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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Right在等著我的,是不是?希望你們永遠幸福下去。」

荷沅點頭:「會的,一定會。」可又忍不住道:「其實我還是不很喜歡他管得太寬,我只要他在我最需要的時候拉我一把就行了。」

林西韻微笑道:「傻話,分寸哪有那麼容易拿捏的。除非你的君子是個深諳世事的老男人,可那種人你又不會喜歡了。好好珍惜他。」

荷沅點頭道:「是,我知道了。」忽然想到,祖海對她也是很好,可是,她又不喜歡祖海了。緣分真的很要緊呢。「你真的是為了一段感情放逐自己?但是我想我不會,與青巒有矛盾那個時候,我反而是堅決過好自己日子。」

林西韻微笑道:「都說我是感情動物,你可能不一樣。下去吧,別學我,我感情太豐富,那不是好事。」

荷沅聽著似懂非懂,感覺挺玄。感情豐富不是好事嗎?她覺得自己感情夠豐富了,為了青巒的一句話,她皺眉苦讀英語,這學期班裡才三個人考了六級英語,她還覺得考得挺好的,應該可以通過。現在青巒又希望她考托福,她也皺皺眉頭答應了。如果不是感情豐富,怎麼可能做那麼多犧牲?

吃完晚飯,青巒騎車送林西韻回校。林西韻看著荷沅偷偷摸摸想跟出來,又被青巒四兩撥千斤地推回去,兩人扯皮再三,看著非常可愛溫馨。一直在柔道隊裡如主心骨一般有擔當的荷沅笑得像個頑童似的,兩個大孩子的天空都是玫瑰色。他們沒有太多親密的肢體糾纏,但是他們眉目之間的傳情,一舉一動的默契,都可以看出真情在他們之間流轉。林西韻真正覺得世界還是美好的,如同她初戀時。這一天,她很愉快,枯竭多日的心靈終於得以浸潤,原來世界還有美好的一面。她願意關注這一對大孩子的情感,那彷彿可以成為她的寄托。

荷沅與青巒怎麼都不會想到,他們兩個人的感情居然能感染到旁人,改變他人的人生觀。他們這會兒沒心思考慮別的,只有爭分奪秒地珍惜相聚的每分每秒。青巒在學校需辦的手續很快辦完,然後他得去簽證。荷沅這個時候得應付大考,沒一點閒暇。不過荷沅覺得勝利在望,只要考試結束,她就可以理所當然地做青巒的跟屁蟲了。猶如神助,考試時候的短期記憶非常強勁,她考得超水平發揮。

考完第二天,別的同學都收拾著準備買火車票,打點行李,準備回家,荷沅躲回安仁裡,翹著腳唱著小調等著青巒從上海簽證回來。雖然知道,即使早上的火車從上海出來,到家也得下午了。中飯都不是很想吃,隨便拿開水泡一碗稀飯就著搾菜吃下去,害得傅姐也只有隨便吃了一點。吃完飯不想睡午覺,人很興奮,捧著一本書斜躺在白籐沙發上看。安仁裡似能空穴來風,外面驕陽似火,屋內卻是清輝玉臂寒。

終於有了敲門聲,荷沅如是飛一樣地跑出去,門外卻是三個神情嚴肅的警察,警察後面是上上周跟著楊巡安過來參觀的那個馬臉男子。其中一個年輕的警察嚴肅地問:「你是梁荷沅?」

荷沅驚疑地點頭,心說難道去年裝修房子前砍人的事現在給翻出來了?沒等她回答,一行人已經魚貫進門,其中有人將大門關上。一個中年警察溫和地對荷沅道:「不用害怕,找你瞭解一些情況。這兒是你的家嗎?」說著介紹了他們三個人的身份。

荷沅看看馬臉男子,心說在警察叔叔面前可不是替祖海掙臉的時候,還是老實交代,實話實說的好。「是的,我家。請裡面坐。」

眾人跟隨荷沅進入客廳,坐到白籐沙發上,荷沅招呼傅姐上冰薄荷茶。簡單無華的薄胎骨瓷茶杯裡一泓青綠,看著已經消暑解渴。那個中年警察笑道:「真會享受,謝謝你。小梁,你坐著說話,別緊張。看樣子你是學生?」

