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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果然不出粥粥所料,蔣家父子大約是談僵了。粥粥從窗口看見蔣懋爹怒氣沖沖地出來,但是到店堂門口的時候確實緩下腳步,仰頭站了一會兒,這才臉色入平常人一般地緩步走入店堂,依然如來時一般地遠遠與包廣寧做了個禮,隨即瞥粥粥一眼,若有所思。粥粥等他離開才道:「蔣懋爹真是好本事,這麼大火氣時候還擠出臉上全是笑,還我肯定是不行的。」

包廣寧微喟道:「說到面皮上的功夫,誰都不會比得上官場中人的。不過他也算是不錯的了。」

蔣懋趕著出來,臉上有點火氣,到門口看了一下店堂裡面,卻是不進來,甩袖就走。包廣寧看見笑道:「這人倒是個對你好的,生氣時候還知道來看看他父親有沒有找到你出氣。難得,難得,怎麼給你遇到的,我看著你除了聰明外,實在看不出有多少好來。」

粥粥大大不服,心想我要是沒那麼多好處,你哪裡會老是盯住我聊天?但是掛心著蔣懋的情緒,便不理他,只是沖包廣寧吐吐舌頭扮個鬼臉,旋即跳下椅子去找蔣懋開解。

到新住進的四合院,見蔣懋的身影在王秋色的門外一閃,不知道他找王姐姐幹什麼,粥粥也跟進去。卻見蔣懋站在一邊看王秋色剪一封信。王秋色剪粥粥進來,頭也沒抬就道:「粥粥,叫瀟姐姐來。」

粥粥叫了聲「為什麼不自己喊一聲」,卻是老老實實轉身出去叫瀟子君。在王秋色面前,不知怎的,粥粥就是怵她。瀟子君進來,見了信就笑:「伊大哥才出去幾天,信倒是來得快。」

蔣懋卻是神秘地一笑,道:「熊大哥也有信在。」

瀟子君臉一紅,嘖道:「蔣懋,你這小子極壞。」

粥粥大大不明白,仰著臉問:「蔣懋告訴你有熊大哥的信,怎麼就壞了?」

蔣懋立即抓抓粥粥的頭皮,擠眉弄眼地笑道:「就是就是,哪裡不好了。」

王秋色只管一隻手捏著伊不二的信,一邊看一邊滿臉的笑意氾濫,但是另一隻手卻是一直把熊潑辣的信遞給瀟子君,眼睛卻是看著自己的信。瀟子君被蔣懋那麼一說,都不知道該接還是不接,粥粥總算從蔣懋的神色中看出問題,結果熊潑辣的信塞給瀟子君,對蔣懋道:「我知道你幹嗎了,不許笑瀟姐姐。咦,你剛才不是很不開心的嗎?」

蔣懋坐下,對粥粥道:「是,我很不高興,爹叫我回去,卻叫我與你斷絕往來。我才不願意,隨他去好了。」

粥粥一聽跳起來,「幹嗎要與我斷絕往來?真的是嫌我錢少嗎?蔣懋,我們不理他,你有我對你好就行了。」

蔣懋一點不客氣道:「你老是對我不好。都是我在對你好。」

粥粥傻了,大眼睛轉了轉,道:「可是我從來不會對你發火的。你瞧你爹一來就和你生氣,我沒吧?」

蔣懋道:「你還不屑與我生氣呢,那天我來投靠你你還說要一腳踢我出去,我傷心你也不來撫慰我。」

粥粥心想這倒是有的,但是那還不是因為他看上去一臉的陰謀嘛。但是粥粥不知道為什麼居然不捨的說蔣懋,雖然手癢癢的恨不得往蔣懋詭笑的臉上揍一拳。好在王秋色看完信對蔣懋道:「蔣懋,這兒有沒有好一點的廟宇,我想去給他們兩個燒香祈福。」

