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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萬里官途始於足下

    張揚轉過頭去,原來是左曉晴和洪玲並肩從馬路對面走了過來,主動跟他打招呼的是洪玲,自從經歷那晚車站保衛科事件之後,洪玲對張揚的印象就已經有了翻天覆地的改觀,如果換在以前,她是不會主動和這個衛校實習生打招呼的。
    左曉晴雖然早就看到了張揚,心中先是一陣驚喜,可當她意識到自己因為張揚的出現而驚喜時,又馬上強迫自己想起了那天張揚的可惡,因為他和高偉的爭執,這兩天自己沒少被人指指戳戳,可他倒好,居然連句道歉的話都沒有就揚長而去,算起來已經有三天沒見到他了。
    看到有人過來,徐立華慌忙轉過臉去,悄悄抹去臉上的淚痕,向左曉晴和洪玲笑了笑。
    左曉晴還以一個溫柔的笑靨:「阿姨好!」她已經猜到了徐立華的身份。
    徐立華點了點頭,內心卻被這溫柔美麗的女孩兒吸引住了,可是她馬上又想起自己穿得有些寒酸,會不會丟自己兒子的臉,有些慌亂的說:「我還有事……先走了……」
    「媽!」張揚握住她的手,然後大大方方的向左曉晴和洪玲介紹說:「這是我媽!」
    徐立華卻因為張揚的這聲介紹心中一酸,滄桑的雙目中蒙上了一層淡淡的淚光,她還記得過去來找兒子的時候,兒子從未向別人介紹過自己,反而催促自己快點離去,她知道兒子那是出於自尊,雖然沒有責怪過兒子,可是卻仍然免不了偷偷落淚,想不到張揚今天如此坦然如此親切的將自己介紹給別人,這讓徐立華感到欣慰,做母親的何嘗不需要一種尊重和理解?
    左曉晴有些嗔怪的看了一眼張揚:「張揚,外面這麼冷,為什麼不請阿姨回宿舍去坐?」
    洪玲內心深處是瞧不起衣著寒酸的徐立華的,可是左曉晴都有這樣的表示,自己如果流露出任何的不敬只會惹來別人的反感,她流露出的親切遠不如左曉晴的清新自然,不過表現的熱情奔放卻是左曉晴永遠都學不會的,她上前挽住徐立華的手臂:「阿姨,走,去我們宿舍坐坐!」
    徐立華顯得有些手足無措,她望著一旁微笑的兒子,心中萌生出一股闊別許久的暖意,可是她仍然還是搖了搖頭:「我真的還有事,揚揚的小妹回來的晚,我還要給她做飯。」她放開張揚的大手:「牛肉和香腸讓你同學嘗嘗,都是媽自己做得。」
    張揚知道母親這番話十有八九隻是借口,她是害怕趙鐵生,當著左曉晴和洪玲的面,張揚無法點破,輕輕點了點頭:「媽,我讓劉哥送你回去。」
    「不了,我騎車來的!」徐立華向左曉晴和洪玲告別後,慌慌張張的向遠方的街巷走去,張揚並沒有追趕,深邃的雙目中流露出淡淡的憂傷。
    這絲憂傷並沒有躲過左曉晴的眼睛,她感到有些好奇,張揚年輕的心中究竟藏有多少不為人知的秘密?
