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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五章 變相施壓

    對張大官人來說,這是一個喜憂參半的日子,接連發生的事情讓他意識到北港的水很深,比他預想中還要深得多,他終於明白劉艷紅為什麼要採取放長線釣大魚的原因,這些潛伏在暗處的對手實在太警惕,稍有風吹草動,馬上就切斷可能追查到的線索,幾乎每個人都感覺到張揚低落的情緒。
    常海天笑道:「怎麼?還是為了工作組的事情心煩?」
    張揚搖了搖頭道:「他們算什麼?一幫跳樑小丑罷了。」
    常海天道:「保稅區的初步規劃已經完成了,明天我給你送過去。」
    張揚點了點頭,望著燈火初上的濱海,他不覺想起自己剛來這裡的時候,那時候這座縣城多半的道路處於黑暗之中,通過這段時間的建設,城區路燈的改造已經基本完成,道路兩旁商舖的亮化工程也在進行中,一切都在悄悄改變著,張揚忽然意識到自己應該再多一份耐心。
    天空中飄起了清涼的雨絲,高廉明道:「下雨了!」
    常海心抬頭看了看黑漆漆的天空:「還去海島漁村嗎?」
    張揚笑道:「去,夢媛可是咱們的貴客,讓她嘗嘗濱海地道的海鮮。」
    喬夢媛道:「下雨了,還是就近吧,真要是下大了很麻煩的。」
    常海心道:「去縣委招待所吧,李師傅的海鮮燒得也不錯。」她又向張揚看了一眼道:「張書記,你不是腿上有傷嗎?這兩天應該不適合吃海鮮吧。」她為情郎考慮得非常周到。
    張揚點了點頭道:「成,就這麼辦,回頭安排夢媛在招待所住下。」
    常海心道:「那怎麼行,我那邊都收拾好了,夢媛姐跟我回去住,我們剛好可以秉燭夜話,徹夜長談。」
    喬夢媛親切的挽住她的手臂道:「就這麼定了!」
    張大官人笑了笑,讓周山虎先送常海心和喬夢媛過去,他和高廉明上了常海天的汽車,高廉明一上車就抱怨道:「我說張哥,知道你這兩天心裡不舒坦,可咱也不能有火就朝兄弟身上發是不是?」
    張揚道:「我怎麼不舒坦了?我心情不知多好!」
    高廉明嗤之以鼻道:「你騙誰啊?你和程焱東去北港鬧了一出,結果把北港的那幫領導給惹火了吧!」
    張揚一聽這廝這麼說,頓時聯想到了他老子高仲和,看來這件事十有八九已經傳到了省公安廳廳長高仲和的耳朵裡,張揚道:「屁大點事兒也能影響到我心情,你也把我看得忒低了。」
    高廉明道:「我聽說程焱東被處分了。」
    張揚瞪了他一眼道:「你丫聽誰說的?」
    高廉明笑道:「公安局內部誰不知道啊!」
    張揚道:「你爸知道嗎?」
    高廉明道:「知道!」
    「他怎麼說?」
    高廉明道:「什麼都沒說,最後倒是提了一句,說北港公安系統挺亂的!」他向張揚面前湊了湊:「哥啊,這事兒不能忍啊,北港方面這麼幹,擺明了是要削你面兒,咱不能認慫啊!」
    負責開車的常海天忍不住笑了起來,他笑罵道:「高廉明,你丫真不是個好東西,擺明了是在挑事兒!」
    張大官人笑道:「你才知道啊,當律師的有幾個好東西?」
    高廉明道:「我說你們倆對律師偏見這麼大,所以哥們有先見之明,我不幹律師了,我現在是警察,人民警察。」
    張大官人道:「廉明啊,你一口一個哥叫得蠻親的。」
    高廉明道:「怎麼著?看不起我這個小警察,不把我當兄弟?」
    張揚道:「你在心底真把我當哥嗎?」
