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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甦醒

    此時的張揚正坐在福德樓的閱江閣中吃飯,張德放果然是個沒有創意的人,同樣的飯店同樣的包間,不過晚上準備的菜餚要比中午還要豐富,喝得是1970年產的芝華士,從這一點張揚就看出,張德放主要宴請的對象並不是自己,而是顧佳彤,客氣點說叫一箭雙鵰,張德放利用一頓飯想賣兩個人情,可是顧佳彤卻並沒有喝酒,要了一聽果汁。
    顧佳彤晚上表現的還是中規中矩,一旦到了外面的場合,顧佳彤就是顧董事長,舉止得體,優雅高貴。
    張德放請她主要是想幫人購買幾台電腦,在九十年代初期,電腦還是一個稀罕物,張德放的目的當然是便宜了,顧佳彤對這個表哥雖然不喜歡,可起碼的面子還是要給的,所以張德放一開口,她就表示會給張德放一個進價,這已經是很大的情面了,張德放也相當的滿意,高興之餘又道:「我本來今晚還給妹夫打了電話,約他一起過來,可是他廠裡有事,沒辦法過來。」
    顧佳彤聽到張德放提起丈夫魏志誠,臉色頓時一變,她暗罵張德放多事。
    張德放卻沒有啥眼色,偏偏抓住這個話題不放,又提起很久沒跟他們兩口子一起吃飯了,搞得顧佳彤一張俏臉頓時沉了起來,她一旦不爽,任何人的面子都不會給,起身道:「我還有事,你們繼續吃!」她丟下這句話就離席而去。
    張德放都不知道啥時候得罪的這位顧家大小姐,他有些不知所措的望向顧明健,顧明健愛莫能助的笑了笑。
    這時候張揚的傳呼響了,他的手機還沒有修好,只能借顧明健的手機回了過去,電話是省人民醫院打來的,當張揚聽清他們說的什麼,臉色頓時變了,自從顧明建認識張揚以來還從來沒有見他這麼驚慌失措過,張揚轉身向門外跑去,甚至連招呼都顧不上打一個。
    張揚衝出福德樓的時候,顧佳彤剛好開著她的奔馳車出來,這廝猛然衝到車前,嚇得顧佳彤慌忙踩下油門,她今晚的火氣也到了燃爆點,頭伸出窗外尖叫道:「你找死啊?」說完這句話才認出這個突然竄出的傢伙竟然是張揚。
    張揚也認出了她,拉開車門,毫不客氣的轉入汽車,坐在副駕上:「送我去省人民醫院!」
    顧佳彤一肚子的火,一雙眼睛虎視眈眈的看著張揚,這廝什麼人啊,他憑什麼對自己頤指氣使啊?她怒道:「你給我下車!」
    張揚的聲音比她更大:「少廢話,快開車!」他的怒吼聲把顧佳彤嚇得一哆嗦,竟然沒有跟這廝繼續爭執下去,她咬了咬嘴唇,開車向省人民醫院駛去。
    張揚接到那個電話是有人通知他海蘭出事了,現在已經送入了省人民醫院搶救,陷入深度昏迷狀態,不知是死是活,院方通過海蘭的電話簿打了許多電話,其中一個通知了張揚,海蘭在東江並沒有什麼親人和朋友,多數人聽說這件事都選擇迴避,就算是省電視台也一樣,因為她已經從省台辭職,人家才不願意攬上這個麻煩。
    顧佳彤一邊開車一邊從煙盒中取出一支摩爾香煙,用火機點燃。張揚臉色蒼白,整個人幾乎就要崩潰,他拿起那盒香煙,從中抽了一支,又拿起點煙器把香煙點上。
    顧佳彤暗罵這個傢伙實在無禮到了極點,不但強行徵用了自己的汽車,還抽自己的香煙,居然還表現的這麼心安理得。最可氣的是自己,自己這輩子怕過誰啊?居然被他剛才的那聲大吼嚇得沒了主意,媽的,我竟然會怕他?顧佳彤心情矛盾的想著,可是她女性特有的敏感覺察到,張揚的情緒很不對,這廝的情緒躁動不安,目光中閃動著悲憫和痛苦,究竟是什麼事情能夠讓這個傢伙如此痛苦和揪心?顧佳彤原本想痛罵他一頓的話,終於忍住。
    汽車抵達省人民醫院的停車場,張揚推開車門就向急診中心衝去。顧佳彤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泊好車跟了過去。
