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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我常跑北京,他們早吃過。還有一件事,我們爭取來幾個明年中心小學的名額,田田確定到哪個小學了沒有?我看中心小學與一院挺近,要去的話你早作決定。那兒教育質量很不錯。」

陶醫生可以拒絕宋運輝的任何好意,可是無法拒絕田田的入學名額。按照片區劃分,田田是沒法進中心小學的,就近的那所小學教學質量哪能與中心小學比。但接受宋運輝這個天大好意,以後她就挺難再說別的拒絕了。但陶醫生還是堅決地道:「非常需要,很感謝你。那我就走個後門吧。需要什麼手續呢?」

「我讓秘書聯繫你。很晚,不打擾,再次感謝你,陶醫生,再見。明後天我姐夫他們還得請你幫助。」

陶醫生想送送,但被宋運輝拒絕。她敞著門照亮一段走廊送宋運輝離開,看著那不算高大的背影出了會兒神。這才想到宋運輝不知是怎麼找到她家的。這簡直又是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她發現自己都快與宋運輝糾纏不清了。天哪,等明後天宋運輝的姐夫的妻子住進來,她去婦產科找好友相幫,那又將是一個話題了。她真有些頭痛。

宋運輝磕磕碰碰地終於下樓,回望身後這幢黯淡的宿舍樓,心說陶醫生真是太不容易,這身臭脾氣還真是讓人服氣。想到陶醫生居然也有秀髮,宋運輝有點不懷好意地一笑,到底還是女人。其實他手頭暫時還沒有中心小學的入學名額,去年這個時候,他還是通過關係把宋引塞進不在片區的中心小學。今天見了陶醫生,忍不住想幫她一個忙,就想到這一個陶醫生最難拒絕的田田入學問題,撒了一個善意的謊。田田不是他的孩子,為田田爭取名額可能會有些難度,但是他擔當得起。

梁思申看到爸爸早到,想到有爸爸幫著媽媽對付外公,她就可以脫身辦自己的事去。可沒想到她的如意算盤才端上飯桌,外公就堅決提出要跟著一起看看她的投資,爸爸媽媽也要去。梁思申認為外公純粹是湊熱鬧,但爸爸媽媽是不放心她,怕她對國情不瞭解,被楊巡暗中欺負了。爸爸早就提起過要好好看看現場的。

無奈,梁思申只能問梁大借了車子,她開車,爸爸指路,一路顛簸。本來是可以叫梁大司機隨行的,可是外公臭脾氣,後座不肯擠坐三個人,一行四人又不能撇下誰,只有梁思申開車。雖然是梁大的別克林蔭大道,可路況不是太好,國道總有修路,走走歇歇,半路還住一宿,元旦早晨才趕到楊巡給訂的賓館。外公一定要住總統套房,可是進了總統套房又譏諷小小三星級賓館的套房也敢叫總統套房,好不要臉。

梁思申進自己的標間洗臉收拾回來,見外公還在嘮叨,這回話題轉移到套房客廳裡的紅木雕花椅子,說拿些個紅酸枝刷上油漆冒充紫檀,大陸現在窮得沒一些文化底蘊,而爸爸媽媽只能在一邊無奈地看著。梁思申心裡不平,道:「這種價格有這麼一套仿古傢俱已經很不錯了,起碼靠背上的雲石是真的。爸媽,我去看看工地,我叫楊巡在那兒等我,你們先休息一下,中午再跟楊巡見面。」

外公連忙道:「我也要去。不看工地來這兒幹什麼?做事業的人啊,一定要從最細節的地方著手,不要怕苦,不要怕累,不要怕髒,不要坐在辦公室不肯下去。一定要自己親手掌握第一手資料,知道嗎?第一手,不能是二傳手,資料一個轉手就失真了,你拿不到一手資料,做不出最佳決策,你就完了。」

梁思申不予搭理,轉了話題,「外公,你可以把路上我讓你摘下的戒指戴上了。現在安全,不怕。」

「哦,對。你們等我一刻鐘。」

外公進去裡面收拾自己。外面梁家三口大眼瞪小眼,梁父揉揉耳朵,輕道:「怎麼那麼好精力啊,我一輩子恐怕都沒說過那麼多話。」

梁母皺眉道:「囡囡,等會兒你跟楊巡他們說一下,老外公老了,他說什麼,叫他們都別當真。」

梁思申道:「媽,你也去收拾一下,別讓外公搶去風頭,等下看著,外公出來可噱了。」

梁父梁母將信將疑去他們的標準間。梁思申等在客廳,等了好久,等到爸爸媽媽收拾得非常體面地進來,外公才姍姍開門出來。果然,頭頂幾根灰白頭髮一齊向後梳得一絲不亂,一套深灰西裝,裡面就雪白襯衫和銀灰領帶,配的領帶夾和袖扣都是白金鑲鑽。而手腕戴的也是一隻鑲著滿天星一般鑽石的手錶,手指上則是一枚水頭十足的拇指蓋大翡翠戒指。果真是一望即知的大老闆。

