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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九十六章 面子

    張揚的話讓金斗羅的心神產生了微妙的波動,這微妙的波動即刻就反映在他的劍招之上,普通人或許看不出這細微到了極致的變化,可是在張大官人眼中,金斗羅的劍招卻出現了極大的破綻,張揚身形突變,從千萬朵劍花的包圍圈中成功突圍。
    金斗羅暗叫可惜,自己的心神終究還是受到了影響,不然張揚根本不可能從自己的這一式大雨滂沱中逃出去。金斗羅過於高看這套淒風苦雨劍法,卻又低估了張大官人的能量。
    張揚站在不遠處,搖了搖頭道:「你這一招使得還欠火候,招式是有了,可惜內功不對路,你修行的內力過於剛猛,這劍法卻偏於陰柔,好像是逼著一個大漢去拿繡花針,就算繡出來東西,可總是難以成為精品。」
    金斗羅毫不動氣,微笑道:「那你就看看我這花繡得如何?」劍尖一抖,劍招宛如長江大河一般滔滔不絕的向張揚延綿而去,招式變幻詭異莫測。
    張揚並不急於反擊,仍然是利用練功房的地形,圍繞廊柱躲避金斗羅的進擊,金斗羅手中劍鋒篤篤篤刺入廊柱,將前方廊柱刺得如同蜂窩一般。
    張揚看出金斗羅的淒風苦雨劍法並不完整,看來金絔戊的劍法傳承的過程中還是有不少遺漏。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張大官人深諳比武對決中氣勢的把握,他先後折斷金斗羅的兩柄劍,逼迫他不得不拿出了壓箱底的寶劍,也使出了最為隱秘的劍招,可金斗羅的這些壓箱底的存貨,對張大官人來說並沒有什麼稀奇,淒風苦雨劍法他早就瞭然於胸,要說能夠讓他產生一些興趣的是金斗羅手中的這把古劍。
    金斗羅道:「逃什麼?堂堂正正打一場就是!」兩人的心態明顯發生了改變,現在變成了金斗羅對張揚用激將法了。
    張揚道:「武功之道講究攻守平衡,沒有只攻不守,也沒有只守不攻的道理,我現在採取守勢,是為了耗費你的內力,等你內力衰退之時,就是我反守為攻的時候。」這廝也夠坦白,把自己的想法一五一十的告訴金斗羅。
    金斗羅聽在耳中,心中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這小子實在是太狂妄了,不過他的確有狂妄的理由。
    金斗羅道:「那好,我就等你到反守為攻的時候!」
    張揚向後連退兩步,他的手向一旁伸出,懸掛在不遠處的一柄竹劍脫鞘向他飛來,張大官人握劍在手,微笑道:「那好,來而不往非禮也,你追著我打了這麼久,我要是不還手,豈不是太窩囊了一些,看劍!」竹劍倏然向前遞出,一縷劍氣先行刺破了虛空。
    金斗羅手中飲血劍在面前織成一面劍網,張揚透出的劍氣撞擊在劍網之上,發出波!地一聲悶響,金斗羅雙臂劇震,氣息為之一窒,比起硬碰硬交鋒帶給他的壓力,金斗羅心中的震駭更大,張揚看似用竹劍進擊,但實際上發動攻擊的卻是有質無形的劍氣,竹劍對他來說只不過是一件道具。
    金斗羅心中不禁黯然,他自問劍法在當世之中已經少有人及,卻仍然擺脫不了用劍的境界,而張揚在劍道方面的修為事實上已經超過了他。
    金斗羅怒喝一聲,淒風苦雨劍中最為玄妙的一招使出,張揚認得這一招,正是淒風苦雨,而到了金斗羅這一代,將這一招賦予了一個雅致的名字,寒雨連江夜入吳,劍勢宛如淒風苦雨,延綿不絕。
