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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林唯平不響,這是老闆私事,她不好插嘴。尚昆吃了幾口菜,繼續道:「三個月後,於鳳眠手頭應該就沒有任何自有資金了,維持運作的都將是銀行貸款。老王分析,她會用這個廠子去抵押貸款,維持她從老王手裡搶來的那塊地的前期開發,然後等手續符合得到售樓證書,她就可以從買樓的人手裡圈到一大筆錢,現在房子那麼熱銷,不出意外,她不愁圈不到那筆錢。所以,在房子可以銷售之前,她是一定要維持工廠運轉的,否則銀行會收回貸款,她的資金鏈就會立刻斷裂。」

林唯平「哦」了一聲,明白了,這麼說,於鳳眠是一定要為了維持那個工廠的運轉而履行那個中標的合同了,如果她完成得好,那麼無話可說,如果不行,那就意味著資金鏈得出問題了。資金鏈一出問題,她的已經開工的項目就得停頓,然後銀行立刻會察覺苗頭收回貸款,她到時沒一分現錢在手頭,只有變賣家當了。只是尚昆和老王那麼志在必得,會讓她把合同完成得好嗎?顯然是不可能的。那麼可以想見,他們一定會在兩方面下手的,一是於鳳眠接受的工廠履行合同期間出問題,另一是老王在於鳳眠新開工工地上做手腳。這兩招無論是雙管齊下,還是方案,相信都會被這兩個大佬安排得非常嚴密。於鳳眠看來只有中套投降的份。但是會不會有變數?尚昆對她這麼托盤而出,難道就不怕她大嘴說出去為其增加變數?

是的,林唯平最大的疑問就是這個,她只是不明白,非常的不明白,尚昆為什麼要對她說?就不怕她破壞他們的好事?不會是他心裡對她有好感那麼簡單吧。像他這樣一個久經沙場的商人,最知道什麼可以說,什麼不可以說,除非他的計劃中有什麼需要她林唯平的配合。會是什麼呢?林唯平大腦快速運轉,把自己放進過程中重複思考一遍,立刻豁然開朗。是了,將要屬於於鳳眠的那個廠子流失的原工人如今大半是在她的公司裡,於鳳眠要開工,要完成中標的合同,一定需要熟練工人和技術人員。如果人員無法到位,她可能走另一條蹊徑,更可能付了頭款而把餘款一直拖著,因而脫離尚昆和老王兩人的安排控制。而於鳳眠為了讓工廠開工,一定會不惜工本請這些工人回去,因為她的利潤源本就不在這個工廠,為了貸款,她可以作出一些有限的工資上的讓步。自己如果想要拉住這些工人,必然得開出與之相當的工資,可是那要經過尚昆的批准,照現在他的態度看,他是不會批准的,他看來需要的就是叫於鳳眠開工,這樣才方便他下手。所以尚昆今天才會折節下交,親自去機場接她林唯平,原來是有求於她。可是這個要求是這麼容易答應的嗎?答應他,就意味著春節左右,一半熟練工人將拿了工資和年終獎後流失,到時候輪到她面對無人開工的局面。但是可以不答應嗎?林唯平很清楚地知道:不可以。現在尚昆肯與她細說緣由,那是他看得起她,重視她,不,其實更應該說是提前給她打預防針,免得為了獲得一個利益,而犧牲另一個已經到手的利益,畢竟凱旋也是他的資產啊,他重視的是凱旋的活路。

是,這是他的資產,不要因為他前一陣不參與管理就自以為是地可以把他忽視,也不要以為前一陣她全權處置一切事務就可以誤認為當家作主。即使他尚昆給她林唯平再大的權限,她也只是給他打工而已,他有權支使她,支使凱旋。他今天的意思也表明了,他需要林唯平做出犧牲,但是他不希望看到凱旋因此受損,否則沒必要冒洩露的風險把計劃和盤托給她。林唯平問自己,你敢不服從嗎?你不能不服從。那麼你敢任性地叫凱旋出現生產問題嗎?也是不。林唯平知道,捫心自問,最大的壓力還不是出在尚昆那裡,而是自己。她離開原單位,是一門心思地想做出成績來,給業內看,給熟人看,現在目的稍成,但是如果一兩月後出現波折,生產無以為繼,不用說,二太太首先會毫不留情的取笑她,而跟過來的工人思想上毫無疑問會產生動搖,最大的危險是,以後在業內,她的名聲就垮了,她再無信譽在業內混下去。