    高廉明道:「廢話,我把你當我親哥!不然我連東江的爹媽都不要了,跟你跑到這窮鄉僻壤裡共同奮鬥?」
    張大官人似乎有些感動,摟著高廉明的肩膀道:「兄弟,真是我的好兄弟,現在你哥受了委屈,你這當兄弟的是不是該幫我出出氣?」
    常海天哈哈大笑了起來,張揚這是設了個圈套讓高廉明往裡鑽呢,高廉明一時不察果然鑽了進去。
    高廉明也明白了,苦著臉道:「哥,你別坑我啊!」
    張揚道:「兄弟啊,我就是自己受委屈也不能讓你受委屈是不是?可這濱海的事兒,打我的臉,也就是打你的臉,我臉上無光,你心裡也不好受是不是?」
    高廉明道:「張書記,你就明說吧,你想讓我幹啥?」這廝不敢再叫哥了,哥也不是白叫得,保不齊就把自己給折進去了。
    張揚一臉笑容。
    高廉明小心翼翼道:「你該不是想讓我們家老爺子出手幫你出氣吧?」
    張揚道:「你別擔心,出格的事兒我不會做,那啥,真要是出手教訓別人,我自己會出手,哪能勞動高叔叔的大駕,程焱東可是他欣賞的人物,當初還差點被他弄到省廳,現在北港這幫領導給程焱東處分,不但是打我的臉,擺明了還是不給高叔叔面子,是說他眼光有問題。」
    高廉明道:「張書記,你就是我親哥,你別跟我兜圈子了,咱們之間能坦誠一點好嗎?」
    張揚道:「你能不能讓高廳在公開場合表揚一下焱東同志?」
    高廉明愣了一下,馬上明白了張揚的意思,他笑道:「哥噯,你夠損的啊!北港方面給程焱東黨內警告處分,你這邊就要我爸當眾表揚他,這不是給北港那幫領導們難看嗎?」
    張揚道:「人家不給咱們面子了,咱們還顧忌什麼情面,總不能打了咱們的左臉,咱再把右臉湊上去?」
    高廉明道:「我只能試試,我家老爺子那個脾氣,他不一定答應。」
    張揚道:「我不管,你要連這麼點小事都辦不成,就證明你丫能力太差了,濱海可不需要你這種吃白飯的傢伙。」
    「你什麼意思啊?」
    張大官人嘿嘿笑道:「兄弟啊,你自己好好掂量!」
    汽車在縣委招待所停下,張大官人拄著枴杖,慢慢挪下汽車。
    高廉明望著他的背影,憤憤然道:「海天哥,你評評理,他什麼意思啊?」
    常海天回頭笑道:「老弟,不用我提醒你吧,這廝可是出了名的六親不認!」
    外面的雨比起剛才大了許多,喬夢媛和常海心頂著雨跑到招待所門口。
    張大官人雖然下車很早,卻是最晚來到大門口的一個,沒辦法,腿傷未癒,想快也快不了,一群人走入招待所的時候遇到剛剛招待完客人的許雙奇,宴請的客人就是北港紀委工作組全體成員,嚴正和張揚迎面走過,居然沒有理會他,因為項誠做出了召回工作組的決定,嚴正認為這件事和張揚有關,對他的敵意已經達到了極限,張大官人笑了笑,這位北港紀委副書記的心胸也太狹窄了一些。
    嚴正不理張揚,可許雙奇不能當作沒有看見,他笑著來到張揚面前:「張書記也來吃飯啊!」
    張揚點了點頭,向身後看了一眼道:「怎麼個情況?」
    許雙奇道:「是這樣,工作組結束了調查,明天就走了,所以我們安排給他們送送行。」
    張揚道:「又白吃啊?」
    許雙奇聽到他這麼說不覺有些尷尬,向周圍看了看,方才低聲道:「張書記,畢竟是上級領導,這次的事情你看……」
    張揚道:「咱們不是說過了嗎?除了開始接風那一頓,其他的費用一個子兒不能少,多大點幹部,迎來送往的?」他不但是說嚴正那幫人,連帶著把許雙奇也說了一通。
    許雙奇臉上掛不住了:「張書記,這頓我們縣政府自己解決。」