    劉海濤早就等得有些不耐煩了,看到徐立華離去,快步來到張揚的身邊:「張揚,我們可以走了嗎?」
    左曉晴本想和張揚說兩句話,可是聽到劉海濤這樣說,只能向張揚點了點頭和洪玲一起向宿舍走去。沒走出兩步,張揚在身後喊道:「左曉晴,你吃過飯沒有?一起去吃飯吧!」
    左曉晴停下腳步,正想拒絕,卻見洪玲笑容詭秘的看著她,馬上猜到這妮子心裡想到什麼地方去了,俏臉微微有些發紅,還沒有來得及回答,洪玲已經搶先答道:「沒吃,正準備回去下麵條呢。」從前面桑塔納的牌號洪玲已經看出,這小車司機一定很有來頭,她精明的腦瓜和好奇心同時起到了作用,這次說不定可以見見張揚背後的那位大人物呢。
    洪玲既然這樣說了,左曉晴自然也不好再拒絕。
    劉海濤略微遲疑了一下,還是馬上去拉開了車門,李長宇請張揚去吃飯,自己可沒權利說三道四。
    汽車向薇園駛去,卡帶機中飄起了齊秦空靈純淨的聲音:「給我一個空間,沒有人走過……」
    張揚坐在副駕上慢慢閉上了雙眼,享受黑暗的同時感悟著這寧靜的聲音,他想起了過去,想起了自己,想起了那個——原來的他……
    雖然洪玲早就有了心理準備,可是當她得知是來到春陽縣縣委第一書記李長宇家做客時,仍然大吃一驚,雖然來自地級市江城,縣委書記在洪玲的眼中仍然代表著權力和地位,所以她的談吐頓時變得拘束了許多。反倒是左曉晴仍然是過去那般從容不迫,平淡自若。
    蘇老太最喜歡熱鬧,看到張揚帶著兩個同學一起過來表現的更是熱情好客,招呼他們三個坐下,李長宇也從二樓書房下來,李書記並沒有因為張揚擅自做主邀請兩位同學一起過來而表現出任何的不悅,在左曉晴和洪玲的眼中這位李書記還是十分的和藹可親。
    李長宇從第一眼見到左曉晴就已經認出她就是那晚在春水河邊與張揚一起出現的女孩,不過左曉晴當時一直都在車外陪著葛春麗,並不知道道貌岸然的李書記也在現場。
    李長宇考慮的總是比常人更多一些,他甚至以為張揚今晚是故意把左曉晴帶來的,調查過左曉晴的背景資料後,李長宇甚至認為,張揚之所以敢於和自己討價還價可能都是因為左曉晴的緣故,因為左曉晴深厚的背景,李長宇從心底對這個女孩還是有些忌憚的,所以吃飯時盡量表現出一個寬厚長者的樣子,政治上的事情,他是不會主動涉及的,當然也沒有涉及的必要,雖然張揚已經表現出強烈的權利慾和上進心,可是在李長宇看來,那只是一個年輕人固有的熱情在作祟,很快他就會在現實的壁壘下碰得頭破血流。
    晚飯之後,趁著蘇老太和兩個女孩兒一起聊天的時候,李長宇帶著張揚來到了樓頂的天台,他點燃一支香煙,然後又將煙盒遞向張揚。
    張揚對吸煙表現出一定的興趣,可是學著李長宇的樣子點燃一支煙剛剛抽了一口就劇烈咳嗽了起來,咳得他連眼淚都快要流出來了,誰讓咱大隋朝的時候不興這個。
    李長宇淡淡笑了笑:「吸煙有害健康,年輕人既然沒有抽過,就不要碰這東西了。」平淡的語氣外似乎還包含著另外的一層意思。
    張揚長舒了一口氣:「嗆死我了!」,他實在想像不出抽煙有什麼好處,如果硬要想一個,那啥……貌似夾上一支香煙,裝逼比較到位,難怪大小領導都喜歡玩弄那麼根東西。
    李長宇吐出一團煙霧:「黑山子鄉有個計生辦主任的空缺,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
    張揚通過這兩天的突擊學習對現代官場多少有了一個模糊的概念,他反問道:「計生辦主任是什麼級別?」
    「正式編製的話應該是科員級,不過你連衛校都沒有畢業,現在我只能幫你安排一個代理主任幹幹,過陣子,我會想辦法讓你轉成正式編製。」通過上次的深談,李長宇對張揚也有了一些瞭解,知道過多的彎彎繞繞並沒有任何的必要,凡事還是開門見山直奔主題的好。
