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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這是八月底——是貓頭鷹在夜裡號叫,一簇簇蝙蝠無聲無息地在花園上空飛撲的時候。木民森林滿是螢火蟲,大海在激盪。空氣中有一種期待和某種憂愁的氣氛。滿月出來,大大的,黃黃的。小木民矮子精一向最喜歡夏天這最後幾個星期,他也說不出是什麼道理。

風和大海改變了它們的調子;空氣中有一種新的感覺;

樹木在等待著,小木民矮子精猜想是不是將要發生什麼奇怪的事情。他已經醒來,躺在那裡看著天花板,想著陽光,想著這時候一定很早。

接著他轉過臉,看見小嗅嗅的床空了。這時候他聽見外面窗子底下傳來一個暗號——一聲長口哨和兩聲短口哨,這意思就是:「你今天打算做什麼?」

小木民矮子精跳下床,朝窗子外面看。太陽還沒照進花園,花園裡看來又涼快,又誘人。小嗅嗅正等在那裡。

「你早!」小木民矮子精說,說得很輕,不吵醒任何人,接著他拉住繩梯下去。

他們互相問了好,接著到河邊,坐在橋上,腳在水面上晃來晃去。這時候太陽已經升到樹梢上,照過他們的眼睛。

「春天裡咱們就是這麼坐著的,」小木民矮子精說。「你記得嗎,咱們從冬眠醒來,還是第一天?其他人都還在睡。」

小嗅嗅點點頭。他忙著在折紙船,放到河上,讓它們飄走。

「它們飄到哪兒去呢?」小木民矮子精問道。

「飄到我不去的地方,」小嗅嗅回答說,小船一隻接一隻地繞過河彎不見了。

「它們裝著肉桂、鯊魚牙齒和琥珀,」小木民矮子精說。

「你談談你打算做什麼吧,」他說下去。「你有什麼打算嗎?」

「有,」小嗅嗅說。「我有個打算。不過你知道,這是我單獨一個人的打算。」

小木民矮子精看了他半天,接著說:「你想走?」

小嗅嗅點點頭,他們坐了一會兒,在水上晃著腿,不說話,河水在他們底下不停地流去,流到小嗅喚嚮往著的、想一個人去的各種奇怪地方。

「你什麼時候動身?」小木民矮子精問他。

「現在就動身——馬上就走!」小嗅嗅說著,把所有的紙船同時扔到水裡,從橋上跳下來,嗅嗅早晨的空氣。這是動身去旅行的好日子;山脊在陽光中召喚他,路向上盤繞,接著在山的另一邊消失,在那邊可以找到新的山谷,新的山……

小木民矮子精站在那裡看著小嗅嗅收拾他的帳篷。

「你在外面要待很久嗎?」他問道。

「不,」小嗅嗅說,「到春天的第一天我就回到這兒來,在你的窗下吹口哨——一年過得挺快!」

「對,」小木民矮子持說。「那再見了!」

「再見!」小嗅嗅說。

小木民矮子精一個人留在橋上。他看著小嗅嗅越去越遠,最後在銀色的白楊和梅樹之間不見了。可接著他聽見口琴吹奏《所有的小動物都應該在尾巴上扎上緞帶》,因此他知道他的朋友很快活。他等在那裡,聽著口琴聲越來越輕,到最後完全消失。他這才沿著蒙著霜的花園快步跑回家。

