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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劉總還以為這樣一個格調高雅的風流才女會得含蓄拒絕,那樣,他可以軟磨廝纏,討伐她的封建思想,起碼在口舌中討點樂趣。沒想到她會如此直接,直接將他貶得一文不值。可梁荷沅又沒有當眾出惡聲,更沒動手腳,他又是自恃身份的人,怎麼好意思當著眾人面前發作,只得恨在心裡,卻還得笑在臉上,「原來有人喜歡臭豆腐、土包子。後會有期。」

荷沅聽得出劉總口中的威脅,但此時還能如何?一徑冷冷地瞄著他,看著他恨恨離去。再無胃口吃飯,摔了刀叉結帳離去。回到房間只覺得渾身脫力,但還是要與祖海說清,劉總還能沖誰威脅?她的工作他還干涉不到,除了祖海。

「祖海,姓劉的還是看見了我。」荷沅將經過說了一遍,在祖海「幹得好」的贊同聲中,荷沅繼續道:「可是,我們得一時痛快,姓劉的肯定會報復。祖海,你應該清楚他會對你做什麼,你得有準備。」

祖海沉默了一會兒,道:「早知有這麼一天。荷沅,你不用擔心,再遇到姓劉的動手動腳,你拿刀子戳他,一點不用客氣。我不會等姓劉的上門欺負我,我會想辦法。」

祖海雖然說得信誓旦旦,但荷沅心中不信,劉公子怎麼可能是容易打發的人。但難道在意大利餐廳的時候她可以俯首承歡?根本不行。都是流氓,她以前可以揮刀子砍上門的小流氓,現在怎麼可能隱忍披著羊皮的大流氓?「祖海,我真不想做女人,工作場合麻煩多多不說,生活上面還有那麼多騷擾。這個社會是男性社會,男人做什麼都可得到認同,女人做什麼都會換來背後議論。除非放棄性別,喉嚨低沉,面目毀容,身材走樣,才可以通行無阻。否則天天提心吊膽,沒一天安寧。我真受夠了。」

祖海能夠體會到荷沅的氣憤,但他也很能體會到劉某人的氣急敗壞。社會上多的是那些仗著一點權勢騷擾女人的男子,劉某人未必真心喜歡荷沅,也不會認真追求荷沅,不過是想得手而後快,如今被荷沅這般詆毀折辱,他這下肯定是認真上了。唯一不知的是劉某人的氣量小到什麼地步,他的報復會進行到何種程度。祖海聽著荷沅痛訴,一直沉默,等荷沅說完,才溫柔地道:「寶貝,不要那麼生氣,你要成了男人我怎麼辦?社會上姓劉的這種人還是少數,我們應付著辦就是。再不行,你不想幹了就回家來,我還巴不得你休息下來天天在一起。別難過了,當作踩到一團屎。」

「祖海,我不止給自己惹麻煩,我還給你惹麻煩。不,我決不回家做家庭婦女,你看看隔壁那個文學女青年,我若是也成這樣就完了。還有,今天我的職業身份多少也幫了我,我不信我若是家庭婦女,姓劉的今天能那麼輕易放過我。祖海,我不知道劉某人會如何報復,祖海,我最擔心他對付你。」

祖海「哼」了一聲,道:「除非他不要命了。荷沅,我會安排,你不用太擔心事。你早點睡覺吧,明天告訴我飛機到達時間,我一定要去接你。」

荷沅聽了一聲歎息:「祖海,這時候我真想在你身邊。」

祖海在電話裡好生安慰了好久,這才結束通話。放下電話後考慮了很久,心裡雖然將劉家十八代祖宗罵了一個遍,但還是知道罵人沒用,行動才是關鍵。總不能等著姓劉的欺負上門,他得想出一個主動解決的法子來。

而荷沅在激動過後,悲涼地伏在枕頭上發愣,職業身份真的對她有幫助嗎?這麼說會不會是側面指責祖海沒能提供她完美的保護呢?但荷沅隨即否認,祖海不是青巒,神經絕不會如此過敏。看祖海後面的回答便知道。一向都是她闖禍祖海替她掃尾。而職業身份,她這算什麼身份呢?她可曾好好利用她的職業身份?荷沅知道,同類公司相同職位的人活得絕對比她風生水起,她如今已經簽下神州特種的合同,又已經將另外兩隻巨大合同推向進程,是不是可以算不辱使命了呢?起碼,她做得比安德列在位的時候好。她是不是該對總部有所要求?也有必要放下羞怯,在公眾面前提升自己的身份含金量?

