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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祖海察言觀色,知道荷沅是來真的,不由洩氣,一團火熱碰上冰塊。只得放下手,歎道:「荷沅,荷沅,你要我怎樣你才肯原諒我。」

荷沅感覺到身上的火熱移走,人才放鬆下來,小心地看向祖海,見他一臉喪氣,緊緊盯著她,眼睛裡面全是失望,不覺又心軟了,歎息道:「祖海,對不起,王是觀在美國時候也一直說服我,讓我理解男人。我……我也想改了,好好跟你說話的,可是你一碰到我我就難受,我也不想這樣的,我喜歡跟你說話呢。」

祖海盯著荷沅急得通紅的小臉,眼睛裡似乎都看得見淚花,知道荷沅說的是真的,他心中總算又燃起一點希望,反而倒過來安慰荷沅:「慢慢來,不急,荷沅,我們慢慢來。我會一直對你很好的,那麼多年下來,我心中一直只有你一個人,只要你高興就好,我也高興。」可是說到後面,他心中空空的,不知道自己能怎麼高興得起來。他倒是沒想到王是觀會做荷沅的思想工作,可想到王是觀與荷沅那麼親密,並不覺很開心。

荷沅看得出祖海的失望,很想學著伸手摸摸祖海的臉,或者肩膀,撫慰他一下,她不願看見祖海為她難過,可是伸不出手,抬起手來手指抖動了幾下便無力地放下去,最後只有歎息。

祖海無奈地轉開臉不去看荷沅,免得又是心動,嘴巴不由自主地說出幾句話,岔開話題,「安仁裡的檸檬和佛手都掛果了,我不捨得摘,讓它們掛在樹上。你回去正好可以看見,嬌黃的非常好看。」

荷沅低聲道:「你對我真好。什麼都為我著想。」

祖海也是如喉嚨底下滾出一點聲音來:「你不也對我很好?除了我父母,誰能對我這麼好?荷沅,別去想我什麼事了,你開心點,否則你爸媽見了會擔心。」

荷沅點頭,悄悄地道:「好,我睡一會兒,很累。」可是閉上眼睛,心裡卻是亂成一鍋粥,怎麼安靜得下來?一直亂到下飛機,被冷風一吹才好。

第二三章

二零零五年的春節在二月。荷沅回到公司,同唐生年一起大致擬定一個年度銷售計劃書,與安德列討論一下,趁年前先去那些已經在用MS公司產品的公司拜早年,順便聯絡關係。兩人大致劃分一下負責的片區,本市往北給荷沅,本市往南給唐生年。元旦過出,兩人便分頭出發,行李箱裡是一大堆安德列在國內已經印刷好的公司圖冊,以及一些國內罕見的精美禮品。

祖海一聽說荷沅包的是北方片區,嚇了一跳,趕著給荷沅上了兩晚上的課,都是他以往的喝酒經驗,以及幾乎是有點恐嚇地告訴荷沅他所見過的女孩子喝多可能收到的騷擾。荷沅心驚肉跳地聽著,一半相信,一半不信,總是要問一句「他們那不是捉弄人嗎」等等。祖海告訴荷沅,幾口酒喝下去,人就會興奮來勁,會胡鬧起哄,不能說酒桌上的人都本性不好,而是酒喝多了沒法控制。不止荷沅給嚇得一愣一愣的,荷沅的媽都先擔心起女兒來,恨不得打包跟著花朵般的女兒一起出差。不過祖海最後告訴荷沅一個辦法,千萬要咬緊牙關一口不喝,只要稍微沾上一滴,後面就控制不住,別人不會放過你。寧可人家喝一小杯酒你喝一大杯茶漲得胃難受都不能碰一滴酒,否則一定有去無回。

