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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莫修盯著他看了半天,這才起身道:「你立刻備下兩匹馬帶我去那裡一趟。我在房間裡等你。」

毛老哥本來以為莫修知道此事一定會把他拿下行使一定處罰的,沒想到莫修沒什麼苛責,反而還是信任他,留他一人準備馬,也不怕他因此逃跑,心裡一陣感動,反而抬起頭來,看著莫修離開的背影熱淚盈眶。不過莫修沒有回頭看他,那兩條青蛇回頭衝他飛了個詭異的媚眼,叫他看了從頭涼到腳底。

莫修回到自己房間細細查了地圖,見毛老哥說的潘家集就在劉府到周村的必經之地上,心想這就是了,如果有誰早就開始打劉家黑馬隊的主意的話,一準是摸清楚劉家黑馬隊拉練的路線,也是有準備拉毛老哥下馬的。看來線索得從毛老哥的朋友那裡下手了。今天年三十,難說平時不回家的人可能就回了家裡,今兒怎麼也得趕過去一查到底。他吩咐從人叫來忘記散人幫他看著劉家的護衛,自己跟著毛老哥迎風冒雪先去潘家集。

到潘家集那個毛老哥說的地方一看,白茫茫一片,那裡還來什麼茶棚,屍骨都找不到。毛老哥一看傻眼了,瞪著眼看著雪地只會連連說:「怎麼不見了?怎麼不見了?就是這地方沒錯的,小的不會撒謊,莫爺千萬相信小的。」

莫修淡淡地看著毛老哥,道:「想洗清自己,立刻帶我去你老家。」

毛老哥立刻反應過來,應了聲「是」,便撒開馬蹄往老家跑。怪不得毛老哥春節也不思回家,他家還真是遠。兩人一路跑著,看著聽著耳邊的鞭炮聲沖天,到近黎明才到毛老哥的老家附近,兩匹馬跑上兩個小小山頭當中的小嶺,莫修拉住馬,看著寂靜的山村想了下,跳下馬對毛老哥道:「說說你那朋友的長相和住處,我自己過去,你在這兒守住馬。」

毛老哥急切地想表明自己,道:「我一起去吧,免得莫爺走彎路。這馬不看著也沒事的,叫他們跑開,等下叫一聲就自己會回來。」

莫修道:「看著你跟我一起去抓人,你以後還想不想回家?」

毛老哥一聽這才明白莫修叫他留在這兒的原因,一時怔住,哽咽著說不出話來。他簡直是語不成調地說完那朋友的長相和住處,眼淚汪汪地看著莫修身形如飛地進入到小村裡。以前一直對莫修只敢遠看不敢親近,還以為他是個與他肩頭毒蛇一樣陰險的人,沒想到他卻是那麼照顧人,信任人。恐怕換成別人,是怎麼也不會丟下他毛老哥這個嫌疑人離開的,這一想叫毛老哥心裡更是愧疚。

莫修進去不久,莫老哥看著他消失在小巷小弄裡,而被白雪映亮的村子這時候正甦醒過來,遠遠傳來過年裡刀口餘生的公雞啼叫聲,炊煙在雞叫聲中裊裊升起,到半空再不上升,瀰散開來如縹緲的輕紗蓋在村頭,叫毛老哥想家想得不行。大年初一了。毛老哥把馬牽到山背後躲風,自己也縮在路中的一棵搭榆樹後面躲著,只把頭探出來看村子。

毛老哥失神間,忽見有個黑影從村口跑出來,看著是單身一個人,難道是莫修沒找到人?他正想從樹後面鑽出來招呼,見後面又跑出一個人來,心裡忽然想到,莫非是那個朋友發現有外鄉人進村,警覺地先跑了,而莫修機靈立刻追上來?於是毛老哥也不急著鑽出來,躲樹後等著,等那人快到近前,才跳出來一頭撞向那人。那人不提防樹後有人,這一撞給撞個正著,兩人一起摔在地上。毛老哥因是主動,早有摔跤的防備,倒下時候伸手一把抱住那人的腰死死不放。那人回頭見是毛老哥,忙道:「老哥,你這是幹嗎呢?有那麼害朋友的嗎?快放手。」一邊施出內力往毛老哥身上一拳揍去。

