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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粥粥道:「但是你要先答應我一件事,絕對不許紅頂大賈蔣家與鄭中溪家聯姻,你要幫我作梗去。」

包廣寧一聽,好奇地一挑眉毛,想起蔣家,又想到據說是長得非常英俊的蔣懋,前兒他的夫人也曾遺憾過自己孫女尚小,否則要與蔣家攀親之事。莫非眼前這個穿著男裝的小姑娘也和其他大姑娘一樣喜歡蔣懋,所以要從中插上一腳?他想,只要對方有求於他,那麼事情救要容易談得多,便笑答:「這不是不可以,但是我現在貶職在家,鄭大人又聖眷優隆,我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啊,除非你的好點子可以叫我官復原職,那你到時要我幫什麼忙都可以。」

粥粥一聽,確實是道理,自己就是想著包廣寧據說與鄭中溪勢均力敵,才找上包廣寧的,當然要幫他官復原職。粥粥道:「那當然的,你現在自保都有問題。我今天下午去了刑部,幫林先生療傷,林先生和我說了一些話,可能陳四也聽到的。原來周村的事是誠親王支使他做的,你說誠親王目的是什麼?我看看應該是無中生有,留一點點線索出來,方便把罪名分別往你和劉氏兄弟上安,這樣你們兩大勢力可以互鬥消耗,他隔岸觀火,雖然對他來說沒什麼好處,但是他喜歡。既然如此,這次林先生殺三皇子的事也完全可以有個類似的推論。」

包廣寧一聽,兩眼射出非常熱切的光芒,俯身過來問粥粥:「你說的是真話?真是與前誠親王有牽連?」

粥粥點點頭,道:「不是你,就是誠親王,你說還有誰?」

包廣寧也是連連點頭:「這就是了,這就是了,那麼你說陳四也知道了?確切一點是什麼時候的事?」

粥粥道:「晚飯那個時間我才從刑部回家,而且已經是拖後了的晚飯。「

包廣寧還是點頭,不過點得原來越慢,最後仰著頭神色肅穆地陷入沉思,半天才道:「你的意思是這次林先生去殺崇仁也是誠親王的指示?「

粥粥一聽,心裡罵了聲「老滑頭」,林先生此次去行刺三皇子,他包廣寧怎麼可能不知道?都是從他書房跑出來直接去的三皇子那裡。於是粥粥道:「我沒意思,這是包大人的意思。」

包廣寧看著粥粥一笑,也不與粥粥計較細節,起身道:「不管是誰的意思,只要是個好意思就行。我準備立刻去趟大內總管顧公公的府邸,這麼重要的證據可不能等它被人毀屍滅跡了才報知皇上知道。」

粥粥道:「是,確實不能坐失良機。」

包廣寧又道:「你的事包在我身上,以後我可以怎麼聯繫你?」

粥粥看看叫進來的傭人幫包廣寧緊著換衣服,她想她以後可沒有可以去麻煩他的事情,也不想與這麼個人打交道,沒必要與他說,便道:「你幫我做成那事就可以了,我自然會知道的。我走了,等你好消息。」說完自顧自走了。

包廣寧笑笑,還是第一次有這麼小的人對他這麼老裡老氣地說話,但幸虧有這些話,他包廣寧或許可以鹹魚翻身。對,一切都推到誠親王頭上去,這樣皇上有了出氣宣洩的途徑,而自己最多背個誤交匪類的小罪名,即使皇上在氣頭上不理他幾天,但是只要他沒大罪,皇上怎麼可能一直冷落他?皇上不是還需要他對付劉氏兄弟嗎?否則皇上昨天還不把他殺了?想到昨天晚上宮裡傳出的皇上和鄭中溪對話的內容,他不禁冷笑:兔子還沒死呢,狗怎麼可以烹?

但是這事必須盡早叫皇上知道了,萬一二皇子崇孝也想到其中的關節,而先一步殺人滅口,找個林先生不治身亡的理由毀滅證據,而製造假證據出來,那他包廣寧就被動了。不過包廣寧也想到,萬一崇孝知道他去皇上面前把責任都推給誠親王了,導致誠親王一府滅門,崇孝如果把此事告訴了林先生,依林先生對親王的忠誠,和林先生老辣的手段,難保會在刑部大堂製造偽證,而陷他包廣寧於死地。因此無論如何,必須先崇孝一步做好所有手腳。

想清楚這些,包廣寧招來心腹密密吩咐了如何如何,完了立即趕去顧公公那裡,他雖然知道皇上勤政,但是人都要睡覺的,這事千萬得在皇上睡覺前說出,否則這一晚上別人可以做多少手腳,誰知道第二天眼睛睜開,外面的天會變成什麼顏色。