    張揚想了想,他對鄉鎮幹部的瞭解也就限於鄉長鎮長之類的,春陽縣黑山子鄉的鄉黨委書記也不過是個科級,鄉計生辦主任應該比書記差那麼一截,在過去恐怕連個品階都夠不上,這李長宇是不是在敷衍自己?張揚有些鬱悶,原本他還指望李長宇給他個科長啥的幹幹,張揚正要發洩內心的不滿。
    李長宇何等老辣,從張揚的表情已經看出這小子一定是不滿意,搶先解釋道:「官場有官場的規矩,除非你有強硬的靠山,否則你的仕途會走的很艱難。」他停頓了一下:「張揚,我說過會盡力的幫助你,我說到就會做到,可是我現在只是一個處級幹部,我所能做的必須是我能力範圍之內的事情,身為一方父母官,我必須做到公平公正,不可以讓別人戳我的脊樑骨,開始的時候如果把你擺在一個高位,只會讓你處於風頭浪尖,成為千夫所指,對你以後的發展沒有任何的好處。最早的時候,我起步還不如你,所以這其中的酸甜苦辣,必須要讓你知道,對一個想走入仕途的年輕人而言,經驗和政績同樣重要,你想在這條道路上走下去,首先就要瞭解其中的規則,你想迅速陞遷成為人上之人,就必須擁有耀眼的政績,假如連這兩點最基本的素質你都不具備,我奉勸你還是趁早打消了這個念頭。」李長宇用力抽了一口煙,目光投向深遠的夜空,這番話他是真誠的,是對張揚的教誨,也是自己多年政治經驗的總結。
    張揚從李長宇的話中早已聽出了激將的味道,可是細細一品,李長宇所說的這番話又不是毫無道理,雖然剛剛才來到這個時代,他也已經明白何謂基層鍛煉,任何一個幹部,沒有通過基層的磨練,等於沒有經過革命的洗禮,除非他一輩子甘於平淡,否則他日後的道路很難順暢的走下去。
    「鄉計生辦主任?」張揚暗暗重複著這個官職,科員級也叫幹部?不過既然掛上了鄉這個字號,應該比村長大一些吧?張揚默默計算著鄉計生辦主任和縣委書記之間的距離,鄉長是科級、副縣長是副處、縣委書記是正處,自己距離李長宇好像也並不算遠啊,假如李長宇真的願意全力相助的話,也許很短的一段時間內就能夠走完這段距離。
    李長宇悄悄觀察著張揚表情的細微變化,假如張揚拒絕了他的提議,他還真沒有其他的辦法,或許只能重新考慮為他做出安排,李長宇低聲說:「距離你衛校畢業還有五個月,江城衛校方面我會為你解決,畢業證你會順利拿到手的。」李長宇不失時機的向張揚拋出一個誘人的蛋糕,他之所以敢打這樣的保票,是因為江城衛校的校長兼黨委書記黃成敏是他在省黨校的同學,就算張揚不去參加學校的畢業考試,他也一樣能夠幫他拿到畢業證。
    張揚對這張所謂的大專畢業證並不感冒,不過他對繼續實習早已失去了興趣,李長宇等於幫助他解決了一個難題。
    「那個實習鑒定……」
    「小問題!」李長宇說這話的時候不禁露出一絲微笑,到底是小孩子,畢業證都給你打包票了,還在意什麼實習鑒定?
    「我什麼時候能上任啊?」看得出張揚對未來的官場生涯還是充滿期待的。
    「明天你就去縣人事科報到,縣人事科長楊玉琴同志會做出安排的。」
    張大神醫雖然在醫學界高手寂寞,可是面對官場這個全新的領域卻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新嫩,他現在所擁有的只是對過去古代官場的些許印象和這幾天突擊的一星半點的知識,正因為如此他對這即將展開的未來充滿了嚮往,滿懷著激情,我張一針做事要麼不做,要做就要做到最好。
    作為回報,張揚當晚就兌現了自己的諾言,為蘇老太根除了偏頭痛之後,又在書房內悄悄為李長宇用銀針疏通了部分的經脈,雖然是部分可對李書記卻是至關重要,一針下去,李書記看毛片的時候已經可以恢復些許的硬度,張揚臨走之前的話讓李書記對未來也充滿了期待——只要堅持治療,你不但可以延年益壽,而且可以金槍不倒。