荷沅被祖海嚇得膽戰心驚,心說人怎麼可能變得這麼可怕呢?祖海即使是開車送荷沅去機場,路上還是一路叮囑,讓她即使有什麼領導逼著也不能喝酒,說一喝就得送醫院。祖海幫荷沅想了很多借口,叫荷沅一一記住,並複述一遍。荷沅當時盡想著祖海的車子了,這臭小子怎麼那麼撒把,居然買了一輛克萊斯勒,估計是想向他的偶像艾柯卡致敬。

荷沅直到將所有相關企業一一拜訪下來,才知祖海所言不虛。那哪叫喝酒啊,簡直是灌酒,要是有辦法像牛肉注水一樣的注酒,恐怕酒桌上也會有人實施。荷沅不得不使出祖海給的絕招,人家敬酒,她就大杯喝茶,還非喝她自己帶去的立頓紅茶,說是胃太不好,不能喝綠茶。荷沅拒酒拒得堅決,而喝茶喝得極其爽快,連勸酒的人看著她那麼一大杯一大杯地喝下去,又一次一次地跑廁所,都替她難受,再說一個喝酒一個喝水,敬著也沒勁,便改為他們自己火拚。荷沅這才真正見識到酒桌上的失態,心中一萬遍地警告自己,一定要將喝紅茶的原則堅持到底。

如此洗胃一樣地喝茶,傷得荷沅以後看見立頓紅茶便敬謝不敏。即使以後立頓再出什麼檸檬茶茉莉花茶奶茶,荷沅一概敬而遠之,便是連一向喜歡的綠茶都成為拒絕來往戶,於是,安仁裡的茶樹終於逃出一劫。

不過荷沅輕傷不下火線,大碗喝茶,來者不拒的風格也為她贏來客戶的好感,都說這女孩子才剛出道,倒是爽快懂事,又知道敬重前輩,說話和笑臉能甜到人心裡,吃飽喝足還負責一個個把人送回家門,是個好孩子。一飯過後,大家都有點不好意思拒絕這個女孩子。不過荷沅算是明白了,原來喝酒還有這麼一個好處,原本坐在道貌岸然的辦公室裡無法說出口的話,到了酒桌上,不管是不是真的喝醉,都可以厚著臉皮說出,而且可以說得非常盡興。荷沅即使沒有喝酒都能被這種似乎是「坦承」的氣氛感染。而荷沅一向連青巒祖海兩個都不肯叫一聲哥的人,到了酒桌上什麼張哥李叔的叫得那個歡暢,跟喊張三李四一樣順口,荷沅隱隱覺得,自己的臉皮還真不是一般的厚。

出差回來,荷沅先到辦公室報到。在一樓業務部寬闊的辦公室裡,發現唐生年早一步回來,桌上放著一直卡通造型五彩斑斕的碩大瓷杯,椅子上的唐生年反應遲鈍。荷沅一進門,便笑嘻嘻地拖著行李走到唐生年面前,道:「抬起臉給我看看,是不是面無人色?」

唐生年果然抬起一張面無人色的臉,呆看了荷沅好一會兒,才道:「你也今天回來?老闆說了,好好休息,明天再匯報。」

荷沅笑道:「那你還不回家,呆坐這兒幹什麼?連我進門你都沒聽見呢。怎麼樣,每天喝酒?」看上去,唐生年的眼白全是血絲,似乎連眼球都是紅彤彤的。

唐生年「紅」了荷沅一眼,嘀咕道:「能不喝嗎?不喝怎麼交流感情?我出差去以前本來就準備豁出去的,胃藥帶了三種。不過一年大概也就這麼一回密集型喝酒,平時肯定不會天天中飯午飯都喝。咦,你怎麼沒事?媽的,小姑娘就是佔便宜。」

荷沅笑道:「我酒量好,白酒於我如白開水,反而白開水於我如白酒。唐生年,你哪兒弄來這麼花俏的一隻杯子?你女朋友送的?」說著拿起杯子細看,不知是什麼童話故事裡的主角,面團團的一隻老鼠。