想到這兒,她心裡頓時一陣疲勞襲來,人覺得暈暈的,下意思地用一隻手支撐住額頭。垂眼看下去,她的手包擱在另一張椅子上,那裡有一張病歷,上面記錄著她在天津因疲勞過度,進醫院掛鹽水的點點滴滴。就她一個人,獨在異鄉,不錯眼地看著鹽水瓶空坐一個小時,然後自己用另一隻手舉著快空的鹽水瓶找夜班值班護士拔針。這麼累究竟是為著什麼呢?思前想後,她的心徹底的冷了。

對面坐著的尚昆最先見林唯平垂眉思考,也不以為意,但不久就見她臉色發白,全身猶如脫力,軟軟的用手支撐著頭,驚住了,忙叫道:「小林,你怎麼回事?怎麼回事?」

林唯平微微抬頭道:「送我去醫院。」被尚昆扶進車裡坐好,她掙著剩餘的力氣拉開包,把天津的病歷取來給尚昆,便閉目靠坐在椅子上不再有言語動作。

 

第 章

十七

做病人的有些特權,不想說話就閉著嘴,甚至連眼睛都可以不開著,他人說的話就當它是耳邊風。林唯平半張著眼看尚昆忙碌,覺得也是他罪有應得。及至給扶到注射室打針,她就更有理由閉目養神了。心慌氣短很快就過去,就不知道臉色變回來了沒有。閒坐無聊,林唯平不能不去想剛才吃飯時候的一席話。罷了,不管她願不願意,事成定局。只是自己真該給自己想想後面的路該怎麼走了。

現在手裡已經有了個承包來的碼頭,但是那是必須依托自己現在的位置生存的,如果得罪了尚昆,他的那一部分連鍋端走的話,那個碼頭的經營就困難了。所以無論是從自己在業內的名聲考慮,還是從目前既得利益考慮,她現在都離不開尚昆。春節後如果有人要走,那就讓他們走吧,能提前在現在知道應該已經是運氣了,起碼有了預備。不妨現在就以第二期工程即將上馬為名開始轟轟烈烈招人。幾個工人的人工能有多少?對利潤的影響比起停開一條線要小得多。當務之急不是別的,首先要保證自己在業內的名聲地位,利潤可以緩緩圖之,即使損失,也是尚昆占的大頭。有這架子搭著,有這量運轉著,不出半年,供貨商和銀行立刻都會倒找上門來求她,到那時就是她林唯平建立自己江山的時候了。

是,現在必須忍,忍得一時,山高水闊。想到這兒,林唯平這才睜開眼睛,看向身邊坐著的尚昆,卻見尚昆目炯炯地正看著她,便不好意思的轉開眼去,道:「麻煩尚總了。本來就有低血糖,這幾天又是到處奔波,一下支撐不住了。」

尚昆成年後還是第一次如此伺候人,剛才看著林唯平蒼白著張臉,往日的精氣神彷彿抽離,心裡很內疚,而且自己也知道,他的心很心疼。計算一下林唯平這半年來的工作量,即使是換成個鐵打的漢子也未必支持得住。何況她做的那麼出色。用殫精竭慮來形容她再恰當不過。靜下來等她吊鹽水的時候尚昆定神回想,不用說,前面林唯平已經體力透支到極限,而他的要求其配合對付於鳳眠的想法雖然還沒明說,但聰明如林唯平,一定已經心知肚明,對她來說,無疑是百上家斤。但是如果現在改變主意,給林唯平一條生路呢?事前其他方案不是沒有考慮過,但是現在這個方案是擇諸家之優而來,實在是無可替代的。尚昆沒辦法不去權衡,如果林唯平因此吃力不住倒下,凱旋將會受到多少打擊?核算成金錢將會是多少?此中損失相較於從於鳳眠處之獲得是不是值得忽視?

