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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王柏川沉吟一下,道:「暫時不通知他們。一方面我希望新事業有個開局之後再聚會比較好。另一方面,我不想近期有其他人和事分享專屬你我的時間。」

樊勝美一笑,飛了個白眼,不接腔。「出去超市,我打個車回家,你也回新家吧,今天你比較累。我站了一天,也很累…」

「明天我一早去找你。」

「不。你來海市是做事業,不要荒廢時間。我明天與閨蜜有茶敘。」

「後天…」

「才不天天被你捉差呢。我有陶藝課。」

兩人扯著皮,敵進我退,敵退我進,王柏川終於將樊勝美送到歡樂頌門口。這一次,樊勝美用盡九牛二虎之力,才阻止王柏川送她到門口的要求。當然,機車包,她再三推辭之下勉強笑納了。進去大門,樊勝美走幾步一回頭,揮揮手,再走。她慢吞吞地走,王柏川耐心地看著她進去,一直到轉彎不見。

樊勝美將機車包抱在懷裡,克制不住地笑。如果可以一直這樣美好…

回到2202,邱瑩瑩當即竄過來,迎住樊勝美:「樊姐,樊姐,請你幫我參謀參謀。明天人才市場的招聘,我看了這幾個公司,你幫我看看哪家比較合適。」

樊勝美此時的一顆心懶洋洋的懶得思考,只微笑道:「小邱,明天早上好嗎,我累得要命。」她說著就鑽進自己的房間,堵在門口,對後面想跟進來的邱瑩瑩挑眉微微一笑,「抱歉」,將門關了。邱瑩瑩吃了閉門羹,好久沒反應過來。過會兒,她咬著嘴唇,立刻轉身離開,躲進自己房間裡流淚。連樊姐都不幫她了。

樊勝美根本就顧及不到這些了,她打開電腦,輸入「王柏川」三個字搜索。她需要對王柏川有更多的瞭解。可是查了半天,沒有查到她認識的王柏川的信息。她不死心,又將王柏川的手機號加入搜索條件。如此這般,多種搜索方式組合,依然沒有找到王柏川的有關信息。她只得死心。

但她很快有了新的焦點,她拿來鏡子細細審視自己的臉,事後諸葛亮似的檢查臉上有無瑕疵落在王柏川眼裡。當了王柏川心中那麼多年的夢中情人,她可不願成為打碎王柏川心中念想的那個赤裸裸的現實。

可是…樊勝美的眼光落在柔軟的機車包上。她放下鏡子,拿起包包,手指輕輕纏繞著皮須,心裡很不情願地想到,她可以讓王柏川看到真實的自己嘛?難道一直這麼裝下去,裝作高不可攀的那個不真實的夢中情人?可若是不裝,王柏川會如何看她?

樊勝美當然已經不相信純純的愛情,不相信只要有愛什麼都可以。她眼裡看到的是年輕有為長相英俊的王柏川。一般,那樣的男人被稱作鑽石王老五,多少嫩得掐得出水的小姑娘會倒追王柏川,而多少王柏川那樣的王老五身邊是美麗而嫩得掐得出水的小姑娘。老校友,舊夢中情人,這個砝碼,真的有效嗎?樊勝美再次攬鏡細看,不禁長長歎出一聲氣,別自己騙自己了。很快,籠罩在她身周的用懷舊編織出來的光環將褪去,王柏川會看清真正的她。她屆時將如何面對王柏川?

樊勝美心中打起了退堂鼓。不如,主動退出,留給王柏川一個依舊美麗的背影?起碼,依舊美麗!

