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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羅慶?小子,告狀告得快嘛。他怎麼說的?」

「他說一年產值的百分之二十,你得投到東海一號部件研發上去。我在想怎麼算純利,你是不是打算把純利全投入東海一號?你算純利的時候,是不是把我們那些高新產品的退稅也算進去了?我看你先把退稅那一塊劃掉,從來讓你繳稅是一天都不讓耽誤,退稅,而且是我們這種退不少的,你還真不能卡時間,退下來才能算數。」

「我正想說這個,爸以後閒下來,多幫我跑跑政府機關,該死的退稅跟擠賓館小牙膏似的,爸多催催。科研經費的事,從今天會議開下來看,我做不起來。我只是跟大家討論一下可行性,可是越細分工作,越發現這項目需要多學科緊密結合,我們不僅人手不夠,知識也不夠尖端,真運作起來,需要找大學合作。你說,現在跟大學談一個合作得多少錢,那可都是獅子大開口。今天討論結束,大家也死心了。」

「你心裡很想做的吧?」

「誰不想摘下皇冠頂部的明珠。可也得顧及性命。這個項目,資產不到十億的,休想。」

「你跟申家說說,他們要是想做,你也有沾手機會了。」

「東東……唉,有錢的只想引進消化,沒錢的卻想自主創新。」

柳石堂見兒子將困難考慮得很清楚,還沒瘋到只要技術不要命,才放心離去。柳鈞看著他爸出去,心裡很是悶氣。對於高精尖新產品開發這一條路,他而今走得熟門熟路,盡量為自己爭取最多的政策優惠,以抵銷巨額的研發投入。至目前為止,他已經有好幾樣新產品通過國家級或者市級試制計劃評審,新產品投產後,退回的所得稅已經不少,為更多新產品研發創造良性資金循環環境。

可是東海一號,除了投入大,難度高之外,還有一個週期長的大問題。也就是兩三年時間內,他只有流水般的純投入,不見產出,必須等新產品投產,單獨核算產生利稅,才能有退稅回來,麻煩的是,退稅能在一年內到手已經算上上大吉。也就是說,三四年時間才能談收益。可是三四年時間的抽血,估計研發還沒見結果,工廠已經羽化升仙。

柳鈞是真想,非常想,可惜蚍蜉撼樹是個笑話。業內有句老話,搞技改找死,不搞技改等死。並非空談,而是經驗之談。

柳石堂才走不久,孫工被譚工拖著進來。譚工一反會議時抱頭作鴕鳥狀的態度,忽然變得有點兒亢奮。孫工則是進門就聲明:「小譚說我們這幾年已經積累了豐富的經驗,所有本科出身的工程師都學會合理運用數學知識。而且在柳總領導下,我們傳遞函數的建模也有做,就是那台進口數控機床自行維修那次,動態穩定性還是不錯的。其實我們的團隊已經有一定基礎了。」

「是啊,柳總,是啊。我剛才回頭一想,哎呀,我忽略一個問題。我們這回雖然研製的是東海一號的一個分段,可是這個系統的研發思想,卻正是可以用到我們製造行業最精深、最尖端的機床設計製造上去。我……熱血沸騰了!柳總,我向你保證,只要你不卡嚓了這個項目,我保證我這一塊的研發經費下降百分之三十。我們一定要全員努力,達成目標啊,機會非常難得。」

柳鈞只能強捺激動,以一個經營者的身份平靜地說話:「我理解你的想法,作為一個萬惡的資本家,我當然願意對你動用個人資源動員同學好友幫你工作,假裝沒看見,正好省錢。可你是內行人,這回所需運用的微積分、偏微分數值分析、泛函分析那麼多,靠你蹭面子蹭得來嗎?我們首先要以科學的態度分析是否可行啊?」

孫工歎道:「剛才開會,小譚還是最知難而退的人。可也是他,剛才忽然想清楚我們要做的是精密數控機床的胚子,堅決要拉我幫襯。小譚不拉,我也是很想的。可這樣的項目,還真不是我們的資金能解決得了的,我們對研發的投入按說已經夠高了。」