    張大官人望著許雙奇:「縣政府花得不是公款?我說老許啊,你這觀念有錯誤!」
    許雙奇道:「張書記,我連請頓飯的權力都沒有了?」他撂下一句狠話,大踏步的走了。
    張大官人笑了起來,這廝火了,不知上下深淺的東西,這兒是濱海,老子馬上就要你明白,我給你多大權,你才能有多大權。
    高廉明如實將張揚的意思反饋到了父親那裡,高仲和聽完,二話不說,就讓他把電話交給張揚。
    張大官人正忙著喝酒呢,高廉明來到房間內,把手機交給他:「找你的,我爸!」
    張揚也沒想到這小子行動居然這麼迅速,這會兒功夫已經把電話打到了高仲和那裡,張揚拿起電話,慢慢來到窗前坐下,笑道:「高叔叔!」
    高仲和道:「好小子,我要是不表揚程焱東,你就要把我兒子給踢走?」
    張揚笑道:「高叔叔,你也信啊,他是我兄弟,我跟他開玩笑的。」
    高仲和道:「你要面子,我不要面子?你居然敢恐嚇我兒子。」
    張大官人笑道:「高叔叔,你借我一膽子我也不敢啊,廉明在我這裡過得不知有多滋潤呢,工作幹得不錯,工作之餘也沒閒著,整天圍著漂亮小姑娘轉。」
    高廉明支楞著耳朵聽著呢,聽到這裡他急了:「你胡說八道,我……我是那種人嗎?」
    張揚道:「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我在北港也不全都是敵人!」
    孟啟智笑道:「小張,你這話可就不對了,誰把你當成敵人了?都是自己同志,工作中最怕的就是樹立假想敵。」
    張揚嘿嘿笑了一聲道:「孟部長,我多少還有點自知之明,我這個人在官場中算個另類,喜歡我的那是喜歡的不得了,討厭我的對我就是恨之入骨,你說是不是?」
    孟啟智心中暗忖,這小子說這番話的意思可能是試探自己的態度,又或者他聽說了什麼?從張揚的這句話中還流露出一個意思,北港常委之中應該還有支持他的人在。
    孟啟智微笑道:「我一直都很欣賞你,你來到濱海的時間雖然不長,可是能夠將保稅區爭取到濱海,足以證明你的執政能力,市領導們也都很欣賞你呢。」
    張揚道:「孟部長,市領導中欣賞我的恐怕只是少數,我看他們對我連起碼的信任都沒有,所以才會派出紀委工作組。」
    孟啟智道:「這件事我清楚,市裡派出紀委工作組的目的真的是想幫助你們盡快搞清楚趙金科死亡的真相,不是針對你們。」
    張揚道:「是不是針對我們,我心裡有數,孟部長,我跟工作組算賬的事情您知道吧?」
    孟啟智呵呵笑了起來,他搖了搖頭道:「你這一手把紀委上上下下搞得灰頭土臉。」
    張揚道:「其實吃飯住宿沒什麼,領導下來了,我們做下級單位的,招待也很正常,這年頭誰不想要個面子,可面子是相互給的,我敬他們一丈,可這幫人連一寸的空間都不給我。」
    孟啟智笑道:「哪有那麼嚴重!」
    張揚道:「孟部長,我覺著你這人特厚道,感覺跟你特聊得來,今天多說了幾句,您要是不想聽,我就不聊了。」
    孟啟智道:「我就喜歡你這樣坦誠的幹部,我們之間本來就該暢所欲言。」張揚的話放在那裡,孟啟智當然不能說不聽,再說,他已經真切體會到張揚的真正實力,對這小子已經變得越來越重視。
    張揚道:「我從一開始就認為趙金科的事情是我們濱海的內部事務,我們濱海自己就能夠解決,上級派來工作組是好事,如果他們單純的只是為了監督我也不會有這麼大的意見,可他們來到之後輪番找我們談話,嚴重影響我們正常的工作秩序,換成是您,好吃好喝的招待人家,結果人家連一個笑臉都不願意給你,還變著法子的折騰你,噁心你,你心裡覺得舒服嗎?」
