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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毫無疑問,安迪是22樓第一個看見字條的人。看清內容,安迪忍不住一聲嘀咕,怎麼事情到小曲手裡都變豐富多彩了。這張字條害得安迪一路上都在考慮,梳理各種各樣的可能。因此走出大樓,一看見遠近的銀裝素裹,便毫不猶豫打道回府,不去鍛煉,如願回到22樓,在字條空白處寫下她的思考:

1, 如果趙醫生依然對你有情:

1a,他看到你和新男友親暱回家,心碎,強打笑容。

1b,他看到你和新男友表現出來的親暱程度不如與他的,心理平衡,而笑。

1c1,他看到你的新男友品質不高,嘲笑,同時心理平衡。

1c2,他看到你的新男友品質不高,徹悟你的品位,一笑放棄。

1c3,他看到你的新男友品質不高,歡欣自己可東山再起。

1d,他看到你的新男友各方面與你非常相稱,大方地為你高興,並可能心中為你祝福。

2, 如果趙醫生已然對你無情:

2a,參見1c1,1d。

2b,他眼見為實,終於可以安心,你不會再尋上門去。

3, 症狀無精神錯亂的可能。

安迪寫完,從頭到尾看一遍,又補充一行字:以上是外行人的外行話。

樊勝美起床就看見邱瑩瑩已經在搗鼓早餐。她伸了個懶腰,道:「每天起床比轎夫起轎更辛苦,上班比孝子上墳還沉痛啊。你們昨晚送愛心臘肉飯去,小阿哥怎麼說。」

「小阿哥連句囫圇話都說不出來了,那個激動啊。」

「噢…哈哈哈,小邱快來看。」樊勝美剛打開門,當然是一眼看見紙條了,還沒看見安迪的回答就大笑起來。邱瑩瑩忙跳過來一起看,兩人看著安迪一本正經的回答,看一條笑一條,邱瑩瑩更是大聲朗讀。「關,昨晚發生大喜事了,別睡懶覺,趕緊起來看。」

關雎爾不知什麼事,只聽得外面歡聲笑語,糾結了一下,奮然提前五分鐘起床,衝到門口同喜。可這事兒與趙醫生有關,關雎爾笑不出來,揉揉眼睛當做還沒睡醒,咚咚咚地拐進洗手間了。

樊勝美與邱瑩瑩只顧著大笑,沒有留意。但是樊勝美握筆躑躅,她才不敢像安迪一樣好的壞的都說,可又不能不寫,她思考再三,才在安迪下面寫道:安迪分析全面,一個人的行為最終還是應該與性格掛鉤,請根據趙醫生性格對號入座。

但邱瑩瑩大笑地接著寫:半夜三更,神馬鬼笑啊鬼祟啊鬼敲門啊鬼壓床都不可依常理推測,欽此。

樊勝美看邱瑩瑩寫得好玩,蠢蠢欲動,但她終究不敢惹事,笑過便罷。兩人笑聲未歇,樊勝美便接到王柏川來電,說是二十分鐘後到歡樂頌門口,送樊勝美上班。

樊勝美更是喜上眉梢,「你不是昨晚應酬嗎,不多休息會兒,這麼早來幹什麼,我自己會去。」

「昨天一整天沒見你,想你了。我給你帶來生煎包子,剛出爐的。」

「嗯,好好開車,二十分鐘準時。」

邱瑩瑩看著笑道:「白天的笑不是鬼笑,哈哈哈。」

關雎爾從洗手間出來,也是笑道:「我也有人接送,安迪,哦也。」

邱瑩瑩翻個白眼,「姐不用別人接送,姐愛死擠車減肥。」

樊勝美抱抱邱瑩瑩,趕緊進去屋裡描眉畫鬢。迅速做完這一切,拎上包飛快衝往電梯。不到二十分鐘便見一輛馬自達裡面鑽出王柏川的頭,樊勝美愣了一下,趕緊跳上車去。「咦,怎麼換車了?」

