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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八十三章 歡樂與哀愁

    有兩人誤中了機關,被古墓內設伏的弩箭射中,好在沒有送命,縣文物局和公安局的都趕過去了,不過現在不僅僅是蔣莊的,連周圍莊子的都聽說了消息,前往古墓去搶東西,現場非常混亂。
    這樣的情況張揚也並不是第一次遭遇,並不是每個普通老百姓的法律意識都這麼強,更缺乏文物保護的知識,發生這樣的情況也不稀奇,最重要的是不要鬧出人命。
    張揚先給程焱東打了個電話,程焱東目前已經率隊在蔣莊土山維持秩序,因為公安武警的出動,現場情況已經控制住了。
    張揚和周翔一起乘車來到蔣莊,看到公安武警戰士將土山坍塌露出的入口守住,現場還有不少看熱鬧的老百姓,剛才已經抓了幾個帶頭鬧事的村民,現場的情況已經基本上被控制住。
    程焱東來到張揚的車前迎接,叫了聲張書記,又叫了聲周書記,張揚道:「情況怎麼樣?」
    程焱東道:「還好,幸虧有人及時報警,沒有造成更大的損失,不過傷了兩個,現在正在急救呢。」
    張揚道:「去看看!」
    程焱東引領著他們來到急救車前,兩位被弩箭射傷的村民都在現場進行著緊急的救治,幸好他們被射中的都不是要害部位,張揚走過去親自看了看他們的傷口,確信弩箭沒毒,這才放下心來。
    看完傷者,張揚又來到古墓入口處,在那裡見到了縣文物局局長趙子文,同時也見到及時向上級部門反映這件事的民辦教師李春生,張揚當眾對李春生提出了表揚。
    蔣莊的村委書記賀慶樁也慌慌張張地過來了,上次因為私設收費站的事情險些被張揚給撤了職,這次他的村子又鬧出了這麼大的事情,這廝也明白,這官位是保不住了。
    和賀慶樁一起過來的還有城關鎮書記武剛,這幫基層領導一個個的心情都非常忐忑,今兒得虧沒死人,如果出了人命,他們這幫領導搞不好都得被免職。
    縣文物局局長趙子文向張揚匯報道:「張書記,根據我們的初步勘查,這裡應該是一座漢代古墓,墓主人的具體身份還等待進一步確認中。」
    張揚對墓主人的身份並不感興趣,他低聲道:「一定要做好文物的保護工作,公安機關會配合你們對古墓進行保護,並追回失去的文物,對一些帶頭鬧事的搗亂分子一定要從重處理,不然起不到警示的作用。」
    城關鎮書記武剛道:「張書記,這件事發生的突然,是我沒有及時得到訊息,沒有第一時間做好古墓的保護。發生了這樣的事情,身為城關鎮的負責人,我應該承擔主要的責任。」
    張揚道:「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你的任務是讓老百姓的心情平復下來,要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告訴他們國家的文物政策,要讓他們明白自己錯在哪裡。」
    武剛連連點頭。
    賀慶樁哭喪著臉耷拉著頭,張揚對他記得很清楚:「賀慶樁,你們蔣莊又出事了!」
    賀慶樁道:「張書記,俺也不想啊,我知道消息的時候,村民們都跑過來搶東西了,我拚命阻止了,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他們看到這麼多值錢的東西,眼睛都紅了,親爹親娘都不認,更別俺這個村委書記了。」