他看見某甲和某乙在陽台台階上曬太陽,縮成一團。

「你早,小木民矮子精,」某甲說。

「你早,某甲和某乙,」小木民矮子精回答說,他對某甲和某乙的古怪話也已經掌握了。

「你在哭?」某乙問道。

「沒……沒有,」小木民矮子精說,「不過小嗅嗅走了。」

「噢,天吶——多麼惜可啊!」某甲同情地說。「親一下乙某的子鼻會教你興高起來嗎?」

小木民矮子精於是親熱地親親某乙的鼻子,可親了以後心情還是不見好。

接著他們兩個把頭*在一起,唧唧喳喳地說了很長時間的話,最後某乙莊嚴地宣佈說:「我們定決讓你看看提手箱裡的西東。」

箱裡的西東。」

「手提箱裡的東西?」小木民矮子精問道。

某甲和某乙拚命點頭。「跟我們來,」他們說著在籬笆底下鑽過去。

小木民矮子精跟著他們爬,發現他們在最密的灌木叢那兒做了個秘密的藏身地方。他們用天鵝毛鋪在地上,裝飾上貝殼和白色小石於。那裡很暗,經過籬笆的人不會想到另一邊會有一個秘密的藏身地方。某甲和某乙的手提箱放在一個草墊子上。