譚工臨走也是歎息:「按說我們公司的技改環境算很好了,有大投入,也有柳總這樣懂行的老闆,可是我們也搞不起來,不敢搞……哎……中國真沒指望了。」

柳鈞怔怔地看著譚工與孫工出門,心裡百種滋味,忍不住打電話給申華東,以做最後掙扎。可申華東才聽三言兩語,就道:「這事兒早幾天宋總已經跟我們談了,我們算來算去,無法向股東交代,我們需要顧忌有人拿巨額研發經費在股價上做文章。可能宋總已經不止問了我們一家,對此有點絕望了,才請你去旁聽。你別在心裡有壓力,我看宋總也不敢指望你,總不能把你的資產全折騰進去吧。可說老實話,如果你資產足夠,你倒是最合適的,起碼由你自己領軍,研發經費可以省一半。不像我這兒,他們磨洋工我也不知道,差距啊。」

柳鈞才知道其實宋總也不敢讓他傾囊而出,讓他去旁聽那個會,更多意圖是從他嘴裡瞭解國內技術行情。估計被那麼多人拒絕後,宋總自己也是心有不甘。雖然只是一個候補的,不過柳鈞也沒氣餒,還是緊釘著問申華東:「我來主持這個研發項目,我們各出一半資金,成果對半分成,你有沒有意向?」

「不能有意向。研發這東西,動的腦力很難量化。比如我不管而只出錢,你全管也出一樣的錢,這首先就對你不公平,是吧?親兄弟算賬不明,准掰。」

「也是,研發過程中我積累的經驗,累計的數據,以後應該可以很輕易地用到其他產品開發上去,說實在的,這方面還真難以量化,也不可能讓你應用,以後不可知的產出你無法分享,你很吃虧。所以研發只能各自為政。」

「哈,你向阿三求婚也是醜話說前頭的嗎?柳鈞,我建議你別鑽牛角尖了。還有一件事,我準備最近從市一機脫身,進入集團管理了。這幾天開始接觸集團,非常感慨,原來我辛辛苦苦發展的市一機的利潤,真是笨錢,那麼大的資產,那麼多的人,那麼辛苦地操心,所得相比公司其他項目,不可同日而語。你也得換個思考方式啦。」

「快別提錢了,上回做期貨,做得心浮氣躁,差點兒誤大事。」

「嘿嘿,才不是期貨,甚至不用太有風險。你想聽嗎?晚上慕尼黑啤酒吧我請客。」

柳鈞當然知道申家賺錢的點在哪兒,那就是與地方政府良好溝通,最有效地利用政策,賺那地方壟斷的錢。他即使知道所有細節,他也沒辦法效仿。不過他還是與申華東相聚啤酒吧。

申華東又找了個女友,原來那個很有性格的女律師陳其凡性格幾天的時候,申華東還覺得很有挑戰,但多性格下去,申華東就厭煩了,女權又不是把男人壓腳底下,這種姑奶奶伺候不起。於是申華東換了一個省電視台的美女主持。美女主持見多識廣,有攻有守,申華東興致盎然,送禮手筆巨大。美女主持投桃報李,經常有空就穿越高速公路,趕來約會。柳鈞還是第一次見到美女主持,一晚上被活色生香電得神志不清。申華東得意地告訴柳鈞,每天上班見的都是所謂的強悍白領女性,早審美疲勞了,家裡的需要換口味,讓強悍白領女幫扶阿斗去。可偏偏女主持要相貌有相貌,要思想有思想,想不平衡地說她美則美矣全無靈魂都不可能。另外兩個朋友也帶著活色生香的女友,生生把柳鈞鬱悶住了。尤其是想到在他這兒,崔冰冰還跟他一副冷戰到底的樣子。

而崔冰冰則是在柳鈞步入酒吧的第一時間,就接到朋友的爆料電話。朋友更是在電話後下一個註腳:這樣的男人在外面誘惑太多,再不抓緊割地賠款,難道非得等男人生出異心來才後悔莫及嗎?崔冰冰不語,可是一晚上隨時連線朋友,監控柳鈞的動向,她豈能真的不急。於是當她聽說有孤身美女中途加入,與柳鈞玩得很好,崔冰冰恨不得放下面子殺過去慕尼黑酒吧。這一晚她在加班的辦公室裡如坐針氈。