    孟啟智笑了笑,沒有說話,因為他不方便評論,乾脆做個傾聽者。
    張揚道:「雖然大家都說派工作組來是為公,為了我們好,可我心裡明白,這是陳崗同志對我表達不滿的一種手段。」
    孟啟智道:「張揚啊,你怎麼會這麼想?」
    張揚笑道:「他弟弟陳凱過去擔任濱海公安局局長,他認為陳凱的離職和我有著直接的關係,所以因此而對我生出仇恨。」
    孟啟智道:「張揚,不是我為陳書記說話,他的心胸還不至於如此……」真實情況孟啟智清清楚楚,但是站在北港的立場上,他不得不說幾句維護陳崗的話。
    張揚道:「陳崗這個人的人品究竟怎麼樣,我心裡有數,我進入官場的時間雖然不長,可是我並不害怕樹敵,我過往的經歷也可以證明,凡是跟我做對的最後下場都不怎麼樣。」
    孟啟智有些驚奇地看著張揚,忽然意識到這小子今天說出這番話是有意為之了,難道他想通過自己給陳崗帶話?正式向陳崗下戰書嗎?
    張揚笑道:「孟部長,我告訴你一大喜事兒。」
    孟啟智微笑道:「什麼喜事?」
    張揚道:「濱海撤縣改市的事情已經最終確定了,這幾天正式文件就會下達。」
    孟啟智其實已經聽說了一些消息,只是不能確定,他笑道:「如果是真的,那可要好好恭喜你了,對濱海來說可謂是雙喜臨門,以後你這個縣委書記就成了市委書記。」
    張揚道:「只是個稱呼吧了,管得還是那麼大的地方,孟部長,您說句真心話,你感覺我能力怎麼樣?」
    當著他的面,孟啟智當然不能說他的壞話,笑道:「在年輕幹部中,你無疑是出類拔萃的一個。」
    張揚笑道:「孟部長認為我和陳崗誰的能力更強一些?」
    一句話把孟啟智給問住了,這不是給自己出難題嗎?不過孟啟智畢竟是久經沙場的政治老將,他笑道:「你們負責的領域不同,也不算同一代的幹部,怎麼比?」
    張大官人狡黠道:「您是組織部長,對幹部的能力進行評估認定是您的強項,沒事兒,這裡只有咱們兩個,我決不把您的話給傳出去。」
    孟啟智心說你丫這是逼我表明立場啊,臉上卻仍然保持著謙和的微笑:「我還是不方便評論。」
    張揚道:「孟部長,您要是覺得這個問題為難,我再換一個,那啥,如果在我和陳崗兩人之間選拔一位市委常委的話,您會把手中的一票投給誰?」
    孟啟智雖然表面風波不驚,可是內心卻深深地被震撼到了,這廝的野心真是太大了,不過轉念一想,濱海撤縣改市正式下文之後,他身為濱海市委書記,又坐擁平海第一個保稅區的實際管理權,的確具備了躋身北港市委常委的條件,今天張揚向他透露出兩個重要的信息,第一他已經劍指常委之位,第二,他把陳崗視為仇人,想要通過踢走陳崗的方式進入北港市領導層。
    張揚的問題讓孟啟智無法回答,雖然他在心底明白自己肯定會把這張票投給陳崗的,但是當著張揚的面,他不敢這麼說,他對張揚有所顧忌。
    張揚似乎並不期待他的答案,微笑道:「孟部長,您不用回答,其實就算您現在拿不定主意,將來真有這一刻來臨的時候,您一定會選我!」
    孟啟智笑道:「這麼肯定?也許我會選擇棄權呢。」
    張揚道:「其實您棄權跟選誰對最終的結果並無影響!」
    孟啟智被這小子的狂妄再次震驚到了。
    張大官人笑了笑道:「開個玩笑,您可千萬別當真。」
    孟啟智怎會不當真,這小子看來對自己進入北港常委已經信心滿滿,看來北港的政壇再無寧曰了。
