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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回:浪子回頭皇家學院得奇士,功夫到處元素家族添新丁

第三十六回:浪子回頭皇家學院得奇士,功夫到處元素家族添新丁

——鉀、鈉等新元素的發現上回說到伏打發明伏打電池組後正在巴黎興沖沖地當眾向人表演,突然有人來傳,說拿破侖後台有請,一時不知吉凶。伏打收拾了攤子忐忑不安地來到後台休息室。誰知一進門,那威名赫赫的小個子將軍倒突然立正向他行了一個軍禮,並大聲宣佈:“你為科學事業幹出了偉大的業績,我宣佈授予你侯爵封號,任命你為意大利王國的上議員。”伏打一時也不知是憂是喜,它那個裝滿電學知識的腦袋半天也沒轉過彎子。

讀者要問,這拿破侖是法國人怎麼有權任命意大利的議員?原來在1797年拿破侖親自率領軍隊滅掉了意大利的舊政權,自己重新扶植了一個傀儡政府,他當然是太上皇了。不過這拿破侖有一點不錯,就是很重視科學家。他創辦新式學校,聘請著名學者任教,甚至還有些科學家在政府擔任了要職,如數學家蒙日任海軍部長,數學家拉扎爾•卡諾任陸軍部長,化學家克魯阿擔任火藥局長、教育部長等。這是題外之話,暫且不表。

再說這伏打發明了電池組,開闢了電化學。這條路一拓開便有人大步走來。這人就是戴維(1778~1829)。

戴維出生在英國一個沿海小城盤森斯的一個木匠家庭裡,小時是一個出名的浪子。父母指望他能成才,好改換門庭,就送他到學校去讀書。不想小戴維雖十分聰明,就是不肯在書本上花力氣,他每天左邊口袋裝著魚鉤魚線,右邊口袋裝一隻彈弓,就是早晨上學前也常要跑到海邊打幾隻鳥,釣幾條魚。所以經常遲到。而且有時正上著課,他就悄悄將口袋裡的鳥放出來,學生們便一窩蜂地去撲鳥,老師也知道戴維這個罪魁,所以他一遲到就氣得先提住他的耳朵厲聲訓斥幾句,追問又去幹甚麼壞事,並沒收了他口袋裡心愛的彈弓、魚鉤、小鳥等物。這天戴維又遲到了,兩個口袋鼓鼓囊囊,瘋了似地衝進教室正要向自己的坐位上奔去。老師厲喊一聲:“戴維!又到那裡闖禍去了!”說著上來一隻手將他的耳朵提起。誰知戴維向他鼓了鼓小眼睛,一句話也不答。老師受到學生的如此蔑視大傷面子,就更提高嗓門吼道:“把口袋裡的東西掏出來!”

“就不給你!”戴維說著還故意用手將口袋護住。

“給我!”當著全體學生,老師的面子更無處擱了,他一隻手捏緊戴維的耳朵,另一隻手就向口袋裡掏去。誰知他的手剛伸進口袋便“啊”地一聲尖叫,抽了出來,連提著戴維耳朵的那隻手也早已放開。隨著他那隻手的抽出,一條綠色的菜花小蛇落在老師的腳下。滿教室裡一下炸了窩,學生們又是驚叫,又是哄笑。而戴維呢?也不說,也不笑,一本正經地拾起小蛇,裝進口袋裡,又慢慢過去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等待老師講課,就像剛才沒有發生任何事情一樣。他越是這樣一本正經,學生們就越是笑得前仰後合,而老師越氣得臉紅脖粗說不出話來,最後挾起書本,摔門而去。

老師退出教室沒有回辦公室,而是徑直向戴維家走去。戴維的父親正在叮叮噹噹地幹活,老師急呼呼地推門而入,如此這般地說學一遍,直把老木匠氣得兩手發抖,五臟亂顫。一會兒,戴維放學回來了,一進門就劈頭吃了一巴掌,母親聞聲過來忙抱住父親,一邊心疼地喊:“你手那麼重,真要打死孩子嗎?”

“這樣的孽子要他還有甚麼用?”

一個要打,一個要拉,兩位老人倒撕纏在一起,累得上氣不接下氣。過了一會兒總算靜了下來。戴維看看再不會有甚麼大禍,便提起一個小木桶,一根魚竿向門外走去。父親厲聲喝道:“又去幹什麼?”