包廣寧也不乘轎子了,上哪兒都是騎馬,為的就是趕時間。等從顧公公家獲悉皇上已經就此事說了聲「知道了」,才千恩萬謝地出來,外面已經更深露重,夜風吹來,遍體生寒。包廣寧於清涼的晚風中忽然想起,這個周村倖存的小姑娘既然知道了周村的事是誠親王做的幕後,她心裡應該不知道多想置誠親王於死地,難道她今天來是一石二鳥,主要目的是為借刀殺人,殺了誠親王?這麼說自己是被她利用了。不過也好,互相利用,自己受她點撥也得到不少好處。但是包廣寧想,如果這個小姑娘只是說為殺誠親王而與他合作的話,他包廣寧會不會相信她的話?包廣寧心裡立刻否決,應該不會相信。包廣寧是個七竅玲瓏的人,自然也知道這種人不可以相信,小姑娘的圖謀如果太大太成人化,勢必會引起他包廣寧的懷疑。所以她說出只為要蔣懋不許與鄭家千金聯姻這樣的兒女小事,他包廣寧才會立刻相信。不知道這小姑娘是不是真的這麼想,要真是的話,小小年紀也太精明厲害了,又兼武功那麼好,倒真是一個禍害。

不過不要緊,明天,誠親王無疑是死路一條了,而他的被林先生護得那麼牢的子孫也將難逃一死。因為今晚林先生也將死路一條。林先生一死,還有誰有確鑿證據,以至推翻他先一步在皇上面前放出的話?說到底,這也怨不得他包廣寧,孽是他們自己作出來的,欲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這個時候,他包廣寧自己也要逃命,就只有顧不得誠親王了。再說,包廣寧此時已經很清楚,自己原來被誠親王好好地利用戲弄了一把,心裡不是不火冒的。好在現在還可以彌補,否則真是死不瞑目。

粥粥做完這些大事,心中自以為對得起自己了,施施然回家好好睡覺,又是睡得特別香甜。粥粥發現,原來自己是不能藏著心事的,所以為了睡覺好,以後什麼事情都要睡前解決了,免得睡得不舒服。

早上自然是很晚起來,但是粥粥可以這麼安慰自己,自己睡覺也是練功呢,可一點沒偷懶。所以粥粥大可心安理得地享受溫暖的被窩。但是誰在外面喧嘩?好像是誰要闖進來而孫大娘不讓。粥粥聽得外面男人的聲音問孫大娘粥粥昨晚什麼時候回來等事,孫大娘沒人教她撒謊就答不上來,句句都是實話,粥粥急了,外面明明是陳四的聲音,和陳四怎麼可以句句是真的?當下翻身下床,抹一把臉就衝出去,果然陳四站在客堂間裡,一付匆匆忙忙又筋疲力盡的樣子。粥粥想,一定是昨晚包廣寧採取什麼行動了,他人脈廣,能量大,做出來的事情一定驚天動地。

但是陳四看見她卻是一點沒脾氣地掏出一張白紙遞給粥粥,一邊陪笑道:「粥粥姑娘,這事以後別做好不好?都一猜就知道是你做的,但都不好來為難你。但是我家王爺又要給難得發怒的鄭大人交代,我只好來你這兒求個情,看在我們老相識的份上,你就別那樣吧。」

粥粥給陳四說得雲裡霧裡的,接過白紙一看,上面墨汁淋漓地寫著幾個字,「速與蔣家退婚」。心裡都糊塗了,難道自己昨天除了戳鄭大小姐的窗紗,還稀里糊塗做了這些事?這上面的話可不正是自己想說的?但是自己明明沒做過,這字也不是自己寫的,難道還有別人看上蔣懋?

看著粥粥滿臉迷茫的樣子,陳四倒是放心了,忙道:「看來不是你做的,那就好,我也不多呆了,一會兒劉將軍進城,我得現場管著,不多留,告辭。」

粥粥也沒挽留,跟著陳四出去,也不自辨,就是推到她粥粥身上又如何?誰敢把她怎麼樣?粥粥覺得做這事的人能耐得很,自己想什麼就做出來,起碼比自己偷偷摸摸去看一眼,回頭生悶氣強多了。不過粥粥很快又安慰自己,自己也不錯,叫了包廣寧幫忙搞破壞,手段還要高一級。送陳四到門口,忍不住問道:「林先生恢復了嗎?」