    李旺九之死讓興隆號的事情塵埃落定,袁孝農似乎徹底摘清了自己,這次的事件對他的打擊很大,他收斂了許多,明德商貿的業務也明顯縮小了範圍。在經歷這件事之後,張揚再也沒有找過他的麻煩,可袁孝農對張揚的恨意卻是有增無減。
    袁孝商同樣在興隆號事件中損失慘重,但是他和老二不同,他並不恨張揚,他把事情看得很清楚,如果沒有老二去主動招惹張揚,就不會引發興隆號的麻煩,在興隆號被查的背後,還有一雙無形的手在暗中縱。
    袁孝商認為他們和張揚之間並沒有真正的利害衝突,對抗對雙方沒有任何的好處,他應該盡快緩和與張揚之間的關係,想要做到這一點,就必須通過一個在雙方都能說得上話的中間人,袁孝商深思熟慮之後,找到了祁山。
    除了藍色魅力以外袁孝商在北港還擁有不少的物業,他和祁山的相識源於兩人在水產方面的合作,祁山雖然實力雄厚,但是在北港這塊地方立足必須找到一個堅強的助力,所以他找到了袁孝商,兩人之間已經有了多年的交情。
    這頓飯由袁孝商做東,吃飯地點選在北港皇冠大酒店,袁孝商是這裡的大股東,位於皇冠大酒店內的藍色魅力夜總會更是北港首屈一指的夜場。
    祁山這個人很聰明,請張揚吃飯之前,就把這件事的前因後果跟他說得清清楚楚,他讓張揚自己選擇,與其見面時候鬧得不歡而散,還不如事先把事情所開,是否願意和袁孝商冰釋前嫌,主動權還是交給張揚一方。
    張揚並沒有做太多的考慮,他答應了袁孝商見面的要求。
    張大官人抵達皇冠大酒店的時候,看到祁山和袁孝商都站酒店門外,兩人都穿得很正式,西裝革履。
    張揚的腿傷已經基本恢復了,不過這段時間他很少自己開車,讓周山虎將車停在酒店門口,然後擺了擺手,示意周山虎離去。
    祁山快步迎了上來,滿面笑容的向張揚伸出手去:「張書記,你很準時啊!」
    張揚笑了笑,伸手和他握了握。
    袁孝商跟了過來,笑容很親切。
    祁山將袁孝商介紹給張揚:「這位是皇冠的大老闆袁孝商,也是我合作多年的老朋友,順便補充一句,他還是北港公安局袁局長的四弟!」
    袁孝商笑道:「不用介紹這麼詳細吧,留點話給我自己說。」他雙手握住張揚的右手,這是一種尊重,袁孝商道:「張書記,我對你可是久仰大名,早就讓祁山安排咱們見見面,可是他太忙,一直沒給我安排這個機會。」
    張揚笑道:「都是自己人,客套話咱們不必說。」
    宮還山歎了一口氣道:「我不明白省裡為什麼要派他這種人下來,年輕氣盛,做事衝動,自從他來到,就帶來了這麼多的不和諧因素,他想幹什麼?真以為沒人管得了他嗎?」
    項誠低聲道:「我剛剛接到一個確實的消息,濱海撤縣改市的正式文件馬上就會下達,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宮還山睜大了雙目,雖然他早就知道這件事已成必然,但是沒想到會來得這麼快。
    項誠有些疲憊的舒了口氣道:「我的精力大不如前了,有時候真想現在就退下來,什麼也不管,什麼也不問了!」
    張大官人也知道撤縣改市的事情已成定局,但是正式文件沒有下達之前,他也沒流露出半分的得意,圍繞趙金科事件的一連串政治博弈,最終還是他佔了上風,踢走周翔,利用程焱東取代他的位置,這是張大官人早就籌劃好的一步棋,只不過他一直在尋找合適的機會合適的理由下手。
    政治鬥爭容易讓一個人迅速成熟起來,正是通過和項誠之間這場兵不血刃的戰爭,張大官人方才明白,真想要對付一個人的時候,根本不需要理由受北港市市委委託,北港組織部部長孟啟智專程前來參加濱海這次的縣委常委擴大會議,孟啟智這次前來是宣佈對政法委書記周翔的免職決定,同時宣佈程焱東接任政法委書記並增補為濱海常委的決定。