    張揚驚慌失措忙不擇路,途中和急診室推著治療車的小護士撞在一起,治療車上的東西散落了一地,小護士怒道:「你這人走路不長眼睛的?」
    張揚大聲道:「請問有沒有一個叫海蘭的病人?」
    「你是誰啊?」小護士對這廝顯然沒有什麼好印象,狠狠瞪了他一眼,蹲下身去收拾被他撞落在地的東西。
    張揚原本就心急火燎的,看到這小護士態度不善,再也按捺不住心頭的怒火,大吼道:「麻痺的,你他媽什麼態度?信不信我抽你丫的!」
    那小護士也不是省油的燈,柳眉倒豎道:「流氓,這是法治社會,我看你敢胡來!」
    張揚一腳就把治療車踹開了,伸手想要去抓她,換做平時張大官人一定不會如此沒有風度,可是關心則亂,他現在滿腦子都是海蘭的生死存亡,什麼素質風度早已被他拋到一旁。
    那小護士看到張揚凶神惡煞的模樣這才知道害怕,嚇得大聲尖叫起來。
    顧佳彤及時來到了張揚的身邊,一把抓住他的手臂道:「你幹什麼?冷靜一下好不好?」
    這時候一名急診室的醫生走了過來,他問明發生了什麼事情之後,低聲道:「海蘭正在手術室搶救,病人的頭部受到撞擊,情況不容樂觀!」
    張揚和顧佳彤趕到手術室門前的時候,手術仍然在進行中,張揚不顧一切的向手術室衝去,被門前的兩名警察攔住,張大官人現在顯然失去了理智,一雙眼睛佈滿血絲,虎視眈眈的盯住那兩名警察:「滾開,否則我不客氣了!」
    顧佳彤真是服了這廝的膽量,不知道該說他膽大呢,還是說他愚蠢。她真是鬱悶到了極點,自己怎麼稀里糊塗的捲入了這場麻煩中,她來到張揚身邊:「張揚,你怎麼回事?現在人家在裡面搶救,你衝進去又有什麼用?你幫得上忙嗎?」
    張揚怒吼道:「老子要去救人!誰他媽攔著我,我就滅了誰!」
    那兩名守門的警察也被激起了火氣:「你小子有種,你過來試試!」說話的時候,手術室的燈滅了,首先走出的是負責手術的醫生,張揚走了過去:「醫生,海蘭的情況怎麼樣?」
    那醫生看了看張揚:「你是她家人?」
    張揚看到醫生臉上不苟言笑的神情,一顆心涼了半截,自從重生以來,他還從沒有這麼害怕過,突然生出一種命運完全不由得自己掌控的感覺,自己空有一身神乎其技的醫術,可是海蘭最需要他的時候,自己並不在她的身邊,假如……張揚幾乎不敢繼續想下去。
    顧佳彤生怕張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做出什麼瘋狂的事情來,慌忙上前道:「你好,我們是傷者的朋友,請問她的情況怎麼樣了?」
    「生命是保住了,不過至於什麼時候甦醒,甦醒後的情況會怎樣,我就很難保證了。」
    張揚整個人宛如虛脫般,彷彿隨時都要坐倒在地上,知道海蘭仍然活著,他高懸的心終於落地。
    三名醫護人員推著海蘭從手術室內走出,張揚慌忙迎了過去,卻被其中一名護士攔住:「對不起,病人需要進入重症監護室,你先去辦下手續,回頭去ICU探望吧!」
    張揚理都不理她,一把將她推到一邊,來到海蘭面前,卻見海蘭頭上的青絲已經被完全剃光,頭上被白紗包裹著,俏臉蒼白,呼吸微弱,美眸緊閉,顯然仍舊處在昏迷之中,張揚握住海蘭的手腕,觸手處感覺她肌膚冰冷,脈搏細弱,不過讓他欣慰的是,海蘭的生命力仍然頑強。
    那護士對張揚的行為還是表示了充分的理解:「麻醉的藥效還沒有過去,你最好還是讓病人休息一下,自己也冷靜一下好嗎?」
    張揚終於冷靜了下來,他跟著推車來到ICU的門口,顧佳彤提醒他道:「現在病人仍然昏迷不醒,就算你跟過去也無濟於事,還是先搞清楚發生什麼情況再說!」