不想陳四卻是歎口氣,頓住身子說了聲「死了」,頭也沒回地離開。死了?這下粥粥就傻了,昨天不是救他了嗎?難道是誰把林先生殺了?包廣寧?他的人進得去海地公子的地盤嗎?粥粥忽然覺得官場這東西真是複雜得很,揭開來看的話,裡面一團糟。

第四十二章

劉仁素回京,本來該是非常熱鬧隆重的事,但是卻被崇仁的死衝去了大半,不僅儀式的規格變動很大,就是當事人都沒幾個敢輕鬆的。誰都知道,劉仁素本來是把寶重重壓在三皇子崇仁身上的,如今崇仁一死,他本身又已經位極人臣,未來的日子還有什麼可以指望的?果然,劉仁素除了與海地見面時候扯著唇擠出一點笑的動作來,其他時候都是虎著臉,神情淡淡的。圍觀百姓本來指望看一場衣錦歸來的好戲,結果發現來人都是後娘臉,那氣氛倒是與大戶人家出殯差不多,看了一會兒都是暗自議論。京城的百姓本都見多識廣,這一議論一發掘,街頭巷尾的流言可就多了。

粥粥在自家客棧樓上看熱鬧,看著看著覺得沒意思,但是劉仁素出來的時候粥粥還是大感興趣,覺得這人氣宇軒昂,不是個平常人,估計即使沒有劉貴妃這麼層關係在,他一樣也可以坐到今天這個位置。粥粥忽然想到這人應該是王秋色姐姐和瀟子君姐姐家的仇人,雖然伊不二叔叔一直說劉仁素現在是邊關的頂樑柱,叫王姐姐不要老是打殺劉的主意,但是粥粥知道王瀟兩個姐姐一定都是心裡放不下的,於是想著給王姐姐出口氣,抓起一把瓜子,一把飛向對面的磚牆,那是粥粥悶得慌時練出的絕技,只要力道掌握得好,這些瓜子碰到對面的牆,會得轉回身來飛向粥粥需要打擊的人。而且粥粥掌握的力量正好,去的時候無聲無息,但是彈回來卻是攜帶

「噓噓」怪叫,聲勢有點嚇人。

果然,護衛在劉仁素旁邊的人立刻有了反應,粥粥看到莫修等人行動起來,這些人中居然還有玉石先生白木,粥粥認識他,心裡奇怪,他怎麼也在這裡,還跟了劉仁素。不說粥粥好奇,旁邊房間裡傳出的聲音也是充滿好奇,「嫂子,哥變黑了,不過身手一點沒差。」「好什麼?他應該早在那些暗器飛出時候就知道,出去那些日子,人變俗了。」「要暗器出去就知道,那還成什麼暗器。」「這東西勉勉強強算它是暗器吧,不過我看看最多是誰捉弄他們一把,否則哪有雷聲大雨點小的。瞧這群笨蛋都往對面找發暗器的人,也不想想暗器會轉彎。我真受不了你哥的笨了。」「可是要是在這兒發出去的話,我們應該看得見的。」「人家能發出這麼曲裡拐彎的暗器,難道會傻傻地讓你看見?肯定是不可多得的高手。」

而粥粥卻是對著劉仁素心裡大喊「高手啊高手」,所有的人都要不是驚惶失措,要不是頭擺得左右不分地亂看,或者就是自己上陣搜索發瓜子暗器的人,唯獨劉仁素穩坐於馬鞍上,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海地於他並轡,看見暗器來襲時也是左右看了看,但是很快鎮定下來時,卻見劉仁素臨陣不亂安若泰山,心裡不知道是該佩服還是什麼,沒趣得很。不過也見識到,劉仁素是條真漢子。

陳四原本是不用在街上當值的,今天進城的護衛該有九門提督的事。但是出於小心,他還是拖著疲倦的身體一直便衣跟在現場,如今皇子中只剩海地一人,誰知道有沒有人會對海地不利。當看見「噓噓」直叫的暗器的時候,陳四也沒怎麼掛心,俗話說叫狗不咬,叫得那麼響的暗器也是不會有什麼威力的。等看到莫修,忘機散人和玉石先生飛身進入暗器來源地搜查時,陳四暗想,這散人無論是武功機變智慧,在武林中都是上上之選,三人聯手,想逃出他們手掌心的人這世上恐怕已是寥寥。所以陳四按兵不動。