    張揚手中竹劍也是一抖,發出嗡!地一聲低鳴,竟然以同樣的招式向金斗羅手中的飲血劍迎去,雙劍在虛空中不停交錯,辟啪之聲不絕余耳,飲血劍削鐵如泥,和竹劍在空中短時間內碰撞了不下百餘次,可是竹劍竟然沒有絲毫的損毀,這可不是因為金斗羅手下留情,他恨不能一劍就把張揚手中的竹劍給砍斷,可是張揚對竹劍的控制已經達到了隨心所欲的地步,每次兵器相交,都巧妙的避過飲血的鋒芒,飲血雖然鋒利無比,可是每次擊中竹劍的都是劍身,又怎能削斷竹劍?金斗羅最強的一招仍然無法將張揚擊退,讓他震駭的是,張揚竟然使出同樣的劍招來應對自己的進攻,此時的金斗羅已經是心灰意冷,他也明白,如果張揚真的要全力而為,自己早已落敗,這一式劍招使完,竟然興不起繼續進擊的心思,呆呆站在原地不動。
    看到金斗羅不再攻擊,張揚也退出兩步站在他的對面。張大官人雖然話說的很大,可是他在真正交手的時候還是給金斗羅留足了面子,這裡畢竟是韓國,他不想因為比武和金斗羅接下樑子,今天的輸贏對他來說沒有任何意義。
    金斗羅望著手中的那把飲血劍,劍名飲血,無血不歸,可今天看來卻要破例,金斗羅歎了口氣道:「罷了罷了!」右手一揚,手中飲血劍向上方橫樑擲去。
    飲血劍插入橫樑之上,劍身顫抖不已,發出嗡嗡地聲響。
    此時忽然聽到一個冷冷的聲音道:「你自己學藝不精,卻遷怒於飲血劍,真是可笑!」
    張大官人聽到這聲音不由得頭疼不已,雖然他聽不懂對方說的是什麼,可是從聲音已經判斷出是文玲來了。
    文玲站立於橫樑之上,那柄飲血劍已經落入了她的手中,她剛才的那番話說的是韓語,金斗羅聽得清清楚楚,張大官人卻是第一次聽到她說韓國話,反正他是聽不出什麼毛病,感覺文玲說起韓國話來比韓國人還要標準。
    金斗羅看到飲血劍落入這個陌生女人的手中,頓時緊張了起來,這柄飲血劍對他的意義非同小可,在某種層面上等於是掌門信物,他怒吼道:「還我!」
    文玲冷哼一聲,身軀一擰從空中飛掠而下,手中飲血劍一抖,漫天劍雨向金斗羅傾瀉而下。
    張揚暗叫不妙,上前想要幫助金斗羅時已經晚了,卻見金斗羅的肩頭手臂上已經多了十幾道劍痕,鮮血從劍痕之中滲透出來,不過幸好沒有傷及要害,看來文玲下手的時候已經有所留情。
    張揚揮動竹劍同樣以淒風苦雨劍法向她攻擊而去,面對這位武功和自己在伯仲之間的乾姐姐,張揚當然不會手下留情,兩人使用的都是淒風苦雨劍法,一時間在練功房內,你來我往,激鬥在了一起。
    金斗羅看到兩人所使用的都是本門劍法,可是招式的精妙程度不知要比自己強上多少,目睹如此場面,金斗羅面色難看到了極點,整個人灰心喪氣,張揚和文玲都是如此年輕,兩人的武功已臻化境,正所謂強中自有強中手,金斗羅現在方才明白張揚剛才根本沒有拿出他的真正實力。
    激鬥之中,忽然聽到噌!地一聲,張揚手中的竹劍被文玲砍成了兩段,與此同時,張揚一掌也擊中了文玲的肩頭。
    文玲向後接連退了幾步,她搖了搖頭道:「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張揚,難道你修煉了大乘決?」
    張大官人習慣了裝傻充愣:「都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文玲呵呵冷笑道:「今天這一掌,我先記下了。」說完這句話,她騰空向後方的窗口撞去,撞開窗口,身軀宛如大鳥一般飛向劍閣遠處的密林。