可是設想種種,卻屢屢被那張蒼白的臉上微歙的睫毛所打斷。可憐的小女人,窄窄一副肩上,壓了多少份量。堅韌如斯,終也有倒下那一天。自己這等擠迫,是不是太過額了?但是不及細想,林唯平卻已幽幽開口了。尚困不及細想,脫口而出:「飯桌上說的這些事你別放在心上,把身體養好要緊。我沒體察你的工作量,是我的不對。我後面盡量不調動你下面的人馬,讓你安心把招標合同拿下來。」

林唯平既然主意已定,乾脆再把話說好聽點,博得更高分值:「尚總不用擔心,這低血糖的事我高考時候也遇到過,只要回家好好睡一覺就好了。今天尚總那麼信任我,把那麼重大的事一點不避諱地告訴了我,我既然知道了,就不由我不重視了。沒事,我會安排好的,這終究與錢的事不同,不用我操太多心,只要在春節前原班人馬不動,把ISO拿下來,複審要在一年後呢,新人再笨也背出來了。再說那個廠裡過來的人現在也沒全頂到主力位上,相對設備而言,他們也還是新人,大不了我們的生產進度稍微拖慢一點,公司最多原地踏步幾天,不會垮的,尚總請放心。」

這一來,反而是林唯平主動要求挑重擔了,尚昆這麼高級別的老江湖都有點不敢置信。要換是在古裝劇裡,尚昆在該處一定會出現一段獨白:看她一臉兒俱是真誠,究竟她對我是忠是奸?但聽她的話又都是道理,事實似乎確實如此。但是尚昆也是管工廠出身的,這點微妙他會不知?新手熟手給工作安排上帶來的麻煩豈是三言兩語所能打發的?熟練工人簡直可以說是生產型公司的必備要點之一。他瞟了眼已經打掉半瓶的鹽水瓶,道:「你不用硬撐,我想想其他辦法。「

林唯平笑而不言,表忠心的話點到為止,多了,類似尚昆這樣的精明人就會起疑心,不利她以後牆外發展自己的事業。尚昆雖知她一定另有意思,但是今天她身體不便,他也就不好拿話套她,只有等她想說時他聽著而已。偏林唯平只是歪著頭不說了,一直等離開醫院送她到家,她都是微閉著眼非常困頓的樣子,叫尚昆也一直開不了口。他只得打開,找到林唯平愛聽的那首歌,作若無其事狀地放給她聽。

從醫院裡清醒起來那一刻起,林唯平就打定主意不再告訴尚昆有關天津籌款的細節,週一又飛往天津時,她包裡帶了厚厚幾扎人民幣,那些是從她自己的存折裡提出來的。很少有人知道,那些曾經不可一世的掛著國字頭的大公司,因為市場體制改革的衝擊,做生意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做一筆虧一筆,反而還是不做,錢存銀行拿利息過得舒服。但是手頭那麼多錢,總是不做幾筆生意又向上級交代不過去,林唯平從同學那裡知道細節後,隨意地說了個自己的想法,那時她還在原公司工作,倒沒作什麼非分之想。想不到的是她同學正是要求上進升級的時候,對她的主意非常感興趣,花幾個月時間加工潤色成文字後向他們老總做了匯報,被他們老總一眼看中,說是想聽聽與企業的互動究竟是該如何操作。林唯平的同學急了,忙幾個電話輪番地找她,向她詳細訴說了其中的利害,最主要的是會影響到他的房子票子位置。林唯平最初只拿它當笑話聽,也沒在意,但吃飯時候想到銀行貸款之艱難,才又回想到同學說的那件事,心裡也就認了真,主動找到她同學細細探討了所有細節後,便包一拎地上了路。

但是上次去非常不巧,他們老總老家出了點事,一上班就給家裡叫了回去,只來得及與林唯平見個面握個手,後面的時間林唯平只有坐在同學辦公室裡與同學分析討論,面對面畢竟要比電話裡說得詳細得多,各自有了深刻的瞭解。