關雎爾加完班,已經是晚上十點多。同事們一起渾身疲累地出來,有的有家屬接,有人接的同事立刻變得容光煥發;有的自己有車,直接電梯下車庫。電梯走到一樓大廳,最後只剩關雎爾一個人。第一次,關雎爾覺得大廳好空曠,她一個人好淒慘,加班好滅絕人性。

外面一定很冷。她豎起領子,背起雙肩包,漠然穿越大廳。但有人喊她,聲音她熟悉,其他部門的李朝生。看去,果然是。「你怎麼在這兒?也加班?」

「咦,你沒聽說我跳槽了?小關,我可是特意來跟你告別,你居然這麼不關心我。」

「恭喜你。最近工作一直很忙,都沒心思管別的,對不起。」

「是的,你是實習期的新人,我理解。我替你背包嗎?」被關雎爾搖頭拒絕,李朝生並不氣餒,「不過即使兩三年後升到到了我這一階段,工作也不會輕鬆太多。這就是我跳槽的原因。我去的新公司是上市公司,以後每個月只要忙一次,不用再天天沒日沒夜。小關,每次加班出來,你抬頭看過天嗎?」兩人很快走出大廳。

關雎爾依然搖頭,「海市的夜晚從來看不見星星。」

「我每天加班出來唯一的樂趣就是看天。今天是陰天,你看,一團一團的光在低矮的雲層融合,像灰調的調色板。雖然顏色已經黯淡,可依然可以分清那一塊是綠色,我們往下找,原來是來自海韻大廈的射燈。這就是陰天的特色。」

關雎爾舉頭看天,順著李朝生的指點看去,果然,陰天的雲層猶如覆蓋在城市上空的幕布,城市五顏六色的射燈肆無忌憚地在幕布上染畫繽紛的灰綠灰紅灰藍灰黃…還真有特色呢。「真有意思,晴天難道不是這樣的嗎?」

「晴天不一樣了,不信你以後出門也抬頭看一眼。怎麼背著一個大包?本來打算去哪兒玩?我們去那兒喝杯咖啡吧,明天休息,今天可以晚睡。」

「本來打算今晚搭便車回家的,可是又加班。唉…」但是正如李朝生所言,天,果然很有看頭。關雎爾不急著攔車,忍不住尋找她工作的大廈射出的光在天空的染色。李朝生還真有意思。

「我有一個主意,為了慶祝我跳出魔窟,我們現在就去火車站,搭夕發朝至的火車去任選的一個地方,瘋玩一兩天,然後若無其事地回來,我去新公司報到,你回老崗位苦熬。就像…吹一口氣,變,明天睜開眼睛,忽然跳進另一個世界,相信我,一定非常好玩。」

抬頭向天的關雎爾聽到這兒,將亮晶晶的眼睛看向李朝生,「可是…不好,我帶著的錢不多,月底了。還有…沒計劃,會不會到處亂走,很危險。再說天這麼晚…不大好。」

「所以我辭職了才敢請你一起出去玩,否則同事出遊影響你實習期考核。錢我可以先借給你,不會花太多。主要是,你想過沒有,毫無計劃地投入一個別人活膩了的陌生的地方,毫無計劃地隨著滿大街睡眼惺忪的人流尋找本地人熱愛的早餐,毫無計劃地拿著地圖到處亂走,體會發現的樂趣和驚喜,最後,快離開的那一刻,卻瞭解到還有不少好去處沒玩到,於是帶著些許遺憾,帶著許多留戀,離開,發誓下次再來。完全脫離我們一板一眼的用數字和圖標規範出來的工作與生活,說實話,這種除了工作就是睡覺的日子,你不覺得悶嗎?」

「可是…我本來打算明天好好睡一覺的。」

「不好,玩才是最好的休息。你今天才發現海市的夜空也有特色吧?相信我,一起出去玩,你會發現更多不一樣的天地。我很有誠意的,你看,我辭職了才來邀請你。今晚,我在大廳等你下班,等了那麼久,小關,答應,說OK,算是獎勵我。」

關雎爾看著李朝生,心裡大叫,樊姐安迪幫忙,怎麼辦才好。可是她心裡,卻有點兒像發現不一樣的夜空,對無目的無計劃出遊有點兒嚮往呢。而且,李朝生如此有誠意,又等了她那麼久,她好像很不好意思講拒絕說出口呢。

李朝生又道:「你別有顧慮,我們只是舊同事,也是說得來的朋友。我認準你是公司中難得心思善良的人,因此希望跟你成為好朋友,把好玩的事好玩的東西與你分享。我發誓,絕不把你拖上火車賣了。相信我的發誓嗎?」