    金斗羅怒吼道:「哪裡走?」他是心疼自己的那把飲血劍。等他追到窗前,向外望去,哪裡還能找到文玲的影子。拋開文玲的劍法不言,單單是她的這身輕功也已經讓他望塵莫及。
    張揚來到金斗羅的身邊,向窗外看了看,低聲道:「算了!窮寇莫追!」
    金斗羅怒道:「可她搶走了我的劍!」
    張大官人望著滿身血痕的金斗羅,心中暗笑,這飲血劍果然名不虛傳,無血不歸,搞了半天是要吸金斗羅身上的血。其實文玲剛才明顯是手下留情,如果文玲想殺金斗羅,此時的金斗羅已經成為一具死屍。
    張揚道:「你的傷要不要緊?」
    金斗羅搖了搖頭,他所受的只是一些皮外傷,並沒有傷到筋骨,今天接連遭遇了兩場挫敗,對金斗羅來說身體的創傷還在其次,內心的挫敗和沮喪是他有生以來最為巨大的。
    張揚從懷中取出一個玉瓶,裡面裝著金創藥,這廝早有準備,當然不是準備給自己的,他對自己擁有著相當的自信,來此之前就知道,就算今天有人受傷,那個受傷的人也絕不會是自己。
    金斗羅也沒有拒絕他的好意,張揚幫他將傷口處理了一下,金斗羅換上了一套新的練功服,他的練功服款式都是一模一樣,如果不仔細看還真看不出來。
    金斗羅的一張老臉上寫滿了失意,本來他約張揚來四層練功房單獨比武是給外甥女崔賢珠面子,可現在想想得虧自己有先見之明,要不然在眾人面前比武,今天的臉可就丟大發了。
    張大官人在勝負已分之後反而表現出超人一等的胸襟和風範,他微笑道:「金大師,今天咱們沒分出勝負,想不到中途殺出了一個程咬金,你也沒贏我也沒輸,不如咱們就此作罷如何?」
    金斗羅此時看著張揚的目光明顯充滿了感激,張揚送給他的這個人情不可謂不大,如果真實的結果被說出去,以後他金斗羅在韓國武術界的神話也就徹底破滅了,個人丟面子事小,可在其他韓國人看來,他是把國家的臉都給丟了,愛面子的國人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把他給淹死,金斗羅歎了口氣道:「張先生的武功和風範都讓我佩服!」
    張揚道:「武功根本沒有高下之分,一個人武功再強也有老去的一天,我之所以敢接受金大師的這場決戰,因為我初生牛犢不怕虎,我比你年輕,就算武功不如你,可氣力方面還是要比你強盛一些的。」
    金斗羅尷尬一笑,知道張揚只是謙虛的說法,武功方面自己跟人家根本不是一個級數的對手。
    樓上發生的一切下面等待的人全都一無所知,最為緊張的就是金敏兒,自從張揚前往四層練功房挑戰金斗羅之後,她就緊張的在廳內踱步,連一刻都沒有坐下過。所有人都看出了金敏兒的緊張,金尚元自然少不了安慰這個寶貝侄女兒,旁觀者清,他已經看出侄女對張揚已經生出非同一般的情愫。
    就在所有人都在翹首以盼的時候,張揚和金斗羅並肩回到了大廳,兩人的表情看起來非常的友善,根本不見劍拔弩張你死我活的氣氛,這下讓所有人都大跌眼鏡了,尤其是金斗羅來了一句:「張先生武功精湛,實乃我生平罕見之高手!」
    張大官人也奉承道:「哪裡哪裡,金大師的武功和宗師風範才是我等年輕一輩之楷模,今天蒙金大師指點,晚輩獲益匪淺。」
    金斗羅老臉微微有些發燒,可心中卻感激非常,張揚在眾人面前圓了他的面子,這份人情他記下了。
    金敏兒看到張揚無恙,這才完全放下心來。
    金斗羅和金尚元、金敏兒打了招呼,這兩位的身份尊崇,他當然不敢怠慢。金斗羅邀請大家留下吃飯,金尚元公司還有很多的事情要做,如果不是因為張揚,他也不會放下公司的事務過來這邊,他婉言謝絕了金斗羅的邀請。