而如今林唯平著實慶幸他們的老總那天幸好不在,沒把事情具體談下來在他腦袋裡定個型。她昨晚與同學通了一小時電話,直打得話筒發熱,初步敲定由林唯平自己註冊公司接受華北XX公司注資的操作。這其中,同學將起到很大促進幫助的作用,不能不知道他的人情。別人幫忙,一定得記住人情,即使是同學的感情也不能濫用。把人情還在前頭,還得主動,還得好看,以後就能獲得更加主動的幫助和支持。誰不受利益的驅動?

而在公司裡,林唯平專門抽懂得法律的小梁出來,與所有員工一個一個地簽定勞動合同,非常詳細的規定了各自的權利義務賞罰工期。又安排人事部開始第二期項目的招聘工作。既然做戲,那就要敬業,做得像一點,於鳳眠接觸後心裡就不會有懷疑。按照林唯平指示下制定出來的合同,有一點規定的非常清楚,未到合同解除期擅自離開公司的,須向公司賠償違約損失。這一招林唯平有一石二鳥的意思,一可多少收回點違約金,彌補一些損失,不過最主要是出一口氣,但是那個數額定得恰到好處,既要讓工人或於鳳眠出得起,下得了出錢的決心,又要平衡自己的心理;不過她相信有很多人是冒險置違約金於不顧,偷偷投奔於鳳眠公司的,不要緊,林唯平正好讓小梁學以致用,天天與那些工人打官司,沒精力管她這邊的事。後期她正好發展自己的事業,怎麼可以讓小梁每天有時間盯著她呢?也順便搞搞於鳳眠的腦子。

天津的和約談得異常成功,有花花鈔票鋪路,再加上各方都是有利,所以最後的結果是全程由林唯平操作,最後華北XX公司按月按件加若干元作為利潤。對於華北公司而言,他們只管出錢兼盯住林唯平,而月月公司帳面有銷售進出,不僅對上面有了交代,而且也穩賺不賠,比銀行利息好看很多。對林唯平而言,她正是開拓市場的時候,如果有了華北公司那麼棵大樹作為資金依靠,起點一下就提高很多,再加有自己的碼頭可以免費堆儲,有凱旋公司可以大量吃貨,成功之路已經有了好的鋪墊。

但是回到公司,面對的卻是財務部老金的一封要求退休的書面報告。雖然明知老金是尚昆派過來的人,但是近半年多相處下來,此老辦事作風踏實,工作主動,把關嚴格,著實讓林唯平省了不少心。如今公司後面大量的原料進貨將是從自己的事業下面進,多一個人知道不如少一個人知道,林唯平也想過,精細如老金會不會從中發現蛛絲馬跡而向尚昆匯報了,以至壞她好事。但是及至老金突然提出退休,林唯平卻反而覺得不捨,這麼負責的老會計哪裡找去,即使他會有匯報等事,那也是可以通過遮掩矇混過關的,他一走,自己真還是如切了左右手一般。

林唯平稍一思量,便撥個電話叫老金過來說話。見他進門,笑著道:「老金,是不是小梁簽合同時說得跟簽賣身契一樣,把你嚇著了?這年底最複雜的時候,你給我來這麼一手,我是一點準備都沒有,不行,我不讓你走。」

老金很小心地把門敲上,又從裡面鎖上了,才坐到林唯平面前,用他一貫不很高但很穩的聲音道:「林總,我年紀也不小了,今年正好是退休年齡。我知道做會計的人是不能一下子就抽身的,所以先來與林總打個招呼,叫你心裡有個準備。你放心,我一定會把年報什麼的都做好交上後才走的。」

林唯平笑道:「老金,你這純是拿來推脫我的話。我知道會計是越老越吃香,而且又因為不是什麼體力活,很多會計退休後其實都繼續發揮餘熱的。老金你身體那麼好,退什麼休的,做生不如做熟,還是繼續在這兒做下去吧,有你在,我出差去都沒什麼顧慮。」