    對濱海所有常委來說這並不是一個好消息,兔死狐悲,誰都明白,這次趙金科墜樓事件最後的贏家是張揚,程焱東成為縣委常委是他蓄謀已久的一步棋,接下來這廝肯定會繼續加強他在濱海的領導地位。
    孟啟智道:「我希望縣委常委會班子加強理論學習,以思想政治建設為重點,努力做到在思想上有新解放、在工作上有新舉措、在發展上有新成效,不斷提高領導水平和執政水平;加強團結協作,充分發揮領導班子的整體合力,努力營造團結和諧、心情舒暢、共謀發展的良好環境;轉變工作作風,以求真務實的作風,聚精會神搞建設,一心一意謀發展;強化廉潔自律,做到自重、自省、自警、自勵,樹立清正廉潔的良好形象。」
    說完這番話,孟啟智停頓了一下,目光環視這幫濱海常委,最終停留在張揚的臉上,這次濱海常委的變動,不僅僅是濱海內部的問題,也是張揚和濱海市領導之間的一次博弈,最終的勝利者毫無疑問就是張揚,市委剛剛做出了給予程焱東黨內警告處分的決定,那邊省公安廳廳長高仲和就公開表揚程焱東的工作成績,他的態度無疑給了濱海市領導層以很大的壓力。
    項誠無疑沒有頂住這種壓力,最後將周翔推出來承擔趙金科事件的責任,明顯是無奈之舉,極具諷刺意味的是,被他剛剛處分過的程焱東,搖身一變成為了濱海的政法委書記,並成功頂替周翔成為縣委常委,張揚的這一手絕地反擊著實高妙。因為這件事,孟啟智也對張揚刮目相看。
    張揚此時的表情平靜無波,雖然是偽裝,至少在表面上這廝做到了勝不驕敗不餒。
    孟啟智在心頭暗讚了他兩句,繼續道:「在此,我也希望各位常委帶頭加強學習,主動適應學習型社會的需要,把學習作為一種思想境界、一種精神追求,在真學上用功,在真用上結合,促進各項工作順利開展。要帶頭真抓實幹,做到認認真真對待每一件事情,兢兢業業做好每一項工作,扎扎實實完成每一項任務,特別要在項目建設上比落實、比服務、比效率,為各級幹部作好表率。要帶頭維護團結,時刻以鎮安發展的大局為重,相互尊重、相互信任、相互配合、相互支持,共同把我縣各項建設事業不斷推向前進。要帶頭廉潔自律,重點把住小節、慎用權力、不計得失,認認真真做事,清清白白為官,堂堂正正做人!」
    張揚率先鼓掌,他讚道:「孟部長說得好,清清白白為官,堂堂正正做人!」
    孟啟智向他笑了笑,示意把發言權交給他。
    張揚站起身道:「藉著今天這個機會,我也說幾句。最近我們濱海發生了不少事,趙金科墜樓事件讓人震驚,可是事到如今,我們仔細想一想,這件事並不是一起意外,而是必然的結果。早在我前來濱海之前,就聽說濱海車輛走私猖獗,濱海汽車交易市場是平海地區最大的黑車交易市場,在這件事上,程焱東同志作了大量的工作,經過細緻的調查取證,最終鎖定了十六名相關違紀警員,趙金科的重大貪污行為也因此而浮出水面,雖然他的死亡讓我們的調查工作陷入僵局,但是我相信,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從古至今都存在著一個道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做了壞事,早晚都會被人知道。在此我想解釋一下周翔同志的問題,關於他的免職是市領導經過慎重考慮做出的決定,他在趙金科貪污事件上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用人不察,身為政法委書記對自己部下發生了這麼大的問題居然毫不知情。」