荷沅坐下,點頭道:「是的,我剛剛考試完。」又指指馬臉男子,道:「他來過我這兒,是祖海的副總帶來的。」

中年警察微笑道:「叢祖海是你什麼人?這房子是叢祖海出錢買的嗎?」

荷沅心裡反感了一下,道:「祖海是我鄰居,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兄弟一樣。這房子是我做股票買的,裝修也是用我自己的錢,但是只要祖海說一聲,隨時可以徵用。我還有一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這幾天在市裡辦事,他來也住在這兒。他見過。」荷沅指指馬臉男子。

荷沅不知道,以前有人說不清錢的來源時候,大多借口錢是撿來的,而現在人又多了個借口,那就是股票。她說出買房是用炒股票賺的錢,三個警察的神色都嚴肅了起來。還是那個中年警察語氣平和地道:「我們正在調查一起經濟案子,與這所房子有點關聯。小梁,你去把所有有關買房的憑證拿來給我們看一下。」

荷沅愣住,這房子買得也太惹麻煩了,難道是前面兩個主人作梗想把房子收回去?沒那道理。她狐疑地上樓去取憑證,身後跟上一個年輕警察。年輕警察看著荷沅打開雕著荷花圖案的櫥門,取出一隻小小鐵皮餅乾盒,又跟著荷沅下樓回座。荷沅清楚,這是監視著她呢。打開餅乾盒子,荷沅將房產證交給中年警察,道:「你瞧,這上面寫的是我名字,是一手交錢後與原房主一起去房管所辦的證件。」

中年警察看了,嘀咕道:「八萬,去年夏末買的,那時候……不對啊,老董,你看看這上面的時間。」

這馬臉男子正是祖海聯合公司的大股東董群力,他接過房產證一看,臉上神色變幻莫測,很久才說了一句:「房子裡裝修的家什都是寶貝。」

荷沅奇道:「這又怎麼了?是,裝修的家什比房子價格還高呢。有什麼不對的?」 中年警察嚴肅地道:「你說你買房用的是炒股票賺的錢,有沒有什麼憑據?」

荷沅點頭道:「有,要不是太俗,我真想拿鏡框把這些憑據掛起來呢。」她從餅乾盒裡翻出一隻信封,這只信封非常精美,上面還燙著金,是荷沅從新年賀卡上剝下來。

中年警察看了信封中的憑據,很久才道:「真是不可思議的好運氣。小小年紀居然能賺到五十萬。」然後把憑證交給做記錄的警察,又對荷沅道:「這些我們會再去調查取證。謝謝你配合我們的調查,等會兒你在筆錄上簽個字。」

荷沅終於摸出一絲頭緒,問道:「你們該不會懷疑這房子是祖海給我買的吧?不可能,我買這房子時候他還教育我不要只知道享受,應該拿錢投資,錢生錢利滾利。你們是不是把祖海怎麼了?你們說的經濟案子就是祖海買這所房子?」

來的四個男人面面相覷,都有點說不出話,還是那個中年警察道:「你不用擔心,沒什麼大事。」

荷沅急道:「不是沒什麼大事的問題,問題是祖海為了公司拿到業務,拿我的房子招待老外說是設家宴,結果被人冤枉這兒是他買的房子,你們該不會是懷疑他拿公司的錢買的這個房子吧?那他可是好心沒好報了。我能不能見他?這房子既然不是他買的,說明他沒有問題,我應該可以見他。」

這個時候,董群力的額頭開始有豆大的冷汗滾出,三個警察臉上也是一片尷尬。其中一個做記錄的警察將做好的筆錄交給荷沅,讓荷沅簽字,荷沅這時候認真上了,拿起筆錄逐字細看。她看的時候,只見馬臉董姓男子拉拉中年警察的袖子,兩人一起去房子另一個角落說話。

荷沅看著筆錄,上面倒是句句都是她自己的話,但是她現在既然已經知道了這事與祖海有關,而且很可能,看樣子,祖海已經被抓了進去,她心中很是擔心,怕自己一筆簽名下去,不知道會不會害了祖海。她想了會兒,才道:「對不起,我還在讀書,不懂事。我到隔壁柴外婆家問一下,是不是應該簽這個名。」