關雎爾不禁笑了,李朝生當然不會把她賣了。她當然點頭。既然她點頭,李朝生就將關雎爾拉進一輛出租車,跟司機說去火車站。關雎爾急道:「我點頭不是說OK,是說你不會把我賣了。」

「既然相信我不會把你賣了,還猶豫什麼,當然OK。小關,我們開始冒險之旅!」

「我沒說…」但這一回,關雎爾的聲音有點兒弱,「可是你沒帶行李。」

「看見你之前我還沒有出遊的計劃呢,不知為什麼,看見你走出電梯,那麼累,我就想帶你離開這個壓抑的地方,哪怕一天也好,讓你透透氣。我已經逃出生天,有義務拉兄弟一把。你看,我有銀行卡,有IPAD,有手機…我們一路不愁餓肚子。」

「可是…我很悶的,性格很悶,不會玩花樣,不是好旅伴,會拖累你。」

「讓我算算,你一晚上說多少『可是』了,1,2,3…」

「別算了,別算了,拜託,不可以這樣。」

李朝生這才一笑而止,打開IPAD調出列出時刻表。兩人商量著找一輛半小時後發車的列車,準備乘那一班,明天早上抵達另一座完全陌生的城市。於是,他們一下出租車就狂奔去售票處,買了票再次狂奔到候車室,最終爬上火車時,兩人幾乎氣息奄奄。李朝生笑道:「我們要是做鐵道游擊隊,準沒戲。累嗎?」

關雎爾兩眼閃亮,「好玩!」

是的,一種全新的,豁出去後才能體會到的隨心隨意的境界,身為乖乖女的關雎爾第一次體驗,感覺頗為刺激。反而,明天即將抵達的城市究竟如何,不在考慮之列了。著眼當下,享受眼前。

奇點對著電腦做事,安迪一隻耳朵戴著耳機聽她的東西,各忙各的,互不干擾。等奇點忙完,就與安迪換了駕駛位。奇點這才留意到安迪戴著耳機,「聽什麼?」

「耶魯大學公開課,Paul Bloom教授的心理學導論。我下載了幾所大學公開課的課程,有機會就戴耳機聽會兒,並不只聽心理學。」

「我也聽說,不過一直沒有時間去下載。」

「噢,我也聽說你這陣子剛被選上博鰲理事會,很忙。」

奇點不禁笑道:「入鄉隨俗很快嘛,剛回來時候說話還不利索,這麼快連博鰲都讓你調戲上了。」

「我還學了麥兜語錄,小新語錄…」

「小新是誰?」

「蠟筆小新,你不會連這也不知道?太落後了。我鄰居四個姑娘隨時可以教我很多東西,我住那兒真是住對了。不過我會背原版加菲貓語錄,她們比不過我。」

「為什麼背那些?折騰腦袋?」

「我不像你,你能把簡單詞彙收拾得幽默無比,我只能生吞活剝他人牙慧,堅持每天看書兩小時。談判時候來一句『你難道要割下我的一磅肉』,立刻事半功倍,比任何責問都有效。」

「嗯,你簡直是奸商中的山楂樹。」

「山楂樹?哈哈,我有嗎?」

「回頭我送你一套魯迅全集,那才是王道,等你全背下來,刻薄水平立馬上一台階。後座一隻黑塑料袋裡裝的是什麼?你拿來的那隻。」

「五十萬現金,我打算捐給那福利院。那種地方有些大人不拿小孩子當人,被領養走一個,他們會慶幸賣個好價錢。智障的孩子比較慘,我弟弟沒名沒分寄居在那家福利院,若是院長沒良心,晚上偷偷送出去扔掉,或者…誰也不會知道。我弟弟能活到今天被我領回家,說明那家福利院的人良心很好。」

「唔,明白了,難怪你用現金,不用匯款走賬,分明是鼓勵他們私分善款的決心。你又入鄉隨俗了。有個小問題,希望你聽了別生氣,如果生氣就別回答我。像你這麼聰明,沒有殘疾,又長得漂亮的女孩子,在孤兒院裡為什麼沒被抱養?」