酒吧距離崔冰冰的家比較近,柳鈞照常將車停在崔冰冰的車位上,以便酒後打車回家。崔冰冰心煩意亂地回家,一看佔了她車位的奧迪,氣得想殺人。可坐在車裡生了半天悶氣,她還是調頭遠遠找個地方趴下,什麼措施都沒有。她懷疑柳鈞是故意的。

柳鈞直到第二天才想到昨晚霸佔崔冰冰的車位是個錯誤,而今崔冰冰也得用上這個車位。他忙發個短信道歉,不過並不指望收到回信,強悍的白領女就是如此風格。崔冰冰果然不回,不過她正為朋友的電郵煩惱。昨晚爆料的朋友今天腦袋清醒過來,發來一封條理清晰的電郵。電郵中說,到一定年齡的男人,結婚未必是因為愛情。一定年齡的男人結婚的原因是:你不是唯一,但你合適,他有誠意和你度過下半輩子,如此而已。崔冰冰心裡哀歎一聲,人混到一定年齡,天真是無比可恥的。

宋運輝很快就召柳鈞問話。他在十年前主持的一次國產化運動中,並沒取得太好成績。業內雖然已經好評如潮,可作為實事求是的工程技術人員,他心裡很是不滿。這次,他有些無奈地瞄準國外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的水準,想到國家目前紮實的經濟底子,意圖再國產化一次。他是一手一腳從頭做起,太清楚進口設備商欺負國內不能生產,才敢喊出無法拒絕的高價。他作為有想法的人,不可能總是認栽。可是,幾次非正式會議溝通下來,有幾項不是被告知以國內目前的母機水平無法加工,就是被告知國內的技術水平還無法解決如此複雜的問題。宋運輝不肯氣餒,決定一追到底,一口一口地啃硬骨頭,盡可能找出癥結所在,解決癥結難題。

柳鈞在宋運輝的追問下,將實際問題攤開來說。跟能人說話就是遭罪,宋運輝一個個的「為什麼」就跟剝皮一樣,柳鈞想遮掩一下都不行,會被下一個「為什麼」揭穿。

宋運輝翻來覆去審了一個多小時,終於放過柳鈞。「明白你的意思了。其實是可以做的,關鍵問題是資金。」

「我沒說一定能做,我不能保證。可如果沒資金,那是完全不能做了。」

宋運輝問完就放柳鈞走。但柳鈞走得悻悻的,他真希望宋運輝一把拉住他,認定他是唯一能完成項目的寶貝,許諾足額糧草給他放手試驗。可惜,他不是。他為不能沾手這樣令人激動的項目而沮喪。

柳鈞鼻孔猛噴一股氣,抬眼一看,卻發現自己鬼使神差地又轉回宋運輝的辦公樓,可是他想跟宋運輝說什麼呢,他敢像其他企業負責人一樣寫下保證嗎?柳鈞沉默了會兒,又灰溜溜折返停車場。宋運輝卻見到這一幕,他一個電話打到柳鈞手機,很隨和地問:「想做?」

「太想了。可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你可以引進資金參股。」

「誰肯投入,誰敢投入?」

「有新打算的話,立刻跟我講。」

宋運輝的重視,多多少少鼓舞了柳鈞。回去騰飛,需要擦過市區。他發一個短信給崔冰冰,提出一起晚飯,但沒接到回信。於是再次發信,說他某個時間段內在某個飯店等,不見不散,依然不見回信。柳鈞一個人坐在飯店慢吞吞吃下一頓晚飯,整個過程看著門口,不過一直沒有看到在古代稱為豐滿,在而今舉國求瘦時被稱作胖的那個身影。他只得結賬後悻悻地再發條短信過去,說明自己已經離開。幾天不聞崔冰冰的消息,柳鈞心裡有些慌。可此時不明不白地追著崔冰冰推翻原先的說法,他又不肯。那麼只能讓時間來解決問題。