那樣做是不是非常囂張?但顯然,那樣做能保護她自己。不能總給祖海添麻煩了,祖海也才剛剛起步,不能總是拿一波接一波的麻煩消磨祖海寶貴的發展空間。以後更多出頭露面機會,她必須自保。

咬著嘴唇下定決心,荷沅給一個相熟的知名時尚雜誌編輯去電,「我是MS中國辦的梁荷沅,我投降,呵呵,我接受採訪,不,明天不行,下周,我去機場接你。」

放下電話,荷沅不由心想,「投降」,第二次用到這兩個字了。第一次在王是觀的教導下向汪先生「投降」,事業出現極大轉機。那麼第二次用呢?她究竟是在向誰投降?向汪先生、向時尚雜誌編輯?不,荷沅覺得自己是在放棄心中原來的堅持,而向現實投降。她真該放棄以前單純的簡單生活的條條框框嗎?或者說,她正在放棄以前單純的簡單生活的條條框框了?原來取捨並不艱難,原本看似洪水猛獸似的東西,時機成熟,也就一個電話可以解決的「小事」。

但這麼一來,她可不止再是賣文字的落了下乘的人,還是個賣隱私的齷齪小人了。荷沅不由想到了木香架下的劉太太。說起來,遇到這樣的丈夫,是她真正的不幸。她可知道,她丈夫才是真正的齷齪小人?

而後,荷沅跑到樓下商務中心,先訂了機票,然後瞭解一下北京飛寧波的航班,以備做給老駱的方案,然後當場書寫了一份傳真傳給朗尼,很簡單的幾句:朗尼總裁,為工作,為成績,請考慮改變我的職務和待遇。

毋需多言,她的成績擺在那兒,她的工作更是擺在那兒,現在她盯著市場經理的頭銜卻將技術支持也調度在內,且不說她做的不是份內事,或許還招技術調度的冤,每次調度時候的協商也麻煩死,即便只為工作,她也有必要要求相應的身份。何況,相應的身份還將對應相應的待遇。以前總不好意思說,今天想想,那是她應得。

但荷沅心裡還是疙瘩了好久,覺得自己這麼做很有要挾朗尼的意思。為免內疚,她去電美國,瞭解帶團考察情況,以及客戶所提要求,回頭記錄下來想出對策。似乎做多一點工作才對得起發給朗尼的傳真。

三天之後,朗尼親自抵埠傳達任命,荷沅升為市場總監,負責市場與技術兩大塊。而汪先生終於苦盡甘來,抹去前面的「代」字,可還是副職,掌管財務人事內勤。朗尼自己兼任正職。荷沅與汪先生平級。回家荷沅笑對祖海說,如今是女主外男主內了。而祖海說,汪先生沾了荷沅的光,朗尼是為搞平衡而將汪先生升級的,否則財務大權該怎麼分配?荷沅頓時感覺到了汪先生曾經提起過的玻璃屋頂。

朗尼走後,汪先生單獨宴請荷沅夫婦。雖然沒有明說,但三人心照不宣。

唐生年與荷沅之間徹底喪失可比性,事至如此地步,他反而安心下來。荷沅給他中小市場拓展部的位置,明確分工與計酬,並與他休息天開會整整兩天商定中小市場的發展佈局框架,給予他明確的指導性方向與較以前大的工作自由度。兩天的會議中,唐生年發現,以前的黃毛丫頭,今天居然能夠很好地統攬全局,他不得不承認,荷沅給他的待遇能激發他的積極性,可將他的彆扭壓到垃圾桶。

祖海通過關係宴請劉某人,企圖先禮後兵,但當場在宴會上被劉某人抹了面子。劉某人狀似雲淡風清地對祖海說,只要得罪他的人陪他去一趟海南,便可消解梁子。說完都不給在座幾位官員的面子,拂袖而去。祖海乾脆不再提起,酒席上改與幾位官員商談接手城南那家半公性質的近乎破產房地產公司的事項。