老金聽了沉吟一會兒才道:「說實話,我是老派人,剛開始見到你的時候是不相信你會做得好這一大攤子的。但是後來看你做得那麼投入,又做得比廖輝正好得多,才服了你。再說一實話,其實我知道你也看出我是尚總派過來的,起先我確實有緊盯著你的意思,因為都知道少年人急功近利,做出幾手沒來由的事也不是沒有的。但是現在看你為公司的事如此盡心,即使以前我跟尚總創業時都沒見他那麼苦過,而且籌建時期是肥油最多的時期,據我估計你也就最多是受點小恩小惠,大的一定沒收過,否則付款時候和驗收時候你的聲氣絕對沒那麼理直氣壯。做人要有良心,我感覺再幫尚總盯著你,我良心上過不去。但是不幫尚總盯著,我在這兒坐著這位置,我又覺得對不起尚總,所以我思前想後,我也老了,沒精力應付那麼複雜的關係,還是退休了吧。林總,相信你也不好意思再挽留我了吧?」

林唯平聽他說得那麼實在,心想怪不得他進來要那麼仔細地關好門,原來是怕隔牆有耳。他既然那麼說,也確實是實情,再挽留反而不美,要體諒一個比較正直的老人家的矛盾心理,也為老金對自己的信任感到欣慰。無奈之下,只得愁著臉與老金商量善後事宜,最後不忘提醒:「老金,這事我先不與尚總說,你自己先與他打好招呼了再說,看他有沒有要安排個人進來的打算,如沒有我再到人才市場去招人去。今天我們說的話也到此為止,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雖然不知道老金先是與誰說了退休的事,但是林唯平自己覺得老金還是應該先與尚昆說,在這麼個節骨眼上應該分清主次,免得尚昆懷疑是她下了手腳赤化了老金。赤化老金只是個表面文章,但是稍一深入,做老闆的尚昆一定會問上一句:她為什麼要赤化你?才半年你就那麼對她死心塌地,她的動機一定不單純。以後的麻煩就多了。

老金頂頭答道:「這我有數,不會給林總添麻煩的。新會計進來我會替你把好關的,以後成本核算的工作量很大,一定要找個妥當人的。」

林唯平笑道:「老金,我一直喊你老金,以後你也喊我小林吧,再兩三個月我們就不是一個公司的了,你如果看重我,喜歡我這個人,當我是你看著長大成材的小輩,以後還是叫我小林吧,以後你就是一個我敬重的長輩,中間無工作關係,再以林總自居,我就不敢來見你了。」

老金感動,歎了聲氣才離開。如果不是因為這一層複雜關係在裡面,他還是很願意在這麼個生氣勃勃的公司裡呆著的,感覺人也年輕了許多。

 

 

第 章

十八

為了避免與尚昆見面,聽他就天津融資問題的詢問,聖誕節那天老王名下的酒店開業,林唯平托辭身體不佳,躲開了去。倒是於鳳眠不請自來,一到就滿場找著尚昆,一把拉住他就道:「尚總,好難聯繫,電話打到你的辦公室,你那個秘書口口聲聲說你不在,又說是會幫我傳達到的,但是我等你幾天電話都不來,不會是這麼快就把我這個前妻的堂妹給忘了吧?」

尚昆回身見是她,忙堆下一張笑臉來,道:「我秘書給我的留言上說是一位于小姐打過來電話,我想來想去我好像不認識一位姓于的小姑娘,怕惹麻煩上身,回都不敢回,原來該小姐是你啊,對不起對不起,沒耽誤你什麼事吧?」

於鳳眠哪裡聽不出他的話裡隱含譏諷,但是這個心情可以理解,他志在必得的潘迎春的廠子,結果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最終被她得了去,不用說別的,就是在朋友面前,他這面子也掛不下來,所以那回電說都不要說一定是他故意不回的。但是勝利的人一向是大度的,好說話的,所以於鳳眠不介意地笑道:「要不是要緊事,我哪敢硬闖王總的酒會?我還能不知道王總看見我恨不得叫他的廚師出來片了我做生吃呢。尚總,咱們以前怎麼說也是親戚,你得替我擋擋這傢伙的壞嘴。」