「不租了,買輛馬六開開,油耗低。你的生煎包。」

「你吃了沒?」

「趕著過來,還沒吃。」

但樊勝美分明打量得清楚,王柏川一身清爽,身上微微飄出淡淡的香味。「昨晚結束得不晚吧?」

「大概今早一點多才結束吧,那些大哥唱歌唱瘋了,還淨是唱些傳統革命歌曲,非要拉著我一起唱,我有些聽都沒聽過。只好他們唱,我嘿嘿嘿嘿打拍子,假冒也是他們那一年代的。」

「再把他們送回賓館?你才睡多少小時啊。以後別來接我了。」

「別的都聽你,唯有這件事不聽你的。快吃生煎吧,別涼了。」

「嗯,你也吃,張嘴。」

王柏川張嘴叼住包子,趁紅燈時候驚訝地看著樊勝美,一邊趕緊咀嚼,一邊含混地道:「勝美,為你赴湯蹈火都甘願。」

樊勝美只是微笑不語,又撿了一隻煎得焦脆的包子,等王柏川剛嚥下,再次送到嘴邊。「以後別替我買早餐了,我們小區門口有,我早三分鐘出去就可以買好。不像你還得找地兒停車走好多路才行。你這麼辛苦,多睡幾分鐘就是幾分鐘啊。」

王柏川簡直歡喜得飛飛兒的,「我不辛苦,一天不睡也不在話下。尤其是只要可以看到你。可惜客戶還沒走,今晚上還是不能陪你。」

「工作要緊,尤其是工作時候別三心兩意的哦。」

「想你,這個可以有。」

到底是私家車,第一回,樊勝美提前幾乎半個小時,就到了公司。王柏川將這個時間記下,以後當然可以考慮晚個二十來分鐘接送。

關雎爾見樊勝美和邱瑩瑩都已上班,就在門口字條上寫下自己的三言兩語:小曲,萬一趙醫生是強顏歡笑呢,你這麼大聲嚷嚷太對不起過去兩人的美好時光。

安迪走出來,正好看見。22樓唯有安迪直到關雎爾的心事,她沒說什麼,將紙條揭了,塞進2203的門縫。上車後,關雎爾不提,安迪不問。

邱瑩瑩才剛上班不久,剛從樓上財務那兒將賬本和零鈔領出來,見店門口走進應勤。難得應勤這回終於穿上了羽絨服,瘦子硬是被包裝成胖子。而應勤手中拿著安迪的密封盒,逕直衝邱瑩瑩走來。

卻被邱瑩瑩將話搶在前頭,「應勤你感冒好點兒沒?你怎麼過來了,我說過中午會給你送過去的呀。」

「你那臘肉飯真靈,今早睡醒發現鼻子通了,頭不暈了,人也有力氣了。昨晚都忘了好好謝謝你。」

「謝什麼呢,你病好了,我都替你開心呢。你這兒坐會兒,我替你照著淘寶上的訂購打包。很快就好。你們公司喝咖啡是不是當喝開水,怎麼才幾天就喝完了?」

「這幾天大夥兒沒日沒夜地幹,完全靠咖啡提神。我昨晚上樓後才想到我應該送你們回家的,這麼晚,又這麼冷。真的非常非常對不起,我腦袋一定是燒壞了。今天想來想去一定要向你道歉,而且不能再讓你中午冒寒風專程出門給我送咖啡。我是做IT的,以後你有手機或電腦的問題,只管一個電話。」

邱瑩瑩一邊聽一邊笑,笑著笑著停下手中的活兒,面對著應勤聽他將話說完。「我沒關係的,我好鄰居陪著我呢,我們昨晚上打車回去的。鄰居是大富婆,她付的車費。」邱瑩瑩吐吐舌頭,「等你忙完這陣子,請你幫我電腦升內存好嗎?」

