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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記得誰說過,幸福的家庭是一樣的,蘇果不以為然,她是過來人,最有發言權,她經歷了賭徒和君文,兩個人個性截然不同,處境也完全不一,帶給她的感受也完全不同。君文雖然說她是妖精,但他心裡一直以為撿到寶,撞到個迷糊仙女了。他的命不長,所以幸福的日子嘎然而止才讓當時的瑋月此時的蘇果心裡很難接受。沒想到君文也是天上星君下凡,他直到回去天庭前才醒悟,原來瑋月是個狐狸精,哭笑不得。但此時已天人永隔,他不能對狐狸精念念不忘,不能在天上動情,只有一步三回頭地被值日星君拖了回去。不知他現在怎麼打發日子。說起來還不如做妖精,可以無拘無束地生活。

當然最後是熏做了皇帝,可憐的檄哪裡經得住一個狐狸精三番兩次的搗蛋,自求發到南越為王,把他母親谷妃和妹妹冰星也帶了去,天高皇帝遠,相信日子不會差。朗過著舒舒服服的朝中大隱的日子,地獄內參說他可以活到一百多,而且,因為她狐狸精給天庭辦了好事,朗以後將永免地獄拷問之苦。曦宇在皇帝皇后千挑萬撿下,嫁了個現在人說的很有情趣的帥哥,小日子過得很美滿。只有可憐的相光,直到瑋月裝作無疾而終的時候,他還在西疆受風沙之苦。

原本以為那個年代與她格格不入,住下去會很難過,可沒想到愛可以克服很多障礙,連君文最後都因為她變了很多。回想起那些日子的時候,蘇果只會微笑,想念那些人的時候,她會以美好的回憶來沖淡。斯瓦爾巴得群島安靜美麗,與皇宮截然不同,相處的北極狐雖然也可以語言相通,可它們的思維直截了當,陌生的環境,讓蘇果很快適應回到現代了的現實。

冬天到來的時候,考察站基本上撤了回去,反正蘇果活動範圍內沒有一個人煙,大家走的時候都把吃剩的食物留給了蘇果,他們都很佩服這個小女子的勇氣。

北極狐多疑,世人很難拍到它們靈巧的身影,更別說把它們生活的如實記錄。可蘇果不一樣,她是端著攝影器材去串門,跟它們聊天,還可以變回真身與它們在冰天雪地玩耍。很快地,她住的地方成了正宗的狐狸窩,每天得提防那些聰明的大小傢伙找出屬於她的食物,她吃飯都得悄悄地進行。她試了旅鼠,最後沒敢吃。

她和它們經常合影,要它們擺什麼pose就什麼pose,但經常唧唧喳喳跟幼兒園小孩子一樣,需要鬧騰上一小陣子才能拍成。她在第二年夏天依依不捨地離開的時候,其中兩隻母狐已經有了孩子。在蘇果的照料下,母子健康安全地度過了最艱難的日子。第二年夏天進駐北極站的人員都驚訝地看到,蘇果離開的時候,一大群北極狐扶老攜幼地送別,場面蔚為壯觀。

陳樨一向有看原版《國家地理》的習慣,說他小資,他已經正宗資了,所以只能說是愛好。這一期的居然以美女做封面,一個穿著白色御寒服的女孩,側著身背著手閉著眼睛仰天大笑,身前是兩隻成年北極狐也沖同一個方向大笑,身後是兩隻白著眼睛非常不屑的北極狐。整幅畫面生趣昂然。

陳樨的眼睛基本上就落在那四隻活潑美麗的雪白北極狐身上,看著愛不釋手之餘,這才眼光往上移了一下,想看看能深入敵後,與群眾打成一片,拍得出那麼美麗照片的女子會是怎樣的蠻婆。一看之下,腦子嗡嗡直響,愣怔半天,這才擦擦眼睛重新細看,可不就是失蹤一年了的蘇果。立刻快手翻到內容,什麼都不看,先看作者署名,果然是Youruo。幽若,正是蘇果以前在晚報發文章時候用的筆名。他都來不及看文章內容,趕緊給罹去個電話,「罹,蘇果找到了。你快來,這兒還有一張她的照片。」