唐生年呆看著荷沅,道:「我現在看見玻璃杯和白瓷杯就想吐,乾脆弄個五顏六色的杯子回來。女朋友能那麼體貼?還不是靠自己疼自己。梁荷沅,既然你回來了,我先回去睡覺,你守著電話。」

荷沅笑嘻嘻地看唐生年搖搖晃晃地起身,然後搖搖晃晃地出去,忽然覺得他兩手空空很是怪異,眼睛往他桌上一瞟,立即瞭然。忙去提了唐生年的行李包,拎上他的手袋,飛竄出去在大門口逮住唐生年,大笑道:「唐生年,你這樣子,還不如在胸口掛一塊大匾,『遇上打劫,家財無歸』。來,手腕穿進手袋帶子裡,行李包我先給你拿著,我們出門招輛車。」

荷沅這幾天專做送醉漢上路的生意,輕車熟路。唐生年一直等被荷沅送上出租車,都還不是很反應得過來,在車窗裡愣愣地看著荷沅,直到車子開走。荷沅這才回來辦公室,見接待小姐衝著她捧腹大笑,荷沅回想起唐生年的醉態,也不由得大笑。可憐的人,不知道他血液裡還存著多少酒精,竟然隔天了還神智不清,被接待小姐笑話。不過荷沅也準備去搜羅一隻類似唐生年用的卡通杯子,免得平時喝茶都要想起酒桌。

回家先向媽媽報備。媽媽擔心荷沅在外受欺負,在安仁裡坐立不安,回去老家接受爸爸的安撫去了。一聽說女兒平安回家,高興得不得了。再給祖海電話,祖海正在開會,只說了句「怎麼不叫我去接你,晚上我找你」,便匆匆結束談話。最後給宋妍一個電話。宋妍一聽荷沅的聲音,大笑一聲:「好,你自投羅網,我們留在本市的同學正準備今晚聚餐,提前過年,你必須來,大家AA。就在學校門口的大排擋,你六點鐘準時到『肯德善』等我們。」

荷沅哈哈一聲應了下來。飯局,怎麼到處都是飯局,不知道分別半年,大學同學是否風采依舊?荷沅很想看看,留校與讀研的同學會不會開始與他們這些工作的有距離。就跟她在美國看見青巒與老莫一樣。

打完電話才去見安德列。安德列見荷沅囫圇整個地回來,有點吃驚,「唐說他到處喝酒遞煙,你怎麼還好模好樣?」

荷沅笑道:「唐是外傷,我是內傷,我現在看見茶就反胃。老闆,這是我幾站拜訪下來的客戶反應,這份是我還不成熟的市場分析,等我回來對著地圖好好考慮幾天,再拿出一份成熟的計劃書。」

安德列拿過接過一疊資料大致翻了翻,問:「那麼你春節前幾天準備擬定計劃書了?有沒有考慮與唐統一思路?」

荷沅點頭:「唐精神很不好,剛剛回家休息去了,我等他明天回來,先與他交流一下感受。還有,我想這幾天給客戶寄一些賀年卡,裡面夾上感謝函,雖然我已經有草稿,但估價一一手寫出來還是需要時間。」

安德列點點頭,轉開椅子考慮了一會兒,才轉回來,道:「梁,我們有必要統一一下戰略思路。我們賣的是技術,是高端技術,我們的產品以技術取勝,而不是單純靠殺價攀關係拉住客戶。我們的銷售必須與我們的產品配套,銷售人員的形象必須高端、精明,可以明確告訴客戶他們需要什麼,我們能提供什麼,我們的產品能給他們的利潤帶來什麼好處。我不認為你們在總部的培訓沒有學到這一點,雖然你可以說這裡有中國特色的難處在,但是,我們還需要堅持MS公司的特色。你和唐的報告都缺少對潛在客戶分析的側重,或者是你們沒有考慮到,也或者是你們沒把它當重點。我希望你們擬定銷售計劃的時候能從大處著眼,考慮如何使客戶自己找上門來,而不是你們卑恭地求上門去。記住,我們有尖端技術支撐。」

