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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四十七章 諄諄教誨

    生命在任何人的眼中都是無價的,即使是薛老也不能免俗,張揚離去之前給薛老寫下了一幅藥方,讓薛老從今天起戒酒,三天之後他會過來給薛老進行第一次治療。
    薛偉童得知爺爺請張揚當他的書法老師的事情也非常高興,她知道爺爺很喜歡書法,過去她就知道張揚的字寫得很好,只是不清楚爺爺今晚和張揚什麼時候聊到了書法的層面上?薛偉童把張揚送出小區的大門,張揚和她約好三天之後過來幫薛英紅複診。
    張揚決定幫助薛老治病並不僅僅是想賣個人情給他,他和薛偉童是結拜兄妹,在張揚的心中薛老和自己長輩也差不多,他幫助薛老沒有特別的目的,如同當初他為喬老治病一樣,對這些老一輩革命家,張大官人打心底是尊敬佩服的,只要自己能夠幫得上他們的,他一定盡力而為。張揚也沒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治好薛老的絕症,但是他有信心延長薛老的生命。只要他能夠控制住腫瘤的發展,調養好薛老的身體,老爺子再活個三五年應該沒有任何問題。
    在中央黨校師生眼中,張揚是個不務正業的傢伙,開課之後的幾天裡他幾乎都沒怎麼上課,多數時間都是孫東強幫他簽到,還好黨校紀律並不算太嚴格,這種性質的培訓主要是給這些幹部們一個溝通交流的平台,這些學員學到最多的也就是做官的技巧,至於執政能力方面得到的提升不會太大。
    每個人都明白這個道理,多數人都把黨校當成一個鍍金的地方,有了中央黨校學習的經歷,以後會加分不少。
    張大官人來到京城的第一個星期基本上都在繁忙的應酬中渡過,這一周他根本沒在中央黨校宿舍住過,所以春陽縣縣委書記沙普源就不得不接受獨守空房的事實,他原本和人更換房間的目的就是為了和張揚多套套近乎,可開學這一個星期,根本沒見張揚回過宿舍,沙普源不由得感歎張揚的社會交往真是繁忙,感歎之餘也有些羨慕,看看人家在京城的關係,這些都是政治資源,合理的開發利用可以鋪成一條通往上層領導的光明大道,自己就沒有這樣的關係,來京城也一周了,周圍打交道的還是江城和北港的那幫處級幹部,再往外就是培訓班的幾位老師,對他的政治前程起不到太大的幫助。
    已經是週六了,沙普源早早就給張揚打了個電話,提醒他別忘了今晚去豐澤駐京辦吃飯的事情,張揚這一個星期都沒有閒著,幾乎每天都在酒場裡面泡著,聽沙普源又叫他吃飯,不由得苦笑道:「普源兄,咱們能推遲幾天嗎?我來京城這麼多天,每天都在喝酒,身體也吃不消了。」
    沙普源道:「老弟,這件事咱們可是好多天前就定下來的,今晚咱們小範圍內聚一聚,我只準備了一桌飯,你一定得來,豐澤駐京辦是你的老據點。」
    張揚道:「普源兄,我也不瞞你,今天宋書記來京城了,我正在機場接機呢,等這邊忙完我才能過去,恐怕得晚。」
    沙普源一聽原來是省委書記宋懷明到京城來了,難怪張揚推三阻四的,他也能理解張揚的難處,歎了口氣道:「老弟,晚點也成,我跟大家都說你要來了,你看情況,如果可能的話,最好還是過來一趟,大家都想見見你呢。」
    張揚聽沙普源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也就不好推辭了,他想了想道:「這樣吧,我盡量過去,只要這邊的事情一結束,我就趕過去。」
    沙普源掛上電話之前多說了一句:「幫我向宋書記問好。」放下電話,自己覺著臉上有些發燒,這話說得太沒水準了,人家宋書記哪會注意自己這種小幹部,向人家問好?自己還沒那個資格。
    張揚接到沙普源這個電話的時候正在首都機場,宋懷明乘坐的航班已經降落,這次是郭瑞陽特地通知張揚一起過來接機的,無論是對領導也好,對長輩也好,張揚都是應該過來一趟的。