    張揚點了點頭,發現三名警察向他走了過來,其中一人正是昨天晚上指揮抓捕行動的白沙區公安局副局長欒勝文,欒勝文並沒有想到顧佳彤也會在這裡,不由得呆了呆,他認識顧佳彤,知道這是平海大佬的千金,可顧佳彤並不認識他,所以欒勝文並沒有冒昧的打招呼,而是直接走向張揚:「張揚!有些情況我想讓你配合調查一下。」
    張揚現在心煩意亂,他搖了搖頭道:「想調查情況,以後再說,現在我只要你告訴我,海蘭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欒勝文道:「她在申園路,駕駛的奧拓車失去控制撞在護欄上衝下斜坡,車內酒味很大,駕駛人可能在之前喝了不少的酒,因為地勢偏僻,當時並沒有人發現車禍的過程,所以事故大隊聯繫我們協同處理。」他停頓了一下,又道:「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今天中午到現在去向?」
    張揚的情緒極度惡劣,他冷冷看了欒勝文一眼道:「滾蛋!」
    欒勝文的臉漲紅了,媽的,這廝實在太囂張了,老子怎麼說都是白沙區的公安局副局長,你狗日的什麼態度,他正要發火的時候,顧佳彤走了過來,輕聲道:「整個下午他都在我家裡,這一點我們家的所有人都可以為他證明,晚上我們一起吃飯,我有足夠的理由證明張揚和這件事沒有任何的關係。」
    欒勝文聽到顧佳彤這麼說,只能作罷,人家顧佳彤是什麼身份?這句話同時也在暗示張揚和顧書記家的關係那不是一般,自己如果繼續追究下去肯定是自找難看,放眼平海省內,還有什麼人比省委書記的證詞更為可信嗎?
    在經過一番交涉之後,張揚終於獲得允許,船上無菌服進入ICU,因為擔心張揚情緒失控,顧佳彤也換上無菌服跟了進去,連她自己都不明白,為何會被糊里糊塗的拖入了這件麻煩之中。
    海蘭靜靜躺在床上,宛如熟睡,蒼白的俏臉之上帶著安詳的表情,床頭監護儀上顯示著她的血壓、脈搏情況,張揚在海蘭的身邊坐下,握住她微涼的右手,眼圈微微有些發紅,無論花費怎樣的代價,他都要幫助海蘭盡快恢復過來。他低聲道:「姐……你醒醒……你醒醒,我不能沒有你……告訴我,究竟是什麼人害你?我絕不會放過他!」
    海蘭沒有說話,她仍然靜靜躺著。
    張揚就這樣靜靜看著她,足足有半個小時,方才站起身,一名小護士來到他面前,把欠費單遞給他,急救手術的費用都是院方臨時墊付的,欠費單上已經欠了一萬多塊,張揚身上可沒有這麼多的現金,一文錢難死英雄漢,張大官人低聲道:「要不我明天把錢送來!」
    那小護士歎了口氣道:「你知道的,住院費如果不能及時到位,許多藥品和治療措施都不能用上去,這也是院裡的規定,我們也沒有這個權利……」
    顧佳彤把欠費單拿了過去,看了一眼道:「小問題,我來解決,張揚,這筆錢也不要你還,只要你把我妹妹的腿治好了,這錢就當成你的報酬!」
    張揚搖了搖頭道:「一是一二是二,錢我必須還你,為養養治病,我沒想過報酬!」
    因為ICU的特殊規定,他們兩個還是被請了出去,顧佳彤為海蘭墊付了醫藥費,這讓張揚對這位顧家的大小姐又有了全新的認識,看來顧佳彤也並不是不通情理,在關鍵時刻還是表現出非同一般的大氣。
    冷靜之後的張揚配合警方錄了口供,有了顧佳彤的證詞,張揚在這件事上沒有任何的疑點,他對公安介入海蘭的車禍事件頗感好奇,在錄口供的時候,顧明健和張德放也趕到了省人民醫院,通過張德放的旁敲側擊,終於查明這次公安機關之所以介入這場交通事故,是因為海蘭的主要傷處在後腦,和車禍造成的傷害不符,也許其中的具體詳情只能等海蘭甦醒才能夠知道。
    許常德握著電話,臉色異常蒼白,他咬牙切齒道:「你就是這麼做事的?她還活著,你就這樣把她送到了省人民醫院?」