蔣懋只得放過粥粥,對王秋色道:「好的,我安排明天你們三人一起去吧。粥粥當跑腿和保鏢。」

粥粥拿眼睛睨著蔣懋,心想,躲過蔣懋爹的撒氣,還是沒躲過蔣懋的出氣,早知道就不安好心,不理他了。「你趕大車?」粥粥問。

蔣懋這下不知怎麼就一本正經了,對著王瀟兩個道:「我明天不去了,園子裡的事走不開,托兩位姐姐照顧粥粥,馬車我會準備好的,兩位姐姐不用操心。」

王秋色這時候才顧著這倆小的在鬧騰,不過這一陣也看多了,不掛心上,對蔣懋道:「你放心著,我們三個誰敢來惹,準叫他有來沒去。」

瀟子君聽了就笑,但是笑得與以往不同,連粥粥都看得出來。粥粥看看蔣懋和王秋色,兩人也都詭笑著看著瀟子君,心裡更加坐實了問題出在熊潑辣的信裡。粥粥好奇之極,心裡貓抓貓撓似的想看看裡面說了點什麼,伺著瀟子君把信在桌上一放,粥粥立刻伸手過去拿,但是被半空伸出的一雙手抓住,一看,又是這只臭貓,臉上還帶著一臉的「我就知道你要這麼干」的得意。

粥粥發現,自從蔣懋來後,她想在他面前幹壞事,卻一次都沒得逞過。是不是蔣懋比她還壞,所以知道她的壞事會怎麼出手?粥粥想起以前和皇上說的做皇帝的要比貪官還奸的理論,看來是一定的,蔣懋一定比她粥粥奸一萬倍。

第五十章

沒想到隨便挑的日子竟然是好日子,坐在馬車裡就已經覺得怎一路總是走走停停,粥粥自然不會是個垂著頭安安份份坐等的人,撩開簾子一看,果然外面黑壓壓的前後都是人車馬。坐馬車裡竟然還沒走路快。

在馬車好不容易又移動了三尺後,粥粥終於忍不住,說聲「我下去走走」,便跳下車,不想落地沒多久,王秋色與瀟子君也一起下來,瀟子君手裡挽著個新竹子編的香籃,小小的,非常精緻,挽著籃子反添不少風情。今天王瀟兩女雖然並沒有刻意打扮,但是是美女總是美麗的,即使臉上都是遮著輕紗,那身材、那步態,無不叫人見了眼前一亮,彷彿除了她們兩個,周圍都是灰暗。當然,粥粥也屬於灰暗之列。

三人沒走多少路,高大的廟宇已經在望。沿路擺著很多小攤,吃的戴的都有,粥粥看得興高采烈,這還是她大了以後,有錢了以後,第一次逛廟會。粥粥手裡拎著一串銅錢,這兒買塊糕,那兒買朵花,不過粥粥是個大方的人,買來的東西都與姐姐們分享,只是王秋色看見吃的很沒胃口,還是瀟子君與粥粥最是享受。

三人隨著人潮慢慢流淌,旁邊也有小家碧玉,也有大家閨秀,一色的最新的衣服,最亮的收拾,個個都是東張西望,看得好奇。忽然遠遠傳來一陣吆喝,眾人紛紛往旁邊閃躲,果然不久便出現一隊人馬香車,看那架勢,來人定是尊貴之極。男人們一色的高頭大馬,女人們都是坐在車裡,瀟子君一看,撇嘴道:「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馬。」粥粥聽了忍不住吃吃地笑。

不時有這種富貴人家的車馬經過,還是粥粥稍微識貨,看著儀仗大致知道來頭,旁邊自然有認識的也得意洋洋地炫耀自己的見識。三人隨著人潮倍擠來擠去,但是王秋色與瀟子君怎可能叫尋常人近得了身,他們身邊總是有些小小的空隙。坐在中看不中用的馬背上的老爺公子們經過時候少不免顧盼一番,不用說,王秋色與瀟子君這兒總能牽住無數目光。

娘娘廟門口攔著一幫人,看著順眼的女人可以進,一隊一隊來的皇親貴族也可以進,其他人一概不許進入。王秋色看著這架勢,也不高興再去別的地方,想就在娘娘廟燒香了算數。走進裡面,很大一塊空地,三三兩兩站著不少女眷。粥粥走在頭裡,她覺得今天有保護兩個姐姐的必要。忽然只聽耳邊有人細細地叫了一聲「粥粥」,粥粥驚訝,會有誰在這兒認識自己?循聲音看去,見一個美女拿扇子遮住下巴,微笑地看著自己,原來是鄭家小姐影子。粥粥忙與王秋色瀟子君說了,但是見影子身邊一群貴婦僕從,自己不便過去,與她笑笑打了招呼就隨兩個姐姐進殿去。