外公將手臂上的水貂毛領羊絨長大衣遞給女兒,道:「等會兒樓下出門前再給我穿上。這兒兩隻鑽戒,你們兩個一人一隻,別讓人說我女兒女婿連鑽戒都戴不起。送給你們。以前是我跟你媽戴的。」

梁思申一看,男式的方戒上面,鑽石足有小黃豆般大,果真是以前外婆在的時候看到過的。但外公這話難聽,梁父不便說什麼,還是梁母接了戒指,婉轉地道:「姆媽戴過的東西,爹爹還是留著做念心吧。我們這幾天跟著爹爹時候戴著,回去時候爹爹還是帶走的好。姆媽留下的東西不多。再說囡囡爸是公職人員,戴這些不方便。」

「我送你們的,有什麼不方便。拿著,我沒別的給你。」外公說著就腰背筆挺沒有一絲老相地先出去了。但是走到門口時候卻頓了一下,梁思申在後面朝天翻個眼白,搶上前去給外公開了門,外公這才出去。後面梁父梁母看著哭笑不得。怎麼美國住半個世紀了,還那麼多臭規矩。

楊巡是很想去賓館等梁思申的,可梁思申說沒法確定時間,他只好等在工地的臨時辦公室裡。

因是元旦,臨時辦公室外面的街上人頭攢動,相對而言,臨時辦公室和正在裝修外牆的的工地顯得冷落。尋建祥陪妻子逛街,陪著陪著不耐煩了,抱起孩子開小差,到楊巡的辦公室喝茶聊天。但楊巡沒時間跟他聊,楊巡一心兩用,一半的心關心著窗外,看梁思申來了沒,一半的心在手中的收支簡明明細表上。上回梁思申來查賬,楊巡旁邊看著都替她辛苦,而今工程進入白熱化,每個月光是單據就是厚厚一疊,梁思申哪兒查得過來,楊巡索性讓會計做個傻瓜都看得懂的簡單表格,把收支現金都放到表格上,讓誰看到都一目瞭然,比看賬本容易。楊巡小心,想在梁思申來前再看一下簡賬,對目前工程的總體趨勢再作一個回顧。不想看著看著便鑽進去了,一目瞭然的賬果然好,攤在桌上一起看,不知不覺就看出某種資金流向的趨勢。這個發現讓楊巡激動,不得不分出充滿等待的半顆心來深入挖掘這個趨勢。

反而是尋建祥沒事幹,三心兩意地管著女兒,兩眼一直看街上的熱鬧。忽然看到一輛豪華轎車劈人波斬人浪而至,恰恰停在商場門口開闊的廣場上面。然後,一個穿黑色長大衣女孩快速從駕駛位跳出,打開後面一扇車門。而又一個穿黑色長大衣的男子從副駕位置走出,也是順勢打開後面車門。於是,尋建祥看到後面兩扇車門分別鑽出一男一女,令他大笑的是,那兩個也是一水兒的黑色長大衣。四個人黑大衣的區別,只在長短差別十公分而已。他禁不住笑道:「操,梁家人走出來跟解放前黑幫似的。」

楊巡被提醒,連忙起身,大跨步迎出去。尋建祥也抱著女兒跟出去。

梁思申帶著父母外公來到已經結頂的商廈大樓面前,外公兩手叉腰上看下看,爸爸媽媽也是坐看右看。梁父趁機悄悄將戒指袖給梁母,梁母也知道丈夫驕傲,不肯受嗟來之食,就幫他收進包裡。梁父輕道:「一路看過來的商店,還是我們的外觀最氣派,你看對面那家,門面小眉小眼的,卻還把進門台階弄得這麼高,學人民大會堂。」

「我看著也是我們囡囡的最好,但願我不是瘌痢頭兒子自中意,看看爹爹怎麼挑剔。」

梁父看看岳父大人,將「不出象牙」四個字硬生生咽進肚子裡。卻見兩個男子迎出來,一個高,一個中等偏矮。中等偏矮的這個看上去沉穩有力,不像傳說中練攤兒的個體戶,梁父就認定高的那個是楊巡。梁思申也看到尋建祥,笑嘻嘻跳過去幾步,嚷嚷著「大尋大尋」,湊近了摸尋寶寶的臉。「大尋,孩子都那麼大了,比夏天見的那次又大好多呢。」