    聽筒內傳來一個懊惱的聲音:「對不起,我也沒有想到,我以為她死了,所以製造了一場車禍,我根本沒想到她還活著……」
    許常德用力咬了咬嘴唇:「我不管你用什麼手段,花費怎樣的代價,都要把這件事給我擦乾淨!我決不允許這件事牽連到我……」
    「你放心,我一定做好!」
    辦完一切的手續之後,已經是夜裡兩點,張揚將顧家姐弟的這份情義深深記在心裡,如果沒有顧佳彤,今晚他會遇到很多的難題,想起自己白天對她的態度,張揚不由得有些歉疚,他低聲向顧佳彤道:「謝謝,彤姐,我平時說話口無遮攔,你別跟我一般計較。」
    顧佳彤忍不住笑了一聲道:「那筆帳我早晚都會跟你算,不過看在你還是一個重情重義男人的份上,我應該會原諒你。」
    張揚看了看時間:「已經很晚了,你們都會去休息吧,我留在這裡!」
    顧佳彤點了點頭,顧明健和張德放來到張揚身邊道:「公安方面,我們盡量幫你留意,看看這件事能不能查出一個結果。」
    張揚道:「對了,明天我可能去不了你家了,幫我跟養養解釋一下,反正近期我可能不會離開東江,等海蘭這邊的情況穩定,我馬上過去!」
    顧明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只管直說,咱們哥兒們沒啥需要客氣的。」
    張揚點了點頭,他是個知道感恩的人,顧家對他的這個情分,張大官人算是牢牢記住了。
    張揚在ICU外面坐下,透過玻璃窗看著病房內的海蘭,暗淡的燈光下,海蘭睡得如此沉靜如此安祥,在知道海蘭不會有生命危險之後,張揚的情緒冷靜了許多,他把腦子裡紛亂的念頭仔仔細細梳理了一下,從目前得到的情況來說,海蘭很有可能是被人陷害,可是海蘭在東江有什麼仇人,她如此美麗如此善良,又有誰這麼殘忍,對一個如此美麗的生命下手呢?
    張揚用力揉了揉眉頭,這時候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推著治療車慢慢向ICU的方向走來,張揚看了他一眼,目光重新垂了下去,他的耳中傳來充滿節奏的腳步聲,張揚感到有些錯愕,這男子邁出的步伐是如此的精準,幾乎每一步的距離都相同,而且落腳的方式很奇怪,似乎在刻意收斂落腳的力度。這種情況通常只會出現在高手的身上,張揚又抬起頭,發現那名男子帶著口罩,黑框眼鏡下一雙眼睛深邃而冷靜,他推開ICU的大門。
    張揚留意到他腳上穿的是運動鞋,右腳不顯眼的地方還沾著一塊黃泥,應該是從外面趕過來,在張揚觀察那名男子的同時,他已經推車走了進去。
    張揚猛然站起身來,他感覺有些不對,猛然推開ICU的大門,那男子正在套上無菌服,張揚怒吼道:「你給我站住!」他向那名男子衝了過去。
    那男子愣了一下,意識到被人識破了行藏,他抬起右腳狠狠踹在治療車上,治療車高速向張揚的身體撞去,與此同時,他右手揚起,三柄手術刀向張揚閃電般射來。
    張揚側身閃過,手術刀篤!篤!篤!釘在他身旁的門板上,那男子看到行藏被識破,不敢繼續逗留,趁著張揚躲避的剎那,從一旁的縫隙中逃了出去。
    張揚哪肯讓他就此溜掉,雙手抓起治療車,整個向那男子砸了過去,準確無誤的砸在那男子的後背,可是那男子也極其強悍,被治療車砸中之後,身體只是踉蹌了一下,他繼續向電梯的方向衝去。
    張揚從門上摘下一柄手術刀,咬牙切齒的追了上去,以他的武功,對方絕對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電梯門打開,顧佳彤拿著張揚的手包走了出來,剛才她準備離去的時候發現張揚的手包還落在自己車裡,於是又給他送了回來,誰曾想正遇到這種場面。
    那男子一把扼住顧佳彤的脖子,把她推入電梯之中,手術刀抵在顧佳彤的咽喉之上,怒吼道:「不要過來!」