「這墊子是斯諾爾克小妞的,」小木民矮子精認出來。

「她昨天還在找。」

「噢,不錯,」某乙高興地承認。「我們到找了它——可她當然不知道。」

「晤,」小木民矮子精說。「你們現在要給我看你那個手提箱裡的東西了吧?」

他們快活地點點頭,站在手提箱兩旁,莊嚴地說:「一,二,三!」

接著箱蓋啪嗒一聲打開了。

「我的天!」小木民矮子精叫起來。柔和的紅光照亮了周圍,他面前是一塊跟黑豹的頭一樣大的紅寶石,發出晚霞似的紅光,像一團在燃燒的火。

「你常非歡喜它嗎?」某甲問道。

「是的,非常喜歡,」小木民矮子精用微弱的聲音回答。

「在現你會不再哭了吧?」某乙說。

小木民矮子精搖搖頭表示不會再哭了。

某甲和某乙滿意地歎了口氣,盯住寶石看。他們一聲不響,看得入了神。

寶石一直在變換顏色。起先它十分蒼白,接著忽然變成粉紅色,就像服在積雪覆蓋著的山頂上的朝霞,接著從它的中心又放射出深紅色的火焰,像一朵黑色的大鬱金香。

帶著火的雄蕊。

帶著火的雄蕊。

「噢,小嗅嗅能看見它就好了!」小木民矮子精歎氣說,在那裡站了很久很久,想得很多很多。

最後他說:「真了不起。改天我可以再來看看它嗎?」

某甲和某乙沒有回答,於是他又在籬笆底下爬出來,在灰色的白晝光線中感到有點頭暈,只好在草上坐了一會兒定定神。

「我的天!」他再說一遍。「這要不是魔法師現在還在月亮的火山口尋找的寶石王,我賭咒吃掉我的尾巴。想想看吧,這兩個古怪小傢伙一直把它藏在他們的手提箱裡!」

正在這時候,斯諾爾克小妞走到花園裡來,坐到他身邊,可小木民矮子精一個勁地埋頭想心事,沒有注意到她來了。過了一會兒,她小心地摸摸他的尾巴。

「噢,是你?」小木民矮子精說著跳起來。

斯諾爾克小妞羞答答地微笑。

「你看見我的頭髮沒有?」她拍拍自己的頭頂說。

「得了,隨它去吧,」小木民矮子精心不在焉地說。

「你怎麼啦?」她問道。

「我親愛的小玫瑰花瓣,我沒法對你說明。我的心非常沉重。你知道,小嗅嗅已經走了。」

「噢,不可能!」斯諾爾克小妞說。

「是走了,真的走了。他跟我告別了,」小木民矮子精回答說。「他沒有叫醒任何人。」

他們兩個在草上坐了一會兒,太陽漸漸地曬熱他們的背部,接著小吸吸和斯諾爾克小子走出房子,到台階上來。

「你們早,」斯諾爾克小姐說。「你們知道嗎,小嗅嗅已經上南方去了?」

「什麼,丟下我就走了?」小吸吸氣憤地說。

「一個人有時候要獨個兒過一下,」小木民矮子精說。

不過你太小,還不懂。其他人呢?」

「赫木倫去採蘑菇,」斯諾爾克小子說,麝鼠把他的吊床搬到屋裡,他想夜裡開始要冷了。還有你媽媽今天心情很不好。」

「生氣還是難過?」小木民矮子精很奇怪,問道。

「我想是難過,」斯諾爾克小子回答。

「那我得馬上進去看看她,」小木民矮子精說。他看見媽媽坐在客廳沙發上,樣子不高興極了。

「媽媽,你怎麼啦?」他問道。

「我的小寶貝,出可怕的事了,」她說。「我的手提包不見了。沒有它我什麼事也幹不了。我到處找,可是沒找到。」

小木民矮子精於是組織大家去找,只除了麝鼠。

「在所有的沒用東西當中,」麝鼠說,「你們媽媽的手提包最最沒用。不管她有手提包沒手提包,日子還不是照樣過。」

「問題不在這裡,」木民爸爸生氣地說。「我必須承認,木民媽媽沒有了手提包,我覺得再彆扭不過了。我還從來沒見過她不拿手提包的:「「手提包裡東西多嗎?」斯諾爾克小子問道。

「不多,」木民媽媽說。「只有一些我們可能會有急用的東西,像干襪子、糖果、繩子、爽身粉等等。」

「我們找到了獎我們什麼?」小吸吸想知道。

「什麼都可以!」木民媽媽說。「我要為你們開個大型慶祝會,你們不用吃別的東西,光吃蛋糕喝茶,大家也不用洗澡,一早就上床!」

聽了這話,大家加倍努力去找。他們搜遍了整座房子。

他們看過地毯底下和床底下;看過地下室和爐灶;看過頂樓和屋頂。他們搜遍了整個花園、板房,一直找到河邊。可哪兒也找不到那手提包。

「也許你帶它爬樹,或者帶它去游泳了吧?」小吸吸問。

木民媽媽只是搖頭,悲歎:「噢,今天真倒霉!」

接著斯諾爾克小於建議登報。他們就這麼辦,報紙頭版上登了兩大欄:

小嗅嗅離開木民莊黎明時神秘地出走再用大一點的字體登著:

木民媽媽的手提包失蹤還沒有線索,正在尋找中。

將為找到者舉行空前盛大的八月慶祝會。

☆☆☆

消息一傳出,森林裡、山上、海邊都是人,連林中最小的老鼠也參加尋找。只有老弱病殘的人留在家裡,整個山谷迴響著叫聲和奔跑聲。

「天吶,」木民媽媽說。「真是天翻地覆啦!」不過她心底裡暗暗高興。

「外面底到幹嗎吵?」某甲問道。

「當然是為了我的手提包羅,孩子!」木民媽媽說。

「你那個黑色的?」某甲又問。「能照出自己,有四個袋小的?」

「你說什麼?」木民媽媽問道,她聽著太興奮了。

「黑色的,有四個袋小的?」某甲再說一遍。

「對對,」木民媽媽說。「孩子們,出來玩吧,現在不用再為我操心了。」

「你打的麼什意主?」某乙跟著某甲進花園時,問他說。

「見著她那麼過難,我可受不了,」某甲說。

「我想們咱得把它來回弄,」某乙歎氣說。「太惜可了!

睡在袋小裡實在服舒。」

某甲和某乙來到還沒人發現的秘密地方,把木民媽媽的手提包從一棵玫瑰樹叢裡拉出來。他們一人一邊提著手提包,穿過樹林子走,這時候正好是十二點鐘。老鷹一看見他們,馬上飛去木民谷報告,很快報上就登出最新消息:

木民媽媽的手提包找到了。找到它的是某甲和某乙。

木民家的動人場面……

「這是真的嗎?」木民媽媽叫起來。「噢,太好了!你們在哪兒找到它的?」

「在玫瑰叢樹裡,」某甲說。「睡在它面裡真服舒……」

這時候許多人跑來祝賀他們,木民媽媽永遠不會想到她的手提包曾經做過某甲和某乙的臥室。(也許這樣很好。)