「行的,行的,我一忙完就打電話給你。」

邱瑩瑩飛快地將咖啡打包好,交給應勤,「行了。我改一下淘寶上的狀態。你趕緊拎著貨回去吧,不耽誤你。」

應勤就著邱瑩瑩店裡的電腦將付費完成,倒退著走出店門。到了門外,還隔窗做手勢道別。

邱瑩瑩等應勤走得沒影兒了,才打算將密封盒塞到檯子下。一拿起來就感覺有點重,打開一看,裡面滿滿一盒子的費列羅巧克力。邱瑩瑩開心壞了,捧著盒子一蹦三尺高。

安迪到辦公室時,看到譚宗明已喝著一壺咖啡等候。譚宗明咖啡癮大,尋常的美式咖啡在他眼裡淡而無味,他只喝高壓做出來的意式濃縮,而且一喝就是六人份。因此他從來很識相地跟人說,來一壺咖啡,而不是來一杯咖啡。去咖啡店則是一次性要六杯濃縮,合計一壺。

安迪熟悉譚宗明的德性,進門就問:「有什麼事,不可以電話裡說?」

「放你辦公桌上的幾張請帖,你最好都去一下。魏兄一大早給我打電話,問能不能說服你去追悼會。」

「我說呢,你這麼早出現,不大正常。我等會兒答覆他,不去。你會不會為難?」安迪坐下看請帖,都是行業內的各種年會,說到底就是業內人士的年終交流會。當然有必要去,尤其是她已初露鋒芒。

「不會。但聽說你最近情緒低落…」

「與那邊的人無關,是感情問題。我正想討教,元旦三天想去熱帶旅遊,曬太陽去,海市這鬼濕冷天氣讓人抑鬱。要求是:直飛,溫度高於30℃,海邊,旅遊設施成熟,元旦前一天走,一個人。」

譚宗明想了想,打電話給他助理,讓立刻著手去辦。「你的感情問題,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

「沒有,已經解決了。你今天來就為這事?小題大做了吧。」

「有沒有良心。我要是關心你每天怎麼操作,怎麼被你打出去都不知道。除了小題大做一下我還能做什麼?」

安迪微笑,笑了會兒,才看著剛打開電腦上助理的提示,道:「首先,你把本該屬於我的一壺咖啡喝了。其次,我接下來很多事情,你可以走了。」

譚宗明攀住沙發把手哀哀地道:「再讓我說件事。大家向我求情,求你別把中餐整成餐會了,被你一個個問題逼問,大家會得胃病的。」

「劉、關、張三位?提示式的簡單問題也會有壓力?可以遞辭呈了。我不會虧他們年終獎。」安迪邊說,邊吩咐助理請包奕凡進來。

「我也這麼跟他們說。」譚宗明笑嘻嘻地走了。走到門口,先截了包奕凡,肉麻地擁抱起膩了幾下,才握手道別。

安迪挑著眉毛看穿西裝的包奕凡進門,「顯然是昨晚到的,為什麼不隨時打電話聯絡呢?」

「昨晚一下飛機就給你電話,關機。想你可能已經休息了,不打擾。親自專程送一包資料來,這態度怎麼樣?」

安迪卻問:「跟老譚擁抱,不肉麻?」心裡則想到,好巧,昨晚只關了半小時的手機,就把包奕凡的來電給隔絕了。

包奕凡只是笑,「中午一起吃飯?」

「中飯已經被我定為工作餐例會,簡單總結上午情況,部署下午安排。晚上…」她翻出一張邀請函看了看,「可以攜帶一名陪同…你有空嗎?我借花獻佛請你吃飯。」

「沒空,我大約晚上七點的飛機回去。」

包奕凡意味深長地看著安迪,剛想說幾句私底下的話,安迪搶著道:「你顯然今天行程安排得緊張,我不佔用你寶貴時間。這包資料我會利用晚上時間盡快看完,然後我提前三天跟你約個時間,好好談談具體操作。甚至可以模擬一下。」