好不容易輪著個蒲團,大家依次跪下,粥粥不知道該說什好,想了半天才想到,對了替錢修齊求求,希望他殿試時候倍皇上一眼看中,還有當然是求菩薩保佑王秋色姐姐肚子裡的孩子了,對,這個不能忘,蔣懋得一直伴隨左右,不能叫他爹搶了去。旁人都是低眉順目的唸唸有詞,唯有粥粥一臉嚴肅地看著菩薩唸唸有詞,就如平日與人說話一樣,必須盯著對方,要看清對方答應的誠意。

拜挽菩薩,三人魚貫出來,也不願意在廟裡多呆,走出門去,與幾個剛進來的王孫公子擦身而過。粥粥看見那幾個人交頭接耳了幾下,看著她們三個指指點點。粥粥拉著瀟子君的手輕道:「有幾個人朝我們不三不四地看,好像是不懷好意。」王秋色旁邊聽見,只簡簡單單輕吐出一句話:「目不斜視。」

目不斜視就目不斜視,粥粥還知道昂首挺胸呢。但是她們不招惹人家,人家自然會招惹她們,走出娘娘廟沒多遠,外面又是人山人海,粥粥目不斜視之際,忽然感覺身邊怎人潮呼啦退去,定睛一瞧,過來四個公子,但是那四個人並沒有怎樣,只是亦步亦趨跟著,粥粥耳朵好,聽他們交頭接耳話裡的意思是這兒人多眼雜,跟遠一點,免得給親戚朋友看見就不好。粥粥聽著心裡樂開了花,別是今天吃也吃了,玩也玩了,還有頓架可以打,粥粥真是等不及了,忍不住躍躍欲試。這時王秋色伸過手來,拉住粥粥一隻空著的手,變成粥粥兩隻手倍兩個姐姐分別拉著,粥粥立刻明白王姐姐的意思,是叫她不要輕舉妄動呢。但是粥粥不急,王姐姐性子沒比她粥粥好,到時候先動手的可能還是王姐姐。

三人上了老遠等著的馬車,慢悠悠往家裡走。粥粥與瀟子君一路早已吃飽,王秋色卻是一點沒敢吃小攤兒的,上了馬車才拿出香籃裡的點心吃。都是粥粥客棧的上等美味,但是吃慣了這個的粥粥還是不會忘記臭豆腐之類的路邊小吃。等馬車慢慢快起來,說明路上人車越來越少,粥粥不用掀起簾子都聽得出,後面緊緊跟著四匹馬,遠遠還有一隊馬跟著,可能是這四個人的隨從。

粥粥清楚地感受道摩拳擦掌的滋味,此時手頭要真有油石的話,粥粥真想磨磨自己的拳頭。但是隨即想到,自己現在是諾大一個客棧的老闆,後面四人看來貴氣異常,得罪了他們,以後他們動用衙門時時找她麻煩該怎辦。粥粥想了想,對王秋色道:「姐姐你們管自己走,我在這兒攔著,我們的馬車目標大,只要你們的行藏不給跟蹤,我攔住他們一會兒後就可以溜的沒影子,你們放心,我不會亂來,我還有客棧在呢。」

王秋色想了想摸出一包縫衣針給粥粥,笑道:「對這種癟三我還不捨的用我的招牌玉露針,不過這些縫衣針也是有毒的,粥粥你專門刺他們的馬,叫他們的馬睡半天覺在起來。你自己千萬小心,不要殺人打人,給寶寶積德。你子君姐姐與我一起走,不陪你了。」粥粥聽了大力點頭,接過縫衣針跳下,叉腰站在路口,威風之凜凜,頗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勇。