    金敏兒沒什麼事,她這兩天最重要的任務就是陪張揚,張揚知道金斗羅請自己吃飯的目的是有話想問自己,果不其然,吃飯之前,金斗羅藉著邀請張揚鑒賞他收藏的寶劍的理由,找到了一個和張揚單獨交流的機會。
    金斗羅道:「張先生,看剛才的情況,好像你認識那個女人?」
    張揚點了點頭道:「實不相瞞,昨晚我在藍星宮的時候,她突然出現試圖襲擊我。」
    金斗羅道:「我想找回我的那把飲血劍!」
    張揚道:「現在我才明白,她前來韓國,目的就是想奪取那把飲血劍。」
    金斗羅皺了皺眉頭道:「這把飲血劍乃是我門中不傳之秘,外人根本不會知道,她怎麼會知道?而且她竟然也懂得淒風苦雨劍法?」其實金斗羅本想問張揚為何會懂得淒風苦雨劍法,只是沒好意思開口。
    張揚道:「金大師,劍閣的開山祖師是不是劍術大師金絔戊?」
    金斗羅點了點頭道:「金絔戊是我的先祖,在我家族的族譜上有著清晰的記載。」
    張揚道:「不知你有沒有聽說過這樣一段歷史,金絔戊生活的時代正是中國的隋朝,當時隋煬帝當政,三次出兵討伐高句麗,金絔戊前往大隋行刺,後來失敗,逃離皇宮。」
    金斗羅道:「聽說過,從那以後他就不知所蹤,有說他成功逃脫了隋朝武士的追殺,回到故土隱居,也有說他和前去追趕他的隋宮高手多番苦戰,最後同歸於盡。」
    張揚道:「他的最後下落我並不清楚,可是在中國發現了不少他當年留下的拓片,拓片之上刻著不少的文字,其中就有淒風苦雨劍法!」
    金斗羅雙目一亮,張揚的話解釋了他心中的不解,看來淒風苦雨劍法不僅僅只有他一人掌握,從今天張揚和文玲對打時所用的劍法來看,兩人的劍法比起自己懂得的還要精妙許多,其中有些招式連自己都是第一次見到。
    張揚道:「以後我會將我所瞭解的淒風苦雨劍法完整的整理出來送給金大師。」
    金斗羅聽他這樣說真是喜出望外,對張揚生出了不小的好感,他連連稱謝道:「如此就多謝張先生厚意了!」
    張揚笑道:「沒什麼好客氣的,其實那套劍法本來就是你們的,我只不過機緣巧合得到了,還給你也是應該的。」
    金斗羅道:「那個女子非常的詭異,她的武功應該不在你之下。」
    張揚道:「她應該和你們金家有著極深的淵源,我想那把飲血劍裡可能藏有一個極大的秘密。」
    金斗羅道:「從我父親將飲血劍傳給我,這把劍就沒有其他人觸碰過,我從未發現其中有什麼秘密。」
    張大官人心中暗忖,文玲很可能就是金絔戊的女兒轉世,算起來應該是你金斗羅的祖輩,飲血劍的秘密你不知道,她指不定會知道,這件事他當然不會向金斗羅和盤托出,只是輕聲道:「以後如果有機會,我會幫你找回那柄劍。」
    如果換成過去,金斗羅會覺著張揚的這句話掃了他的面子,飲血劍從他的手中丟失,按理說他應該去找回,可是親眼見識文玲的武功之後,金斗羅深知自己不是她的對手,也只有張揚才擁有和她一戰的能力。想找回飲血劍大概只能借助張揚的力量,通過這次的事情,金斗羅對眼前的這個年輕人產生了不小的好感。張揚不但武功高強,而且很識大體,懂得照顧別人的顏面。
    連金敏兒都感覺到金斗羅對張揚的態度變化真的是判若兩人,中午兩人在劍閣吃晚飯之後離開,金敏兒對他們在四層練功房發生的決戰非常的好奇,一離開劍閣就問道:「張揚,今天你和金大師究竟誰勝了?」
    張揚笑道:「你覺得輸贏重要嗎?」
    金敏兒搖了搖頭道:「我只是覺著好奇,你別嫌我多事,其實我已經找過了小媽,讓她去找金大師,勸說他放棄和你比武的打算。」