“爸爸媽媽剛才嘶喊得累了,我去海邊釣兩條魚來孝敬二老!”

“你呀……。”老木匠氣得一屁股跌在椅子上,“我這輩子算是對你沒有指望了。”

這件事過後不久,戴維的父親真的一病不起,作古而去。戴維的母親拖著五個孩子,這日子實在無法維持。就將他送到一家藥店裡去學徒,也好省一張吃飯的嘴。這戴維給人抹桌子掃地、端臉盆倒尿壺,到月底別人領得了工資,他卻分文沒有。他伸手向老闆去要,老闆當眾將他那隻小手狠狠地扇了一巴掌說:“讓你抓藥不識藥方,讓你送藥認不得門牌,你這雙沒用的手怎好意思也伸出來要錢!”店裡師徒哄堂大笑,戴維羞愧滿面轉身就向自己房裡奔去,一進門撲在床上,那眼淚刷刷地便洗開了臉。而外面,剛發了工資的師徒們正大呼小叫地喝酒猜拳。他從前哪裡受過這種羞辱,可是現在不比在學校、在家裡。現在是吃著人家,喝著人家,再說就是跑回家去吧,四個弟妹也都是一哇聲地向母親喊肚子餓,難道我也再去叫母親為難嗎?戴維在學校時功課學得不好,卻愛寫幾句歪詩,想到這裡,他一翻身揪起自己的襯衣,刺啦一聲撕下一塊,隨即又咬破中指在上面寫了幾句,便衝出門去。外面店員們正鬧哄哄向老闆敬酒獻慇勤,不提防有人啪地一聲將一塊白布壓在桌子中央,只見上面有這樣幾行字:“莫笑我無知,還有男兒氣,現在從頭學,三年見高低。”再一細辨,竟是鮮血塗成,大家大吃一驚,忙抬頭一看,只見戴維挺身桌旁,眼裡含著兩汪淚水,臉面繃緊,顯出十二分的倔強來。他們這才明白,這少年剛才受辱,自尊心被傷得太重,忙好言相勸拉他入席。不想戴維卻說:“等到我有資格時再來入席。”返身便走。

就從這一天起戴維發奮讀書,他給自己定了自學計劃,只語言一項就有七種。他又利用藥房的條件研究化學。果然不到三年,在這間藥鋪裡戴維已是誰也不敢小看的學問家了。原來,我們常說才學、才學,世上卻有許多人是苦學的,但缺才;但也有許多人本是有才的,就是不肯用在學問上,終成歪才、廢才。這戴維本是有才之人,一朝浪子回頭用在治學上,自然如乾柴見火能發出許多的光熱。這時,恰好有個貝多斯教授在布里斯托爾成立了一個氣體療養院,專用新發明的氣體為人治病,而戴維竟被邀請去一塊任務。在這裡戴維發現了一種:“笑氣”(一氧化二氮),人一吸入就會不自覺地興奮發笑,於是重命名聲大振。到1801年他又被請到倫敦皇家學院去任講師,第二年又升為教授。第三年,他還不滿二十五歲又當選為皇家學會的會員。

各位讀者,容我這裡插上幾句作個幫助。那英國有個皇家學會,還有個皇家學院,是兩回事。前者先是英國數學家約翰.威爾金斯在1660年11月28日發起成立的英國“物理數學實驗知識促進學會”,後來有如我們在本書第二十六回提到的波義耳、胡克等人添加,而成為一個有權威的國家科研機構。而皇家學院是1800年由英國物理學家倫福德伯爵在倫敦發起成立的,最初叫“發展科學和普及重要知識學會”,經費靠私人捐助,主要是為了普及科學知識,而不是進行教學,以後才逐漸變成專門科研機構。這戴維1801年被請到這裡,1803年倫福德伯爵便和拉瓦錫留下的寡婦瑪麗結了婚而移居法國,因此這個學院的實際支撐者便是戴維了。他人長的標緻,又有一副好口才,皇家學院的收費講座由他主講,場場都是聽眾爆滿。倫敦上流社會只要提起戴維,已是哪個不知誰人不曉了。