回到研發中心的別墅,見東邊的采菊樓還亮著燈,他對此習以為常,公司科研人員遲到遲退是家常便飯,不過他還是走過去看看。一看是譚工與小柯等四個人,正圍著一塊白板畫畫擦擦激烈議論。夜深人靜,柳鈞在門外聽得清清楚楚,他們爭的正是東海一號的那些事。這一刻,柳鈞感覺自己像個頑固勢力。當他的同事們無償加班加點為東海一號出力的時候,他這個成日裡號稱以科技為生命的人在幹什麼?他在扼殺同事們的激情。

柳鈞倒退幾步,猶豫了會兒,才走進裡面去。他看到大夥兒草擬的思路,當然是譚工他們幾個能經手的那部分。柳鈞仔細審閱的時候,周圍幾個同事眼巴巴地看著他。當柳鈞抬頭的時候,正撞上這八隻充滿期待的眼睛。柳鈞啞然,在大夥兒的逼視下,他唯有再看向草擬的思路。如此再三,他終究是無法吱聲,最終還是搖頭離去。他感覺大夥兒的眼光將他背脊燒穿,而他則是落花流水地逃竄。

天氣終於晴朗,錢宏明帶著妻女,重走山村小路,找到傅阿姨。在這種幾乎與世隔絕的地方,家家戶戶只要家裡有人的,一般不設防地大開著房門,彷彿外人提腳便可以進去。傅阿姨家關著門,錢宏明不清楚裡面究竟有沒有人,不過才一敲門,板門立刻應聲打開,裡面是一個身板筆挺的老女人,臉色與門外的明媚春光反差強烈。

嘉麗不禁緊緊抱住驚惶的小碎花,錢宏明卻若無其事地道:「您好,大媽,打攪了。我女兒還是第一次見到長在枝條上的番茄,請問我們能摘一個長熟的嗎?我本來想學解放軍壓十塊錢在石塊下,呵呵,又怕您萬一沒看到,還以為被誰偷了,白生氣一場。」

錢宏明言語親和,舉止儒雅,態度誠懇,讓人無法設防。傅阿姨一張警惕的臉微微鬆弛,淡淡地道:「城市孩子沒見過這些,喜歡就摘吧,又不值幾個錢。反正吃不完也是爛掉。」

「這麼好的西紅柿怎麼捨得爛掉,不是可以拿到菜場去賣的嗎?況且這兒山清水秀沒有污染,正是眼下崇尚的綠色環保呢。會不會是離菜場太遠?」

「是啊,幾個西紅柿都還不夠來回車票。你摘吧,愛摘幾個摘幾個,沒長紅的別摘,臭,放家裡也不會紅。」

錢宏明心說這個傅阿姨不錯啊,人挺大方的,不像有些人一聽番茄有人要,趕緊往高處喊價,能殺一刀是一刀。他道了謝,與嘉麗和小碎花一起笑瞇瞇地走去屋邊的院子。傅阿姨依然有點兒警惕地看著那一家人,她看得出這一家是高檔人,看男主人惜老憐貧的樣子,可見是有教養的。再見到小姑娘雙手捧著一個剛摘下來的西紅柿歡歌,傅阿姨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

嘉麗拿照相機對著番茄和黃黃的小花左一張右一張地拍照,錢宏明將最紅的番茄擦乾淨,掏出瑞士軍刀剖了一個,第一口就被小碎花踴躍地吃了。他也吃到一小口,就對傅阿姨道:「非常好吃,比我們平常菜場買來的好吃得多,很鮮甜,番茄就該這個味兒。大媽,是不是品種選得好?」

「你們市裡吃的都是大棚裡催大的,不像我這兒早早把塑料棚揭了,自己種自己吃的東西,要它長那麼快幹嗎?慢慢等太陽曬熟了才吃。」

「大媽,您這兒的青菜、辣椒和黃瓜一定也好吃,我都摘去行嗎?全是市面上買都買不到的好東西,大媽您說個價錢。」

傅阿姨見一家子是真心喜歡她閒著沒事侍弄的菜,說什麼也不肯收錢,心裡還很得意。錢宏明則是在傅阿姨的指點下,足足地摘了兩塑料袋蔬菜,放下一百元錢,走了。傅阿姨追著要還錢,錢宏明說下次再來摘,還說他還看中傅阿姨養的走地雞,一百塊錢放傅阿姨家,多虧少補,來日方長。傅阿姨一直追到錢宏明的車邊,怎麼都沒法將錢塞回去。看著一家人熱情地跟她說著再見絕塵而去,傅阿姨感動地心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一家子都是好人,連小孩子都那麼禮貌懂事。