    李書記忽然發現其實張揚這小子也有幾分可愛之處,只要因勢利導,未嘗不能把這件事演化為一件好事。
    理想可以在短時間內改變一個人,左曉晴和洪玲全都覺察到了發生在張揚身上的變化,張揚從薇園出來的時候就顯得喜氣洋洋,得意非凡。人逢喜事精神爽,張揚雖然知道官場中人應該喜怒不行於色,可咱還沒正式走入官場呢,何必要故意裝的高深莫測。
    宿舍前分手的時候,張揚開口道:「明天開始我就不去醫院實習了,以後也不去了!」
    左曉晴和洪玲都是微微一怔,知道張揚和縣委書記的關係之後,她們當然不會想到是醫院要把張揚驅逐出境,洪玲好奇的問:「可是你還沒有拿到實習鑒定啊!」
    張揚掩飾不住唇角的那絲得意:「小問題!」
    「那你打算幹什麼?」洪玲凡事都有打破沙鍋問到底的精神。
    「嘿嘿,暫時保密!」
    左曉晴打了個哈欠:「困了!」
    悲傷適合獨自體味,可歡樂往往是需要別人分享的,張大神醫看到左曉晴漫不經心的樣子,心中多少有些鬱悶,原本差點脫口而出的話硬生生憋了回去,就像zuo愛即將達到高潮卻突然被人從床上拖起來一樣,張揚有些不爽,咧咧嘴:「再見……」
    轉身走了兩步,忽然發現除了左曉晴自己還真沒有什麼朋友,這麼高興的事兒讓他找誰去分享?只能又停下腳步:「左曉晴!」
    左曉晴仍然站在那裡,並沒有移動腳步,黑色的美眸蕩漾著平日並不多見的狡黠:「什麼事?」
    「那個啥,把你呼機號給我!」張揚大咧咧的說。
    左曉晴輕輕咬了咬下唇,這廝真是可惡啊,平日裡單獨相處的時候他也想不起找自己要呼機號,今天洪玲在場他不知哪根筋不對突然想起了這件事,要知道自己的呼機號除了少數幾個同學知道,還從未主動給過男生,難道他是故意這樣做,非要讓洪玲知道自己對他與眾不同?出於女孩家的矜持左曉晴本想當場拒絕他,可是想起張揚剛才的話,心中又產生一絲莫名的慌張,假如拒絕了他,也許明天再也見不到他了。
    左曉晴小聲將呼機號碼說了出來,然後轉身走向樓梯,根本不去看洪玲錯愕驚奇的表情。
    從左曉晴把傳呼號交給張揚的那一刻起,她就開始期待張揚會打來,可是張揚的行事實在可以用出人意料來形容,從那晚起張揚又神秘失蹤了,直到週日左曉晴從江城返回春陽縣的途中才收到了張揚的信息:「今晚六點半,知味居吃飯,必須來!」
    這信息根本沒有任何的商量餘地,左曉晴心中這個氣啊,你說去我就去啊?我是你什麼人?恨不能當場把傳呼給摔了。
    「小晴,什麼事啊?」說話的是她的表哥田斌,上次的事情終究還是傳到了田慶龍的耳朵裡,雖然沒有造成任何的後果,田慶龍還是大發雷霆,一個電話直接敲打到春陽縣公安局長邵衛江的頭上,邵衛江也是接到電話後才知道當事人中還有田慶龍的外甥女,心中這個怒啊,向田慶龍說盡了好話,保證處理有關人員這才算作罷。田慶龍是極其疼愛這個外甥女的,這周左曉晴回去以後,他設宴為左曉晴壓驚,又讓兒子田斌親自開車把左曉晴送回春陽。
    田斌雖然只有二十五歲,卻已經是開發區鐵剎山派出所所長,他的性情和他老子也有七分相似,為人極其強勢,在開發區就算是分局局長也要給他幾分面子,有傳言年內他就會升任開發區分局副局長。他此次前來的任務不但是護送左曉晴回來,而且還有一個重要的任務,那就是拜會春陽縣公安局長邵衛江,田斌嘴裡雖然不說什麼,可是心裡卻有些覺得老爺子這次有些小題大做,幾個蟊賊而已,值得他費這麼大肝火?田斌在外面雖然呼風喚雨,可是在他父親田慶龍面前卻是老老實實,直到現在,田慶龍但凡看不過眼的時候,還是對他拳腳相加,不打不成器,江城市公安局長如是想。