    張揚道:「工作上,經常會出現意想不到的事情,出了事情不怕,想辦法去解決嗎?」他並沒有當場責怪賀慶樁什麼,這次土山發現古墓也非常意外,老百姓看到值錢的文物,很多人的念頭就是據為己有,的確不是賀慶樁能夠組織的。
    當天中午,張揚也沒走,和幾位領導都去村委書記賀慶樁家吃飯,賀慶樁為了招待幾位大領導,特地讓他婆娘把兩隻大公雞給殺了,又燒了一條三斤重的鯉魚。
    和蔣莊多數村民熱衷於蓋樓不同,賀慶樁家裡沒蓋樓房,還是老式的瓦房,大雨剛過,房間裡一股霉味兒,看到雨停了,賀慶樁就在院子裡支了一張圓桌,請幾位領導就坐,張揚看到桌上擺得大鍋小盆,不禁責怪賀慶樁道:「就是隨便吃頓飯,你搞那麼隆重幹什麼?」
    賀慶樁道:「領導們好不容易才來俺家一次,怎麼也得殺雞宰魚,雞是俺婆娘養得,魚是俺爹在田地裡摸得。」他的意思是,我沒花公款。
    武剛道:「張書記,老賀一片誠心,菜都弄好了,咱們就別浪費了。」
    張揚招呼周翔他們坐下,此時聽到房間內傳來咳嗽聲,原來是賀慶樁的老爺子賀青牛在屋裡,張揚連忙讓賀慶樁把他老爺子請過來,讓老頭兒在身邊坐了。
    賀青牛過去也擔任過蔣莊的村支書,肚子裡還是有些墨水的,不過他在任的時候可沒見過這麼多的大領導,自然顯得有些拘謹。
    張揚道:「賀老伯,我聽說您過去是蔣莊的老支書啊!」
    賀青牛笑道:「很久前的事情了,我今年都七十九了,不干村支書都二十多年了。」
    賀慶樁道:「俺爹在任的時候威信比我高。」
    賀青牛道:「慶樁當上村支書我沒幫過啥忙,中間換了好幾任,他九零年才當上的,腦子活。」
    張揚笑了笑,這父子倆倒是互相照應,賀青牛害怕他們的關係讓領導多想,所以上來就解釋自己沒給兒子幫什麼忙。
    張揚道:「賀老伯,蔣莊有些歷史了吧?」
    賀青牛點了點頭道:「蔣莊從宋朝的時候就有了,我小的時候這邊還有普雲寺,香火很盛,連北港城裡的人都跑過來燒香,可七十年代那會兒被紅衛兵給燒了,寺裡的和尚也被打跑了,現在剩下的只有村頭的三棵銀杏樹,都有幾千年了,其中一棵在81年被雷電劈死了。」提起這件事賀青牛嗟歎不已。
    張揚又道:「土山下有漢墓的事情您聽說過嗎?」
    賀青牛道:「不清楚,不過我們小時候在土山上玩的時候,時常可以撿到一些泥人,當時也沒覺得是什麼好東西,拿著泥人兒過家家,動不動就摔得缺胳膊少腿。」
    賀慶樁道:「我小時候也玩過,咱家櫃子上不還擺著一個?」
    文物局局長趙子文讓賀慶樁拿過來看看,賀慶樁轉身去了,沒多久就回來,他手裡拿著一個跳舞的泥人,趙子文接過來在手中看了看,驚喜道:「果然是漢代陶俑,如果這陶俑來自土山,就為確定墓葬的年代提供了佐證。」
    賀青牛聽說則陶俑是墓室裡出來的,馬上道:「你拿去吧,墓室裡出來的東西晦氣,俺不要。」
    當天中午都沒喝酒,離去的時候,賀慶樁單獨來到張揚面前,他低聲道:「張書記,俺想求您一個事兒。」
    張揚道:「說吧!」吃人家的嘴軟這句話一點都不假,吃了賀慶樁的大公雞,張大官人也不好意思對他疾言厲色了。
    賀慶樁道:「公安局抓了俺們村不少人,雖然這些人貪財有錯,可是俺們畢竟都是鄉下人,沒什麼見識,覺著俺村地裡的東西就是俺們自己的,還望張書記對他們能夠網開一面。」