筆錄警察嚴肅地道:「你只要看看這些話是不是與你說的相符,如果相符你就簽字,就這麼簡單。因為是調查案子,這些事不能讓外人參與。」

荷沅心說,又不是偷偷摸摸幹壞事,有什麼不可以對人說的,性子梗上了,倔著脖子道:「不好,我媽說我年輕不懂事,凡事都要問過隔壁的柴外婆才行。再說她對安仁裡比我還清楚,她又不是壞人,她還是市政協常委,對香港聯誼會副會長呢,你們可以相信她。我只要請她來把關就行,否則我不放心,這麼大的事,我不能一個說漏嘴害了祖海。你們等著,我出去。」邊說,邊飛快起身走向客廳門。

荷沅因為現在學了柔道,身手靈活得很,扭身出去,筆錄警察都來不及抓住她,還是與董群力講話的那個中年警察後發先至,一個箭步攔在荷沅面前。此人似笑非笑玩味似地看著荷沅,荷沅也是堅強地壯著膽子直視著那中年警察,卻是外強中乾。好一會兒,那個中年警察才微笑開口道:「好樣的。」但沒說好樣在哪兒,便已經轉頭對董群力道:「老董,怎麼辦?你們這兒等著,我帶個人過去把人領出來。」

董群力愣了會兒,才道:「我跟你們一起走吧。」荷沅斜睨過去,發覺這個老董面色蒼白。

中年警察卻道:「老董,你還是這兒等著,合作雙方嘛,偶爾總是有點小摩擦,別太放心上,見面說開了就行。而且你說,這個地方環境優雅安靜,正是說話談事的好地方,想打架都打不起來。你怎麼能離開?」

荷沅聽得雲裡霧裡的,見老董緊張地拿眼睛看她,她收拾起恐慌,也死死地回瞪過去,務必不能在氣勢上落了下風。半晌,才聽老董道:「行,我等在這兒,唉,這事兒,你說害你大熱天的白跑一趟的。」

中年警察使個眼色,讓別人看住荷沅,他自己走過去,與董群力耳語了一會兒。荷沅警惕地看著他們兩個的舉動,總覺得兩人談論的話題與她有關。她從小本分人家出身,又是家中的掌上明珠,從小別說警察上門,連小偷都沒見一個,這回買了安仁裡真是眼界大開,什麼傳說中的人都見了,差點連人都殺了。但是荷沅這時候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又不能出去這屋子,更不知道救命稻草柴外婆究竟在不在,唯一的想法只是堅持堅持再堅持,千萬不能在氣勢上落了下風,她只有這點可以堅持了。

中年警察與董群力說完,便過來荷沅身邊,與來時一樣溫和地微笑道:「你很堅強,感謝你大力配合我們的工作,幫我們肅清一起錯案。現在事情已經了結,你在這兒等著,我們很快辦理手續,讓叢祖海出來。你一定想第一時間看到叢祖海吧。」

荷沅不容置疑地應道:「是。但是請問很快是多久?」

中年警察笑道:「這麼大房子的主人果然是不一般。很快,半個小時之內,一眨眼的功夫,你只要在家裡等著就可以第一時間看到。我們走了,回頭見。」

說著,三個警察一起走了,留下董群力一個人與荷沅相對無語。這個時候傅姐才敢從廚房出來,也是一聲不吭地收拾白籐矮几上的茶杯。荷沅這時才發覺自己緊張得全身無力,退坐到樺木癭凳子上,看著馬臉老董明顯焦躁地原地踱步。見他掏出香煙來的時候才大喝一聲:「這兒不准吸煙。」董群力看看荷沅,只得將香煙收回。這時候不能得罪這個小姑娘。

過了會兒,電話響起。荷沅接起,卻是柴碧玉關切的聲音,「妹妹,家裡出什麼事了?」

荷沅只覺得心中有暖流淌過,終於有關心的人,她忙道:「本來有事,公安局的人懷疑我這房子不是我自己買的,要我拿出證明。他們還懷疑這是祖海買的房子,說祖海有經濟問題。真是睜著眼睛說瞎話。現在說清楚了,他們說很快,半個小時內會把祖海放出來。」說話的時候忽然想到,剛剛他們還拿著筆錄要她簽名呢,怎麼現在又不要她簽了?奇怪了,究竟馬臉老董與中年警察之間說了些什麼?