    聽到表哥問自己,左曉晴潔白的俏臉瞬間變得有些緋紅,老田家都是警察出身,偵查是他們的強項,田斌從她突然變得忸怩的表情已經察覺到其中的微妙之處,看似漫不經心的問了一句:「談朋友了?」
    「哥!你胡說什麼?」
    田斌笑了起來,老左家男孩不少,可女孩就左曉晴一個,他們田家也是一樣。所以左曉晴不但是老左家的掌上明珠,也是他們老田家的寶貝公主,在他眼裡,父親對她的呵護甚至要比自己還要多一些,田斌雖然比左曉晴只大三歲,可是他的社會閱歷要比這個剛剛邁出校園的小表妹多上許多,他知道左曉晴的未來早已被小姨媽設計好了,這位小表妹注定要嫁入大富大貴之家,成為名門少奶的。以田斌對左曉晴的瞭解,她性情內向溫和,從來都是個聽話的小女孩,在個人的感情問題上應該不會脫離父母既定的軌道。田斌從反光鏡裡還是敏銳捕捉到了左曉晴的薄怒輕嗔,作為一個情場上的老將,田斌敢斷定,這小表妹肯定是情竇初開了。他輕輕咳嗽了一聲,前方已經是春陽縣城收費站,田斌冷冷看了看卡口的收費員,那收費員頓時感受到來自田斌的強大殺氣,伸出的小手尷尬的僵在半空之中,然後乖巧的打開了路障。
    左曉晴忍不住格格笑了起來:「哥,你能不能不要擺出這幅凶神惡煞的面孔?」
    「職業病,習慣了!」田斌笑了笑,話題忽然一轉:「許嘉勇今年暑假就要回來了!」
    左曉晴臉上的笑容悄然收斂,田斌口中的許嘉勇是他的高中同學,也是她父母看好的未來女婿,還有一個重要的身份,他是江城市現任市委書記許常德的兒子,許嘉勇眼前在英國劍橋學習經濟,在江城市諸多太子爺中是最為出類拔萃的一個,以許嘉勇的家世和學問,早已成為江城無數少女眼中的夢中情人,可是許嘉勇自從偶然見到左曉晴之後,便無可抑制的喜歡上了她,說起來他們之間的相識還是因為田斌的作用,所有長輩都對許嘉勇和左曉晴的發展持默許的態度,只可惜左曉晴卻始終表現出懵懵懂懂的小女孩模樣,無論公開或者私下從未對許嘉勇有任何特別之處。
    田斌在心底是極想促成這樁婚姻的,假如真的能夠成功,那麼他們幾大家族之間將通過婚姻的紐帶聯繫的更為緊密。
    左曉晴雖然從未對此表示過任何的意見,可是她心中是明白整件事的來龍去脈的,甚至她以為前年暑假和許嘉勇的邂逅絕非偶然,而是田斌在長輩的授意下所安排,左曉晴無法否認許嘉勇從任何方面來說都是一個出類拔萃的青年才俊,可是面對他的時候卻始終有一種說不出的距離感。
    傳呼『嗶!』地一聲打斷了左曉晴的沉思,她低頭看了看,上面顯示著:「倒計時開始,30分鐘……」左曉晴的眼前頓時浮現出張揚那張帶著幾許張狂幾許無賴的笑臉,心中感覺到一種淡淡的溫暖,剛才的那點兒不快早已飛到了九霄雲外。
    田斌左手握住方向盤,右手將自己的大哥大遞了過來:「給人家回個電話!」
    左曉晴搖了搖頭:「不用!」
    田斌給她電話的用意是為了試探,假如左曉晴有心不讓他知道一些事,肯定不會當面回這個電話,這一試,田斌的心裡已經有了幾分回數。
    不到一分鐘,傳呼又響了一次,左曉晴看著傳呼機上跳動的數字,俏臉變得越發紅潤了,這嬌艷的羞澀讓她煥發出驚人的美感,或許是害怕田斌看到自己的樣子,她的目光投向窗外,右手悄悄把傳呼撥到震動,穩定了一下情緒:「哥,去青年路明珠橋停一下,我和同學約好了聚會。」
    這樣的謊話逃不過田斌銳利的雙目,他點了點頭,還是駕駛著他的灰色藍鳥按照左曉晴所說的路線駛去。
    左曉晴不敢直接前往知味居赴約,在青年路明珠橋下車後,裝模作樣的向前走了一段距離,看到田斌的車並沒有跟上來,這才從安濟橋越過春水河,來到位於河對岸的延慶路。
    田斌走在人群中,遙望著遠處亭亭玉立的左曉晴,心中感到一陣好笑,這小丫頭居然跟自己這個平海省警官大學畢業的高材生搞反跟蹤,真是不自量力,然而左曉晴今天失常的表現又讓他感到有些憂慮,在他的潛意識中已經將這個表妹作為了政治上的一個重要的籌碼,他不想出錯。