楊巡與梁思申很是熟絡地打個簡單招呼,就直奔梁母,笑道:「伯母,歡迎大駕光臨。這位是梁伯父吧?我是楊巡。」楊巡閱人多矣,一看梁父就知道那是個有身份的。他伸出兩隻手去握,心裡非常想弄清楚梁父究竟是做什麼的。

梁父意外楊巡是這麼一個人,伸出手並不敷衍地握了一下,道:「小楊好,百聞不如一見。辛苦你為了我們來看,還元旦加班。」

楊巡忙笑道:「工程一直趕工,沒有什麼元旦星期天的,早一天投入使用,早一天可以還貸。」

外公叉腰認真看了會兒,回身忽然發現,大家各忙各的,就他一個人沒人理,只有尋建祥的孩子兩眼圓圓好奇地看他。再看身後,卻是有幾個本來逛街的人百無聊賴地瞄上他們這一群看似有些異常的,很有為圍觀之勢。外公咳了一聲,卻不用中文,而是用英語問梁思申,「囡囡,為什麼這麼好的地段,只造一幢五層樓作罷?」

梁思申看看周圍有些圍觀的人,想到外公看起來並不是真悖,知道敏感話題用英語說。她因此也不隱瞞,用英語回答:「資金問題,我們先上裙樓,把黃金店面資源利用起來,未來再上辦公樓。」

外公點點頭,但道:「辦公樓本身也是資源,市中心立一幢高樓比任何廣告牌都有用。辦公樓出入的人流一半消費肯定就近貢獻給樓下商場。」

梁思申不肯再承認資金不足,便道:「從投資角度而言,上面的建築是不斷折舊的資產,而下面的地皮是不斷增值的資產,因此投資時候我們綜合計算的不是收入最大值,而是收益率最大值。從目前的市場來看,還不具備建造高層辦公樓的市場容量。」

外公卻不屑地道:「市場是可以培養的,你第一個造最好的辦公樓,你第一個發財。難為你在美國紐約看著大世面,來這兒沒法施展,說到底是個資金問題。」外公得意地看看梁思申神色不快,再得意地看看周圍圍觀者把他當作中心,這才得意地乾咳一聲,用中文道:「誰是這裡的經理?我們進去裡面看看。」

梁思申微笑著依然用英語道:「從來,資金永遠跟不上一個成長型企業擴張的步伐。要不然,現代資本社會不會有金融業的發展。但把資金不足掛在嘴上的人,不是別有所圖,便是故步自封。可是盲目融資大上項目而不考慮收益率的話,那就是資本社會的不合時宜者。」

外公經驗豐富,可是理論方面哪是混跡現代金融界的梁思申的對手,又加梁思申說話一點不給面子,不像他那些兒女們都對他唯唯諾諾,頓時一口氣噎住,大怒。梁父一直一眼關六,見此對妻子輕道:「你女兒讓你爸吃癟了。」

梁母連忙將臉扭向反方向,輕笑道:「我聽不懂他們說什麼。小楊,你穿那麼少不冷?年輕人火氣就是好。我們能進工地看看嗎?」梁父見了一笑,也扭過頭去當沒看見。

楊巡何等機靈,連忙道:「我們先去臨時辦公室,戴上安全帽再進去。這邊請。伯父伯母小心,這邊電纜坑還沒填實。」又走去攙住老外公,道:「外公看上去身體真好,尤其是這火氣,一點不輸我們年輕人,我在外面都站得有些冷了。外公我們進去裡面暖一下好不好?」

但外公並不領情,只是淡淡看了下楊巡,主動大方地伸手與楊巡握了一下,淡淡地否決楊巡的奉承:「你只穿一套西裝,手比我熱。」

梁思申一聽就笑,看外公很有氣派地轉身跟去辦公室,她在後面跟楊巡道:「誰是你外公?自找。叫伊王先生。」

梁思申因是在老頭子面前討了便宜,因此笑靨如花。楊巡毫不客氣地貪看,也沒心思叫屈,只笑嘻嘻地輕道:「你又沒告訴我你外公姓什麼。四個人都穿黑大衣,就你最好看。」

梁思申橫了楊巡一言,不理他,顧自進去,追上爸爸。她媽媽到底是不放心,留下來陪著外公慢走。尋建祥見此拉住楊巡,道了再見,悄悄離開。這一家人的氣派太大,他有些吃不消,還是避開為妙。