再說這戴維本是一釣魚打鳥的頑童,浪子回頭,發奮讀書,十年功夫就有如此成就。他更知光陰可貴,條件難得,因此也就更加刻苦研究。在許多研究題目中他對伏打電池的電解作用尤感興趣。他想電能將水分解成氫、氧,那麼一定也能將其他物質分解出甚麼新元素來。而化學實驗最常用的就是苛性鹼,不妨拿它一試。戴維就是搞起科研來也還有一點少年時膽大豪爽的遺風,他一有這個想法便立即和他的助手、堂兄埃德蒙得把皇家學院裡所有的電池都統統集合起來,其中包含二十四個大電池,光那鋅、銅製的正負電極板就有一英尺寬;又有一百個中等電池,電極板有半英尺寬;還有一百五十個小電池。這真是一支電的大軍,戴維站在這套電池組織前就像大將統兵一樣地得意,他說一定要讓那苛性鹼在他的手下分出個一清二白。

這天戴維和他的堂兄起了個大早,開端了這場計劃已久的戰鬥。他們先將一塊白色的苛性鹼配成水溶液,然後就將那龐大電池組的兩根導線插入溶液中,溶液立即沸騰發熱,兩條導線附近都出現了氣泡,衝出水面。開端他們還為這熱鬧的場面而高興,但過了一會兒就發現上當了,跑出的氣泡是氫氣和氧氣,剛才被分解的只不過是水,而苛性鹼還是原封未動!難道這苛性鹼真的就是一種元素而再不可分了嗎?戴維那倔勁又上來了,他才不相信呢!水攻不成,改用火攻。這回他將一塊苛性鹼放在白金勺裡用高溫酒精燈將它熔化,然後立即用一根導線接在白金勺上,將另一根導線插入融物中,果然電流通過了,在導線同苛性鹼接觸的地方出現了小小的火舌,淡淡的紫色,從未見過的美麗。戴維大叫:“埃德蒙得,快看,它出來了!”

“它在哪裡?”

“就是這火,這淡紫色的火。”

埃德蒙得也極興奮,他把鼻子湊近白金勺,仔細看著說:“可是我們總不能把這火苗存在瓶子裡啊?”

“對,怎麼收集這種物質呢?”戴維又犯愁了,看來是因為熔融物溫度太高,這東西又易燃,一分解出來就著火了。水攻不行,火攻也不是個好辦法。

1807年11月19日,是皇家學會一年一度舉行貝開爾報告會的日子,戴維滿心希望這次能拿一樣新發明的元素去轟動一番。但是時間還剩六周,這苛性鹼卻軟硬不吃,水火不入,他設計了幾十種方案都不見效。這些日子戴維就像只擰著發條的鐘,滴滴答答一刻不停地擺動,他一會兒衝到樓上擺弄一下電池,一會兒衝到實驗桌上,墨水飛濺在記錄簿上隨便塗幾行字。他走路風風火火,說話高喊大叫,沈默起來眉頭皺成一個麻團,高興了又突然大聲唱歌,一些珍貴的儀器稍不合用,他便高叫,重換一台,那些燒杯、試管等玻璃器皿他更是隨手打破毫不心疼。他到底不是書香門弟之家熏陶出來的循規蹈矩的子弟,身上還有那海邊小鎮上的野風與兒時的頑皮習氣,他實驗緊張也忘不了享樂,正像當年上學不誤打鳥一樣。他每晚只要有舞會宴席,場場必到,只是忙得顧不上換衣服,從實驗室裡出來,在外面再套一件乾淨外衣就去赴宴,回來後也不脫衣歪頭就睡,第二天赴會時再套上一件。這樣越穿越厚,過幾天猛然有悟再一起脫掉。所以人們常說戴維教授常常胖幾天,瘦幾天,叫人無法捉摸。他好衝動,少冷靜,極聰明,缺耐心,怕寂寞,愛虛榮,最頑強,又自信。對他這種風風火火的任務作風,助手們早已熟知,而且大家又極信任他的才氣,所以總是每呼必應,實驗室上下一致,倒也配合得得心應手。

再說戴維眼看報告日期就到,電解苛性鹼還是水路不通,火路不行。他焦焦慮慮地苦思苦幹了十幾天,比較了十幾個方案。也真是車到山前必有路,這天他一拍腦門忽生一計:我何不把苛性鹼稍稍打濕,令其剛能導電又不含剩餘水份呢?這個點子一冒出來,他高興地兩手一拍大腿,高喊一聲:“成了!”倒把埃德蒙得嚇了一跳,忙問:“什麼成了?”