接下來大家什麼也不想,只顧著想那天晚上要舉行的八月盛會。一切都得在月出之前準備好。準備一個所有該來的人都會來的晚會,它明擺著會給大家很大的樂趣,那是多麼帶勁的事啊!連麝鼠也表示有點興趣。

「很有許多桌子,」他說。「小桌子,大桌子——連最僻靜的地方也擺上。有這麼大的一個晚會,沒有人願意還在老地方坐著的。我怕比平時更坐不住。一開頭得給大家最好的東西。接下來就無所謂了,因為他們都已經自得其樂。

不用再準備歌曲等等去打攪他們,讓他們自己愛表演什麼就表演什麼吧。」

麝鼠發表了這麼一通含有無比智慧的驚人意見後,又回到他的吊床上去讀書。這本書的名字叫做《萬物無用論》。

「我戴什麼好呢?」斯諾爾克小妞激動地問小木民矮子精說。「戴藍色羽毛還是戴珍珠冠呢?」

「戴羽毛吧,」他說。「就讓羽毛圍著你的耳朵和腳踝。

或者再插兩三根在你的尾巴上。」

她謝過小木民矮子精以後,飛也似地跑開,在門口跟拿著些紙燈籠的斯諾爾克小子懂了一下。他生氣地咕嚕著罵妹妹不中用,走過花園,就在樹上開始掛燈籠。

這時赫木倫正在合適的地方安排煙火。這些煙火當中有孟加拉閃電、藍色的星雨、銀噴泉,還有噴出星星來的火箭。

「簡直叫人等不及了!」赫木倫說。「咱們可以先放一個嗎?」

「白天放看不見,」木民爸爸說。不過你高興的話,可以拿一個炮仗到貯藏土豆的地窖裡去放放。」

木民爸爸正忙著在陽台上一個大木桶裡做混合糖汁。

他放進仁推鹹迅傘俸現⒔啤滋恰4舛罐Ⅰ⒁兩個檸檬,還放上兩品脫楊梅汁,使糖汁做出來味道特別好。

他不時嘗一嘗……很不錯。

「只有一件事很可惜,」小吸吸想起來說。「沒有音樂——吹口琴的小嗅嗅走了。」

「咱們開無線電收音機,」木民爸爸說。「瞧吧,樣樣都會進行得很好的……咱們第二杯就為小嗅嗅祝酒。」

「那麼第一杯為誰呢?」小吸吸很想知道。

「當然是為某甲和某乙羅,」木民爸爸說。

準備得越來越熱火朝天。山谷裡、森林裡、山上和海邊所有的人都來了。他們帶來吃的喝的,擺滿花園裡一張張桌子:大桌子上是一大堆一大堆閃亮的水果,一大盤一大盤三明治,在樹叢底下的小桌子上放著麥穗、用稻草串起來的漿果和帶葉子的堅果。木民媽媽在浴槽裡放上油,準備煎餅,因為木盆不夠。接著她從地窖裡拿出十一大瓶木莓汁(說來真可惜,第十二瓶打破了,因為赫木倫正好放炮仗——不過也沒什麼,並不浪費,地上的木莓汁大都讓某甲和某乙舔光了。)

等到天黑得可以點燈籠的時候,赫木倫敲鑼通知大家,晚會開始了。

某甲和某乙坐在最大的一張桌子的頭上。「想想吧!」他們說。「大家這麼碌忙半天,全都為了我們!真叫人不白明。」

開頭非常莊嚴,大家穿上最好的衣服,甚至感到有點彆扭和不舒服。他們相互間好,鞠著躬說:「天沒有下雨,真是太好了,想一想吧,手提包到底找回來了。」沒有人敢坐下來。

接著木民爸爸作簡短的開會詞。他首先說明為什麼要開這個會,他感謝某甲和某乙,隨後講到八月夜短,大家要盡情狂歡,最後他講他小時候是怎麼樣怎麼樣的。這等於通知木民媽媽可以把一小車煎餅推出來了。大家辟辟啪啪地拍手。

地拍手。

場面—下子活躍起來,晚會很快就變得熱烈萬分。整個花園——實際上是整個山谷——滿是點著燈的小桌子,螢火嬪遼了桿,樹立的燈籠在微風中搖晃,像發亮的果子。

煙火神氣地射向八月天空,高高地爆出白色的星雨,星雨又慢慢地落到山谷上來。所有的小動物向星雨抬起頭來,大聲歡呼——噢,太美了!