    他停頓了一下,環視眾人道:「可能會有人覺著對周翔同志的處罰過重,我想說一句,我們身為領導做每件事都要深思熟慮,都要有承擔責任的準備,都要有承擔責任的勇氣,出了事情,必然要責任到人,我舉個例子,濱海搞保稅區,我請來了常海天,我讓他負責這件事,如果他出了問題,誰來承擔這個責任?我!一個幹部,如果連擔當的勇氣都沒有,那麼我勸他也不要繼續幹下去了,至少在未來的濱海,在我任職期間,不會給他機會。我不想重複大家的分工,事實上分工已經很明確,在我來之前分工就很明確,周翔分管的部門出了問題,他理當承擔這個責任!我也希望大家從這件事中能夠得到教訓,以後哪方面出了事情,我就追究分管負責人的責任。」
    現場鴉雀無聲,這會兒已經沒人同情周翔了,誰都聽出來了,這位張書記不是鬧著玩的,他要在濱海大幹一場。
    張揚又道:「我記得自己前來濱海之前,紀委劉副書記曾經提醒過我,當官表面上看八面威風,可事實上卻風險很大,如履薄冰,稍有不慎,萬劫不復!可是這種風險只是針對那些擁有歪心邪念的為官者,只要我們行得正坐得直,我敢保證我們所有人的未來必然是一片坦途。」
    現場掌聲響起,但是並不熱烈,所有人都因為周翔的事情沒了心境。
    最後輪到程焱東講話,程焱東也沒有發表什麼慷慨激昂的陳詞,說得再多不如實幹,程焱東也清楚,自己這個濱海常委是張揚想盡一切辦法給他爭取下來的,根本不能服眾,在場的常委之中多數都對自己抱有敵意,說多了只會讓別人覺著自己矯情。
    常委會結束之後,張揚陪同孟啟智一起離開了會議室,他笑道:「孟部長,我已經安排好了,咱們中午在縣委招待所隨便吃點。」
    孟啟智的表情居然流露出一絲猶豫,也難怪他猶豫,畢竟張揚趕走工作組的事情還歷歷在目,這廝居然能把工作組在濱海期間吃住的單據送到省紀委,自己要是吃了他的招待飯,保不齊這廝又故伎重演。孟啟智道:「飯就不必吃了,我回去還有事,這次過來就是為了宣佈市裡的決定。」
    張揚道:「這都中午了,孟部長,您再忙也得吃了午飯再走,我可是誠心誠意地請您,務必要給我這個面子。」
    孟啟智看到這小子盛意拳拳,轉念一想,不就是一頓飯嗎?是他提出要招待,又不是自己硬賴著要吃的,諒他不會在這種事情上做文章,孟啟智於是點了點頭道:「張揚,簡單點,按照標準走。」
    張大官人聽到孟啟智這句話,差點沒笑出聲來,難怪孟啟智會推三阻四,搞了半天是害怕自己陰他,張揚可沒這種打算,之前對紀委工作組窮追猛打,那只是故意噁心他們,單憑著那些單據是沒那麼容易搞倒工作組的。
    按照孟啟智的意思,張揚午飯果然搞得很簡單,沒有其他陪客,只有他和孟啟智兩人,四菜一湯,連酒都沒準備,這頓飯對見慣場面的的孟啟智來說簡直可以用寒磣可以形容,不過他非但沒有覺著張揚對他這位組織部長不敬,反而打心底感到欣慰,看來人家是誠心請他吃飯,反倒是自己多想了。
    雖然菜不多,可是味道還是不錯的,孟啟智一邊吃一邊讚賞。
    張揚道:「孟部長,我想打聽一事兒,紀委陳書記這個人是不是對我特有成見?」
    孟啟智呵呵笑了起來:「張揚,怎麼會突然問起這句話?」從這句話就充分看出孟啟智的政治水準,他既沒有說是也沒有說不是,又藉著這句話想探聽張揚對陳崗的真實看法,身為北港組織部長,孟啟智已經敏銳地覺察到北港的政治氣候好像有些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