    宋懷明的身影出現在機場的閘口處,他的身後跟著秘書鍾培元,平海駐京辦這次並沒有擺出太隆重的迎接陣仗,駐京辦對每位省委領導的喜好都摸得很清楚,宋懷明為人低調務實,所以駐京辦這次只來了郭瑞陽和一名司機,此外就是張揚這個特邀嘉賓。
    郭瑞陽笑著迎了上去,和宋懷明握手的時候,張揚已經來到了鍾培元身邊,幫著他把行李拎了過去。
    宋懷明之前已經知道張揚來中央黨校學習的事情,向他笑了笑道:「你不用上課?」
    張大官人就沒好意思說自己壓根沒上過幾堂課,他微笑道:「宋書記,今天週六,學校休息!」在公眾場合,張揚從來都是用官位來稱呼宋懷明。
    宋懷明點了點頭,他並沒有在機場停留的意思,大步流星的向停車場走去。
    郭瑞陽走得更快,他搶先在前面引路。
    上了豐田商務車之後,宋懷明解開領口的兩粒紐扣,靠在椅背上舒了口氣道:「瑞陽,我讓你辦得事情怎麼樣了?」
    郭瑞陽恭敬道:「已經辦好了。」
    宋懷明點了點頭,他轉向張揚道:「學習辛苦嗎?」
    張揚道:「還行!」
    「學的什麼?」
    張大官人被問得一愣:「呃……」
    宋懷明意味深長笑道:「你小子該不會整天曠課吧?」
    張大官人心說到底是自己岳父,對女婿就是瞭解,他還沒來及說話,郭瑞陽那邊就笑出聲來,他這麼一笑等於間接證明了宋懷明的猜測。
    張揚有些不滿地看了郭瑞陽一眼,心說換成解放前,這郭瑞陽準保要成為叛徒,還沒怎麼著就把自己給賣了。
    宋懷明道:「要珍惜這次的學習機會,別不認真!」
    張揚道:「我挺認真的,不過剛來京城,郭主任他們對我熱情的不得了,輪番給我接風,我卻之不恭啊!」
    郭瑞陽臉上變成了苦笑,這小子報復心可真重,一轉眼功夫就把自己給賣了。
    宋懷明笑著搖了搖頭,他知道張揚說得應該是實話,駐京辦這幫人都知道張揚和自己的關係,對張揚自然是想方設法的巴結,給他接風也是人之常情。宋懷明道:「看來你還蠻受歡迎的啊!」
    郭瑞陽道:「小張過去在春陽駐京辦工作過,整個駐京辦系統對他都很熟悉,他當年的工作成績還是相當出色的,和大家相處的都很不錯。」一方面幫張揚說話,一方面也是針對剛才張揚的那番話給自己圓。他本來擔心宋懷明會因為自己對張揚過於慇勤而生氣,可是看到宋懷明的表情如常,並沒有任何異樣,這才放下心來。
    郭瑞陽道:「宋書記,今晚需不需要休息一下?」
    宋懷明搖了搖頭道:「晚上我和文副總理約好了見面!」他向張揚道:「你晚上沒什麼安排吧?」
    張揚道:「沒有,我陪您過去!」
    宋懷明笑道:「是你自己主動要去的!」
    不過宋懷明來到駐京辦之後卻告訴張揚不必跟著過去,今晚他和文國權見面有事情要單獨相商,張大官人馬上明白自己的級別顯然還夠不上這種高層會晤,他本來也不想去,畢竟這種場合會讓他感到拘束,搞不好幾位長輩會輪番對他進行說教。
    宋懷明問起他濱海申請撤縣改市的事情。
    張揚道:「我這次之所以答應出來學習也是為了這件事,我想湊著學習的這段時間把撤縣改市的事情給落實了。」
    宋懷明笑道:「你去濱海的時間不長,折騰的事情可不少,撤縣改市的事情,你為什麼不先往市裡遞申請?在體制內工作也不是一年兩年了,起碼的程序你不懂嗎?」
    張揚道:「凡事都講究程序,效率就低了。我到北港的時間雖然不長,可是我感覺北港官員做事的效率很低,如果我按照正常的程序走,恐怕明年撤縣改市的申請都遞不到國務院。」
    宋懷明道:「你好像對北港市領導意見很大嘛。」
    張揚道:「不是我對他們有意見,是他們對我有意見,既然領導把我派到了濱海,我就得做出點成績給大家看看,不然我就辜負了您對我的期望。」
    宋懷明道:「新官上任三把火,希望你能把現在的勁頭給持續下去。」
    張揚道:「我剛剛想燒起一把火呢,上頭就朝我頭上潑水,我感覺他們總是給我製造障礙。」事實證明,得罪張揚是沒有好下場的,人家是省委書記的未來女婿,告狀那是非常的方便啊。
    宋懷明道:「不要一出了事情就想著別人的原因,凡事也要多考慮考慮自身的不足,是不是你有什麼地方沒做到,沒有考慮周全,做官不僅僅要講究管理藝術,和同事的相處也是一門相當大的學問。」