    張揚也沒有想到顧佳彤會去而復返,看到顧佳彤被制,他不得不停下腳步,大聲道:「放開她,我讓你走!」
    電梯門緩緩關閉,那男子冷酷的雙目死死盯住張揚,似乎要把他牢牢記在心裡。
    張揚望著電梯,電梯開始向下駛去。
    張揚向樓梯跑去,他跑到樓下大廳的時候,那男子已經拖著顧佳彤退出大門外。
    張揚繼續緊追不捨,這不僅僅是因為顧佳彤的安危,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有人要制海蘭於死地,他要找出幕後的真兇。
    那男子看到張揚仍然如影相隨,他用手術刀抵在顧佳彤的頸側動脈,低吼道:「滾回去,否則我殺了她!」
    張揚雙目死死盯住那名男子的眼睛,逼人的殺氣在夜色之中瀰散開來,他的目力犀利非常,從那男子的目光中感受到一種殺機,他如果不及時出手將對方制住,顧佳彤恐怕會更加的危險,可是出手殺了這名男子等於將線索全部斬斷,張揚陷入深深地矛盾之中。
    那男子不斷後退,就在他把手術刀離開顧佳彤頸部的剎那,張揚右手一揚,手術刀在夜色中劃出一道寒芒,宛如彗星般射向那男子的前額。
    手術刀準確無誤的從那男子的前額刺入,穿透堅硬的額骨,深深刺入他的腦部,直至沒柄,那男子直挺挺倒了下去。
    顧佳彤因為震驚而發出一聲尖叫,張揚第一時間衝了上去,一把將顧佳彤拉到自己的身邊,然後抓起那名倒在地上的男子,在他身上運指如風,連續點中他的幾處穴道,以內力透入他的要穴,激發此人的潛在生命力,張揚怒吼道:「說!什麼人讓你來的?」
    那男子的目光中充滿了不可思議的神情,他口鼻中開始溢出大量的鮮血,他艱難道:「做……夢……」然後頭一歪,死在張揚的面前。
    張揚懊惱的大叫了一聲,如果不是過於顧忌顧佳彤的安危,剛才他一定可以生擒這名男子,也會從他的嘴裡問出一些事情,可是他不敢拿顧佳彤的生命當賭注,所以出手的時候仍然用盡了全力,手術刀深深刺入這男子的腦部,直接造成了他的死亡。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張揚站起身,他已經聽到警笛響起的聲音,顧佳彤臉色蒼白的站在那裡,望著那名男子的屍體,仍然沒有從剛才的驚恐中完全解脫出來。
    張揚低聲道:「你有沒有事?」
    顧佳彤失魂落魄的搖了搖頭,整個人感覺就要虛脫一般。
    警察聞訊趕到了這裡,欒勝文剛剛才離開,沒想到這邊就出了人命案,當他們看到現場的情景,所有人都吃了一驚,那手術刀深深刺入殺手堅硬的額骨,這樣的腕力根本不是一般人能夠達到的。
    張揚殺人之後彷彿沒事人一樣,在一旁接受了警方的例行詢問取證,當時的情景被很多人看到,如果張揚不出手的話現在被殺的應當是顧佳彤,周圍人的證供一邊倒的對張揚有利。
    顧佳彤恢復鎮定之後,也將當時的情景敘說了一遍。
    欒勝文最後來到張揚面前,通過這兩天和張揚打交道,他對這個北方縣城的小幹部從不屑已經變成了看重,這種看重中不乏尊敬的成分在內,無論任何時代,任何國度,英雄人物往往容易獲得別人的認同,而張揚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樹立起了英雄的形象。
    「張揚,你怎麼知道他是殺手?」
    「感覺!」
    「感覺?」
    「他的身上殺氣很重,而且一名醫生很難做到如此精準的控制自己的腳步和力量!」張揚不屑的笑了笑:「還好他遇到的是我!」
    欒勝文點了點頭道:「你放心,我會加派人手守住監護室,確保受害人的安全。不過我希望最近幾天你不要離開東江,我們會隨時需要你協助調查!」