接著藍色的星雨開始落下,孟加拉閃電在樹梢上空旋轉。木民爸爸把他那一大桶紅色糖水順著花園小路滾過來。

人人拿著他們的玻璃杯跑過去。木民爸爸一人給舀一份——遞過來的還有茶杯,湯碗,樺樹皮大杯,貝殼,甚至用葉子捲起來做的杯子。

「為某甲和某乙的健康乾杯!」整個木民谷響徹了歡呼聲。「萬,萬,萬歲!萬,萬,萬歲!萬,萬,萬歲!」

「真是個樂快的子日!」某甲對某乙說,他們兩人也為彼此的健康乾杯。

接著小木民矮子精從椅子上站起來說:「現在我提議為小嗅嗅的健康乾杯。昨天晚上他一個人上南方去了,不過我深信他跟咱們一樣快活。讓咱親:他有一個好地方搭帳篷,還有歡快的心情!」

大家聽了都舉起玻璃杯來。

「你說得好極了,」斯諾爾克小姐在小木民矮子精重新坐下時對他說。

坐下時對他說。

「噢,這個……」他不好意思地回答說。「當然,我預先把話都想好了。」

接著木民爸爸把無線電收音機搬到花園裡,旋到跳舞音樂的地方,整個山谷裡馬上都是跳舞,蹦跳,踏腳,扭搖和旋轉。樹木也傳染上跳舞的狂熱,甚至那些僵著腿的小老鼠也大著膽子到舞池上來。

小木民矮子精向斯諾爾克小妞深深鞠了個躬,對她說:

「我可以請你跳一個舞嗎?」他一抬頭,只見樹梢上空有一樣東西閃閃發亮。

這是八月的月亮。

它升起來,深黃色,大得叫人不相信,邊上有點磨損,像個錫做的杏子,它使木民谷充滿一種神秘的光和影。

「瞧!今天晚上連月亮上的火山口也看到了,」斯諾爾克小妞說。

「這些火山口一定極其荒涼,」小木民矮子精說。「可憐的魔法師正在那裡找呢!」

「要是有個好的望遠鏡,咱們能看見他嗎?」斯諾爾克小妞問道。

小水民矮子精認為可以,不過提醒她別忘了跳舞,這時候晚會更加熱烈了。

「你累了吧?」某乙問某甲說。

「不累,」某甲說。「我正在想。家大對我們在實好。我們該報回些麼什。」

他們兩個嘀咕了一陣,點點頭,又嘀咕了一陣。接著他們到他們那個秘密地點去,當他們回來時,一人一邊提著那個手提箱。

☆☆☆

半夜十二點剛過,整個山谷忽然充滿了粉紅色的光。

大家停止跳舞,以為又放煙火了,卻原來是某甲和某乙打開手提箱。寶石之王在草地上閃耀,比任何時候都美,使得火光、燈籠甚至月亮相形之下都變得暗淡了。大家圍住這顆閃耀著的寶石,十分敬畏,話也說不出來。

「真沒想到有這樣美麗的東西,」木民媽媽讚歎說。

小吸吸深深歎了口氣說。「某甲和某乙真幸運!」

正當寶石之王在黑暗的地球上象只紅色眼睛似地閃耀時,魔法師在高空的月亮上看見了。他本已絕望,不想再找了,又疲倦又難過地坐在火山口旁邊休息,而他那只黑豹在不遠處睡覺。他一下子認出了下面地球上那紅點子——這正是他尋找了幾百年的寶石之王,世界上最大的寶石!他跳起來,眼睛發亮,戴上手套,把披肩在肩頭上掛好。他把所有的寶石全扔在地上——魔法師只關心一顆寶石,就是他不到半小時就可能到手的那塊寶石。