    張揚並不知道崔賢珠和金斗羅的關係,雖然在事後才知道金敏兒做了這麼多的事情,仍然為她對自己的關心深深感動。張揚道:「其實我和金大師比武的時候,文玲來了!」
    聽到文玲的名字,金敏兒打心底感到害怕,失聲道:「啊!」
    張揚道:「她應該不會再來找麻煩了。」
    金敏兒道:「她怎麼會知道你和金大師比武的事情?」
    「我也想不通,或許她先找到了金大師,順著他的線索又找到了我。」
    金敏兒道:「她很可怕!」金敏兒對文玲昨晚的出現仍然心有餘悸。
    張揚微笑道:「沒什麼好怕,看來以後我要教你幾手自保的功夫,別的不說,如果真的遇到了危險,至少可以逃命。」
    金敏兒笑了起來,在她的笑容面前彷彿周圍的景色全都黯淡了下去,張揚不覺看得呆了,金敏兒在他的目光下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頭去:「看什麼?」
    張揚道:「好看唄!」
    金敏兒抬起頭,一雙美眸勇敢的看著張揚道:「現在我在你心中究竟是春雪晴還是金敏兒?」
    張大官人咳嗽了一聲:「那啥……好像又開始下雪了。」這貨現在裝傻充愣很有一套。
    金敏兒不滿的瞪了這廝一眼,每到關鍵之處,他就故意岔開話題。此時剛巧她的手機響了,卻是小媽崔賢珠打電話過來詢問當天比武的情況,金敏兒簡略的向她說了一遍。
    掛上電話之後,張揚笑道:「敏兒,你小媽很關心你。」
    金敏兒道:「還行吧,對了,她讓我謝謝你,說你開的藥方很有效。」
    張揚笑道:「有什麼好謝的,你的家人,和我的家人一樣。」
    金敏兒俏臉又紅了起來,低聲道:「你心中真的這樣想?」
    「一直都這麼想。」
    「就像你一直都把我當成春雪晴?」
    張大官人無言以對了,平心而論,他到現在也無法將春雪晴和金敏兒真正區分開來,他甚至以為,既然自己和文玲可以跨越一千多年的時空來到當今社會,為什麼春雪晴不可以?可從金敏兒的種種表現來看,她和春雪晴根本是兩種性格,而且她對春雪晴的一切一無所知,應該和春雪晴無關。
    如果說金敏兒一開始和張揚的相識因為她的容貌和春雪晴酷似,後來她也理解張揚的懷舊情結,可隨著她和張揚關係的深入發展,現在的她開始對張揚的這種誤解表示出抗拒,她不想被張揚當成春雪晴,她試圖擺脫春雪晴的影子。少女的心思實在是太過微妙,即便是張大官人也很難做到全部把握。
    章碧君望著張揚的目光中充滿了同情,雖然她對張揚還有懷疑,但是懷疑的成分比見面之前要削弱許多。她歉然道:「我也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如果不是我派夜鶯去執行這次任務,這樣的悲劇或許就不會發生,可我們身為國家安全的維護者,有些事是無法選擇的。」
    張揚望著章碧君道:「你有選擇!」
    章碧君內心一驚。
    張揚道:「如果你早一點告訴我麗芙的下落,如果你不以此為條件來要挾我,或許我能夠早一步趕到她的身邊,或許她還有救!」
    「對不起!」只有章碧君自己才清楚自己的這句話到底有多少真誠的成分在內。
    張揚站起身搖了搖頭道:「我不希望再和你有任何聯繫!」
    望著張揚走遠的背影,章碧君臉上的表情顯得有些迷惘。透過落地窗,看到張揚步履沉重的走入了平海駐京辦。章碧君拿起電話,迅速撥通了一個號碼:「我見到他了!」
    「怎樣?」
    「他的話沒有太多的漏洞。」