    張揚掏出剛剛購買的傳呼機看了看時間,已經是晚上六點四十了,左曉晴仍然沒有出現,明天就要告別春陽縣了,想想身邊的親人和朋友,真正讓他感覺到有告別必要的只有左曉晴,這不僅僅因為左曉晴長得漂亮讓張揚心生好感,而是因為在張揚的意識深處,左曉晴似乎距離他更近一些。
    張揚正準備放棄希望,起身離去的時候,看到左曉晴的倩影出現在遠處的街巷,她身穿黑色皮大衣,腰身用寬寬的同色腰帶束住,更顯得腰身纖細,黑色長靴,鞋跟纖細,更襯托出美腿修長,清純姣美的俏臉藏在褐色貂皮毛領中,宛如寒風中綻放的百合花,讓人不禁生出呵護之感。
    早在張揚看到左曉晴之前,左曉晴已經看到站在知味居門口的張揚,這廝穿著上次買來的杉杉西服,黑色襯衣,難得的打上了一條領帶,不過領帶是白色,搭配在一起多少顯得有些不著調,頭髮也剛剛理過,應該是噴了不少的摩絲,一根根站在頭頂,雖然精神抖擻卻給人以箭豬之嫌。
    左曉晴忍不住想笑,事實上跟張揚在一起的時候不想笑的時候很少。
    「左曉晴!」張揚用力揮舞著他的手臂,生怕別人看不到他似的。
    周圍的路人先是向張揚看了一眼,然後齊刷刷轉向左曉晴,左曉晴的俏臉不由得一紅,這傢伙從來都是那麼張揚,難道他從不知道低調為何物?俏臉又垂下了一些,然後踩著充滿韻律的腳步走向張揚。
    張揚掏出他的傳呼機摁了一下:「大小姐,你晚了二十分鐘!」這個動作多少有顯擺之嫌,九十年代初,無數剛剛配上傳呼機的人,又是沒事總喜歡掏出來亮一亮,好像生恐人家不知道他有錢似的。
    左曉晴沒有說話,看都不看張揚就走入飯店。
    張揚多少有些尷尬,嘿嘿笑了一聲,跟在左曉晴的後面也走了進去,他預訂過一個靠窗的桌子,搶在左曉晴坐下前,接過她脫下的皮大衣,為她向後挪了挪椅子,左曉晴詫異的看了他一眼,張揚在她的面前還是第一次表現出這樣的禮貌。
    張揚笑著在她對面坐下,左曉晴裡面穿著一件粉紅色的羊絨衫,更顯得青春可人,羊絨衫貼身勾勒出她胸前雙峰的誘人曲線,少女的曲線雖然稍欠豐腴,可是其雙峰的筆挺和彈性卻更為吸引眼球。
    左曉晴馬上發現張揚的目光定格在何處,俏臉熱的更加厲害,身體下意識的向後縮了縮,靠在椅背上:「你找我來幹什麼?」
    張揚的眼睛依依不捨的在左曉晴的胸膛上又盯了一眼,這才樂呵呵望著她清澈的雙目道:「大家相識一場,總要道個別!」
    「道別?你要去哪裡?」
    張揚打了個響指,從服務員手中接過菜單,禮貌的遞到左曉晴面前慷慨道:「想吃什麼儘管點,今天我請客!」
    左曉晴清醒的看著眼前這位:「禮下於人,必有所求,不花錢的飯哪有那麼好吃的,還是先說說,你為什麼要請我?」她過去請張揚是為了利用他當擋箭牌,今天張揚請她,該不會是對她抱有什麼目的吧,左曉晴擁有著極強的戒備心。
    張揚歎了口氣:「沒勁了,真是沒勁,挺純潔的事兒讓你一說都變得那麼現實,你一二十來歲的小丫頭,別沒事就把人家想得多險惡,我沒你那麼市儈,非要求人辦事才捨得請別人吃飯啊!」
    左曉晴被他氣得差點吐血,有生以來還是第一次有人說她市儈呢,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然後美眸露出凶光,死死盯住張揚道:「你才市儈呢!」
    張揚歎了口氣,臉上做出一副莫測高深的樣子:「我很孤獨,一個人開心的時候,如果沒有人分享,那該是一種怎樣的悲哀?」
    旁邊等著點菜的服務員嗤!地一聲笑了起來:「大哥,您真能整詞兒!」
    左曉晴強忍住笑,感情張揚請自己來是為了分享他的快樂,可轉念一想,不對啊,我跟他什麼關係?怎麼能輪到我來分享呢?