    張揚道:「宋叔叔,我也想跟他們搞好關係,可人家總是把我當成一異類看,我做得每一件事他們都認為不正常。」
    宋懷明笑了起來:「凡事不可以操之過急,你想讓別人接受你,就必須多做一些事,盡快做出成績,爭取得到大家的認同。」
    張揚道:「我做了,就拿這次城市亮化的事情來說,我們科技局研製出了太陽能自充電路燈系統,這麼好的項目,我當然想著肥水不流外人田,先找北港市領導商量,可人家倒好,看我一臉不是一臉的,好像我存心想佔他們便宜,濱海財政這麼緊張,北港身為上級城市怎麼也得在關鍵時刻伸把手吧?我需要用錢的時候人家不理不睬,簡直就把我們當成小娘養的了,你說他們既然不管我,就乾脆別管,現在的情況是,又不想幫忙,還得跟在後面指手畫腳,你說煩人不煩人?」
    宋懷明道:「所以你就想著趕緊把撤縣改市的事情搞定,增加手頭的權力,減少北港方面對你的約束力。」
    張大官人慌忙搖頭道:「宋叔叔,我可沒這麼想,您看著我成長起來的,我格局不會這麼低,我之所以想把撤縣改市的事情搞定,根本原因還是著眼於濱海的未來發展,您站的比我高,看得比我遠,撤縣改市的好處當然不用我多說了。」
    宋懷明點了點頭道:「好好幹吧,濱海擁有改革開放得天獨厚的條件,這樣優厚的自身資源,卻沒能很好的發揮,經濟始終搞不上去,和過去領導層的管理有著直接的關係,你只管放手去幹,爭取早點把濱海的經濟搞上去,用實力說話,用成績說話。」
    張揚點了點頭。
    宋懷明端起茶喝了一口,有意無意道:「這次過來有沒有去探望過喬部長。」他口中的喬部長是前任省委書記喬振梁,現在已經擔任農業部長。
    張揚搖了搖頭道:「還沒來及呢,來京城的這一個星期,除了喝酒就是喝酒,正事兒倒沒幹幾件。」
    宋懷明道:「官場和酒場的確密不可分,但是也要有所選擇,不能誰一喊你就答應,整天喝得昏頭昏腦的也是一種腐敗,哪有時間去做正經事?」
    張揚笑道:「我記住了。」
    宋懷明道:「我聽說你要取締濱海開發區?」
    張揚點了點頭道:「有這回事兒,濱海開發區的選址存在很大的問題,一來距離港口比較遠,起不到相互間良性的推動作用,二來佔用耕地太多,老百姓怨聲載道,開發區成立也有一段時間了,可是發展速度極其緩慢,到現在那塊土地上只有那麼兩家企業入駐,效益也是相當一般,多數土地都荒蕪在那裡,政府把地征了,閒置在那裡,老百姓沒有土地了,眼睜睜看著土地荒著卻不能種,這是一種極大地浪費。我在港口的西北重新選擇了一大片鹽鹼地,那塊地不長莊稼,也沒什麼人氣,我不是要取締開發區,是要將開發區整體遷移,把良田還給老百姓,避免這種資源上的浪費。」
    宋懷明充滿欣賞地看著張揚道:「你的想法很好,改革開放以來,全國各地不管大小城市出現了一窩蜂建設開發區的風潮,直轄市、地級市、縣級市甚至各個鄉鎮,都圈地大搞開發區,其中有必要的,還有很多是根本沒必要的,領導者搞開發區其真實目的是為了經濟發展還是為了撈取政績都值得商榷,以你們濱海為例,佔用了這麼多的農田耕地,去搞開發區,投入巨大,收益甚微,明顯是沒有經過科學的考察和論證,倉促上馬的結果,這樣的開發區不搞也罷。」
    張揚道:「就是因為這件事,我在縣裡和市裡都遭到了不少的反對聲音,還沒等我做出動作呢,市裡就把我發配到京城來學習進修了。」
    宋懷明笑了起來,他能夠覺察到張揚的怨氣,也明白張揚這次來中央黨校學習和北港市領導層有關係,應該是張揚在濱海的一連串舉措影響到了地方政治集團的利益,所以他們才想出這樣的方法把張揚臨時踢開。在宋懷明眼中,項誠的膽子是不小的,明知道張揚是自己的準女婿還敢這麼幹,證明項誠還是有些底氣的。宋懷明也瞭解項誠的背景,他的底氣來自於薛老。宋懷明對項誠這個人並不喜歡,他在平海工作已有多年,對平海各個地市的領導人都有過詳細的瞭解,他認為項誠的個人能力並不突出,在政治和經濟管理方面都沒有什麼出色的表現,之所以能夠長久的呆在北港第一領導的位置上,和薛老對他的力挺有著直接的關係。宋懷明甚至認為,正是項誠的存在阻礙了北港的發展。可當著張揚的面,宋懷明不會說這件事,他提醒張揚道:「有時間你可以去找喬部長問問,國家最近出台了一系列關於加強農用耕地嚴格管理的政策。」