    張揚道:「你放心吧,我們一定會公平公正的處理這件事,會以國家相關的法律法規來作為衡量標準,不會冤枉一個好人,也不會放過一個壞人,當然,也會考慮到你們村的實際情況。」
    記者對這類新聞無疑是敏感的,這場暴雨並沒有影響到他們對新聞的嗅覺,還是有不少的記者聞訊來到了這邊,採訪關於墓葬被搶的情況。
    張大官人避無可避,被幾名記者堵住了,張揚想了想還是決定正面回答他們幾個問題。
    有記者問:「張書記,您能對今天墓葬被搶的騷亂事件發表一些看法嗎?」
    張揚冷冷看了那名記者一眼:「你是哪個單位的?誰給今天的時間定性為騷亂事件?是你嗎?」
    那記者被張大官人咄咄逼人的目光嚇得不敢繼續追問,的確他的發問有些不善。
    張揚道:「今天當著這麼多的媒體記者,我必須要說一件事,我相信我們的媒體都是善良的媒體,公正的媒體,對社會抱有公德心,你們對於新聞的報道會尊重事實,尊重良心,我對大家關心的事情做幾點聲明,第一,土山古墓保存完好,雖然墓室的入口遭到了一些破壞,但是並沒有人進入古墓內部,沒有造成太大的損失。第二,今天沒有發生任何的騷亂事件,我承認,的確有人想趁機爭搶文物,但是我們的公安武警戰士及時到來,制止了他們的這種行為。第三在今天少數民眾的糾紛過程中,並沒有造成任何的人員傷亡,我希望大家尊重事實,不要為了吸引公眾的眼球而捏造報道,在輿論上誤導公眾,謝謝!」
    又有記者問道:「張書記,我聽說平海第一座保稅區即將落戶濱海,這件事不知是不是真的?」
    張揚微笑道:「到目前為止我還沒有接到上頭的正式通知,你說的這件事我也很期望,我也希望是事實,只要是對濱海有好處的事情,我都持雙手歡迎。」目前正式通知沒有下達,張揚當然不能在公眾面前承認這件事
    有記者問道:「張書記,這次的暴雨是北港從建國以來最大的一次,請問濱海的受災情況如何?有沒有關於人員傷亡和財產損失的具體數字?」
    張揚道:「暴雨雖然很大,但是我們濱海的領導團隊在暴雨面前表現出了卓越的應對能力,以許縣長為首的幹部第一時間深入抗澇第一線,指揮這場對抗自然災害的戰爭,在最大程度上避免了暴雨造成更大的災難,到目前為止,我們濱海全境範圍內並沒有關於任何人員傷亡的報道。至於財產的損失還在統計之中,我相信這次的災害不會對濱海良好的經濟形勢造成任何的影響。」
    土山發現古墓這種事情在目前的北港是不會引起太大反響的,一場暴雨讓北港這座城市現了原形,內澇嚴重,城區多處受淹,進出城區的立交橋全都灌滿了水,還差點發生有人溺斃的事情。
    市裡的領導全都出去第一線指揮抗洪排澇,中午的時候雨停了,一直到下午五點鐘,市委領導才陸陸續續的返回,市委書記項誠顧不上休息就把這些常委叫到會議室開會。常委們從項誠陰沉的臉色都猜到項書記的心情不好,大家落座之後,沒有人主動說話。
    項誠道:「去年市裡專門撥了一筆款子,改造主城區排水系統,沒整治之前,北港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內澇,整治之後反而出了毛病,我想問一問,這錢究竟花在了什麼地方?啊?誰能告訴我?」項誠氣得敲起了桌子。
    市委副書記蔣洪剛開口道:「項書記,這件事還是有很多客觀原因的,去年市裡雖然撥款對排水系統進行改造,可是只是用於疏通和維護,這次的暴雨突如其來,不到一天的時間內,降水量就達到100毫米,這在北港建國以來的歷史上是從未有過的。」