「沒事就好,記著有事的話要立刻打電話給我,你還小,有些事情不知道應付。一點不用跟我客氣。」

荷沅聽著激動,委屈得眼淚忍不住在眼眶裡打轉,柴外婆真好。「是,我知道了。謝謝柴外婆。」

柴碧玉便不再說,笑道:「是觀打電話來,說暑假會過來看看。他說上次來的時候聽祖海說了很多好地方,這次暑假時間充裕,想好好轉轉。」

荷沅聽了總算是有點喜悅,「啊,他確定了?原來信中一直說要來要來,但是又不確定,說不知道勤工儉學能不能湊足來中國玩的錢。柴外婆,他說了什麼時候來沒有?」

柴碧玉道:「他說的是他們那邊時間七月八日出發,但是他跟我算了半天時差,我被他搞糊塗了,反正他什麼時候來都一樣,我這兒什麼都不缺,只等著他來。妹妹啊,我家裡冰箱小,這兒有幾包難得一見的魚啊肉啊的放不下,可不可以在你那裡放一下?只等是觀過來我就會取出來讓他吃了。」

荷沅忙道:「我立刻過來拿。」 柴碧玉笑道:「那麼大熱天的你別出來了,我讓青婆立刻送過去給你。你忙吧,有時間過來找我說話。」

青婆很快拿了東西過來,她有點不放心年輕人的手腳,親自仔細放進冰箱了才作罷。撣撣手出來廚房,兩眼飛快掃了客廳一眼,荷沅心說,青婆年輕時候要是投靠了解放軍,一定是個深入敵後偵察的好手。荷沅忽然想到,會不會是柴外婆不放心她這兒的情況,借口讓青婆來這兒放東西,眼見為實呢?不排除這個可能性。

眼見馬臉老董還是站在原地,荷沅道:「董先生,你可以走了吧?還有什麼事?」 董群力乾咳一聲,很尷尬地回頭道:「我這兒等等叢總,有些話與他當面講講清楚。」

荷沅想起中年警察好像也說過讓董群力等在這兒與祖海見面,便不再出聲。心裡憋悶得慌,這兒是她的房子,憑什麼別人可以進來指手畫腳?

等待似乎特別漫長,荷沅看不進去報紙,乾脆走到客廳門邊,看著外面。院子裡雖然有點綠蔭,但是花草樹木都還沒長成,熱辣辣的太陽沒遮沒擋地照在石板地上,荷沅都擔心石板地會不會被曬裂。只有牆頭的仙人掌不懼驕陽,根根尖刺還倒刺向無處不在的陽光。荷沅看著心想,她要是像仙人掌一樣該多好,那就不會讓馬臉老董之流的隨意進出安仁裡了。可惜她都不知道怎麼保護安仁裡,除了柔道,她需要學的東西還有很多。

終於等到大門被敲響,荷沅想都沒想就跑出去開門,董群力立刻跟上,忐忑不安明顯寫在臉上。但沒想到門外的是楊巡安。看到一臉笑容可掬的楊巡安,荷沅腦子裡的千頭萬緒忽然找到答案。當下不動聲色地側身讓楊巡安進門,對他的招呼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冷著一張臉在楊巡安身後將大門關上。

楊巡安不以為意,但是進來看見了董群力的臉色,立刻知道壞事了,眼珠子一轉,笑道:「董總,你也在?那就好,這兒有你看著,我可以回去看看他們材料整理得怎麼樣了。」說著便側轉身子想走,都不管荷沅攔在門口,衝著荷沅就過來。

董群力喝了聲:「回來,還想在這行混下去的話,等會兒叢總回來跟他解釋一下誤會。叢總很快就回。」

楊巡安在好漢不吃眼前虧與長痛不如短痛之間搖擺了會兒,眼看著董群力也是等在這兒,心想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而梁荷沅這樣的小姑娘不算一條力量,當下便收住腳步,恢復笑容。荷沅看著楊巡安的臉色瞬息萬變,心中歎服,想起祖海說的楊是哈巴狗的話還真是非常有理。只是奇怪祖海為什麼好好的人不用,非要用一條哈巴狗。