時尚雜誌居然來了一套人馬,攝影造型撰文。荷沅在安仁裡接待了他們。正好笨笨生了三個孩子,家中添丁加口,喜氣洋洋。不過攝影師一針見血指出,院子裡的綠化不差,但房間裡除了插花卻沒有其他綠色植物,很是單調。鬧哄哄忙了一天才罷。祖海本來不想來,但被荷沅晚上拖著出席宴請,他也是到一下場就走。他說他不喜歡接觸眼高手低的文化人。

空餘時間,荷沅見縫插針地看老駱給她的資料,不知道老駱是不是花了不少心思整理,裡面有政策性文件,有經濟研究,有時政評論。或許用點心思也可以從報紙上找到,但效果絕對不如老駱給的系統性的強化好。這些資料認真看下來,荷沅發覺自己看問題的眼光宏觀了許多。以前只是孜孜於業務業務,現在看到了整個MS辦事處在中國的發展。她把這些資料推薦給祖海,祖海最先有點反感老駱的東西,但看了幾份以後便沒了聲音。兩人往往睡覺之前粘在一起同看一份資料,又理論聯繫實踐一番,將自己的工作拿出來對比,似乎是一幫一,一對紅。

九月,夏天快結束時候,老駱才攜兩位男性朋友大禮拜早上到來。荷沅親自開著新到手的奔馳車到寧波機場接上他們,提前讓小周在普陀開了三間套房,而後讓小周隱身。三個人不用登記便進了房間。都是高官,與老駱一樣和藹可親,待荷沅很照顧,沒一點架子。可能是臭味相投才能成朋友,三個人說起話來海闊天空,又幽默風趣,聽得荷沅有時只有睜著亮晶晶的眼睛讚歎的份。行程非常緊湊,荷沅有點相聚恨短的感覺。偶爾,荷沅就看資料時候遇到的問題問一下老駱,但大多數時間沒有單獨交流。機場送別時候荷沅有點依依不捨,老駱也看出來了,只微笑以對。

當出差成為家常便飯的時候,接送便也成了工作,工作當然不是做丈夫的所為。荷沅曾經取笑祖海說別的都可丟,唯獨工作不能丟,否則以後誰給接送,說得祖海很是尷尬。秋日的一個微雨的下午,荷沅拎著箱子被司機接上,忽然覺得有點累,不是很想上班,便將司機放到公司,自己開車回家。到了兩家合用的車棚,荷沅打開屬於她的捲簾門準備將車開進去,卻見劉太太莫名其妙地站在車房裡,三十多的人,穿一件純白毛衣,純白褲子,長髮飄飄,看上去還是清純得很。荷沅不是很想搭理姓劉的一家,但還是打了個招呼:「劉太太好,有沒有去逛了新開通的高速公路?」

劉太太微微側身,做夢似地說了聲:「高速公路?啊,可以世界大同了。」 荷沅這下倔脾氣上來了,很不信邪,笑嘻嘻地道:「是,有興趣與我一起兜風嗎?微雨燕雙飛。」

劉太太輕咳一聲,轉過身來,拿兩隻黑漆一樣的眸子看著荷沅,冷冷地道:「你有什麼要求,不如直說,轉彎抹角反而噁心。」

荷沅奇道:「我有什麼要求?不過是一個人兜風有點無聊,想拉上一個人。我車上有排簫曲,一起欣賞如何?」

劉太太嘲弄地一撇嘴角道:「我從不參與我先生的生意,他搶你先生的生意也罷,不搶也罷,與我無關。在我這兒,你討不到我先生的放手。」

荷沅「咦」了一聲,拖了那麼多天,劉某人終於出手了嗎?怎麼沒聽祖海提起?既然沒有提起,那麼必定不是大事。她想了想,笑道:「我不很清楚我先生的生意。不過我不勉強你了,你怕我對你不利也是人之常情。一個人兜風沒意思,我還是倒車進來吧。」

荷沅正要走出去開車,卻聽劉太太一聲斷喝,「慢,我跟你去兜風。」

荷沅驚訝地看著劉太太,再次莫名其妙,難道她肯兜風還是恩賜不成?不過沒有多問,還是打開車門,讓劉太太坐下。但也沒怎麼去與她搭話,自己打開手機,戴著耳機與祖海通話。「祖海,我回安仁裡了,有點下雨,灰塵倒是少。」