    組織部長孟啟智也跟著發言道:「是啊,項書記,我就沒見過這麼大的暴雨,天空跟瓢潑似的,咱們北港靠海,排水系統比起其他城市還算得上先進的,正是因為短時間內降雨量太大,我們的排水系統來不及將降水全部排入到大海裡,才造成了這場內澇。」
    項誠道:「我們的每一位同志都要居安思危,未雨綢繆,在這場突如其來的暴雨面前,不但暴露了北港的排水系統存在缺陷,也反映出我們的幹部隊伍在這種突然到來的自然災害面前缺乏準備,缺乏應對的手段,所以才造成了城市的混亂。我希望這件事過去之後,大家都要進行深刻的反省。」
    蔣洪剛覺著有些奇怪,今天的事情雖然造成了北港城區的混亂,但是,並沒有造成人員傷亡,總體來說,城市的損失不算太大,而且在災情發生之後,所有的幹部都及時衝上了第一線,在他看來,大家的應對措施沒什麼可以指責的地方,很多人也都是從昨晚一直忙活到現在,覺都沒有好好睡過,項誠非但不提出表揚,反而把所有人都批評了一通,這對幹部隊伍的士氣是有不良影響的,蔣洪剛道:「項書記,根據氣象台的天氣預報,今晚可能還會有大到暴雨。」
    項誠道:「那就更需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我不管你們採取什麼辦法,我不管大家付出多少的努力,一定要保證人民的生命和財產安全。」說到這裡他感覺到有些不舒服,捂著腹部,臉色有些發黃。
    所有常委都看出有些不對,有人起身忙著要去給項誠叫醫生。
    項誠擺了擺手道:「不用,老毛病了,胃潰瘍,我中午還沒吃飯呢。」一句話凸顯出這位市委書記品格的高尚,項誠是在告訴所有人,為了這場突如其來的暴雨,他可是嘔心瀝血廢寢忘食。
    會議進行到這裡,也到了該結束的時候。
    蔣洪剛沒有馬上走,他看著項誠吃了胃藥,然後道:「項書記,感覺好點了嗎?」
    項誠點了點頭道:「舒服多了,我這胃都是喝酒喝出毛病來了。」
    蔣洪剛深有同感道:「身體要緊,項書記不能整天忙於工作,也要注意鍛煉身體啊!」他心裡可不這麼想,項誠這個人對養生還是很看重的,在喝酒方面一直都控制的很好,這和他的位置有關,身為北港一把手,至少在北港這一畝三分地上,沒有人敢硬灌他喝酒。
    項誠喝了口熱茶,感覺胃部的疼痛緩解了許多,他掏出手帕,擦去額頭的虛汗。
    蔣洪剛從項誠動作的細節中判斷出,項誠的健康情況的確有些問題。據說人的身體狀態不好,會影響到情緒,項誠的心情明顯不好,蔣洪剛忽然想起了前往東江至今未回的市長宮還山,也因此而想起了一件即將發生在北港的大事,國務院已經特批在濱海成立保稅區,難道真正讓項誠感到不爽的是這件事?蔣洪剛在心中默默猜度著。
    項誠對蔣洪剛表示出的關心還是有些感激的,蔣洪剛並不像其他人那樣對自己一味奉承,在北港常委之中,蔣洪剛算是很特別的一個,他從不和項誠唱對台戲,也不會和項誠走得太近,換而言之,項誠對他並不是特別瞭解,他知道蔣洪剛也有些背景,比如他和省駐京辦主任郭瑞陽的同學關係,又如他的岳父曾經是雲安省前宣傳部長,項誠認為蔣洪剛藏得很深,這種人很難向別人攤開心扉,比起蔣洪剛,他更喜歡的是宮還山,更願意宮還山成為自己的接班人,這件事早已不是秘密。