荷沅只覺得一桶冰水從天而降,將她的熱情澆得透心冰涼,原來他們兩個帶著內傷外傷地回來,最終卻是錯誤。她坐在椅子上想了好半天,看著安德列不再理她,顧自審閱一份傳真,心中如冰蠶絲緩緩抽過,千絲萬縷的寒意。考慮再三,又將在MS公司看到的東西回味再三,終於小心地問:「BOSS,我們在美國只是跟著小組實習,你的意思是不是,我們在中國開展的銷售必須跳出小組的局限,我們目前的任務是全國佈局,先讓行業瞭解MS公司已經來到中國,以及告訴他們MS公司可以帶來什麼?而等大兵團作戰之後,我們再派小組清掃戰場,獲取利潤?」

安德列終於露出一絲幾乎看不出來的笑容,道:「你必須記住一點,我們MS中國辦不是MS總公司的一個銷售小組,我們是個相對獨立的工作個體,目前我們麻雀雖小,但也必須五臟具全,缺一不可,更不可有一處簡單處理。中國市場是我們決心花大力氣進入的富礦,我們在這裡不盡要推銷我們的產品,我們還必須推廣我們的理念。讓中國的這個行業理所當然地認準我們。明白?」

荷沅老老實實地回答:「不明白,等我回去好好想想。」 荷沅灰溜溜下樓回辦公室,經過接待台的時候,送給小顧一個苦笑,「挨批了,白幹了。」

小顧環視左右,見沒人,才壓低聲音道:「你還好,唐生年挨批的時間還要長。上去的時候和你一樣高高興興的,下來比你還跌跌撞撞。聽說爭起來了呢。」

荷沅頓時明白,為什麼安德列都沒問明她是怎麼聯絡客戶的,劈頭就把她全部否定,看來是他早與唐生年有了交流,而她是撞到了槍口上,而且還是安德列思考成熟後的槍口。荷沅不由沖小顧癟癟嘴,嘀咕著「我好冤,比竇娥還冤」,頓時洩了精氣神,踢踢沓沓地回自己的位置。這個唐生年,也不說明白一點,害得她不明不白往槍口上撞。早知道就點個卯回家睡覺去,也總好過挨安德列一頓排頭。看來後進就得挨打。

坐下來,喝著咖啡,荷沅想不明白,安德列老兒會不會是跟唐生年吵了後生氣,非要與中國特色對著幹,把她荷小沅同志當試驗品,實踐他的美國式銷售理念?可憐她就是不如工作兩年了的唐生年,剛剛安德列大批中國特色,她卻連反駁的話都沒有,不像唐生年還能與安德列爭上幾句,說出自己的想法,那可是雖死尤榮啊。她不行,反對了也說不出理由來,所以會被安德列抓了當小白鼠,換了唐生年肯定是堅決不從。

正想著,安德列電話進來,「梁,你與唐之間不必強求一致。中國不是說改革是摸著石頭過河嗎?讓唐實踐一下他的中國特色,看看與我們在世界範圍的營銷理念是殊途同歸,還是被證明是一種落後原始的銷售理念。你繼續考慮我的意見。」

荷沅答應了放下電話,心說,果然,安德列其實是把她和唐生年都當作試驗品,她做得好,到時就取她的,她做得不好,就取唐生年的,他反正左右逢源。老頭子真狡猾啊。老頭子把他們倆這麼一安排,那不是無形中讓他倆相互競爭,看誰的方案到時能最終取勝嗎?荷沅心中非常沒有把握,她現在一點思路都沒有,而唐生年起碼已經瞭解南邊的市場。就她在北邊市場跑一圈下來看,唐生年要推銷出去幾套產品還是應該沒問題的,而她這個被趕上架的鴨子就難說了,安德列給她的指令好虛無好縹緲,可怎麼落實到實際中去,尤其是怎麼落實到銷售額上面去呢?