黑豹馱著他的主人撲向空中,他們開始飛過廣大的空間——快得像閃電。嘶嘶響的流星在他們的去路前面飛過,星塵象飛雪似地落在魔法師的披肩上,他只覺得下面那點紅色的火越燃越亮。他直飛木民谷,黑豹最後一跳,就平穩和無聲地降落在孤山的頂上。

木民谷的居民還是那麼張大了口,在寶石之王前面靜靜地敬畏地坐著。在它的光焰中,他們好像看見了他們曾經做過的一切美好的事。渴望記住它們,並且再做一次……

小木民矮子精想起他半夜裡同小嗅嗅漫步。斯諾爾克小妞想起她得意地找到了木頭女王。木民媽媽想像著自己再一次躺在陽光下的熱沙上,抬頭透過搖晃著的海石竹穗頭看天空。

當每一個人正逗留在遙遠的地方,迷失在美好的回憶中時,猛地嚇了一大跳:只見一隻紅眼睛小白鼠從森林中溜出來,直奔那顆寶石之王,後面跟著一隻象煤那麼黑的大貓。它在草上趴了下來。

大家知道,木民谷從來沒有白鼠,也沒有黑貓。

「噓!噓!」赫木倫趕貓。可那隻貓只是閉上眼睛,根本不理睬他。

接著麝鼠說:「你好啊,堂兄弟!」可那只白鼠只是憂鬱地瞪了它好一會兒。於是木民爸爸拿著兩杯糖水走上前,要請新來的客人嘗一嘗,可它們理也不理。

一種暗淡氣氛籠罩著山谷。人們鄖運接,感到奇怪。

某甲和某乙著急起來,把寶石重新放回手提箱,蓋上蓋子。

正當他們想把手提箱拿回去的時候,那只白鼠用後腿站起來,開始變大。它越變越大,大得差不多象木民的房子。

它竟變成了紅色眼睛的魔法師,戴著白手套。等他長夠了,就在草地上坐下,看著某甲和某乙。

「走開,你這老笨蛋!」某甲說。

「你們是在哪裡找到這寶石之王的?」魔法師問道。

「少管事閒!」某乙說。

大家從來沒見過某甲和某乙這麼勇敢。

「我已經找了它三百年,」魔法師說。「我什麼也不關心,就只關心它。」

「我們是也的,」某甲說。

「你不能拿走他們的寶石,」小木民矮子精說。「他們光明正大地從格羅克那裡買下了它。」(不過他沒說他們是用魔法師本人的舊帽子把它換來——他反正已經有了一頂新的。)

「給我點什麼東西吃吃吧,」魔法師說。「這件事使我太激動了。」

木民媽媽急忙走上前來,遞給他一大盤果醬煎餅。

魔法師吃餅的時候,大家*近一點。一個能吃果醬煎餅的人不會太危險。可以跟他談談。

「吃好嗎?」某甲問他。

「好吃,謝謝,」魔法師說。「我已經八十五年沒吃煎餅了。」

大家馬上為他難過,更*近一些。

他吃完煎餅,抹抹小鬍子,說:「我不能把你們的寶石硬拿走,不然就是搶了。不過你們不能跟我交換嗎,比方說,我用兩個鑽石山和一山谷的各式寶石踉你們交換?」

「不幹!」某甲和某乙說。

「你們不能把它送給我嗎?」魔法師又問。

「不——不干……」他們再說一遍。

魔法師歎了口氣,接著坐了一會兒,動著腦筋,樣子十分難過。最後他說:

「好吧,你們繼續開晚會吧,我也讓自己高興高興,給你們變點小戲法。我給每個人各變一樣東西。現在你們可以每人提出一個願望。木民家的人先提吧!」

木民媽媽猶豫了一下。「是一樣看得見的東西呢,還是一個看不見的希望?」她問。「你明白我的意思嗎,魔法師先生?」

「噢,當然明白!」魔法師說。「變出看得見的東西來當然容易得多,不過提一個希望也可以。」

「那我就希望小木民矮子精不再為看不見小嗅嗅而難過,」木民媽媽說。

「噢,天吶!」小木民矮子精紅了臉。「我心裡難過,怎麼會一看就看出來的!」

魔法師把他的披肩抖了一下,小木民矮子精心中的憂愁馬上就煙消雲散。他的苦苦渴望變成了期待,好受多了。

「我有了一個主意,」他叫道。「親愛的魔法師先生,請讓整張桌子,連同上面的東西,馬上飛去給小嗅嗅吧,也不管他這會兒在什麼地方!」

說時遲那時快,桌子飛到空中,連同那些煎餅、果醬、水果、鮮花、糖水和糖果,向著南方飛去了。還有麝鼠留在桌子角上的書。

「唉呀!」麝鼠說。「我只望我的書向來,謝謝你。」

「這就辦到!」魔法師說。「喏,給你!」

「《萬物有用論》,」麝鼠唸書名。「這一本不對。我的一本是《萬物無用論》。」

魔法師只是笑。

「現在輪到我了,」木民爸爸說,「不過我很難決定求一樣什麼東西!我想到的東西很多很多,可沒有一樣正合適。

一座綠色房子會更加有趣,一隻小艇也不錯。再說我幾乎樣樣都有了。」

「也許你根本就不想要什麼,」小吸吸說。「你的願望可以送給我嗎?」

「噢,這個……」木民爸爸說,「這個我還說不准……;」「你得趕緊決定啊,親愛的,」本民媽媽催他說。「為你的回憶錄要一對上好書夾怎麼樣?」

「噢!這個主意好極了!」木民爸爸高興得叫起來。當魔法師遞給木民爸爸兩個紅色摩洛哥皮的鑲金書夾時,大家歡呼起來。

歡呼起來。

「現在輪到我了!」小吸吸大聲尖叫。「請給我一隻船吧!