祖海在那邊想了想,道:「你沒說要回來,我有個比較要緊的飯局。荷沅,你要麼一起來。」

荷沅笑道:「不去了,出差也都是應酬,回來懶得再跟你應酬,我隨便吃一點,你不用趕著回來。聽劉太太說,劉總是不是搶你生意?我還以為他那麼多日子沒動手,應該已經忘記了呢。」斜睨了劉太太一眼,不把她當回事。

祖海笑道:「我本來怕他動用關係找稅務城建之類的來找我麻煩,反而他沒動用那一層關係,奇怪了。可能省委與市府還是隔著一層,也可能怕我魚死網破傳出去不好聽。他現在跟我玩貓捉老鼠,我要買南城那家房產公司的地塊,他跟我爭。我看爭不過想放手了,他又沒了聲音。已經拖了一個多月,搞得我哭笑不得。荷沅,不是大事,大不了我放棄就是。「

荷沅想了想,道:「城南那家房產公司的兩塊地皮我記得你說過都是在市中心的,你準備拿來造辦公樓嗎?我還是覺得……」

祖海笑道:「我有兩個打算,大一點的一塊與人合作賓館,小一點的造寫字樓,出租或出售。市中心的地皮只會增值,可以當作永久的固定資產,以後貸款也可以方便一點。」

荷沅心中還是反對,她覺得把資金捆在樓堂館所不是合理的選擇,但看了眼坐得筆直的劉太太,又有點生氣,心生一計,道:「祖海,那你就堅持到底,說什麼都不能放手。相比之下,劉總雖然實力雄厚,可只是房產界的新手,大家各有優勢。他既然收收放放,說明他心中也是猶豫不決,你堅持到底就是。」

祖海聽著覺得有點奇怪,這話還需要荷沅說嗎?她應該知道他做得出來。他笑道:「我明白。你晚上想吃什麼?要不要我打包幾隻菜來給你?」

荷沅笑道:「去,誰要吃飯店裡的菜,都是味精。我現在帶劉太太出去兜風,回頭我會吩咐傅姐給我洗好青菜,我又想青菜了。祖海,不要喝醉,否則我灌你一公斤蜜水。」

祖海奇道:「你們一起兜風?她肯上你的車?你怎麼騙她上車的?算了,晚上回來問你。放心,你回來時候我怎麼還會喝醉,你也早點回家等我。親一下。」

祖海還以為劉太太在座,荷沅不會怎麼樣,他又是故意搞荷沅腦子。荷沅卻偏偏想著劉太太以為她俗,她就俗到底,伸出一隻手將耳機麥克風取到嘴邊,「啪」一個飛吻,「聽到沒有?」

祖海愣了一會兒,忽然領悟:「明白了,你是想氣死劉太太,哈哈,再見。」

荷沅聽了祖海的歪解也笑,掐斷通話。又給傅姐一個電話,點了要吃的菜讓她去市場買。這才通話完畢。但沒有摘下耳機,預防隨時有電話進來。

劉太太沉默好久,問道:「你和你的先生很相愛?你先生只是個初中生,你當初嫁他看中他什麼?你們之間有共同語言?」

荷沅難得聽見劉太太說正常的人話,不由偏過頭看了她一眼,見她面無表情,也不知道她是怎麼想的,怎麼會問起他們的婚姻來。她最不喜歡別人拿祖海的學歷做文章,便淡淡地道:「嫁人看的是人品,人品才是第一。」

劉太太也是淡淡地道:「漢字博大精深,隨便找幾個字便可成為借口。叢先生人品其次,有房有車是個金龜婿才是第一吧。真是褻瀆大好安仁裡。不過你們真是相愛,你先生有好車先給你開。」

荷沅吃驚,哭笑不得:「劉太太想哪兒去了,我自己就不能掙來車子?這車是我在辦事處工作良好,今年夏天剛好升級得來的獎賞。你住在隔壁總應該知道我經常出差吧?我工作還是可以的。不錯,我先生確實愛我,事事以我為先,如果我沒能力自己掙來車子,他一定會將自己的車子給我,或者每天接送我上下班,我是他心頭的寶。而我先生因為家庭原因,以前讀書比較少,但這不能說明什麼問題,我就是愛他,跟他求同存異。沒什麼不妥吧?」