梁父對女兒笑道:「還確實有模有樣在做事。」

「爸爸以為我在搭積木啊。早說了楊巡是個很能辦事的人,吃苦耐勞,勤儉節約,還有…還有忘詞兒了。」她說著就嘻嘻笑出來,這些話好像還是從小學課本上學來。

梁父卻是微微搖頭,又回頭看了楊巡一眼,輕道:「沒那麼簡單。這個人深得很。」

梁思申聽著有些疑惑,她不覺得,她覺得楊巡是個熱情上進的年輕人,與她差不多,但比她更能吃苦。「爸爸,他才比我大一年,你別把人想得複雜化。」

梁父看看女兒光滑年輕的臉,微笑道:「等下你去看看工地,我在辦公室看一下賬。」

梁思申見大家都走進來,只得用家鄉話道:「爸爸,不能這樣。合作首先要建立在信任基礎上,我自己按照約定有查賬就行,你別插手。」

梁父雖愛女兒,卻從不在原則性問題上退讓,他既然已經跟女兒打了招呼,就直接對跟進辦公室的楊巡道:「小楊,我不跟去工地看,麻煩你在現場照料他們。你們財務室在這兒嗎?我這個老會計進去坐坐。」

楊巡聽了有些奇怪,但是一對上梁父深不可測的眼睛,立刻清楚是怎麼回事,忙打開旁邊的一扇防盜門,引梁父進去,再打開文件櫃,打開電熱器,打開電燈,笑道:「伯父這兒休息會兒,這兒是所有憑證,我給伯父拿下來解解悶兒?」

梁思申無奈地看著那屋,無語,自己戴上帽子轉去工地。梁母看著這父女倆,心裡大致有數。父親要越權管女兒的事,女兒不讓管,彆扭。外公也要跟上,梁母忙道:「爹爹別去,那兒路不好走,我們還是外面轉轉,看看這兒周圍環境。」

老頭子不肯,非得跟去看到一地狼藉,梁思申也只能跳來跳去地走,這才罷休,讓女兒陪著走出去外面轉。楊巡安頓好梁父,跑出來又跟梁母交代一下什麼路能走,怎麼走,這才回去工地。見梁思申已經順著樓梯準備上二樓,他忙跳躍著跟去。裡面好幾個管道工和電工正忙碌著,見來了不認識的人,都站著瞧。楊巡大聲招呼他們繼續幹活,自己追著梁思申上去,差十幾米遠的時候才道:「你跑那麼快幹什麼?」

「下面割管子的聲音很煩,我想樓上樓下結構差不多,還是上來看清靜。你怎麼來了?我自己看就行。」

「你第一次來,我不放心你。看看還行嗎?上個月還沒裝上玻璃的時候看著跟涼亭一樣,一裝上玻璃再看,就全不一樣了。現在誰見了都說洋氣,夠氣派。小心,別走太過去,那是自動扶梯口。」

梁思申探出腦袋看看上面,再看看下面,但說的是不相干的話題,「楊巡,我爸職業病,仔細得過頭,你別在意。」

楊巡本來一點都沒在意,因為查賬是理所當然,沒想到梁思申反而向他道歉。他忙笑道:「什麼大事,這是應該的。只委屈你爸爸,看樣子他不是常做這種會計苦差使的人。只有自家父母才會這樣為我們操心。別跟你爸慪氣。」

「你怎麼知道我跟我爸慪氣了?才不會,我只是怕你敏感。我爸膨脹著呢,需要我媽和我聯手打壓。」

楊巡笑道:「其實你爸沒錯,錯的是你。如果你以後跟別人合作,千萬不要錢一扔就什麼都不管了,管了還怕是干涉我的日常管理。我不清楚你們那邊是怎麼樣的,這邊拿了錢關門打狗的事多的是,做假帳,假報銷什麼的還算是小的,捲了錢消失的事都有。你說的財務交由第三方會計師事務所審計,那只是理論上保證財務制度的辦法。其實我要作假,跟他們串通就是,多的是辦法。你是太相信我了。」

梁思申聽得發愣,看著楊巡道:「第三方也作假?」

楊巡笑道:「還有很多辦法,你爸肯定知道,才會要求看賬,都正常得很。要按常理,你應該安插一個人在財務室,最好還是做出納,可以跟我互相牽制,那才是正確。你幸虧傻人有傻福,遇到我這麼個老實人。」

梁思申聽著心裡發毛,要是照楊巡這麼說,那麼爸爸短時間裡看賬其實也沒什麼用,如此說來,她的投資成敗,難道全維繫在楊巡這個人的良心上?但她還是有些不置信地再問一句:「會計看不出管理者作假嗎?難道不會舉報嗎?」