毛老哥吃痛,但是說什麼也不肯放,怒道:「你不是我朋友,我才要問你有那麼害朋友的嗎?」

那人從背後給毛老哥抱得死緊,渾身功力施不出來,便拿頭撞毛老哥的下顎,腳踩毛老哥的腳。但是毛老哥想著莫修的好處,想著一錯不能再錯,忍痛抱著那人就是不放。好在莫修腿快,很快就趕到,一把抓過那人,順手一氣呵成點了那人的穴道,像拎袋子一樣拎在手裡道:「毛老哥做得好,你把馬牽來,我們立刻離開這兒。」

毛老哥自被迷翻那天鬱悶至今,聽得莫修一句誇獎,什麼下顎痛腳背痛都忘記了,一瘸一瘸地跑開拉來馬,看著莫修把那人往馬上一扔,自己飛一樣上馬,便也跟著跳上去開路回劉府。路上雖然誰都沒有說話,但是毛老哥相信莫修心裡沒再怪他了。毛老哥真是開心異常。

莫修帶那人進屋,順便叫了忘機散人進來,把門一關,出腳如飛踢醒那人,也不給他解手腳的穴道,自己拉忘機散人坐下,看著那人道:「你要自己說還是等我逼供?」

那人看看他,再看看忘機散人,閉上眼不語。莫修不理他,到門口叫送兩個火盆進來,自己動手脫掉大棉袍,棉袍下露出那兩條碧油油的青蛇。

忘機散人打量那人一會兒,笑道:「莫哥,你也不用再問,這人是魚龍幫的小頭目,你看他衣角繡的那是什麼?一隻螃蟹吧?魚龍幫小羅嘍衣角繡的是蝦,小頭目繡的是蟹,意指蝦兵蟹將。各堂堂主繡的是魚,幫主繡的是龍。這人即使有份,也不過是因為認識毛老哥,叫他下來喝杯茶,估計到周村怎麼樣他還沒那資格。看來事情與魚龍幫脫不了干係了。」

莫修笑道:「早知道把你叫去,省得我一路馱那人回來。好了,兩種可能,一種是這事是魚龍幫做的,我們只要上報朝廷,滅了魚龍幫就是,諒他一個區區小幫也不會難滅到哪裡去。一種是這小子瞞著魚龍幫出來賺外快,不過這罪過自然也得落到魚龍幫頭上去,我不與這種小角色說話,等我睡一覺,明天打上魚龍幫去。」想了想,笑嘻嘻把身上的青蛇取下來放到那人身上,「我的兩個寶貝這幾天怕冷得很,我等下睡著怕壓著它們,還是放這小子身上妥當一點,他現在也反正動不了,正好暖著我的寶貝。」

那人只感覺有什麼東西上身,隨後繞著身子在動,最後涼涼地糙糙地爬到臉上,由不得挑開一角眼皮,偷偷一瞧,卻見一直蛇頭在眼前晃動,那個怪異的蛇眼正好對準他睜開一點點的眼睛,似乎在妖魅地取笑他,又像是在惡毒地詛咒他。那人嚇得頭頂冷到腳底,卻是忍不住地兩眼圓睜,盯著那雙詭異的蛇眼對視,而那蛇似乎知道他在看它,輕輕一晃頭,那眼睛如飛了個媚眼,隨後「噓」地一聲一吐紅信掃著那人鼻子而過,那人只覺得鼻子涼津津的,但是冷汗卻如黃豆般爭先恐後冒出來。

忘機散人看著好笑,知道天下基本上沒幾個人抵得住莫修這兩條蛇的驚嚇,除非自己一口咬舌身亡,但是莫修哪裡能叫那人死得乾脆了,怎麼可能給他力氣咬舌頭的。看來那人是有得煎熬了。他笑看著莫修道:「莫哥,你這兩個寶貝的舌頭有沒有毒?」