    「這小子很不簡單,小心為上!」
    當晚周興國陪同堂哥周興民一起來到了平海駐京辦,一起來得還有徐建基,周興國並沒有邀請薛偉童,因為這位義妹實在是太口無遮攔,平時朋友在一起說什麼都無所謂,可現在堂哥周興民在場,他已經是平海代省長,萬一薛偉童把過去什麼糗事翻出來,豈不是鬧得人前尷尬。
    張揚和這位平海代省長還從未見過面,第一次相見當然要給人家盡量留下一個良好的印象。周興國的車一到,張揚就已經在停車場等著了,當然等待的不僅僅是他一個人,還有平海駐京辦的主任郭瑞陽也陪他一起等著。
    周興民一下車,郭瑞陽就笑著迎了上去:「周省長好!」
    周興民今年四十六歲,看起來比實際年齡還要年輕得多,他和周興國長得並不像,身材高大,臉上的笑容很和藹,不過笑容的背後是似乎有距離感,給人的感覺他並不好接近,周興民和郭瑞陽握了握手道:「郭主任什麼時候回來的?」
    郭瑞陽笑道:「假期一結束就回來了,這邊的工作太忙,不敢耽擱。」
    周興民道:「駐京辦的工作挺辛苦啊!」他的目光落在張揚的臉上,微笑著伸出手去:「張揚!」
    張揚微笑來到他的面前,很恭敬的把兩隻手都伸了出去,他可不是獻媚,是要表現出對領導的尊重,握住周興民的手道:「周省長,給您拜個晚年!祝您新年大吉,萬事如意!」
    周興民忍不住笑了起來:「這個年拜得的確有些晚,今兒初幾了?」
    那邊周興國道:「初十。」
    張揚道:「不過十五都是年!」
    周興民樂呵呵點了點頭道:「說得不錯,不過別只惦記著過年,把工作都給忘了,你在京城呆不少天了吧?怎麼還不回東江?這兒有什麼讓你牽掛的事情?有些樂不思蜀了?」
    張大官人心中暗道:「禿子別笑老和尚,你比我也好不到哪兒去。我沒回平海,你也沒回去啊。」嘴上卻道:「我留下來洽談招商的事情,平海離開我照轉,離開周省長可不行。
    周興民笑瞇瞇看著張揚,心說小子能耐啊,上來就將了我一軍,你是說我也沒回去吧?周興民不會去是有理由的,他被派往平海上任是比較突然的事情,這邊還有很多的事情沒有交代完成,其實他本想在年前過來,可平海那邊一直有事,他真正抵達京城是在年初四,這才呆了一周,不但要忙著解決過去的一些掃尾工作,還要給一幫老前輩逐家拜年,明天就準備回去了。
    郭瑞陽引著他們到東江廳坐了,省駐京辦的各個包間的命名都是以地市名稱命名,東江廳是最大也是最豪華的一間。
    周興民坐下之後道:「我聽說天正同志也來京城了。「郭瑞陽點了點頭道:「梁書記一早就出去了,他不知道您晚上要來。」其實郭瑞陽和梁天正的私交很好,可是周興民既然沒有提起要讓梁天正晚上在場,所以郭瑞陽也沒多說話,如果他告訴梁天正,梁天正晚上肯定會在這裡等待,郭瑞陽並不瞭解周興民的脾氣,如果周興民認為自己的口風不嚴反而不好,所以他斟酌之後並沒有通知梁天正。
    周興民道:「我這次來主要是看看駐京辦,順便和小張見個面。」周興民點出了主題,郭瑞陽由此也明白,自己沒通知梁天正是對的。周興民身為省長,居然主動來這裡和張揚見面,足見周興民對張揚的重視,郭瑞陽對此並不意外,現在平海的一把手畢竟是宋懷明,周興民想要和宋懷明搭好班子,從張揚下手未嘗不是一個很好的突破口。
    雖然當天的晚宴設在東江廳,可是菜餚並不鋪張,郭瑞陽在駐京辦主任的位置上已經多年,在體察領導心思的方面他做得很好,幾乎每一個領導都討厭鋪張,太鋪張了要被批評,可是太寒酸了,也未必能夠討得領導的喜歡,所以度的把握很重要,過猶不及,周興民當天宴請的原則就是少而精。算上他在內,一共五個人,菜不要多,但求每樣菜都有特色,酒也沒有選用茅台五糧液之類的名酒,而是用了清江特供,要說價位比起前兩者也差不到哪裡去,可相對來說要低調許多。