「我很失望。行了,你忙,不干擾你。送你一串貝殼項鏈,小玩意兒,請笑納。」

「別走,別走,我打開看看。」

「你以為我行賄?喜歡嗎?像是小孩子玩的小玩意兒。」

安迪牽出一串色彩斑斕的「貝殼」,繞在手指上湊到檯燈下瞧。她一向不喜歡那種花花綠綠的東西,對這個卻是一見傾心,「億萬年前鮫人的眼淚——彩斑菊石。」

「我不懂這是什麼,只懂送錯東西會挨打的。」包奕凡嬉皮笑臉地,「元旦有安排嗎?」

「已經有了。」

「春節呢?元宵呢?」

「我春節有點事去美國處理。」

「總之我提前一個多月跟你約,你得讓我做跟班。訂機票時候別忘加上我的名字。」包奕凡笑嘻嘻地站起來走了。該人的態度早已寫在臉上了。因此還是知趣點兒,別賴著要人給答覆了。

安迪舉起手中的菊石項鏈,從項鏈圈圈裡看著包奕凡走出去,也不禁一笑。還好,穿上西裝的包奕凡沒有肉騰騰的性感,容易相處得多。

曲筱綃起床時候壓根兒就把昨晚寫字條貼2202的事兒扔到腦後。她只是搜腸刮肚地回憶趙醫生那個詭異的笑容,繼續懷疑笑容後面的各種可能性。直到鐘點工阿姨一聲大叫才將她從浴室鏡子面前拖走,她當然清楚鐘點工笑什麼,走出去拿出兩百塊錢放茶几上,什麼都不用說,回鏡子面前戴美瞳貼睫毛。

過了會兒,鐘點工敲門,「曲小姐,這張紙你要不要留著?」

「什麼紙?」曲筱綃眨巴著眼睛走出來,到鐘點工面前的時候已經完全適應眼睛內外的一切累贅,所以毫不費力地看清鐘點工手中紙條上的字,記憶恢復了。「噯,不能扔。」曲筱綃連忙將字條搶回,但已經看到鐘點工臉上偷偷的笑。

曲筱綃走到窗前看字條,一邊看一邊翻白眼,可翻著翻著戴著美瞳的眼睛不舒服,只能不翻。而且她也看出安迪寫得系統全面,有許多想法正是她的揣測。曲筱綃翻來覆去看了三遍,小心收進包裡,帶去公司,準備閒的時候好好對照。至於其他人寫的內容,她的眼睛一掠而過,都沒記住。

到了公司,曲筱綃以前拜訪過的配套商來電話,問她去不去參加A市一項市政工程的招標,如果去,兩家可以聯手。曲筱綃毫不猶豫問配套商認不認識招標辦的人。配套商說一個都不認識,這個消息是他一個老戰友傳遞給他。招標商很直接地跟曲筱綃說,如果曲筱綃也跟他一樣不認識內部的人,他得趕緊找其他人合作,時間不等人。

曲筱綃當即大叫一聲:「我認識當地地頭蛇。給我一天時間,我看能不能通過他找到人。」放下電話,曲筱綃立即找出安迪的號碼,但看看手錶,只能等待。不到十一點半就打安迪電話等於找死,因為那時安迪正忙碌工作。

曲筱綃焦急等待的時候,一個朋友的電話打進來,「曲曲,睡醒沒?」

「廢話,早坑蒙拐騙一上午了。」

「打算評勞模?我借你幾把掃帚,這玩意兒一般清潔工和掏糞工最能評上。」

「這幾把掃帚你自己用,你騎上都不用化煙熏妝就整一個巫婆。你什麼事?膽兒這麼肥,肯定事情跟我有關。」

「沒錯,剛聽說一件事,你那倆哥哥剛從農村出來吧,怎麼什麼都不知道就敢憑幾把錢硬闖我們圈子混,昨晚被人斬死了,他們還特冤大頭特開心。跟你說一聲,最近那倆人很大手筆地做期貨,你看著他們點兒,就那剛洗乾淨泥腿子的實誠勁兒,准落人圈套。」

「你幫我問問,他們拿多少本金做期貨。」

「你註冊資金的三倍。哈哈,我很好奇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