    正是因為這個原因,項誠對蔣洪剛更加抱有戒心,他當然清楚蔣洪剛也是一個合適的人選,官場中的每個人都是有野心的,自己的天平偏向宮還山,蔣洪剛自然會因此而抱怨自己,甚至會仇恨自己,雖然他表面上一直都做得很好。即使項誠明顯的偏重於宮還山,即使所有人都看好宮還山,連宮還山自己也以項誠的接班人自居,但是蔣洪剛的心態依然保持的很好,過去什麼樣子,現在依然是什麼樣子,他沒有改變自己為人處世的方法,對待項誠仍然是不卑不亢。
    項誠對蔣洪剛如此表現的評價就是沉穩,他絕不相信蔣洪剛會主動放棄,他認為蔣洪剛仍然在默默努力著,自己一天沒退,宮還山一天沒有正式接班,蔣洪剛心中的希望就仍然還在。
    公平的來說,宮還山在很多事情的處理上不如蔣洪剛老到,但是項誠需要的是一個可以延續自己政治思路的人,他需要的絕不是一個一上台後很可能就會否定自己的人,一個合適的接班人,可以讓自己手中的權力延續多年,而今的政壇之中,擁有項誠同樣想法的人不在少數。
    項誠道:「洪剛,我沒事了,忙你的去吧!」
    蔣洪剛微笑道:「項書記,食堂那邊已經準備飯了,我剛巧也沒吃,要不咱們一起過去吃點兒?您要是覺著不方便,我讓人回頭給您送過來。」
    項誠聽他這麼說當然不好推辭了,他笑道:「我又不是不能動,走,去吃飯。」
    機關食堂的廚師對項誠這位市委書記的胃口摸得很清楚,項書記胃不好的時候喜歡吃麵條。
    蔣洪剛也跟項誠一樣吃起了麵條,項誠吃飯的時候方才想起已經下班了,他向蔣洪剛道:「你不回家去看看?」
    蔣洪剛道:「家裡沒事,這場暴雨對北港來說是一個嚴峻的考驗,氣象台說今晚還有暴雨,我這心裡也不踏實。」
    項誠歎了口氣道:「今天在會上,我發了一通無名火,其實大家也都很辛苦,我知道,可是我看到這次的內澇,心裡還是存不住火,當時情緒沒控制住,對不起大家了。」
    蔣洪剛道:「項書記,北港淹成這個樣子,您身為書記,心裡著急也是難免的,這不正體現出,您把老百姓的疾苦放在自己的心上嘛。」蔣洪剛恰到好處的奉承了項誠一句。
    項誠的心情卻沒有因為他的奉承而見好,吃了幾口麵條,感覺心事重重,再也吃不下去了,他抽出桌上的紙巾擦了擦嘴道:「這次我可能對大家苛刻了一些,洪剛啊,你通知大家,除了值班人員之外,都回去吧,保持通訊工具暢通就行,我看這老天爺對咱們北港不會這麼殘酷……」他的話沒說完,窗外就是一道閃電劃過,隨即又響起幾聲炸雷。
    項誠的臉色非常的凝重,他站起身慢慢走向窗前,推開窗戶,外面很悶沒有風,這讓項誠感覺到有些壓抑。
    蔣洪剛來到他的身邊,也看了看窗外,其實他們都擔心還會下雨,現在的北港已經承受不住另一場暴雨的侵襲了。蔣洪剛道:「項書記,您回家休息吧,今晚我留在這裡。」
    項誠看了蔣洪剛一眼,他有些疲憊的點了點頭:「洪剛,這邊就拜託給你了,我今天真的有些撐不住了,老了!」
    蔣洪剛望著項誠的背影,反覆咀嚼著項誠的最後一句話,項誠話後是不是還藏著什麼潛台詞?他和項誠之間始終都不是一路,項誠心中的理想接班人是宮還山,絕不是自己,蔣洪剛抬起頭,望著黑漆漆沒有一顆星的夜空,不知為何,他的心中居然升騰起一種莫名的期待,他希望此時的北港能夠再來一場傾盆大雨,希望這場大雨能夠沖刷出這座城市的原形,洗去這座城市的所有偽裝。
    蔣洪剛走在市委大院內,呼吸著雨後潮濕的空氣,現在的他還不是這裡的主人,將來也未必是,蔣洪剛忽然想到,如果這座城市真的不會屬於我,那麼我又需要為她做什麼?