一隻象貝殼似的船,有紫色船帆、花木梨桅桿,還有綠寶石做的漿叉。」

「這才算得上是個願望,」魔法師和氣地說,抖了抖披肩。

大家屏住了氣,可小船沒有出現。

「辦不到嗎?」小吸吸失望地問道。

「當然辦到了,」魔法師說,「不過我只能讓它停泊在海灘旁邊。早晨你到那裡去就找到它了。」

「有綠寶石做的漿叉嗎?」小吸吸追問一句。

「當然有。有四個,還有一個備用的,」魔法師說。「請下一位說!」

「晤,」赫木倫說,「告訴你實話吧,我向斯諾爾克小子借了一把園藝用的鏟子,弄斷了.因此我只要一把新的。」

當魔法師把新鏟子變出來的時候,他用很有教養的樣子行了個屈膝禮。1「你那麼一個勁地變戲法,不覺得累嗎?」斯諾爾克小妞問道。

「這些東西很容易變,一點不累,」魔法師回答說。「那你想要什麼呢,我親愛的年輕小姐?」

「實在不好意思說出口,」斯蒂爾克小妞說。「我可以悄悄地說嗎?」

悄地說嗎?」

她剛很輕很輕地咕嚕了一聲,魔法師露出有點兒奇怪的表情,問道:「你真希望這樣嗎?」

「是的!當然希望!」斯諾爾克小妞氣也喘不過來地說。

「那麼好吧!」魔法師說。「說變就變!」

緊接著大家驚叫一聲。斯諾爾克小妞認不出來了。

「你變成什麼樣子啦?」小木民矮子精急得說。

「我希望我的眼睛象木頭女王的那樣,」斯諾爾克小妞說。「是你說她漂亮的,對嗎?」

「對,不不不過……」小木民矮子精不高興地說。

「你不覺得我這雙新眼睛漂亮嗎?」斯諾爾克小妞說著哭起來。

「好吧,好吧,」魔法師說,「要是不好,你的哥哥可以希望你的眼睛復原,對嗎?」

「對是對,不過我本來想要的是另外一樣東西,」斯諾爾克小子抗議說。「她想出傻主意,可不能怪我!」

「你想要什麼?」

「一架幫忙弄清楚事情的機器,」斯諾爾克小子說,「這架機器能告訴我事情對還是不對,好還是不好。」

「那太難了,」魔法師搖搖頭說。「我變不了。」

「那麼我就要一架打字機,」斯諾爾克小子生氣地說。

「我的妹妹用她那雙新眼睛也可以看見東西!」

「是可以看見,不過不太好看,」魔法師說。

「最親最親的哥哥,」斯諾爾克小妞照著小鏡子哭著說。

「請你希望我變回原來的小眼睛吧!我的樣子太可怕了!」

「唉,好吧!」斯諾爾克小子最後說。「為了家裡人,你可以把它們變回來。不過我希望你將來少愛點虛榮。」

斯諾爾克小妞再看看鏡子,又哭起來,但這回是由於高興而哭。她那雙有趣的小眼睛又回到了原來的位置,不過她的眼睫毛的確長了一些。她滿面紅光,抱住她的哥哥說:「小甜餅!小蜜罐!過聖誕節我要送你一級打字機!」

「別別別!」斯諾爾克小子急壞了說。「大家看著,你可不能親我。別別別,你那麼瘋我可受不了——就這話。」

「好了!這一家人中,現在只剩下某甲和某乙了!」魔法師說。「你們可以提出個聯合願望,因為你們兩個我分不出誰是誰。」

「你不能給己自說出一個望希嗎?」某乙問道。

「不行,」魔法師難過地說。「我只能滿足別人的希望,變出各種東西。」

某甲和某乙看著他。然後他們交頭接耳地嘟噥了半天。

接著某乙一本正經地說:「我們定決為你望希一樣西東,為因你太好了。我們要一顆跟我們的石寶一樣的石寶。」

大家見過魔法師大笑,卻沒人相信他會微笑。他高興得你可以從他身上看出來——從他的帽子到他的靴子。他一言不發,把披肩在草地上一抖——瞧!花園裡又一次籠罩著粉紅色的光,就在他們面前,草地上放著寶石之王的雙胞胎——寶石之後。

「現在你不再過難了吧?」某乙說。

「不難過了,」魔法師用斗篷輕輕地把那顆發亮的寶石拿起來。「現在每一個動物可以提出他希望要的東西!我在天亮前將滿足大家的要求,因為我得在太陽出來以前回家!」

於是大家輪流提願望。

唧唧喳喳說話的、大笑的、哼著歌的林中動物在魔法師面前圍成一大圈,他們各有各的要求。求得太蠢的可以再求一次,因為魔法師這時候心情特別好。跳舞又重新開始,一車車煎餅在樹下推過。赫木倫放起越來越多的煙火,木民爸爸拿出放進了漂亮新夾子的回憶錄,大聲地把他的一些童年回憶念給大家聽。

木民谷裡從來沒有開過這樣快活的慶祝會。

吃掉所有的東西,喝掉所有的飲料,談各種各樣的事情,跳舞把腿都跳斷了,在天亮前寧靜的時刻回家睡覺,——噢,這多麼美好啊!

現在魔法師飛回世界的盡頭去,而老鼠媽媽鑽進她的窩,他們各有各的快樂。

可最快樂的恐怕要算是小木民矮子精。他跟著他的媽媽穿過花園,這時候月亮在黎明時分暗淡下來,樹木在大海吹來的晨風中簌簌抖動。

木民谷裡現在是秋天,沒有秋天,春天又怎麼能回到這兒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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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赫木倫一直愛行屈膝禮,因為穿著裙子鞠躬,他覺得太傻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