    正在她醞釀反駁的時候,張揚已經點好了菜,然後打開了一瓶竹葉青,自己倒了滿滿一茶杯,然後給左曉晴倒了一杯橙汁:「千萬別多想,我對你沒啥想法,就是覺著咱們挺投脾氣的,整個縣醫院,讓我看得起的只有你一個。」
    左曉晴看著張揚,這廝的自我感覺怎麼就這麼好呢?應該說縣醫院裡看得起他的只有自己一個才對。她並沒有急於舉杯,臉上保持著淡淡的笑容:「你還沒有告訴我,究竟是什麼事把你高興成這個樣子?」
    張揚一口氣把那杯二鍋頭喝乾,然後夾了一顆花生米放在嘴裡嚼著,不無得意道:「我要當官了!」
    左曉晴愣了愣,然後終忍不住發出一串銀鈴般的笑聲:「班幹部還是學生會……」
    張揚搖了搖頭,慢慢將酒杯斟滿,表情鄭重聲音低沉道:「明天起我就是黑山子鄉計生辦的代主任!」
    左曉晴剛剛喝下去的一口橙汁『噗!』地噴了出來,其結果必然是噴了張揚一頭一臉,張揚狼狽不堪的看著左曉晴,左曉晴卻躬下身劇烈的咳嗽了起來,這廝真是讓人無話可說,一句話差點沒把左曉晴給嗆死。
    張揚拿起餐巾紙慢慢擦去臉上的果汁,舌頭舔了舔唇邊酸酸甜甜,想起這果汁是來自左曉晴花瓣般的柔唇,心中不覺一熱,只可惜是間接品嚐,要是能直接品味她那張柔潤的小嘴,倒也不失為一件妙事。
    左曉晴卻不知道他腦子裡這些齷齪淫蕩的念頭,好不容易才止住笑,可是看到張揚狼狽的樣子,又禁不住笑了兩聲,咬了咬櫻唇:「對不起啊……」畢竟剛才自己的舉動和淑女形象不符。
    張揚頗為大度的搖了搖頭:「沒關係,你嘴裡的東西不髒。」
    這句話充滿了挑逗的意味,更過分的是,張揚又伸出舌頭舔了舔唇角遺留的那滴果汁,左曉晴羞得霞飛雙頰,這傢伙真是厚顏無恥。
    左曉晴收斂笑容,端起一副學姐的架勢:「嗯,嚴肅點,別開玩笑,你請我來到底因為什麼事?」
    張揚很認真的說:「真的!你以為我說謊?」他從隨身的皮包中取出自己的委任書。
    左曉晴看到委任書上那個春陽縣縣委縣政府的大紅印章,這才相信張揚所說的一切竟然是真的,一切發生的實在太過突然,在任何正常人的眼中都會感覺到匪夷所思,然而一切卻又是真真切切的現實,一個還沒畢業的衛校實習生居然被任命為春陽縣黑山子鄉的計生委主任,左曉晴很快就想到了李長宇身上,想不到這縣城裡的官員更是敢想敢干啊,不怕做不到,就怕想不到,難怪張揚在醫院實習表現出那樣敷衍了事的態度,人家有後台,不怕沒有事做。雖然想透了其中的關節,可左曉晴仍然感覺到這一切實在太讓人意外。
    張揚得意洋洋的收回這張委任書:「明天一早我就會去黑山子鄉赴任,以後咱們見面的機會恐怕不多了。」
    左曉晴看了他一眼,這廝此時的表情全都是顯擺,哪裡找得到一絲一毫的留戀,她端起果汁,恬淡一笑:「恭喜高昇!」
    張揚笑瞇瞇道:「沒啥恭喜的,就是個計生辦主任!」還是顯擺。
    看著他自鳴得意的樣子,左曉晴忍不住要當頭棒喝:「代理主任!」
    張揚微笑道:「代理主任也是主任!我打算盡快把黨入了,過陣子先弄個副科幹幹,爭取三年能當個縣長啥的……」
    左曉晴聽著張揚的驚人之語真是欲哭無淚,天哪!這廝究竟是什麼人啊?他以為當官就跟過家家似的嗎?姑且不論他這個計生辦代主任是怎麼得來的,就算是中央有強硬靠山,有些過場還是必須要走的,可左曉晴很快又意識到不能把他的話當真,這傢伙字字句句透著虛偽,信他才怪。左曉晴輕捻著手中的茶杯:「那以後再見面時要叫你張主任了?」
    「不敢,不敢,還是叫我張揚吧,咱倆誰跟誰啊!」