嘉麗等走遠了,才表揚丈夫很有急智,懂得善用周邊環境。一個心靈有創傷的人,旁人若只是簡單地施捨,那人反而不一定接受,即使旁人不是說「嗟,來食」也能打擊到受者。但錢宏明抓住傅阿姨的小小成就大唱讚歌,然後把錢用真心誠意購買的方式送出去,那麼對方就心安理得得多。唯有真心行善的人,才會有針對地、耐心地設計行善方式,不僅讓受者不會自慚形穢,而且還激發受者心中的驕傲。嘉麗很喜歡丈夫的胸懷,她只是個能想得到的人,而丈夫卻是個有能力將想法付諸實施的人,唯此才更值得尊敬。

錢宏明回家分了一包蔬菜給柳鈞,把前後經過跟柳鈞說明一下,讓柳鈞此後不要插手,一切行動聽指揮,以免壞事。他打算一步一步耐耐心心地接近傅阿姨,首先化解傅阿姨心中的警戒,以後再見機行事,最好是激發傅阿姨自身的能動性。他還告訴柳鈞,傅阿姨本質不壞,只是劍走偏鋒了,不能將一個人就此看死,要給人機會。

柳鈞非常感激,也很是佩服錢宏明的耐心。唯有兄弟,才會有心幫他如此周到地料理這等看似細小的事情。不過他一個人住研發中心,每天吃食堂,一包蔬菜再綠色也無用,原封不動拿去給崔冰冰。直接上門,拿手中鑰匙打開房門,將蔬菜放到客廳茶几上。

週末,崔冰冰顯然生活得豐富多彩,出門不知跟誰搞活動去了,柳鈞見到裡面臥室床上還扔著兩條裙子以及衣架,顯然是倉促換裝,崔冰冰以前也常做這種事,總是柳鈞一絲不苟地替她打掃戰場。當然柳鈞也可以耐心地偷懶,等崔冰冰回來再有條不紊地收拾好。可偏偏柳鈞引以為傲的工程技術人員性格對此零容忍,無形中對崔冰冰造成極大壓力。同居這麼多日子,崔冰冰被改造得也規矩起來。不過崔冰冰一回到單身,一切照舊,而且是賭氣變本加厲地照舊。

因此等崔冰冰興盡晚歸,先見到客廳一包蔬菜便生氣地想,此人居然肆無忌憚地登堂入室,以為他是什麼人。進去臥室一看,更是氣憤,還真是不把自己當外人了,誰讓他收拾了。照崔冰冰一向的性格,她應該此時抓起電話罵過去。但她依然選擇忍,她拒絕柳鈞的輕慢,絕不主動聯絡。她生了會兒悶氣,其實也不是生氣,只是漫無目的地亂想,發呆、煩躁,好不容易才錯誤百出地洗漱了睡覺。睡時臉上還熱辣辣的,乃是牙膏當作洗面奶抹了一臉的緣故。

矇矓中,聽到強勁的拍門聲。崔冰冰心中第一個念頭就是那渾蛋忘帶鑰匙了,遂一骨碌起身衝出臥室,一頭撞到防盜門上。痛感讓她甦醒,可週遭是午夜的寧靜,哪來的拍門聲,而且,那渾蛋除非喝醉,否則怎麼可能涎著臉過來。她打開廊燈看了一下,果然外面一條人毛子都沒有。崔冰冰揉揉撞痛的額頭,悻悻回來躺下。一番折騰,一顆心跳得擂鼓似的,呼吸也跟著急促。頭腦一反常態,在這個鐘點清楚得像胸口的心跳聲。黑暗中,崔冰冰無法再騙自己,她其實這幾天過得並不瀟灑,並不是她自詡的單身日子少約束多快樂,她心底,不知多想著柳鈞耍無賴,偷偷潛伏在她家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