    張揚並沒有馬上聽懂宋懷明的意思。
    宋懷明循循善誘道:「你已經是成年人了,做任何事都不可以率性而為,首先要做到事出有因,做事就要找到政策依據,理論依據,既然決定去做,就一定要把事情做成功,要讓別人心服口服,要讓別人無話好說。」
    張揚這才完全明白宋懷明的意思,他點了點頭道:「宋叔叔,我明白了。」
    宋懷明已經完全把張揚當成了自己的孩子看,否則這些話他是不會當著張揚的面說出來的。
    因為宋懷明晚上和文國權有事情要單獨談,張大官人得以解脫,他想起了沙普源的邀約,當晚早早就來到了位於西四環的春陽駐京辦,沙普源沒想到他會這麼早到來,驚喜的迎了出來,握著張揚的手道:「忙完了?」
    張揚笑道:「好不容易才把宋書記那邊的事情推了!」這話實在太過裝逼。不過在沙普源聽起來很正常,他認為張揚有資格說這句話,人家不陪未來老岳父,能跑過來赴約,已經給足了自己面子。
    春陽駐京辦現任主任是歷健全,過去張揚擔任春陽駐京辦主任的時候,他還只是信訪局的一位常駐代表,也算張揚的老下屬了,看到張揚過來,他滿臉堆笑的迎了上來:「張書記,您還認識我不?」
    張揚心說老子記性這麼差嗎?嘴上卻樂呵呵道:「老歷,你比過去胖多了,看來春陽駐京辦的油水很足啊!」
    歷健全尷尬的笑,當著縣委書記沙普源的面,張揚這句話有點敏感了。還好沙普源沒注意,笑道:「春陽駐京辦的伙食那是相當的不錯,至少要比中央黨校的菜好吃多了。」
    這時候孫東強和其他幾名黨校同學都到了,看到張揚,孫東強詫異道:「張書記,我以為你今天要晚來呢,想不到比我們還早。」
    張揚笑道:「我一向守時!」
    此時一輛黑色的奧迪車駛入春陽駐京辦的院子,前來的是江城駐京辦主任劉志宇,副主任林婉,還有一位也是張揚的老相識了,過去春陽駐京辦的副主任於小冬,現在也已經成為江城駐京辦的副主任之一。
    沙普源有句話沒說錯,今晚來吃飯的基本上都是老熟人。
    劉志宇和林婉過去都是張揚的頂頭上司,於小冬則是張揚的下屬,現在張揚已經是濱海縣委書記了,這些人中的多數還在原地踏步。
    每個人表現的都和張揚很熟悉,握著他的手,熱情洋溢的聊著過去的事情。其實張揚當初在春陽駐京辦工作的時間並不長,只是走了一個過場,這些人中他最熟的就是於小冬,反而和於小冬沒機會說話。等和所有人都寒暄完了,張大官人才向於小冬走去,笑道:「於姐,有日子沒見了,你說你這是咋長的?越活越回去了,現在看起來比我要年輕多了。」
    於小冬忍不住笑了起來:「張主任還是那麼會說話!三十多歲的人了,老了!」
    沙普源邀請眾人去餐廳落座。
    雖然是縣級駐京辦,可招待標準顯然是不低的,菜的精美豐盛無需詳述,酒用的是茅台,煙是軟中華,官場中煙民的比例很高,不一會兒功夫,這桌人中除了張揚以外的所有男性都開始吞雲吐霧,雖然室內的排氣扇開足了馬力工作,裡面仍然是煙霧繚繞。
    於小冬和林婉不由得抗議起來,最後大家達成協議,每次只能有兩個人抽煙。
    這種酒場張大官人心底是沒多少興趣的,但是他也不好拒絕,畢竟大家都是老相識了,如果不來,人家就會說他官做大了,忘了本,尤其是對沙普源,這可是春陽的父母官,多少都要給他一些面子。
    張大官人忽然發現人活著多數時間都是為了一張面子,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活在世上需要照顧的事情實在太多。因為他的到來,沙普源的臉上充滿了榮光,每個人也都因為張揚的到來而感到快樂。張揚忽然意識到,其中的多數人是衝著自己來得,自己的一舉一動已經可以影響到很多人的心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