尚昆找個椅子坐下,冷淡地到:「你向來無事不登三寶殿,說吧,是不是為我手裡的那份中標合同?這合同是與工廠簽的,當時下面注的法人代表是我,我最近與招標方接觸過,談起過此事。你找我是不是有這想法做這單合同?也是,你要把這塊工業用地轉化成民用地,沒大半年時間拿不下來,廠子閒著也是閒著,這單合同正好可以幫你賺點利潤。我計算過,這一單做下來,你稅後利潤就有七八百萬,對一個工廠來說半年做到這樣已經是不錯了。但是我當初拿下這個合同也用了不少力氣的,有時間我也得算算,看看究竟我在裡面化去多少錢。」尚昆故意不提她可以拿工廠做抵押貸款的事,怕她起疑心。

於鳳眠聽尚昆這麼說,知道他這是敲竹槓,想把損失從她這兒撈點回去,便幫尚昆取了杯酒,敬他道:「尚總,光顧著說話,都忘了祝你聖誕快樂了。這個合同的事我也咨詢過了,說是只要是原班人馬,原來的設備,原來的管理,這個合同還是可以給我們做的。我呢想仔細點,問他們複印了一份合同回來,看看裡面究竟是些什麼細節。不過當然如果是原件在手最好了。尚總不會扣著這個原件不給我吧?」

尚昆見她說了半天,沒有一絲要補償他的意思,反而是話裡有話,透露出她已暗渡陳倉,與重大工程那邊搭上了線。看來她是想不出一分錢就把合同拿過去的。尚昆心裡不滿,這女人做事也太絕了點,已經吞下一口肥肉了,怎麼還不滿足?難道稍稍割點邊角料出來都不肯嗎?雖然並不在意她的那些好處,但是於鳳眠那個囂張樣子太難看,怪不得老王討厭她至極。尚昆沒有端那酒,反而用手背撥開一邊去,還是冷淡地道:「這事好辦,你什麼時候把潘迎春的錢給全了,我什麼時候把合同給你,算算你的交款時間,也不會耽誤你,再說你已經有複印件,要看就看複印件得了。不過如果你到合同執行前還沒把錢給全,我作為上面簽名的法定代表人,不要懷疑我沒這能力把合同改掉送別個工廠做人情。潘迎春還養著我的兒子,到她手裡的錢與到我兒子手裡一樣,別怪我不為自己兒子打算。「說完抽身就走。

於鳳眠心裡一陣冷笑,這種男人,這時候倒是想起老婆兒子了,一定是知道在她這兒撈不著好處,所以給她出個難題,但是難說,憑他手頭資本和良好的人脈,他要改動合同不是沒有可能,畢竟工廠的實情確實已經與合同中的規定已經不同了。但是慢著,她還有事說。她上前攔住尚昆道:「尚總,再有一事相問。聽說工廠的原班人馬大多跑回你手下了,尚總顧念老手下給他們安排工作,但是你現在又沒上馬什麼新設備的,那裡消化得了那麼多人?還是我把他們再領回去吧,免得給尚總你添麻煩。」

尚昆想到那天林唯平鹽水瓶下面無精打采的病狀,心裡不忍把她扔出去受於鳳眠算計,淡淡地道:「我哪裡吃得下那麼多人,還不是靠了朋友的幫忙。你自己找過去把。」說完也不顧於鳳眠擋在前面,直直走了開去,於鳳眠到底是女人,真的碰到個橫的,她還是不願意與之產生身體接觸,只得避開。答案已經得到,雖然不知道那些朋友是誰,但總歸有了線索。她滿意地冷笑著離開酒會,根不不去與老王打招呼。

老王直到於鳳眠走掉才過來,對尚昆道:「你現在周圍全是女人圍著轉,艷福不淺啊。」

尚昆白他一眼:「可惜這幾個女人對我一個比一個狠,沒一個好相與的。老王,於鳳眠那意思是一定會把這個廠做下去了,我們準備下一步的計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