荷沅非常擔心落後,可偏偏又沒有思路,無從著手。直到下班,思路還是一片空白。

下班拎皮箱回安仁裡,換了厚實的衣服帶上兩瓶紅酒,騎車來到學校門口的肯德善,一路之上,兩瓶酒在裡面撞得叮叮噹噹直響。進去小飯店,讀研的三個同學已經在裡面,以前大家也就開班會時候說說話,平時打飯時候見到最多點點頭,只有班長和生活委員與女生走得近一點,現在畢了業,大家見面反而親了,彼此一見面就狂叫。荷沅的心情一下好了起來,蹦跳到桌子邊坐下。於是,後面的人進來一個,大家一起擂桌子敲筷子地歡迎,場面非常火爆。宋妍最後一個到來,見大家一起起哄歡迎她,她得意洋洋地站門口擺一個POSE,「大家好,大家辛苦」,一路似是非常謙虛地喊進來,笑得大家獨自痛。

宋妍坐下就道:「咦,今天怎麼小飯館這麼空?我還以為我進來晚一點可以萬種矚目呢。」 荷沅笑著擰她的臉:「傻冒,今天都什麼日子了,寒假了啊。」

宋妍一坐下,便敲著筷子道:「一人三十塊,AA,都趕緊交出來,我點菜。誰點的紅酒?太貴,退了。」

荷沅很喜歡宋妍恢復以往的爽快潑辣,看來當初找工作還真是讓她憋屈得慌,好好一個賈探春硬是給憋成一個林妹妹。「紅酒是我帶來的,我也不知道誰在我廚房裡放了兩箱酒。」

宋妍瞥了荷沅一眼,一邊收錢,一邊問:「你們想紅酒加可樂還是加雪碧?我們趕緊派個代表出去買,晚了百貨店就關門了。」立刻有男同學出來願意做代表,宋妍統計一下,道:「那就雪碧,記住,要買大瓶的,拉罐的又少又貴。」

荷沅看著宋妍指揮若定,樂不可支,等她坐下,忍不住大大擁抱她一下,「宋妍,我可真想你。」

宋妍笑著抱回去,道:「我也真想你,但一說你在美國,我想都不敢想了。哎,買了什麼衣服來?我要看看去。」

荷沅想到了老莫,但那麼多人面前,她不能說。大家一起點菜,一桌八個人,叫了十二個菜,這才開始等菜上桌。寒假生意少,老闆上菜快,但在快也快不過八個餓鬼,上來一個菜,大家一起搶光。老闆幾乎每次都是新菜換空盤,饒是如此,大家還有機會互相敬酒。紅酒加雪碧,荷沅當初在北方見了覺得新奇,現在喝著感覺甜甜的酸酸的,像飲料一樣。

沒多久,大家玩起遊戲,拿筷子敲著桌子喊什麼老虎老虎的,荷沅感覺像是石頭剪子布。她不會,就在旁邊看。只覺得宋妍玩起來好看,男生玩那些有點滑稽。宋妍玩得雖然好看,但輸的還是不少。好在宋妍的酒量一向好,甜絲絲的紅酒加雪碧不在話下。很快兩瓶酒見底,大家又叫了黃酒。荷沅一如既往地打太平拳,輪到誰想賴酒的時候她一起起哄,非常好玩。

吃完飯,男同學要送荷沅和宋妍回家,宋妍略醉,擺手道:「不用,我和荷沅一起回去。荷沅,我今天睡你那兒,明天週末,我們一起去布料市場看零頭布去。」

男同學們這才作罷。荷沅跳上外面凍得冰涼的自行車,好笑地問宋妍:「你騎車行不行?要不行的話,我們打輛出租車。」

宋妍故意歪了歪籠頭,差點撞上荷沅的時候才笑著閃開,「怎麼樣?服了我的酒量了吧?」

荷沅也笑著去撞她,誰怕誰啊,冬天的大街人那麼少,又不怕撞到別人。「我不行,我跟客戶喝酒的時候全用茶代替,喝得我現在看見茶杯都害怕。可是我今天辛辛苦苦回來,成果還是被老闆否認了。我本來挺火大的,吃了飯好多了。」