    「沒問題,欒局,我希望你們能夠徹底調查海蘭事件,我可以斷定,這件事絕不是一起普通的車禍那麼簡單。」
    「作為警察我會伸張正義,作為一名國家幹部,我會給受害人及其親屬一個滿意的交代!」
    錄完口供之後已經是凌晨四點,張揚去探望海蘭之後走出ICU,發現欒勝文已經安排了兩名警察在門口值班,剛才的刺殺事件發生之後,海蘭的安全問題已經得到了足夠的重視,警方的安防工作明顯嚴密了許多。
    顧佳彤坐在走廊的長椅上,她並沒有選擇離去,剛才的事情讓她深受刺激,她從心底感到害怕,因為不想家人為她擔心,她借口幫助張揚看護海蘭,留在了醫院,至於被殺手劫持的事情,她隻字未提,她也要求欒勝文為她保密,雖然欒勝文爽快的答應下來,不過顧佳彤也清楚,以自己的身份,這件事只能隱瞞一時,早晚都會被父親知道,知道就知道,只要不是現在,顧佳彤現在心煩意亂,實在不想再面對父親的詢問。
    張揚來到顧佳彤的身邊,有些詫異的問:「還沒有回去休息?」這一晚的經歷,讓他們忽然放下了彼此的偏見和敵視。
    顧佳彤點了點頭,把張揚的手包遞給他。
    張揚接過手包,心中不由得產生一絲歉疚,如果不是顧佳彤回來送包,也不會發生那驚魂一幕,他在顧佳彤的身邊坐下:「你是不是害怕?」
    顧佳彤有些所答非所問:「我餓了!」
    張揚笑了起來,這還是他今夜第一次露出笑容,他的笑容很有感染力,牙齒潔白而整齊,就像陽光驅散了陰雲,看著他的笑容,顧佳彤也感到一種說不出的溫暖,內心的恐懼瞬間減輕了許多,她終於明白,為什麼妹妹會信任這樣一個陌生人,張揚的確擁有著與眾不同的魅力,他的眼神堅定而篤信,讓人感覺到一種信任,一種安全,說來奇怪,為什麼自己之前沒有發現?反而一直覺著他的眼神邪邪的,怪怪的?也許一切都從張揚把她從死亡邊緣挽救回來改變了。
    張揚現在的心情好了許多,剛才他再次探查了一下海蘭的脈息,發現海蘭的脈搏正在逐漸變強,他過去一直對西醫相當的排斥,可是海蘭能夠活下來,全靠了西方醫術,手術、輸血這些對於急症的處理還是行之有效的,張揚從過去的牴觸已經開始接受,甚至產生了有時間也要研究一下西醫的念頭。聽到顧佳彤這樣說,他也感覺有些餓了:「走,我請你去吃點東西!」
    顧佳彤爽快的點了點頭,起身和張揚一起向外面走去。
    凌晨四點鐘想要找到一個吃飯的地方並不容易,省人民醫院旁邊的巷口有一座燒烤攤兒還在營業,事實上這也是他們唯一能夠找到吃飯的地方,換做平時,顧佳彤是絕不會在這種地方吃飯的,可今天她卻收起了以往的挑剔。
    張揚要了半斤羊肉,半斤肉筋,又要了青椒、烤魚,一斤二鍋頭,酒拿上來之後,顧佳彤出乎意料的主動倒了一杯,張揚記得她昨天晚上沒喝酒,現在喝酒十有八九是想用酒壓驚,張揚不知她酒量的深淺,微笑道:「吃些東西先,空肚子喝酒很容易醉的。」他把一條烤魚遞給顧佳彤,在交到她手中之前,用紙巾擦了擦鐵簽兒:「小心燙!」
    雖然是一個不經意的動作,卻讓顧佳彤感到心中一暖,在她的印象中,即便是丈夫魏志誠也沒有像這樣關心過自己,人在經歷重大變故之後往往會想起很多事,在外人看來,顧佳彤出身官宦人家,又頂著藍海文化公司董事長的光環,這樣的條件是何等的優越,這樣的地位是何等的讓人羨慕,可是又有誰知道她內心的孤獨和悲哀。
    張揚端起酒杯跟顧佳彤碰了碰,仰首把那杯酒乾了,兩道劍眉聚攏在一起,他仍然在想著剛才發生的一幕,究竟是誰在陷害海蘭,海蘭只是一個省台的女主播,什麼人會這麼殘忍,對她做出這樣的事情。
    顧佳彤以為張揚是在為殺死那名殺手而憂心忡忡,她姿態優雅的抿了一口白酒,輕聲道:「今晚的事情你放心,我詢問過欒勝文,應該不會追究你的責任。」