罹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到達,搶進陳樨的辦公室,盯著雜誌封面看了半天,才激動地連連道:「是她,是她。」

陳樨取出在辦公桌抽屜底放了一年的資料,遞到罹的面前,有點不自然地道:「文章是蘇果自己所寫,沒有註明翻譯,她的英語非常好。罹,你說,與這資料裡面的會是同一個人嗎?」

罹一看那本資料便知是什麼,那是他當年幫陳樨調查的蘇果的身世。他都不用翻開,便道:「肯定不會是同一個人,資料裡的蘇果即使再用功,限於環境,也不可能有那麼好的學養。陳樨,雜誌上的這個蘇果當年對你承認的現實,你現在也已經相信了,但是那些疑問究竟怎麼解?」

陳樨轉開椅子,側身思考了一會兒,才道:「或許去年是我那麼一連串的疑問把她嚇走的。阿樂很想她,以前她也很愛阿樂,只要有辦法聯繫到她,我不會再問她什麼讓她為難的問題。」

罹的眼光沉了沉,卻笑道:「你自己也想她了吧。」

陳樨一笑,坦然承認:「是,我幾乎為她守身如玉一年了。罹,你看她在照片中笑得多開朗,比那時與我們在一起的時候開心多了。我要聯繫到她。」

罹想了想,道:「不是國內,可能比較難聯繫到。不過你有你的路子。」

陳樨歡快地道:「是,我讓朋友找過去,只要她還愛阿樂,不怕他不聯繫我。」

罹的心裡有點複雜,蘇果既然不是阿樂的真媽媽,他還用不用得著遵循「朋友妻,不可欺」的法則?

蘇果從挪威回來,徘徊了好幾回,才按下去看望一下阿樂的心。幾年古代下來,她的舊情淡了不少,再說朗也是賭徒轉世,看得已沒有感覺。可是,阿樂因為與她相處那麼兩周多的時光,又是她剛與賭徒分離的最低落時期,所以她與阿樂還是有點感情的。但是,真怕面對咄咄逼人的陳樨。

下意識地,蘇果來到當年京城的所在。此刻站在古老的城牆極目望去,再看不見千年前的一抹熟悉,便是連天都不再是當年的純淨,月亮天天都是曖昧的朦朧。故地重遊,多情應笑我,可是那些笑都已經只存在於遙遠的回憶之中。

古都往西,還有一個熟悉的城市,瑋月乘火車過去,那裡現在已不再繁華。城外的小山還在,周圍不復當年樹木蔥蘢的景象。讓她感到怪異的是,小山似乎變了很多。找到附近一戶農家一問,原來這兒十幾年前豪雨連綿,發生了山崩。蘇果不知為何,心中有一絲欣慰,如此說來,那壓在樂履塵身上的污穢可以倒塌了。她還真想像魯迅先生一般,寫一片《論無言閣的倒掉》。倒得好。雖然已經相隔千年,但對蘇果來說,似乎才是幾年,所以她才分外欣喜。

因為歡喜,也因為跋山涉水了一天,晚飯吃得酣暢。尋常賓館難得見的整個蹄胖這兒居然有,蘇果開開心心地叫了一隻,吃了七七八八,吃得周圍桌子的男人女人都吃驚地看著她。如此一個腰身不盈一握的女子怎麼會有這麼好的食量。

蘇果本來就習慣別人的注目,如今更是因為做過皇后,更是渾不把別人的眼光放在眼裡。吃飽喝足,取出自己不含酒精的濕巾擦了嘴,施施然回房間。等電梯的時候,忽然感覺反常的安靜,這兒好歹也算是城裡最好的賓館,為什麼等電梯的居然會是只有她一個人?