劉太太聽了沉默了一會兒,道:「少年夫妻,當然情深意濃。」

荷沅想起劉某人在北京的表現,心想劉太太不可能不知道劉某人的一貫表現,可能感傷了。那麼,就給她再加一點料:「我先生還是我最好的哥哥,小時候教我游泳,抓來的蝦先給我。大了以後一直照顧我,我闖禍他掃尾。我工作很忙,有時候回來還沒吃飯已經累得在沙發上睡著,他會背著我上樓,又不吵醒我,等我睡足一個半小時才叫我下來吃飯。早上他總是將臥室的洗手間讓給我,他自己跑樓下那隻。他對我的好非常細節,但是點點滴滴,都是生活。並不是少年夫妻兩個字可以概括。」

劉太太這次沒沉默多久,淡淡地道:「還是少年夫妻。三年之後呢?七年之癢呢?婚姻生活不外如此,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沒想到你自詡工作不錯,連這等世故都會不懂。」

荷沅微笑道:「我別的不能保證,但起碼可以知道,哪天我們激情不再的時候,還會是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兄妹。」

劉太太不信,「你們沒遇見更好的。比如我先生,你能抗拒他的魅力?而那些小姑娘能抗拒你家先生的金錢?幼稚。」

荷沅駭笑,她這是什麼意思?難道她眼裡的劉某人如此魅力無窮?既然劉太太說話不客氣,她也就實話實說了:「你家先生是我見過的最噁心的人之一,如果放到古代,便是高俅家的高衙內一流人物。我很奇怪你怎麼會覺得他魅力無窮,不過一個酒色過渡的老花花公子而已。最最噁心的還是仗勢欺人,得不到便報復,整一惡衙內。我說實話,你要生氣也由得你。」反正早已經開罪一個了,再開罪一個也無所謂了。

「你說什麼?」

荷沅的手忽然被劉太太抓住,她一新手猝不及防,車子一下滑了開去,差點鑽到一輛大卡下面。嚇得連忙一掌拍開劉太太的手,叫道:「不要命了?我可不陪你們夫妻玩,即使被你丈夫報復得傾家蕩產,我也得先殺了你丈夫墊底再說。絕不自殺。」

劉太太還是一個勁地說「你說什麼,你說什麼」,卻是將手掩住了臉,聲音越來越低。

荷沅不知道她想要做什麼,心中有點害怕,真怕她又來一手折了方向盤。連忙找一個最近的出口逃下高速,付費出去,將車子在路邊一停,道:「你說吧,有什麼怨氣儘管說,說完了我再上路,我怕你了。」

劉太太卻忽然抬起臉,茫然地道:「所謂愛情,猶如紙糊的燈籠,而那張紙用謊言編就,一戳就破。」

荷沅酸得滿嘴牙齒打仗,好不容易撫平渾身的雞皮疙瘩,問道:「你冰雪聰明,難道還不知道你家先生是什麼人?」

劉太太抬眼看著荷沅,道:「究竟是你撒謊還是他撒謊?你們個個戴著舞會的假面,等閒可會交付真心?你的演講已經結束,你可以開出你魔鬼一般的底價,你要我找父親做什麼。」

荷沅不由笑出聲來,終於明白,這個劉太太有點神經質,但不失為一個心地純良的人,她可能一直被劉某人騙著。她想了想,笑道:「我不知道你父親是做什麼的,估計是地方大員。但是我的工作不需要與你父親有任何接觸。我今天請你一起兜風,只因為我一個人兜風沒意思,有點滑稽。而看上去你又挺寂寞的,我最先以為你是因為遇人不淑而寂寞,原來你以前並不知道,可能你只是詩人的寂寞,而你享受你的寂寞。咳,對不起,我打擾了你。」

劉太太偏過臉,默默凝視荷沅,玉一般蒼白的臉上沒有眼淚,但有傷悲,看上去很是哀婉。「他真是那樣的人嗎?」

荷沅忽然不敢說了,劉太太神經質,可有不是壞人,而且最糟糕的是她似乎沒有堅強的神經。荷沅想了一想,道:「我家祖海說過,生意場上有很多逢場作戲,不用當真。可能是我誤會了。你們結婚那麼多年,你應該瞭解他,他對你好,便是一切。」