「在這裡,從來是老闆讓怎麼做就怎麼做,沒二話。你爸清楚。」

梁思申好好想了好一會兒,腦子都有些沒法轉彎,好不容易才道:「那麼說,楊巡,我現在全副身家都放在你手裡,我還有貸款也投入你手裡,那意味著我小命就是捏在你手裡了?」

楊巡微笑道:「通常情況下,是這樣。」

梁思申又是想了會兒,才道:「你好奸,我錢全進來了你才告訴我。你這也是關門打狗。」

「我最先哪知道你這麼傻啊,還以為你們那裡資本主義只有比我們更黑暗,你什麼都知道。以前我不是什麼都跟你商量嗎,你說起來頭頭是道,什麼提防風險分散風險的,我還以為假帳對你來說只是小兒科。」

梁思申無言以對,心說自己是真傻,「地球真危險,我要去火星。」

「你看你,不跟你說,我覺得瞞著你不是回事兒,跟你一說,又怕你擔心。我看你也別多想了,合作都這麼多天,我要卷錢逃走早逃了,不會等錢全變成水泥磚頭才忽然想起來你錢還在我手裡。放心吧,我要是敢怎麼樣,宋廠長先不會放過我。還有你爸。一個蕭某人都可以讓我坐牢,你要真拿我怎麼樣我怎麼逃得過。你相信我是講信用的人。」

梁思申想來想去,除了一聲「天哪」,說不出其他的。還有什麼可說的?反正是小命捏在楊巡手裡就是了。她看得到蕭總可能被日方玩弄,可看不到她會被楊巡捏在手裡,她還以為這兒的人跟她所處的國度一樣具有職業精神。她剛才還怕楊巡敏感呢,楊巡哪會敏感,處於絕對優勢的人有絕對好心情。

楊巡見梁思申那樣子是真的驚住了,而絕非假裝,心裡也是無比驚訝,他一直以為梁思申說什麼總有些感覺吧,沒想到…原來當時梁思申要求與他合資,還真是如宋運輝所言,是他撞大運。難怪上回就買斷工齡費爭論時候,他要求梁思申不要干涉他在這兒的管理,梁思申立刻收口不說,看來那是他們那邊的規矩。但是楊巡看著梁思申不快,心裡不忍,忙道:「你是真的不用擔心,我不是那種亂來的人。不信你去問問宋廠長我這人是怎麼樣的。」

梁思申搖搖頭,想說,又沒話說,好久才道:「那就…托付給你了。謝謝。」

楊巡想說他那麼喜歡梁思申,哪裡捨得壞她的事,可是想了想又沒說,不想搞得就跟拿著梁思申的錢要挾梁思申的感情似的,不夠男人。他本來多的是花言巧語,可想來想去,這也可能惹梁思申生氣,那也可能惹梁思申懷疑,反而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兩個人默默站了好一會兒,梁思申才道:「你別管我,我心裡不舒服,我只是從小霸道,不喜歡被別人掌握主動權而已。可合作雙方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既是你掌握著主動權,也沒什麼,一樣的。」

楊巡道:「你以前跟我說過,合作雙方是平等的,即使你所佔股份比我多,可是我們做事都得平等協商著辦。你尊重我,我怎麼可能對不起你。但現在說什麼都沒用,看以後吧。走,上去五樓看看,那兒與一到四樓都不一樣,以後準備做倉庫和辦公室。」

梁思申環視大廳,沒了剛開始時候的興致,覺得沒意思透頂。「算了,懶得上去,太冷了,還是回賓館捂著去。這兒你做得挺好。」

楊巡不由伸手攔住梁思申的去路,可想了半天,才道:「別太情緒化。社會上做事情,玩命的時候都有,這些小事算什麼。你回去想想辦法怎麼約束我,別我主動跟你說明情況你反而不高興。你可能還是太嬌了點,換作是我,拚死拚活都要爭回主動權,哪有說退就退的,甚至當面不開心都不會,就裝傻,還樂呵呵感謝對方提醒,不讓對方防著我。當然換作別人也不會提醒你。想開點,你這麼下去,你爸你外公會斬了我。」

「我外公才高興你欺負我,以前還逼得我高中畢業時候跟他打官司。」梁思申嘴上隨口說著,心裡卻是想著楊巡的話。她一向是不承認自己嬌氣的,總覺得自己很堅強。可現在楊巡這話說得很重,也很準,按說她確實不應該露出聲色來,可見她還是嫩了點,不夠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