但是等到三人空手出來,陳四忽然看著孫家客棧的招牌醒悟,怎麼可以忘記這個人。他旋身進入客棧,飛身上得二樓臨窗房間,見有五個房間臨窗,只有一個房間閉著門,他略一推門,關著,又聽得裡面有人聲,似是兩個女子說話,陳四聽出不是粥粥的聲音,作罷,又飛身下樓,直奔粥粥房間,這回他沒打招呼,孫大娘只見人影一閃,還未來得及阻攔,就見這個剛來過的陳四爺二顧茅廬,錯手一振,振開了粥粥的房門。但是叫陳四慚愧的是,只見粥粥四仰八叉地趴睡在床上,被他震醒,迷迷糊糊地起身,那神色要沒睡過是裝不出來的。陳四一時不知道怎麼好,卻聽粥粥道:「是伊叔叔來了嗎?」

陳四連忙陪笑道:「不是,外面這麼熱鬧你怎麼不去看?」

粥粥卻道:「那你撞進來幹什麼?我怎麼每次睡懶覺你都要來捉,比伊叔叔還麻煩。」

陳四哭笑不得打著哈哈出來,心裡疑惑究竟是誰發的那麼搗蛋的暗器。而粥粥看著他離開則是大呼僥倖。要不是被隔壁那兩個女子提醒了,她急急飛奔回屋動用偷懶真經裡的招數快速睡著,這回就要被陳四捉個正著了。還好還好,否則陳四生氣倒沒什麼,伊叔叔就要來京了,要是他就此事責備起來,王姐姐一定會不以為然,他們不知道會不會又像在南邊海島時候那樣打起來,要是那樣的話,損失點桌椅事小,她粥粥的大好生意可就給毀了,這事是斷斷不行的。毀什麼都可以,就是不可以毀財路。

粥粥等陳四走後,卻是想起他說的蔣懋與鄭家小姐的事,究竟是誰做的那事呢?等進城儀式過去,粥粥到茶館酒肆逛逛,卻發現有人威脅鄭家的事已經傳得很廣了,據說昨晚鄭大小姐住的繡樓窗戶給捅了個洞,看得見鄭小姐屋裡的一切,門口給撒了許多寫著威脅話的紙,一株梅花被齊齊切斷,據說得有非常好的刀功和內力才行。粥粥心想,怪不得陳四要找上來,鄭家都給人欺負上門了,怎麼可能忍聲吞氣?要找就是找到刑部了。可憐陳四,一晚上又要應付林先生的死,又要一早打發鄭家的人,怪不得這麼憔悴。

粥粥是很想在鄭家也橫插一槓的,但是陳四耳目那麼靈,萬一給他發現,一狀告刀伊叔叔那兒去就不好了,還是忍忍,靜觀其變。才在想,卻見蔣懋笑嘻嘻過來,見面就道:「走,粥粥,我帶你去個好玩的地方,明天皇上要閱兵,今天他們練得熱火朝天的,這熱鬧不可不看。」

粥粥最愛熱鬧,立刻被蔣懋的話吸引,跳上他的白馬坐在蔣懋後面一起過去。蔣懋這個人精似乎上上下下都混得很熟,在軍營裡也暢通無阻。粥粥沾他的光,初識干戈。

與蔣懋玩得很開心,又是看操練,又是大吃大喝,還去買了幾套女孩子穿的衣服首飾,粥粥以前是最討厭小姑娘打扮的,但是昨天看見鄭家小姐那麼美麗文秀後,不知怎的,粥粥心裡忽然覺得女孩子的衣服也沒什麼不好,起碼花花綠綠的很好看,而且有些女孩子還香噴噴的,走近聞著都舒服,粥粥心想,自己要不也做幾天女孩子試試。

被蔣懋送回客棧,粥粥忽然想起什麼,問蔣懋道:「昨晚你在哪裡?」話問出口,粥粥忽然覺得這似乎是陳四爺的口吻,自己心裡已經覺得好笑。

蔣懋聞言一笑,道:「你別管那麼多,一切有我,我會處理好一切。」

粥粥詫異地看了蔣懋,目瞪口呆地拿手指指著蔣懋,半天才說出一句話:「你……,好,我不管。」粥粥話是這麼說,但是她這個好事的怎麼肯不管閒事,再說剛剛渾身自由,正愁著找點什麼事做做呢。跳下馬笑嘻嘻地與蔣懋道別後,心裡就開始打鬼主意,怎麼才可以幫助蔣懋做得更絕。哼,誰叫他們想著嫁給蔣懋的,這麼好看又這麼多金的蔣懋是粥粥的,誰也不許染指。

粥粥悠篤篤地走進客棧,一邊一眼關六,看看她不在的時候誰誰誰有沒偷懶,哪裡哪裡沒有弄乾淨,身後卻忽然傳來一陣快步,粥粥不由自主地讓開幾步,卻見是玉石先生急匆匆進門,揪住一個夥計就問:「有沒有兩個女子住在店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