    雖然蔣洪剛的心裡期望下雨,但事實讓他的期望落空,事實也再次證明氣象台的不靠譜。天氣預報如是說,今天晚上到明天上午,大到暴雨,午後漸止。下午陰,局部地區小到中雨。
    既然沒下雨自然談不上什麼午後漸止,更為諷刺的是,下午非但不是陰天,反而是一個大晴天,整個北港市範圍內全都是晴天,包括各個轄縣,沒有一個地方下雨。
    連市委書記項誠也忍不住罵起氣象台是扯淡,搞得他一夜都沒睡好,搞得全城戒備。可到最後,雨點子都沒有見到一個。
    宮還山就在這種眾志成城,上下齊心對抗五十年不遇的洪澇災害的氛圍中回到了北港,身為北港市長,他本應該出現在抗洪排澇的第一線,可是當他回來的時候,發現北港的一切都恢復了正常,和他走的時候沒什麼不同,應該說還是有些不同,城市好像洗刷的更乾淨了,天空更藍了,不過街道上充滿了臭泥的味道。
    宮還山回來之後首先去了市委書記項誠的辦公室。
    宮還山雖然滿肚子的話想說,可是他首先還是要對北港的災情表示關注。
    項誠道:「還好,沒出什麼大問題,為了防洪排澇,這兩天大家都很辛苦。」
    宮還山馬上檢討自己道:「項書記,真是慚愧,在大家最需要我的時候,我身在東江,不能為項書記分憂解難。」
    項誠道:「沒什麼好慚愧的,你去東江也是為了公事,誰也不知道這場雨偏偏在你走的時候下。」
    宮還山道:「項書記辛苦了!」
    項誠道:「還好吧!」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低聲道:「這次去東江都有什麼收穫啊?」
    宮還山心說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他歎了口氣道:「項書記,我是滿懷希望的去了東江,結果碰了個鼻青臉腫好不尷尬。」
    項誠喔了一聲,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真不知道他是開心還是生氣?
    宮還山道:「宋書記已經明確告訴我了,國務院特批在平海成立保稅區,省裡經過慎重考慮,決定將保稅區落戶在濱海。」
    項誠道:「濱海也是北港的一部分啊。」說這話的時候,他的心情很不是滋味,他相信宮還山也不好受,不過宮還山已經毫不掩飾的表露出來了,而項誠還在掩飾。
    宮還山知道項誠心裡肯定不爽,但是他在自己的面前還要裝出大局觀十足,作為北港市長,其實宮還山也應該表現出大度,可是他此次的東江之行實在是被憋得夠嗆,原本抱著去競爭保稅區的事情過去,卻沒有想到鬧了個笑話,保稅區從一開始就是張揚籌劃出來的,而省委書記宋懷明在這件事上頂他的態度很明確。
    宮還山尷尬在一無所知,身為北港市長,他竟然對發生在自己轄縣的事情毫不知情,這件事在別人看來成了一個大笑話,他歎了口氣道:「項書記,張揚這個人欺上瞞下,申請保稅區是好事兒,他能夠爭取到也是他的本事,可他不該一點風聲都不透露,我們身為他的上級領導,對這件事毫不知情,我還巴巴地跑到宋書記面前去爭取,這讓別人怎麼看?讓領導怎麼看?領導會以為我們的領導能力不行,和下屬缺乏溝通,別人會認為我們之間有矛盾,過去我一直都認為張揚只是年輕,可現在看來,這個人的思想很有問題,他缺少大局觀,好大喜功,眼中只盯著政績,局限在濱海,而忘記了他是北港的一份子,濱海是北港的一部分。」宮還山憤憤然道。
    項誠笑了笑,他的笑容帶著些許的無奈,雖然他能夠理解宮還山的心情,他自己的心裡也不比宮還山好過,可是這件事已經成為事實,對於已經成為事實的事情,他們無力改變,保稅區落戶濱海,終究還是在北港的地面上,濱海得到發展,以後經濟收入提高,也會計算在北港的一部分。項誠道:「對張揚這種年輕人,還是放開一些,給他的自由度更大一些。」項誠說出這句話是無奈的,一開始時,他一樣想將張揚控制在自己的手中,可後來才發現,抓的越緊,反抗就越凶,以張揚的能力,自己很難將他掌握在手中,既然如此還不如給他更多一些自由度。