莫修知道他什麼意思,存心想把那人嚇死,也很配合地道:「我的寶貝連皮都有毒,舌頭怎麼會沒有毒。不過我現在心善了,不像以前用小金蛇時候沾人即死,這兩個小青嘛,會叫他吃點苦頭,不過還是有時間找藥來醫的。」

忘機散人道:「什麼苦頭?難受不難受?」

莫修一笑:「你問他好了,或者看著他也行。等下他會全身發熱,臉色血紅,小青最喜歡熱的地方,搞不好鑽進他衣襟裡去。不離他了,我睡覺,你繼續替我看著這兒。」

忘機散人笑道:「你倒是好,扔我幫你受罪,不行,我得找點事情玩玩,你剪刀在哪裡?我給這人衣服上開幾個天窗,叫小青容易鑽一點,我也可以看到小青究竟鑽到哪裡了。」

話才一出口,只聽那人殺豬般叫起來:「兩位大爺,我招,我招,求求你們放過我。」

忘機散人笑道:「怎麼一點都玩不起,你再咬牙堅持一會兒好不好?我只看見過小青在我們莫哥身上轉來轉去的,還真沒見過在別人身上鑽。拜託拜託,你千萬堅持。」

那人哪裡堅持得了,堅持是哭叫著和盤托出:「不是我們魚龍幫干的,是那天我們幫主帶了幾個人來,叫我到潘家集擺個茶攤迷倒老哥,賺得他的馬到別處去,我真的不知道他們是幹什麼的,只知道幫主不許我說出去,我就什麼也不敢說。」

忘機散人點點頭道:「那你們幫主一起去了沒有?帶頭的是不是你們幫主?」

那人道:「一起去了的,我看他們一樣的衣服,但是帶頭的是個別人,大家都叫他大哥。」

莫修看著那人道:「他家幫主去了就好,否則線索還真就斷了。這人利用朋友出賣朋友,我最看不得這種人,該讓他吃點苦頭,扔牢裡幾天再給解藥。不過我可就沒得覺睡了,這事事不宜遲,得速戰速決,否則給魚龍幫主發現這麼個人不見了,會立刻採取行動掐斷線索。忘機,你再替我管兩天,我到魚龍幫去去就回。」

忘機看著莫修拎出兩個小青,抓起衣服邊穿邊走開門出去,禁不住歎了口氣。人可能前世都有欠誰的情,比如說莫修欠兩位劉將軍的,他欠莫修的。

第二十六章

劉將軍的密件送到莫修手中的時候,正是大年三十。莫修看完密函,聽信使交代了劉仁素的口訓,便叫人帶信使下去休息。他不動聲色地從密封的資料櫃裡找到當年夏天所有出馬記錄和護衛的交接記錄,兩下裡對照一看,立刻清楚,那天出馬的是一個叫毛老哥的人。這個名字莫修熟悉,毛老哥是從「伽師馬場」隨馬隊過來的人,如今只要是馬跑長途訓練,一般都是他帶著出去,大家都說他是馬癡,說他聽得懂馬語,而馬也最聽他的話。

天冷,莫修身上其他的蛇都冬眠去也,只有那兩條綠蛇一直挺著,不過平時也要鑽進莫修皮袍裡躲著才行,也就偶爾鑽出來左右探探,吐個信子,然後懶洋洋縮回去。莫修獨自走到馬廄,見沒別人,只有毛老哥一個人坐在草料捆上哼著歌閉著眼睛曬太陽。莫修走到近前才道:「就你一個人吶?」

毛老哥不防有人走近,吃了一驚跳起來,見是莫修才恭恭敬敬道:「今天年三十,他們幾個家在這兒的我叫他們都回去了,備年貨什麼都要壯勞力。我這兒叫他們一早刷好馬,上好料,其他的一個人也夠對付了。」