電梯「叮咚」一聲到的時候,才有一個瘦高黑衣男子匆匆過來,和蘇果一起進入電梯。此人趕得匆忙,可是到了電梯門口的時候,還是略一停頓,讓蘇果先入。這年頭男人能做到這一點,蘇果以為已經是極其難得了。

電梯裡有鏡子,蘇果看了看,見飯前洗的頭髮差不多已干,好像左邊頭髮還一縷一縷的沒怎麼幹透,便伸出手指輕輕抓一下,想把那幾縷頭髮抖開。去北極一年,都沒法剪頭髮,本來變回現代時候的短髮早就及肩還長了。順手理好頭髮,正好電梯到她的十一樓,她舉步便走,沒想到,腦後一緊,不好,頭髮纏在身邊那個男人的紐扣上。蘇果非常尷尬,稍稍側臉看向那個男人,入目的是一張年輕而瘦削的俊臉,那人臉上的神情似是非常厭煩。「對不起,對不起,我把頭髮解開。」

那男子沒動,電梯又關上門上升,蘇果費勁地解頭髮,未果,因為背著手又斜著眼睛,非常不便。那個男人看著不耐煩,嘴裡「嘖」了一聲,終於伸出手指,三下兩下便把頭髮解了。蘇果窘極,做人以來還從來沒這麼在陌生人面前狼狽過,收回頭髮,連聲道謝。那男子不理她,到了他所在的樓層,便逕自走了出去。

蘇果抹了抹額頭,按住十一樓和關門鍵,在電梯關得只剩一條縫的時候,她看見那個男子快速走來,嘴裡好像還喊了一聲,但門已關,電梯下行。蘇果認為這人是忽然開竅之後想搭訕美女,所以不以為意,回到自己房間。

照例打開電腦上網收郵件,自從文章在《國家地理》發表後,蘇果一天可以收到很多電郵,什麼內容的都有,有的荒唐得讓她捧腹,但大多是對她工作的支持,蘇果還是第一次從工作中享受到那麼強的成就感。過不久錄像也將在電視上面播出,不知效果又是如何。

編輯給她轉來不少郵件,蘇果一一細看,很快,陳樨的郵件便跳入她的眼睛。他寫得很簡單,大致只有說明他在雜誌上看到她,想投石問路,說明阿樂非常想念她,希望她回去看看。附件是阿樂的照片,阿樂現在胖了,好看了,更要緊的是快樂了。蘇果看著阿樂一張拎著褲腳趟水的照片直樂,這孩子還有那麼頑皮的時候。不知不覺,思念湧上心頭,稍微猶豫了一下,便照著陳樨在電郵裡面給的手機號碼打電話。

對方的手機似乎處於煩鬧的背景中,接通電話,陳樨的聲音很隨便地「喂」了一聲,蘇果一時不知怎麼稱呼他才好,頓了一下,那邊似乎已經反應過來,驚呼一聲,道:「是蘇果嗎?」

蘇果忙應了一聲:「是,是我,陳先生你如果忙碌的話,我可以過一會兒打來。」一邊說,一邊使勁回想,一個與君文有點像的形象呼之欲出。

陳樨興奮於蘇果那麼快便回應聯絡,聽她那麼說,忙道:「你別掛,我到外面車上跟你說話。沒關係。阿樂一直想念你,做夢都喊媽媽,能不能回來看看我們?」

蘇果心中一動,但隨即便冷靜地道:「你應該已經清楚,我不是阿樂的媽媽。我想……」

陳樨忙打斷她的話,知道這個「我想」後面是什麼,怎麼能讓她說出來?「既然阿樂認你是媽媽,你又那麼喜歡她,為什麼不來看看,對了,是我以前不好,有些話太傷人心,蘇果,你原諒我。你什麼時候來,我帶阿樂去機場接你。」

蘇果查一下時間,道:「今天剛好是週四,我明天就過去你那裡吧,你工作的地方還是過去那個地址嗎?我自己找過去便是。阿樂如果還是以前那樣週末接回來一次……」

陳樨又是笑著打斷:「一年不見還真有滄海桑田的感覺,阿樂上小學了,才前幾天開的學。」

蘇果駭笑:「什麼,這麼小小的人竟然上小學了?書包都比她大呢,呀,我明天一定能多早就多早出發,真想看看小阿樂下課跑出來的歡快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