劉太太依然緊張地盯著荷沅,想從她臉上找出些什麼。但荷沅現在好歹也是百煉成鋼,騙祖海可能不行,騙劉太太還綽綽有餘。劉太太看了半天,道:「愛情如眼睛,容不得半粒沙子。但我相信我家先生。」

荷沅不得不悶聲說了句:「對,一家人,首先不要相互懷疑。我們回去吧。」 回到家裡,荷沅簡直鬱悶到內傷,受了劉某人的欺負,卻還是撫慰他的老婆,真是沒個天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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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八章

祖海沒有太晚回家。聽到汽車聲音的荷沅稍微猶豫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劉家的車子,但還是走出來院子。外面雖然不是風清月白,而是陰沉天氣,但清爽的空氣越發襯出桂花的香甜。相信明天早起,地上定是一地金黃落英。

聽到腳步聲慢慢接近,荷沅便肯定,來人毫無疑問是祖海了。她蹦跳著到門邊打開門,探出一隻頭笑嘻嘻地看著祖海從黑暗中走來。笨笨也不甘落後,率領一群孩子將頭伸得比荷沅還遠。祖海需得定心細數才能數出門口的頭一共有五粒。五粒頭一起堵在門口歡迎,被歡迎的他反而找不到進門的縫隙。

好不容易進門,看著荷沅關門落閂,祖海見穿著一件緊身毛衣的荷沅纖腰一束,窈窕動人,早張開雙臂等候,等荷沅關好門,正好落入他的懷抱。「不冷嗎?只穿那麼一點點衣服。」

荷沅笑嘻嘻地道:「就等著給你看呢。抱我進去。」一邊說,一邊早扭股糖似的攀到祖海身上。

祖海依言,抱著荷沅進屋,熱吻過後,才笑道:「我看見王家園裡的窗口有白影子,不知道是不是偷看我們親熱。」

「愛看看。」荷沅低笑著將今天兜風與劉太太的對話與祖海細細描述了。祖海聽得牙齒打顫,直說這是人話嗎這是人話嗎。荷沅聽著祖海的評說才平衡了點,笑道:「我懷疑那個劉太太不是睜眼瞎子,就是知道了也當作不知道,自欺欺人。唉,他們兩家到底是什麼關係,按說劉某人不用太顧忌他太太的。」

祖海笑道:「劉書記今年要退了,劉太太的爹還在位,而且她家兄弟親戚很多在銀行工作,都有實權。縣官不如現管,你說呢?而且劉某人賺得多也花得快,資金非常依靠銀行,他當然得在太太面前充好人。」

荷沅聽了,假模假樣握手在胸,閉目高聲朗誦:「啊,世界怎會變成這樣,人與人之間可還有真情。」看著祖海大笑,便推著他去洗手間洗臉,她在後面跟著道:「劉太太偷看我們親熱,不知道會不會拿去與她先生對比,要是她突發奇想也要她先生照著來,劉某人可就頭大嘍。恐怕劉太太現在正念著李清照的詞,『怕見夜間出去。不如向簾兒底下,聽人笑語』。祖海,我們不如搬張小桌子到桂花樹下喝酒吧,讓劉太太好生觀賞。」

祖海笑道:「即使劉太太看了當場中風,我也不陪你做這種假文酸醋的事情,實在吃不消。晚上吃什麼了?」

「青菜豆腐湯,半斤基圍蝦,沒了,就這些。哎,祖海,你不是堅持走民宅路線嗎?怎麼去上樓堂館所了。我記得國家對樓堂館所控制得還滿嚴的,說是不讓輕易上。而且我真覺得佔用資金太大。不好,我每天出差,我們連交流的機會都少了很多,你今天細細給我說說。」荷沅坐到祖海腿上,拿了潤膚霜往祖海臉上擦。祖海左躲右閃,卻無法閃避,只好乖乖就範,罷了,反正是晚上,不會出去見人,白天他是堅決不用荷沅的潤膚霜的,一身香噴噴的還怎麼出去見人。不過荷沅帶來的男用護膚品還行,可荷沅取來的總是她自己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