那四個公子縱馬過來根本不當她是一回事,其中一個還笑道:「小美人雖然長得輪廓不錯,以後必定是個大美人,但是爺等不及你,哈哈。」粥粥不理他們,迅速照著王姐姐前不久教她的暗器手法,準準地吧縫衣針涉入馬肚,說到准,三尺之內,粥粥可以保證縫衣針一定涉入肥肥的馬肚,但是要射入王姐姐在院子裡立的靶子,粥粥練了十來天,至今還是成功率極底。要練到王姐姐說的暗夜射飛蚊的程度,粥粥想都不敢想,何必要練得那好,遇到危險的不過是人,老大一個人又不是蚊子,多射幾下總有中的時候,所以粥粥練得馬馬虎虎,敷衍塞責。

但是對付這些中看不中用的馬剛剛好,刺完前面四隻,粥粥還是站在裡邊刺後面跟上的隨從的馬,但是看著前面四匹馬走遠,心裡嘀咕,怎王姐姐的針不靈啊。才想到,只聽前面一聲驚叫,四人的馬紛紛摔倒,連帶四個沒有縛雞之力的公子哥兒一起摔倒。立刻入瘟疫傳染般,後面家人的馬也紛紛倒地。不知哪個公子喊了聲:

「快,快追上前面馬車。」立刻有家人跳起身來,撒開步子追了上前。粥粥飄忽一樣地跟上,伸腳一絆,那人當下就摔個嘴啃泥。

但是後面的人沒有看清,依然勇往直前地奮起直追,粥粥沒辦法,只好鬼影一樣地穿梭於其間,一腳接著一腳,所向披靡。粥粥所到之處,眾人紛紛五體投地。真是,對付這些人,還要天下第一高手粥粥出手,真是暴殄天物。

等四個公子回身一看,家人怎全部倒地,其中一個看著抱臂得意的粥粥上下打量,忽然道:「這不是孫家客棧的掌櫃嗎?好啊,好啊。「

粥粥當然知道這個「好啊好啊」是什意思,無非是好啊好啊,原來是找得到廟。,粥粥心想,這下大事不妙了,萬一他們找上門來胡作非為,她可怎應付。此時不是有趕廟會回家的人經過,看見滿地家人,都是不敢說話,但是走過後卻是頻頻回頭,粥粥考慮到兩位姐姐的馬車還在半路上,還是不能放一個人走,免得報信去截住她們的車,別的還好,王姐姐現在動不得胎氣。只好繼續抱手站著,時時瞪著眼說一聲「不許起來」。於是過往的馬車轎子人都得繞著走路,那四個公子不知道多尷尬,但是只敢遠遠看著不敢過來,怕吃眼前虧。

終於有一隊車馬過來,看見眼前景象,遠遠停住,有個樣子很威嚴的家人驅馬過來喝問:「怎回事?趕緊讓開。」粥粥不理他,但是他隨即看見趴在地上自己家的家人,怒氣上臉,但還是不失分寸地道:「怎回事?小小孩子劫道嗎?這裡是鄭府的家眷,衝撞了你擔不起。」

一個公子隔著老遠叫道:「旺叔,叫人捆了她。」

粥粥心想這下不理不成,只得道:「原來你們是一家,看你是個老成講理的,我不妨對你說了吧,這四位花花公子從娘娘廟一直追到這兒,想非禮我的姐姐們,還說廟前人多,跟遠一點人少了好下手。我不想劫財,但是必須堵在這兒,等我姐姐們到家了才放他們走。放心,他們都沒受傷,我不敢得罪有權有勢的人。」

那個旺叔看著這一個小姑娘打倒一大片家丁,實在覺得有點荒唐,此時後面有人叫他,他下馬回身,原來是影子小姐在叫。影子輕輕道:「旺叔,我們等就等等吧,事情是哥哥做得不對。這個粥粥姑娘厲害著呢,是我的朋友,你可別為難她。」

影子自從另許給二皇子後,身份自然立刻矜貴不少,家裡事事幾乎都是順著她的意,說話份量大增。旺叔雖然奇怪,一個深居閨閣的姑娘家是怎可能知道這一個野氣的小女孩的,但是影子小姐連名字都說得出來,難說這個是什親戚朋友家的小孩,看來還是得聽聽她的。但是又為難得很,究竟這個小姑娘什時候會放他們通過呢?要是時間長了,裡面的太太奶奶們發起火來可怎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