「我們孤兒院有門必修課,抱大腿。有志願者、領養人來院裡,大夥兒一哄而上,一條大腿上可以抱好幾隻小手,一個大人身上可以被七八個小孩抱得寸步難移,許多志願者到這一步就哭了。領養者則是在這些親暱的小孩子當中挑一個最親的最可愛的,他們管這叫有緣。我壞就壞在那麼小就有了記憶,我覺得院裡呆著比跟著媽媽更安全,所以一到這種場合就趕緊躲開了。再說…本地人來領養的話,一聽說是某某某的女兒,到底心裡有疙瘩。所以很羨慕我們樓層的小關小曲,小關一看就是在父母手心裡呵護大的,小曲怎麼鬧騰她父母都寵愛她,她還總以為她爸爸虐待她。你呢?你是獨生子女,一定也很受寵愛。」

「我這獨生子女比較特殊,家裡成分不好,當時窮得叮噹響,沒錢生第二個。等後來平反,卻有了獨生子女政策,不能生了。所以我歪打正著成了老一輩獨生子女。當時一直羨慕人家打架有哥哥幫,回家有姐姐洗衣服,人心不足。」

「姐姐洗衣服?」

「孩子多的家庭,都是大孩子抱小孩子,所以才有長兄抵父,長姐如母之說。你以後就是你弟弟的媽了。」但奇點隨即就小心地轉移了話題,「你看了那麼多書,最喜歡哪個作者?」

「我最喜歡曼瑟?奧爾森,喜歡跟隨他強大的邏輯,被他一路牽引到最終結果。不過我相信你問的應是我最喜歡哪個小說作者,基本上沒有特別喜歡的,尤其是童話作者,我很慶幸小時候沒書看,避免了受童話那種邏輯混亂書籍的荼毒。」

奇點聽得哭笑不得,剛想反駁,安迪就又搶著道:「考慮到跟我同齡的女孩子很多還靠著爸媽生活,而我能承擔起供養弟弟的責任,還是挺值得驕傲地。所以你不用善意迴避這個我未來將長姐如母的話題。」

「既然…我繼續說四個建議。一,今晚上住市區,不去黛山;二,明天領了人就走,不要在黛山轉悠;三,看到你弟弟身上與你相似的特徵,不要舉一反三;四,有情緒立刻跟我說,不要見外,我很願意幫你分擔,除了銀行密碼之類的可以不說。OK?」

「OK。」安迪心裡忽然很踏實,感覺身邊又多了一個依靠。「黛山的野生甲魚表示情緒穩定,避免一場殺身之禍了。為什麼你與其他獨生子女不一樣,似乎少了點兒驕縱。」

「你是第一個說我不驕的。你今天為什麼不搶我話頭?」

「心裡緊張。不過,其實我平時話不多的,常態是坐在一邊看別人說,看別人熱鬧。」

「跟我投緣,所以話多?」

「是。」

「女孩子能不能矜持點兒?」

「有必要考驗彼此的智商嗎?」

「這與考驗智商沒關係,你這山楂樹,哈哈。我以後慢慢培養你。」

「蘿莉養成計劃?」

奇點只能無奈地笑,這種鬥嘴,他還是第一次遇到,沒有模式可循,倒是一路不愁枯燥。

李朝生在火車上很靈活,他叮囑關雎爾站在人擠人的過道上別走開,然後他捏著包香煙到處找穿制服的,很快就弄到兩張硬臥。然後又捏著香煙將兩張臥鋪換到一起,一個上鋪,一個中鋪。可惜關雎爾看不出此中門道,只以為上火車只要有錢就應該有睡的或者坐的,又不是春運時節,上車補到臥鋪沒什麼稀奇。她要求睡乾淨點兒的上鋪,以免有人探頭探腦地張望。

