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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東山再起重登象酋寶座

麥菲和布隆迪成了形影相隨的伴侶。雖然不再孤獨寂寞,可生活中不順心的事兒還是不少,最大的難題是沒有屬於自己的領地。

偌大的猛養自然保護區早就被幾個有勢力的象群瓜分完。那條狹長的山溝屬於藍帶象群,再遠一點的戛爾山被戛爾邦和戛爾芒兩個象群分別霸佔,這片山林歸洛 亞象群所有,小河對岸是帕爪象群。不屬於任何象群勢力範圍的土地是有的,卻是石頭滿地的荒山溝,或者是寸草不長的古河道,或者是毗鄰人類村莊的水田坡地。 這些地方要麼是無法生存,要麼是充滿危險,都去不得。

沒有領地的象好比是沒有根的草。它們無論走到哪裡,都是侵犯領地,都會被發現它們的象群恫嚇驅逐;饑一頓飽一頓,成天提心吊膽。最可惡的是洛亞象群的獨眼和獨牙,一瞅見布隆迪的影子,就窮追猛攆,圍追堵截,往死裡整。

可惡,可惡,實在是太可惡了。

麥菲忍無可忍,決定幫助布隆迪打敗窮凶極惡的獨眼和獨牙,替布隆迪奪回本來就屬於它的象酋寶座,同時也為自己一雪被劃破屁股的奇恥大辱,更重要的是為自己和布隆迪贏得一塊棲身的領地。

倘若換了頭印度雌象,是決不會想到要去幫助自己所鍾愛的雄象去擊敗其他雄象的。印度雌象不知是由於不長鋒利的象牙因而缺乏膽魄,或是體態相對嬌小缺乏 力量,還是天生一副溫馴的性格,反正從不參與雄象間的爭位與角逐。當雄象之間爆發爭鬥時,雌象們都嫻靜地佇立一旁,作壁上觀。它們即使對爭鬥的雙方有感情 傾向,也從不敢將這種傾向表露出來。它們習慣於將自己的生活和幸福交凶吉難卜的命運。兩雄經過一番激烈的決鬥,倘若獲勝的一方是自己所鍾愛的雄象,當然皆 大歡喜,會歡欣鼓舞地跑上去朝賀和擁戴;倘若獲勝的一方不是自己所鍾愛的雄象,感情傾向與現實發生偏離或逆轉,它們也會毫不反抗地接受命運的擺佈與裁決, 對勝利者頂禮膜拜,至多在心底默默藏著一絲哀怨一點苦澀。

說不清這是印度雌象的美德,還是印度雌象的悲哀。

非洲雌象的風格與印度雌象迥然不同。非洲雌像在這個問題上沒有逆來順受的品性,敢於向命運挑戰。

在非洲象群,雌象的地位如果說不比雄象高,也起碼和雄象平起平坐。非洲雌像有與雄像一樣高大健壯的身軀,有一副和雄象不相上下的發達象牙,在生活中不 需要依靠或依賴雄象,因此也就不會對雄性產生一種從屬與依附的感覺。相反,群體是由雌象掌管,雄象不過是流動的客人;從來就是雌象挑剔雄象,雌象選擇雄 象,雌象吸收雄象,雌象接納雄象;因此,雌象習慣於按自己的感情傾向去行動。薩梅象群曾發生過這樣的事:一頭長相醜陋身上還長有大塊大塊癬斑的老公象,憑 藉著鼻狠牙毒心辣,百般阻繞年輕俊美的雄象接近薩梅象群,雌象們忍無可忍,群起而攻之,把那頭霸道的老公象擊敗並趕走了。

這種事在印度象群裡是想也不敢想的。

不同的文化背景造成了不同的行為規範。

麥菲巧妙地利用了印度雄象的心理差,輕輕鬆鬆就幫布隆迪奪回了象酋寶座。

那天下午,麥菲和布隆迪肩並肩出現在洛亞象群面前,布隆迪前去挑釁,麥菲躲在一邊,把兩支象牙插進泥土,喬裝成一頭無牙的溫馴的印度雌象。和預料的一 樣,獨眼和獨牙一見到布隆迪,立刻撅著牙狂暴地吼叫著,氣勢洶洶地朝布隆迪衝過來。布隆迪朝後退卻。獨眼和獨牙緊追不休,路過麥菲身邊時,它們只是嗅了嗅 麥菲的體味,便不再理會了;它們出於根深蒂固的傳統觀念,認為雌象絕不會介入這種爭鬥的。