    宮還山道:「項書記,您對他太寬容了,我擔心上行下效,以後別的幹部都跟他學,那麼對我們以後開展工作不利。」
    項誠道:「保稅區確定落戶濱海,意義非常重大,因此而帶來的長期利益是不可估量的,濱海必將成為北港發展最快的一環,同樣,濱海的發展也會帶動北港的發展。」
    宮還山道:「保稅區可能會為濱海撤縣改市奠定基礎,濱海會不會成為下一個嵐山?」
    項誠沒說話,心中卻已經明白,濱海撤縣改市已經成為定局,張揚來到濱海之後,正在朝著他既定的目標一步一步前進著,自己控制不了他,給他更大的自由空間也是不得已的選擇。
    程潤生教授也聽說了濱海發現土山漢墓的事情,他專門從京城打來了電話,過幾天會來濱海實地看看。
    張揚在文物保護方面一直都很重視,特地把縣文物局局長趙子文叫到自己的辦公室瞭解情況。
    趙子文將這兩天漢墓的維護情況簡略地向張揚做了一個匯報,他笑道:「墓道很深,根據我們之前對漢墓結構的瞭解,應該有三道門,大雨只是把第一道門給衝開了,老百姓衝進去的也是這道門,裡面的殉葬品和文物相對較少,經過這兩天的思想動員工作,當天參與哄搶文物的百姓大都將手頭的東西上繳,現在我們已經將墓室的入口進行加固,公安機關也派人專門值守,不過我們縣裡的挖掘水平有限,正在聯繫省文物局和國家文物總局,這周專家就會到來,至於墓室是不是進行考古挖掘還是等專家來到後,聽聽他們的意見再說。」
    張揚點了點頭道:「你們文物局的同志辛苦了。」
    趙子文道:「我們不辛苦,考察文物是我們的本職工作,濱海這麼多年來一直都沒有重大的考古發現,如果土山真的是一個大墓葬,規模一定不會小。」
    張揚微笑道:「挖掘考古要放在其次,保護要放在第一位,如果不具備考古條件,寧願將這座漢墓保護起來,也不能因為技術的原因而損壞這些歷史遺產。」
    趙子文道:「張書記您說到我心裡去了。」
    此時傅長征打電話進來,卻是有記者想要採訪他。
    張揚道:「我不是說過了嗎?最近不接受記者採訪。」
    傅長征道:「張書記,您不知道自己又上報紙頭條了?」
    張揚微微一怔:「什麼意思?」
    傅長征道:「今天北港日報頭版上有您的照片。」
    張揚皺了皺眉頭,他還沒顧的上看,從桌上找出今天的北港日報。趙子文看到張揚有事,趕緊起身告辭了。
    張揚起身相送,等趙子文離去之後,他的目光方才落在報紙上,果然,報紙頭版上印著的那張照片可不正是自己嗎?張大官人仔細看了看,照片拍得還算清晰,正是自己那天在濟民橋救人的情景。他當時只顧著救人,並沒有留意到自己救人的舉動會被人拍下來。望著自己救人的的那張照片,張大官人的唇角不僅露出一絲苦笑。他救人可不是為了出風頭,剛來濱海那會兒,他從塔吊上救下了李明芳母子,也因為那件事成為北港乃至整個平海的風雲人物,甚至被央視新聞報道。把他塑造成為一個新時代的英雄,不過當時是因為武意剛巧就在現場,上次的事情和她的極力推波助瀾也有相當的關係。
    這次涉水救人,當時雨下得這麼大,可沒想到終究還是被記者的鏡頭給捕捉到了,難怪都說防火防盜防記者,儘管這樣,還是防不勝防。
    張大官人望著報紙上的照片,心說這下又要出名了,不知有多少人會說自己藉機出風頭,市領導們該不會又把自己弄過去做先進事跡報告會吧?張大官人越想越頭疼,像他這種焦點人物,想低調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