    左曉晴柳眉倒豎,別人不知道還真以為自己跟他怎麼著呢,看來她有必要說明一下:「咱們只是……」
    「普通朋友,呵呵,不過我已經把你當成了我的好朋友,有些話在別人面前說不出來,在你面前很自然的就說出來了,曉晴,以後有什麼需要幫忙的,給我打傳呼!」張揚不知不覺中流露出一股淡淡的官味兒,這可是他花了不少的功夫才揣摩到的那麼點兒竅門。
    左曉晴心中這個氣啊,你還沒當官呢就開始得瑟起來了,還真當你是主任啊,我見過的大官多了去了,沒見你這麼張揚的,現在想想張揚這個名字還真符合這廝的性格。左曉晴是徹底動了打擊他的心思,故意歎了口氣道:「張揚,你既然把我當成朋友,有些話我還是要說出來的。」
    張揚連連點頭:「做領導的最重要的就是要廣聽群眾意見,你說!」
    左曉晴有些懵了,這小子是故意裝的還是當真飄飄然得意忘形?在自己面前已經以領導自居了。她端起飲料喝了一口:「我雖然不是領導,可我也知道做領導的最基本的素質就是低調。」
    「我很低調,你看,我擔任黑山子鄉計生辦代理主任的事情跟別人都沒說,我很注意影響的。」張揚一臉的認真,可心裡卻存著逗弄的心思,美女的薄怒輕嗔都是一種難得的享受,他已經悄然對左曉晴產生了狼子野心。
    左曉晴揚起白皙修長的小手,膚色如玉,細膩柔潤,精心修剪的指甲宛如一片片粉紅色的花瓣兒,在燈光下泛著柔美的光芒:「科員、副科、科長、副處、正處……」說到這裡左曉晴認為沒有說下去的必要,副廳對張揚根本就是天方夜譚,她毫不留情的點醒張揚道:「就算你是政府正式編製人員,一切順利的話,一年後可以轉為正式科員,三年後升任副科,然後一直順利的陞遷下去,升到正處也需要十三年,你好像二十歲對吧?三十三歲的正處已經是很難得了,居然還夢想著三年後當上縣長!你醒醒吧!」
    張揚還是那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事在人為,只要我有了政績,萬事皆有可能!」
    左曉晴差點沒有暈倒,見過自我感覺良好的,可是自我感覺良好到這種程度的,張揚還是獨一個。
    「你知道計生辦是幹什麼的嗎?」
    張揚喝了一大口酒:「不就是計劃生育嗎?誰敢超生我就對付誰!」他的聲音有些大了,頓時招來無數的目光,其中有錯愕,有憤怒,有驚恐,其中還真有那麼一對帶著三個孩子的夫婦,聽到張揚這句話,嚇得慌忙去櫃檯結帳後逃了。
    左曉晴臉兒紅紅的斥道:「你有毛病啊,幹嘛這麼大聲音,生怕人家都不知道你是計生辦主任似的。」
    「黑山子鄉計生辦代理主任!」張揚笑瞇瞇的糾正道,然後他壓低聲音,說了一句讓左曉晴羞怒不已的話:「別的我不敢保證,以後想生個孩子那啥的,全都包在我的身上!」
    左曉晴抬起腳狠狠踏在張揚的腳面上,張揚這是罪有應得,小妮子下腳夠重,臉上卻蕩漾著迷死人不償命的笑容:「疼嗎?」
    張揚面不改色道:「不疼,踩在我身上,疼在你心上……」
    左曉晴因為他的這句話忍不住把腳兒又碾了碾,張揚身體向前一傾,一雙長腿居然把左曉晴纖美的小腿擠壓在中間,突然來自張揚身體的壓迫讓左曉晴臉紅心跳,她想要逃開,卻被張揚牢牢夾住,兩人的目光觸在一起,張揚的眼神變得越發灼熱,左曉晴卻惶恐的逃開,她咬了咬下唇,揚起手中的筷子輕輕在張揚的腦門上敲了一記:「再過分我可要真生氣了!」。
    張揚這才見好就收,心滿意足的端起了那杯酒:「這杯酒權當為我壯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