“不要多問,快拿鹼塊來。”

一個鹼塊兒放在一隻大盤裡端了上來。要讓這東西輕輕打濕並不必動手,只須將它在空氣中少放片刻,它就會自動吸潮,表面成了濕糊糊的一層。這時戴維和他的一群助手圍定這塊白鹼,下面墊上一塊接電的白金片,一等表面剛剛發暗變濕,就一聲令下:“插上去!”那架勢就像幾個人正在殺一頭豬一樣緊張,埃德蒙得是專門等著“捅刀子”的,不等語音落地,另一根導線早“嘶”地一聲穿入鹼塊。忽然啪的一聲,像炸了一個小爆竹一樣,那導線附近的苛性鹼便開端熔融,並且越來越厲害。你想那小小鹼塊那能經得過這數百個電池的電流的錐擊,一會便滲出滴滴眼淚,亮晶晶像水銀珠,“巴打”、“巴打”地流下來。有的剛一流出就啪的一聲裂開,爆發出一陣美麗的淡紫色火焰,隨即消失的無影無蹤,而有的“珠子”僥倖保存下來,卻很快失去光澤,蒙上了一層白膜。

戴維看到這裡,突然退出實驗台,就地轉了一個漂亮的舞步,如醉如狂地大跳起來,那樣子真如范進中學。他邊跳邊拍著巴掌,嘴裡念道:“真好,好極了!戴維,你勝利了,戴維,你真行啊。”他這樣瘋瘋癲癲地在實驗室裡轉了幾個圈子,帶倒了三角架,打落了燒杯、試管,碰翻了墨水瓶。大約有五、六分鐘他才勉強讓自己鎮靜下來,忙喊道:“拔掉,拔掉導線,埃德蒙得,不必要了,我們找見了,成功了!”

這次戴維真的成功了,他電解出來的那亮晶晶的金屬就是鉀。接著他又用同樣的方法電解出了鈉。

正是:

勿左也勿右,山重水復疑無路,非水亦非火,柳暗花明又一途,思路不偏狹,千尋萬覓終得助,智慧之光閃耀,有心人功夫不負。

作報告的日期到了。這幾天戴維已經疲勞到了極點。而且身上還時冷時熱。但他懷著極大的興奮支撐著病體走上了講台。開講前,皇家學院的報告廳裡早已水洩不通。那些上流社會的爵士、貴婦們其實也不懂什麼是科學,但是化學表演,就如魔術一般還是能滿足他們的好奇心的。這天戴維也真不負眾望。他將自己這些日子辛苦制得的一塊鉀泡在一個煤油瓶裡,向人們介紹說:“這是三天前世界上才發現的新元素。我給它起個名字叫鍋灰素(英國人叫苛性鉀是鍋灰)。它是金屬,可是性格真怪,既柔軟又暴烈,身體還特別輕,入水不沉,見火就著。”

戴維說著用小刀伸進煤油瓶裡輕輕一劃就割下一塊鉀來,又把它挑出來扔進一個盛滿水的玻璃盆裡。那鉀塊立即帶著嘶嘶的呼嘯聲在水面上著了魔似地亂竄,接著一聲爆響,一團淡紫色的火焰,聲音越來越小,體積越來越小,慢慢消失在水裡,無影無蹤……。

世上哪有這樣的金屬,台下的人簡直看呆了,大家都凝神屏息看著這種奇怪的新元素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他們不願這個魔術就這麼眨眼之間退出。也許那玻璃盆裡一會兒還會出現什麼新東西,他們看戴維伏首在桌上也不說話,頭都抵住盆沿了。全場一片肅靜。可是這樣等了一會兒,盆裡什麼也沒有,主講人也不說話。突然有誰喊了一句:“戴維先生怎麼了?”

這下提醒了人們,前排幾個人立即跳上台去,將戴維扶起。一碰他的雙手,早冷得像冰一般,再一摸額頭,倒濕淋淋地甩了一把冷汗,人們狂呼著:“快送醫院!快送戴維到醫院!”

欲知戴維性命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