等一熄燈,出遊的激動心情漸漸平靜下來,李朝生似乎在中鋪睡著了,關雎爾卻犯愁起來。大事不好,她穿的不是旅遊鞋,而是中跟鞋,明天得走得腳底起泡…不好,這雙鞋子值近千元,放在下鋪的床底下不知道會不會被人順手牽羊…會不會有人等她睡著了,偷了她的電腦包和雙肩包…還有中鋪的李朝生更容易被偷…半夜會不會有猥瑣男人毛手毛腳呢…明天早上火車六點到站,停十分鐘離開,那麼起碼得提前半小時醒來做準備,火車聲音這麼響,不知會不會蓋過手機鬧鐘聲…她左看右看,那些陌生的乘客彷彿都心懷鬼胎。

關雎爾越想越不安穩,一會兒爬下去將兩人的兩雙鞋子都拿上來,找出一隻乾淨塑料袋包裝好,放在床鋪中間。一會兒又伸出頭看看李朝生的中鋪,看清楚衣服沒有掛在外面,才放心。又將電腦包與雙肩包並排放在鞋子邊上,一起蓋上被子,這樣即使小偷也一時找不到了。全都安排妥當,可就是她幾乎沒多少地方可睡,只能老老實實仰躺著。稍微有個風吹草動她就睜開眼睛來巡視,不僅將自己床鋪上的東西都檢查一遍,還得探出腦袋檢查李朝生的東西。於是,一夜無法安睡,幾乎眼睛睜了一夜。等列車員來換車票叫醒,她卻累得發呆了。

李朝生怎麼都想不到出遊的開端竟是這樣,他激動地生龍活虎地醒來,面對的卻是關雎爾呆滯的雙眼。得知關雎爾一晚上一個人默默地照應兩張床鋪,幾乎一夜沒睡,而且遞過來的李朝生的鞋子還帶著被子裡的體溫,李朝生心裡真想把這傻姑娘抱在懷裡好好撫慰一通。於是,兩人下了火車,第一件事是找到一家知名的全國性的商務連鎖酒店住下,讓關雎爾安全地好好地睡一覺。

安迪與奇點到了黛山縣所屬的市,這裡雖然是安迪的家鄉,可奇點比安迪更熟悉,他有生意在此地。他下高速就直接去了一家常住的酒店,登記入住。安迪做甩手掌櫃,背著手看奇點登記,等接待遞回她的護照與奇點的身份證,她好奇地拿來奇點的身份證細看。「你***年生,才比我大四年。」

「我跟你說過我沒比你大多少,你看來沒相信。」奇點也看安迪的護照,彼此一點兒都不客氣。

「我的生日其實應該在6月,前不久才知道的。生年倒是沒弄錯。」

聞言,櫃檯裡面的接待一臉詫異地看了他們倆一眼,遞來兩個房間的鑰匙卡。安迪拿了鑰匙卡就走,她剛才聽到暌違多年的鄉音,瞬間觸發她藏在腦袋深處的黑色記憶包,她唯有一躲了之,免得呆在酒店的大廳裡,到處都能聽到本地人的喧嘩。可是,明天怎麼辦,明天即將密集聽到的,都是正宗黛山的鄉音,她從出生便已熟悉的鄉音。在她的記憶中,鄉音並不美好,充滿下作的低級的粗糙的無禮的渾濁的暴戾的詞彙,那些詞彙是如此熟悉,她從小就在那些詞彙中長大,只要有環境,她也是張嘴就來。那些詞彙,她長大後不得不以閉嘴不言才能克制出口成髒。可是,今天才一接觸,那些詞彙已經排山倒海湧到嘴邊,其他的記憶更是無邊無涯,仿若受到催眠。她剛才就想給詫異看他們的接待一句損話呢,好不容易才忍住。她迫切地想要做一個正常人。

奇點見安迪有異,到電梯裡才問:「怎麼了?臉色不對勁。」

「近鄉心怯,又聽到幾句本地話,激動了。最需要安眠藥一粒,保證睡眠。」

「我有白加黑感冒片,可以給你一粒。你不嗜煙酒,藥力足夠。但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安迪勉強擠出笑臉,等拿了黑片就趕緊吞了,躲進自己房間等睡覺。

但奇點越想越不對勁,心想,今天才到市區就這樣了,明天又會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