宋妍笑道:「忍忍吧,老闆要不否定你一下,怎麼顯示得出他的高明?要換作我一上班就有出國機會,老闆對著我破口大罵都願意。你太順了,新人進門怎麼可能不受點挫折。」

荷沅想著也是,自己確實很順。「可是老闆拿我當小白鼠呢,我今天都不知道後面的工作都怎麼做才好,頭緒一點沒有,可又有個人跟我一起起跑競爭,我真是擔心被比下去。」

宋妍道:「既然做了,而且你的位置還是不錯,那就硬著頭皮做下去,哪兒都是要吃苦的。荷沅,我打聽了一下,工作一年後離職,檔案不會被扔回原籍了。我準備一年後離職。怪不得種豬場沒人去,還真是悶得慌。你看我今天玩得那麼瘋,那是因為我憋悶壞了,在發洩。」

荷沅驚道:「你準備單干還是應聘到其他好的單位去?聽說現在不少外資企業招人不拘一格得很。」

宋妍道:「單干,當然是單干,否則下海幹什麼。我做了劉軍平三個月思想工作了,他還不肯下海,他太保守。也好,他工作穩定,我下海萬一嗆水,也有條退路。荷沅,我還是準備養種豬。上回去下面調研,發覺這個市場大得很,但市面上的種豬都很沒規範,品質不高。我準備存點錢下來,買幾頭好一點的母豬,然後讓劉軍平裡通外國,給我輸送種豬場裡面的公豬精液。對於我們來說,人工受精簡直是小事一樁,你說是不是?不過我這下是準備到農村過苦日子了,否則場地租不起。」

荷沅想了想,道:「場地費如果不高,我可以幫忙一點。」

宋妍嗤一聲笑出來:「我早就知道你會說這話,荷沅,你真是我的好朋友。不過我非到不得已不會問你借錢。場地還是偏遠一點的好,還得考慮到以後的成本呢。只有我們種豬場才有資本拿著國家的錢那麼敗家。我記得你以前說過,那麼好的種豬場設備,竟然沒有產出,非常可惜,我以前還笑你,現在我下去調研了才知道,還是你目光好。」

荷沅忙道:「我們明天一起做一下可行性分析吧,算算能不能賺錢,我這兒有一整套美國帶來的算是比較規範的分析方式,不管怎麼說,往上套套看也好。」

宋妍笑道:「好,你的洋玩意兒往我的養豬場一套,以後咱們不知能不能沾點仙氣。對了,你去美國,與老莫見面了沒有?按說你去的是新澤西,應該見一下的吧。」

荷沅見宋妍滿不在乎地發問,不知道該不該說實話,想了想,才道:「青巒委託老莫去機場接我,路上他第一句話就是問起你。但是他們還在學校的人與我們的想法不一樣,宋妍,當不知道算了。」

宋妍「嘿」地一聲,「他是不是想學朱買臣?算了不去說他。現在劉軍平挺好,生氣了揍他幾下,晚上他還是會心疼地抱著我睡覺。這種老公才叫皮實耐用。」

荷沅聽了差點衝到人行道上去,「什麼?你們這麼快在一起了?」

宋妍叫道:「荷沅,不許大驚小怪。好就好,反正我年齡一到就跟劉軍平結婚的,幹嗎現在假惺惺地非要分開住?難道你要我畢業後還住豬場宿舍嗎?不管怎麼乾淨,總有一股味道的。而且我一個人租房又不安全又花費大,與劉軍平在一起多好,他可以保護我。女人再強,有些時候還是要男人護著的。劉軍平疼我,又給我全部自由,足了。我看你的祖海也是這種人,比酸溜溜的青巒強多了,你也知足吧,別總挑三揀四的。」