    周興民很少喝酒,只是象徵姓的喝了三杯,他是今天現場的最高領導,他不喝,別人自然不好勸他喝,郭瑞陽清楚自己今天的主要任務是接待,而不是陪酒,所謂接待,就是迎接好,招待好,最多加上一個送好,陪好不是他的責任,再說周興民此次前來主要是奔著張揚過來,而不是他,所以郭瑞陽沒多久就照了個借口出去。
    周興民當晚的話題主要圍繞著東江新城區,張揚驚奇的發現,這位新任的代省長對新城區的業務之熟,已經到了如數家珍的地步。由此可見周興民對平海的工作還是很下功夫的。當然這也和周興國有一定的關係,現在周興國和徐建基兩人都在東江新城投資,想必沒少在周興民的面前提起這些事。
    張揚本想當面提出自己要換個環境的想法,可一直沒有找到太好的機會,這件事還是周興明煮動提起的,晚宴進行到中途的時候,周興民問道:「小張啊,我聽說,你想換個環境?」
    張揚看了周興國一眼,他第一感覺就是周興國說的,周興國一臉無辜道:「你別看我,這件事我可沒說。」
    周興民笑道:「前兩天我去文副總理那裡拜年,他提起的這件事。」
    張揚這才明白了,看來乾爹這次真的把自己的話放在了心上,他笑了笑道:「我就是那麼隨口一說,不過……」
    周興民道:「不過什麼?有什麼顧慮只管對我說出來,大家都是自己人,只要不違反原則,我一定會盡力幫助你。」一句自己人迅速拉近了張揚和他之間的距離,兩人雖然是第一次見面,可是他們之間拐彎抹角的聯繫真是不少,別的不說,周興國是張揚的結拜大哥又是周興民的堂弟,單單是這層關係已經非常的親近,在中國的官場上想要從根本上杜絕人情這兩個字根本是不可能的。
    周興民既然把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張揚也就沒有隱瞞的必要了,他端起酒杯敬了周興民一杯,周興民仍然是淺嘗輒止,張大官人卻是實實在在的乾了這一杯,喝完這杯酒道:「周省長,我也不瞞您,如果繼續在東江新城區工作,我感覺壓力很大。」
    周興民微笑道:「希望你的壓力不是因我而起。」
    張揚慌忙搖了搖頭。
    周興民也只是玩笑罷了,他落下酒杯道:「其實這件事大家都很理解,在宋書記的眼皮底下工作,做起事情來肯定要縮手縮腳,不能放開手腳去工作,你的優勢自然也就無從發揮。」
    張揚發現這位新來的代省長居然很善解人意,他點了點頭道:「可能是我自己的顧慮太多。」
    周興民道:「咱們在平海是上下級關係,離開平海,就是朋友,就是兄弟。」周興民的這句話等於是自降身份,可是他這種放低姿態的做法贏得了張揚的不少好感。周興民今天過來根本沒有擺出省長的架子,人家是從一個兄長,一位朋友的角度來和自己探討的,張揚這個人最怕的就是敬,人家敬他一尺,他得回敬人家一丈,如果周興民表現的態度傲慢,張大官人才不管他是什麼身份呢。
    周興民道:「作為一個老大哥,我得說你兩句,其實做工作在哪兒都一樣,不用考慮太多,做好你的本職工作,無論別人說什麼,如果一個人,整天都要在意別人的想法,那我看他什麼也做不好,什麼都做不了。」
    張揚的面孔有些發熱,周興民所說的的確是個理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