由市委宣傳部和團市委聯合操辦,需要做的工作還有很多。
    張大官人卻走過來,攬住她的纖腰,大手落在她的玉臀之上,將她的嬌軀向自己懷中貼近了一些,常海心含羞仰起俏臉,讓他灼熱的唇吻住自己,直到吻得她就快窒息,張揚方才放開她,低聲道:「我想你了!」
    常海心感覺他緊貼自己部分的變化,嬌聲道:「今晚的事情忙完,我給你電話……」
    張大官人會心一笑,這才放常海心離去,這廝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原地轉了一個圈,做官也是講究境界的,他現在算得上公私兼顧游刃有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