莫修點點頭,道:「只要把事情做好了,這兩天過年過節的也是要照顧大家的。這兩天不用拉出去跑嗎?」

毛老哥忙道:「昨天剛跑回來呢,從早跑到黑,回來路都快看不見了。」

莫修道:「喔,原來這裡面都有學問在。一般多少日子要跑一次長的?跑多久回來?」

毛老哥道:「那也是沒有什麼定規的,主要是看馬的狀況,一般是十天不到跑一次,春天時候多跑跑,這幾天少跑跑,偶爾還得專門挑颳風下雨天氣讓它們跑出去練練膽子。一般跑上一個白天差不多啦,跑多了也會傷馬。我們這兒跑馬場也不算小了,每天放它們出去小跑兩圈,透透風,馬兒們歡著呢。」

莫修還是「唔」了一聲,接著問道:「今年夏天某時也有跑了一天一夜的嘛,是怎麼回事?」

毛老哥一聽,原本坐直了的身子慢慢地蜷了起來,隨後順勢滾下草料堆跪在莫修面前,嚅嚅了半天才含糊不清地道:「莫爺饒命,莫爺饒小的一條命。」

莫修沒去扶他,看著他冷冷地道:「你既然知道這是要丟性命的事,你還是自己原原本本說出來吧。抬起頭來,看著我的眼睛說。」

毛老哥畏縮了幾下,舉頭退回舉頭退回好幾下,這才目光閃爍地抬起頭,硬撐了一會兒,但是還是敵不住莫修深邃的目光,也怕見他身上偶爾伸出的蛇頭,最後還是低下頭去,道:「回莫爺,小的一句都不敢撒謊,請莫爺一定要相信小的。那天早上小的還是代別人班的,因小的心疼這些馬,知道練長途是馬最吃苦的事情,所以小的總是不放心別人做那事。小的趕著馬兒上路後,一路跑到一個叫潘家集的地方,原本我們都是找偏僻的路走的,怕人多跑得不順,不想那天那裡路邊搭出一隻茶棚,小的小時候要好的一個朋友看見小的過去大聲叫住,小的也是疏忽了一次,不合那時候停下來喝口茶,沒想到那茶裡是下了藥的,等小的醒來,已是第二天凌晨,而那些馬兒都是跑得汗津津的,似乎很累的樣子,小的又心疼馬又害怕出事,回來也不敢告訴別人,本想這事就那麼過去的,沒想到……」

莫修盯著他看了半天,這才起身道:「你立刻備下兩匹馬帶我去那裡一趟。我在房間裡等你。」

毛老哥本來以為莫修知道此事一定會把他拿下行使一定處罰的,沒想到莫修沒什麼苛責,反而還是信任他,留他一人準備馬,也不怕他因此逃跑,心裡一陣感動,反而抬起頭來,看著莫修離開的背影熱淚盈眶。不過莫修沒有回頭看他,那兩條青蛇回頭衝他飛了個詭異的媚眼,叫他看了從頭涼到腳底。

莫修回到自己房間細細查了地圖,見毛老哥說的潘家集就在劉府到周村的必經之地上,心想這就是了,如果有誰早就開始打劉家黑馬隊的主意的話,一準是摸清楚劉家黑馬隊拉練的路線,也是有準備拉毛老哥下馬的。看來線索得從毛老哥的朋友那裡下手了。今天年三十,難說平時不回家的人可能就回了家裡,今兒怎麼也得趕過去一查到底。他吩咐從人叫來忘記散人幫他看著劉家的護衛,自己跟著毛老哥迎風冒雪先去潘家集。

到潘家集那個毛老哥說的地方一看,白茫茫一片,那裡還來什麼茶棚,屍骨都找不到。毛老哥一看傻眼了,瞪著眼看著雪地只會連連說:「怎麼不見了?怎麼不見了?就是這地方沒錯的,小的不會撒謊,莫爺千萬相信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