荷沅想了想,道:「你們怎麼都說祖海好?那我試試吧。」

說著到了安仁裡,荷沅開門進去,見裡面黑黑的,知道祖海沒來。宋妍進了門就笑著問:「這下沒人了,荷沅,你老實說,有沒有在美國看A片買《花花公子》?」

荷沅偷笑:「有,我還去看了脫衣舞,都是地頭蛇王是觀帶我去的。還去看了一些很性感的酒吧歌舞廳,呀,很開眼界哦。」

宋妍聽了尖叫:「脫衣舞?荷沅,跳給我看看,千萬,拜託。」 荷沅啐了一口,「呸,給你學了引誘劉軍平去嗎?才不教你。不過那兒的舞廳真有意思,有些舞學都學不來。」

宋妍聽著眼睛發亮:「荷沅,今天還早,我們跳舞去吧。我們兩個舞棍畢業了都沒去跳過舞吧?劉軍平又不會跳,拉都拉不動。我們兩個跳吧,還是我跳男步你跳女步。快快快,我等不及了,你拿條裙子給我,我們立刻走。」

荷沅呼叫著響應,拉著宋妍往樓上跑,打開所有衣櫥大門,道:「你自己挑,我們身材差不多。我給祖海一個電話,他要我等他的,他好像有什麼事。」

宋妍一看荷沅那麼多衣服,驚住,左挑右撿,對著一件細肩帶的黑緞大蓬裙難分難捨。荷沅這邊給祖海電話,祖海說他今晚有事要談到很晚,讓荷沅自便。荷沅不由多問一句,問他在哪裡,祖海說了家四星級賓館的名字。荷沅回頭,見宋妍拎著裙子看,不由笑道:「就這件吧,我買的時候也是怎麼也走不開呢。你學芭蕾舞的,穿上一定好看。」想到祖海說的地方,不由調皮,笑道:「我們去四星級酒店跳舞,那兒不會凍著。」

宋妍一拍手,道:「好,說幹就幹。」荷沅拎了電熱器對著兩人照著,一起換裝打扮,粉餅眼影睫毛膏胭脂口紅香水,荷沅穿的是一件珠灰雪紡及膝千層晚裝裙。都是她從美國帶來。兩人又配上合適的鞋子首飾,披上大衣出門。

兩人都有酒意,出去寒風凌厲的大街等出租,竟都沒覺得冷,還繼續開心地互相調笑,宋妍一定要荷沅跳脫衣舞的舞姿給她看,說勉強允許可以不脫。

走進賓館便很熱,接近春節,歌舞廳很熱鬧。這個賓館歌舞廳的佈置是,二樓周圍一圈包廂,裡面拉上簾子唱歌,拉開簾子看下面跳舞。荷沅和宋妍進去時幾乎沒有位置,只有很靠邊的地方有張小檯子。宋妍一坐下,便讓上啤酒六罐。荷沅大笑:「你想跳舞還是想發酒瘋?」

宋妍忽然憂鬱地一笑,道:「今晚發瘋一點,我已經憋壞了。難得穿那麼漂亮,荷沅,我今晚要做眾人視線的焦點。今天過去後,我去農村養豬也甘心了。」

荷沅叫了啤酒和小吃,脫下大衣,這才坐下。「其實我在美國也光看不練,今天我們一起練。可是……不會總放這種無聊的慢三吧。」

宋妍讓服務生離開,自己打開罐子給兩人倒酒。喝了一口,才道:「我大學時候最討厭跟陌生男生跳三步四步,話多得很,又來來回回總是那幾個問題,幾年級了?哪兒來的?什麼系的?住幾捨?不過現在回想起來還是喜歡大學舞會,上回還與劉軍平討論者冒充學生再去體驗一次。上回調研去也有舞會,我一看來邀舞的都是什麼猥瑣中年男,隔夜飯都嘔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