回到屋子裡面,荷沅當然不會再給來人倒水喝,自己提了一把水壺給已經生根吐出新芽的大葉滴水觀音澆水。董群力與楊巡安自己找位置坐到樺木癭鼓凳上。半個小時早就過去,荷沅這時已經明白,那個中年警察口口聲聲說很快很快,讓她一定要在安仁裡等著,可能是想阻止她去柴外婆家喊冤。再看向呆坐的兩個人,心說這個楊巡安真不是東西,他家宴時候看到安仁裡,不知怎麼胡編了一套說辭向別人通風報信,然後又領人過來安仁裡背著祖海參觀,讓人懷疑祖海有什麼經濟問題,否則今天的事怎麼可能有?可憐祖海不知吃了多少苦頭,也不知祖海什麼時候被抓進去的。荷沅也有點埋怨自己,這幾天光顧著和青巒混了,沒通知祖海楊巡安帶人來安仁裡的事。否則祖海早點知道,起碼也有個防備。她想不出來楊巡安那麼做是為什麼,祖海總是知道的。

荷沅一邊自責,一邊等,時間又是分分秒秒地過去,已經過了一個小時。她真正急了。 查看該章節最新評論(0)正在加載……

十六

再次敲門,來的終於是祖海,身後跟著倆警察。祖海一向用摩絲打得順滑的頭髮顯得非常凌亂,臉上鬍子拉碴,身上衣服髒臭。進門略略止步看了開門的荷沅一下,飛快說一聲「我沒事」,便走向裡面。電光石火間,迎在門口的楊巡安便吃了兩隻響亮的耳光。耳光聲中,祖海又是一聲大喝:「滾,一輩子別讓我看見你,見一次揍一次。」楊巡安落荒而逃。

董群力手足無措。祖海卻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奔去洗手間,但祖海到洗手間門口,卻喊了一聲:「傅姐,給我拿衣服來。」話音未落,人已經鑽進洗手間。

荷沅站在院子的陽光下目瞪口呆地看著祖海的一系列動作,又從窗戶裡看到傅姐上樓拿衣服。忽然肩上被人拍了一把,嚇得跳起來回頭一看,卻是從上海回來的青巒。青巒看見院子裡站著兩個警察,驚訝地問荷沅:「怎麼了?」

荷沅簡單地道:「祖海出了點事,現在沒事了。」

上回來過的中年警察與董群力耳語一會兒,便與荷沅打個招呼離開。走的走,留的人進了屋子,院子裡又安靜下來。客廳裡也很安靜,只有洗手間傳來祖海在裡面衝涼的嘩嘩水聲,和門外不知哪兒傳來的嘶啞蟬鳴。荷沅進去廚房給青巒倒了杯水,猶豫了一下,又給董群力也倒了一杯。將水杯放到青巒面前時,輕問了一句:「要不要上去我那一間洗把臉?你熱得臉上都是汗。」

「等祖海出來吧。」青巒笑了笑,「簽證通過了,很順利。可能與已經去過一趟澳大利亞有關。」

荷沅輕輕「噢」了一聲,心中說不出是高興還是不高興,知道青巒的新導師那兒催得緊,簽證拿出,他很快就得走,叫荷沅怎麼可能由衷慶祝青巒順利拿到簽證?「是不是去的機票也已順便買好了?」

青巒「嗯」了一聲,一時有點語塞,怔怔看著荷沅好一會兒,才道:「下週三的機票。明天我們一起回家?」 荷沅才要點頭,又搖頭:「看看祖海的情況,或者你先回去。」

青巒點頭,聽洗手間水聲關了,便拿起祖海的衣服敲門將衣服遞給裡面的祖海。過一會兒,祖海出來,鬍子還沒刮。青巒見此拉開自己的行李袋,想把刮鬍刀交給祖海,被祖海推了。青巒只見祖海冷著一張臉,伸手在董群力肩上一拍,董群力便知機地跟著他一起坐到白籐沙發上去。青巒想他們肯定是準備談什麼要緊事,便拿了自己的衣服進去洗手間洗澡。

因為青巒說下周就走,相聚的時間都不到一周了,荷沅心中像是空空蕩蕩似的,愣愣地看著祖海與青巒兩個各就各位,依然站在原地發了會兒飄,才走去問祖海:「餓不餓?要不要給你做碗麵條?」

祖海看看手錶,道:「很快就吃晚飯,你別忙了。坐下一起聽聽,省得你還擔心著。」

荷沅應了聲「好」,卻又跑回廚房,取了一碟兩塊麻將牌大小的淡綠色薄荷糯米糕出來,下面墊著碧綠的薄荷葉子。祖海還確實是被關得肚子裡沒油沒水,都沒用叉子,抓起一塊就準備吃,不過到嘴邊的時候,還是說了一句:「老董,你跟我說實話。」說完,一塊糯米糕幾乎都沒嚼,已經滑入食道,都不用茶來潤喉。