麥菲低頭垂鼻,象牙整個兒藏在泥土裡,一副地道的印度雌象逆來順受的模樣。

等這兩個傢伙從自己身邊擦過,麥菲突然從泥土裡抽出象牙,翹鼻撅牙,從獨眼背後襲擊;獨眼聽到動靜,急遽轉身,已來不及了:麥菲三尺長的寶牙在獨眼肩胛上結結實實捅出兩個血窟窿;雖然沒捅著要害部位,獨眼的囂張氣焰卻被滅了一大半。

正在追攆布隆迪的獨牙聽到動靜停下腳步,回轉身來,驚愕地望著麥菲。

布隆迪趁機殺了個回馬槍,又將獨牙的背脊深深犁開兩道血槽。

僅僅一個回合,勝負就已成定局。

獨眼頗不甘心,發瘋般地狂吼著,撅著牙胡衝亂撞,妄想挽回敗局;麥菲用三尺長的牙格住獨眼兩尺長的牙,猛地扭動粗壯的脖頸,獨眼無力抗衡,像掉進漩渦的樹葉,滴溜溜轉了兩圈;麥菲趁它暈頭轉向之際,又挑破了它的鼻根。

那壁廂布隆迪也連連得手,殺得獨牙只有招架之功,毫無還手之力。

好一場惡戰,像蹄踢踏出一團團塵土,天昏地暗,小樹被攔腰撞斷,山茅草被一片片壓平,太陽鳥嚇得四處驚逃,烏鴉在空中盤旋,撒下一串惡毒的詛咒。遍體鱗傷的獨眼和獨牙節節敗退,終於支持不住了,哀嚎一聲掉轉頭逃進密林。

當布隆迪朝狼狽潰逃的獨眼和獨牙引頸高吼吟唱勝利凱歌時,洛亞象群所有的雌象都自動圍上來親暱地用自己的鼻纏住布隆迪的鼻;這是象社會特有的一種朝賀 儀式、一種慶典禮節,慶賀布隆迪的象酋寶座失而復得。雌象們的表情很真誠,眼光很迷戀,看得出來,它們是發自心底歡迎布隆迪回來重新成為洛亞象群的最高統 治者。

英俊與健美當然比醜陋與殘疾更討雌象們的歡心。

讓麥菲難以理解的是,這些雌象既然真心希望布隆迪復位,希望獨眼和獨牙倒台,為什麼剛才布隆迪和獨眼、獨牙生死拚鬥時,卻無動於衷地在一旁瞧熱鬧?就 算你們不長象牙,不便上陣廝殺,但你們長著嘴,吶喊助威總不成問題吧;當不了戰鬥隊,當拉拉隊也好啊;可你們卻各個噤若寒蟬,一聲不吭,也未免太溫馴了 吧。

布隆迪的表現也讓麥菲倒胃口,一點也不怪罪這些雌象先冷後熱與見風使舵,喜氣揚揚地接受它們的頂禮膜拜。

你也太豁達大度了些,任何原則都不要了。

最讓麥菲受不了的是,布隆迪沒完沒了地同洛亞象群的雌象們纏綿親暱,把它冷落在圈外,不理不睬,似乎已把它給遺忘了。

這算怎麼回事嘛,要是沒有我的鼎力相助,你布隆迪能有現在的揚眉吐氣嗎?過河拆橋,真是糟糕。它恨恨地大吼一聲,是埋怨,是提醒,也是指責。

差不多快被勝利沖昏了頭腦的布隆迪聽到吼聲猛地一驚,扭頭望著麥菲,愣了愣,半天才回過神來,臉上浮起一絲愧疚與不安,急匆匆地擠開圍著它的雌象們, 跑到麥菲跟前,用鼻繞起麥菲的鼻,兩根鼻同時高高擎起,在空中轉起圓圈。這是一種抬舉與晉陞的舉措,表明象酋承認它麥菲在洛亞象群享有與象酋平起平坐的特 殊地位。

麥菲鬆了口氣,它不再是淪落天涯的孤象了,它名正言順地成了洛亞象群的一員,而且是個引象注目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