    張揚緩緩搖了搖頭:「我並不是害怕承擔責任,我只是再想這幕後的真兇究竟是誰?假如我查到任何線索,我絕不會放過他……」
    顧佳彤提醒他道:「別忘了你是一個國家幹部,做任何事都要首先考慮到法律的準則。」
    張揚抿了抿嘴唇道:「我不允許任何事任何人傷害到我身邊的人,我有我自己的準則!」
    顧佳彤端起酒杯道:「無論怎樣,今晚我都要謝謝你,沒有你恐怕我已經死在那個殺手的刀下了。」
    「不用謝我,如果不是我強迫你開車來醫院,你也不會被牽涉到這件事中來,這頓飯就當做我向你賠罪吧!」
    顧佳彤有些詫異的睜大了美眸:「你好小氣啊!居然用一頓燒烤來應付我!」
    張揚第一次從她的身上發現了如此率真的成分,呵呵笑道:「這樣吧,等這件事解決之後,我好好請你一頓,時間地點你來選!」
    「好!」
    海蘭在第二天的下午甦醒,張揚一直都守在她的身旁,望著海蘭充滿迷惘的雙目,他的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從昨夜到現在他根本未曾合眼,雙目中佈滿血絲,握住海蘭的纖手柔聲道:「你醒了?」
    海蘭的表情充滿了陌生,她掙扎了一下試圖將手從張揚的大手中抽離出去,張揚愣了愣:「海蘭!」
    海蘭咬了咬蒼白的唇:「你是誰?我為什麼會在這裡?」
    「我是張揚,你不記得我了?」
    海蘭搖了搖頭,她的秀眉皺在一起,很用力的想,可是腦海中卻始終一片空白,她的記憶出現了問題,她甚至只記得自己剛剛走出中央廣播學院的大門,其他的事情她一概不記得了。
    「海蘭,你聽我說……」張揚試圖告訴海蘭一些事,可海蘭有些惶恐道:「我不認識你,我也不想聽,你出去!」
    「海蘭……」
    「你出去!」海蘭的情緒突然激動了起來。
    一旁的護士看到眼前的情景慌忙走了過來,奉勸道:「這位先生,我看病人的情緒很激動,你最好迴避一下。」
    張揚無可奈何的站起身來退了出去,聞訊趕來的醫生來到海蘭身邊為她做了一系列檢查。
    張揚站在外面的窗口處緊張的看著,海蘭的情況是他沒有想到的,從剛才她的反應來看,她似乎已經不記得自己了,床位醫生剛剛走出來,張揚就第一時間迎了上去:「醫生,怎麼樣?」
    醫生看了看張揚,忍不住歎了一口氣道:「情況還不錯,不過……病人應該得了失憶症!」
    「失憶症?你是說她把過去的事情全都忘了?」
    醫生搖了搖頭道:「不是所有的事情,而是一段時間的事情,她是選擇性失憶,跟腦部的撞擊關係不大,應該是心因性失憶,這種失憶很難用生理的因素來解釋,是她自己的潛意識在暗示她忘記一些想要忘記的事情。」
    張揚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容,想不到海蘭忘記的恰恰是關於自己的這一段,他低聲道:「照你看,她要多久才能恢復記憶?」
    「也許幾個月,也許幾年,也許這輩子都想不起來。」醫生很同情的看了張揚一眼:「也許你要做好長期的思想準備。」
    張揚第一次對疾病產生了一種毫無把握的感覺,心病還須心藥醫,他雖然妙手無雙,可對於這種心病卻一樣束手無策。
    在海蘭還處在沉睡的時候,張揚就為她檢查了身體,確信海蘭的身體應該不會留下任何嚴重的後遺症,可是失憶卻並不在他的預計範圍之內,他的醫術可以治好生理上的疾病,卻無法讓海蘭的心裡病症得到痊癒,張揚不明白海蘭為何會對自己表現出如此的抗拒,甚至連見到他都會感到驚恐不安,情緒激動,這讓張揚感到一種難言的挫敗感,這一情況隨著時間的推移並沒有得到任何的改善,而且變得越發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