董群力乾咳一聲,想說,又退縮。看看坐在打橫位置的荷沅,見她一雙清水一般的眼睛帶著厭惡看著他,不由又乾咳一聲,偏轉頭去。剛剛他看見了,很明顯,這個女孩與現在進去洗手間洗澡的大男孩關係非同一般。看來他們前面的推測都是錯誤。「叢總,大家都誤會了你。別放心上,以後還是你來做老大。」

祖海擺擺手,道:「楊巡安說了些什麼?我沒猜錯的話,這件事由他發起,你最終主持是不是?股東會大家一致造反是你串連的是不是?股東會結束,警察那麼巧衝進來抓我進去,是你一手聯繫公安的是不是?你以為我跟你討論一次拿小金庫的錢賄賂銀行發債券,那些錢,包括以前通關係的錢,其實都是被我昧下的是不是?你們以為這幢房子是我買的,是不是?」祖海當著荷沅的面,有一句話沒有問出來,他當然知道,這幫人肯定以為荷沅也是他拿贓款養的。

董群力滿臉尷尬,但還是很有擔當地道:「叢總,這事……你別怪別人,所有都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最終出手,這事鬧不到這麼大。要殺要剮,你就衝著我一個人來吧。還是請你回去聯合公司,剛拿下的訂單得你去執行,還有銀行債券的談判得加緊進行。」

祖海直直地盯著董群力看,配合著一臉鬍子,神色有點可怕。這時候青巒出來,見此情形,感覺不便過來聽著,也想拉荷沅走開。最終沒靠過來,拎著行李上了樓。荷沅看看青巒,沒吱聲,也沒挪窩,她覺得此時應該在旁邊支持祖海。

祖海好不容易才幾乎是一字一頓地道:「老董,你既然這麼仗義,我也不能抹你面子。這麼說吧,你面前兩條路,要麼,你單獨與我合作,把這個廠吃下來,以後再沒有什麼聯合公司,我們忙不過來的時候才分點業務給要好朋友做。要麼你們繼續聯合公司,我分立出去自己單干。外貿那個訂單我自己肯定拿不了,但我也不會給你們聯合公司拿,以後大家各走各路。」

董群力聽了一張臉忍不住地抽搐,很久才起身,道:「叢總,你也好好考慮一下,你一個人單干怎可能鬥得過聯合公司。你給我的兩條路我也會回去好好考慮,明天給你答覆。」

祖海拿手指彈著扶手,冷冷地道:「我已經考慮得很清楚了,你以為我這幾天被你關在裡面每天光是睡覺了?老董,我一個人鬥不鬥得過聯合公司,這事兒我們可以走著瞧。荷沅,你幫我送老董。以後,大門裝一隻貓兒眼,這幫人都別放進安仁裡。」

這話說得董群力臉上又是一陣抽搐,不過他還是克制地說了再見,跟著荷沅出去。祖海看著董群力出去,一張臉更陰,他怎麼也沒有想到,自以為是聯合公司可以一句話說了算的老大,結果愣是陰溝裡翻船,連個響兒都沒有就被全體股東推翻了,推翻了也罷,竟然還被送進看守所。這事兒,說不說出去,都是奇恥大辱,即使他們列隊歡迎他回去聯合公司,他都沒臉回去。剛才給董群力兩條路,其實兩人心中都是清楚,只有後面一條路可以走。依董群力的性格,他絕不可能,也不敢主動拋下聯合公司而背上罵名。所以,他叢祖海等於是已經把自己推上絕壁,推上單槍匹馬與聯合公司對抗的道路。

但是祖海不怕,這次因為大意,因為輕忽,才會中了那幫人的埋伏。至於以後,鹿死誰手還未可知。他本來已經工作得很勤奮,如今近一年來,依托聯合公司的龐大架子,他站高看遠,才知道生意想做大並不是單靠辛苦積累便行,原來還有很多門道可以迅速擴大自己的資產實力。以前不知道,以為負債是多可怕的事,現在明白,有信譽才可以負債,只要資債相抵,負再多的債都還是本事。他想,也好,聯合公司股東們如此發落他,正好給他機會名正言順獨立出來,否則組建聯合公司是他牽頭,他還真不好意思第一個跳出來說散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