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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坐上陳樨的車,蘇果有種回到原來生活的感覺。與賭徒分別後,這一天一夜多下來,一直疲於奔命,也沒多想什麼,此刻遇到略微熟悉的環境,一時千般滋味湧上心頭。真的就這樣了嗎?就那樣守著女體的賭徒做母女到底?未來會怎樣?或者,可不可能去上海看一眼這個時候年輕的賭徒?可是,一個賭徒的靈魂,又怎麼可能存在於同一時空的兩個人身上?蘇果百思無解,只覺得非常疲憊,那種無依無靠的疲憊。

阿樂坐在副駕,兩隻眼睛被城市的夜景晃得眼花繚亂,都不會去想別的。陳樨在一個紅綠燈前的時候,下意識地回眸看了蘇果一眼,卻驚訝地發現,她在哭,兩行清淚滑過臉頰,淚痕在夜光中反射著幽光。陳樨想說什麼,又忍住,兩人總歸還不熟悉,不便多問。這時他心裡才隱隱感覺有些不妥。兩母女出來準備移居此地,卻只帶著那麼一點行李;而且孩子生下那麼多年都沒聲音,怎麼會現在才忽然想到尋父?而且兩地相隔遙遠,她怎麼查出他的方位?陳樨有自知之明,他不認為自己已經出名到全國聞名,那麼容易被找上。難道這其中埋伏著什麼陰謀?陳樨隱忍不發,心想調查的人已經中午出發,相信照著身份證按圖索驥,應該很快便有結果。

等到了飯店,陳樨藉著燈光偷偷一看,卻發覺蘇果臉上早找不到哭過的痕跡。但是他很清楚地感覺到,蘇果心情不如白天,有點強顏歡笑的意思。而陳樨又細心地發覺,蘇果雖然說他們一直住鄉下,連肯德基都沒到過,可是看得出,蘇果開關車門手法熟練,進到這等高檔飯店也無怯意,似乎她天生就是進出這等場合的人。再一想,一直窩在農村的人,會有如此高華的氣質嗎?不知道蘇果身後隱藏著什麼巨大的秘密。這麼想來想去,心中更是亂成一團,所謂關心則亂,便是說的這種情況吧。

阿樂從來沒有到過這種場所,一時連話都不敢說了,只是貼著媽媽坐著,兩隻眼睛小心地東張西望。

陳樨既然存了心思,所以後面說話的時候也就小心多了,點菜時候多有試探。「這裡的紅酒烤羊排很不錯,我想阿樂也會喜歡。」

蘇果想都沒想就道:「對不起,我不能碰酒,不如黑胡椒羊排。孜然羊排可能不會有吧。」

陳樨心想,她知道黑胡椒?還知道這種飯店可能不會有孜然羊排?可疑。但他還是不動聲色點了黑胡椒羊排,然後問:「喜歡鮑魚還是魚翅?燕窩養顏,你來一盅?」

蘇果笑道:「鮑汁鵝掌吧,鮑汁正好給阿樂拌飯吃,阿樂喜歡這麼吃。」

陳樨心中又是打了一個突。但隨即笑道:「蟹粉獅子頭行嗎?個頭都不大,鮮味很足,湯汁拌飯也好。」

這是阿樂小心翼翼地拉拉媽媽的袖子,輕聲道:「媽媽,我要吃油煎帶魚。」

陳樨看了只是一笑的蘇果,心說她一定知道這兒不會有油煎帶魚,她太清楚這種飯店的菜單。所以也就不再試探,只是吩咐了軟煎銀鱈魚。然後又點了沙拉,甜點,牛肉濃湯,這才作罷。

蘇果看上去雖然情緒不高,但是胃口還是很不錯,與陳樨旗鼓相當。連阿樂都吃得非常起勁。看蘇果熟練使用刀叉切割羊排,陳樨更是毫不懷疑,蘇果的背景不會簡單。但既然已經親口許諾把房子讓給她們暫住,他還是不會小氣地收回的,即使有損失,那也可以承受。但或許是自己誤解她呢。

席間,陳樨忍不住問道:「你住下來後,有下一步的打算嗎?」

蘇果自己心裡也沒底,自從最初上班一年後,以後再沒工作過,不知可以做什麼。不過想到自己好歹也是滿腹學問,找個餬口的工作還是應該不會找不到的吧,工作其實也就是個障眼法,只要有收入擺在那兒就行,免得招人懷疑,最不能讓阿樂懷疑。但陳樨既然問了,她也只有道:「不清楚,我明天找一下報紙,看看有什麼職位可以在找人。總得找份工作,有份收入。」

陳樨微笑道:「你要是不介意的話,可以到我公司上班。」話才出口,忽然想到,她十八歲就生了孩子,只怕沒受過什麼高等教育,安排位置只怕是件傷腦筋的事。

蘇果微笑道:「謝謝,我先找一下看看,如果實在不行,再來麻煩你。」

這一下,兩人一時都想不出其他話頭,蘇果不想說太多,怕馬腳露得太多,而陳樨也不敢說太多,怕被蘇果知道他在懷疑,他感覺得到,蘇果性格有點大而化之,但並不是笨人。

飯後去陳樨的房子,是一幢別墅,他自己公司開發的。最怪的是,裡面居然沒有保姆。因為陳樨不喜歡有人時刻在他面前晃悠,所以只用鐘點工。帶著蘇果母女參觀房子後,陳樨準備告別。蘇果忽然覺得怪怪的,就這麼住在這兒了?人家房間門都沒上鎖,是不是太相信她們母女了一點?不由得小心地道:「現在已經是晚上九點多,我看你剛才一直沒與父母聯繫,你這個時候回家去住,會不會打擾他們的休息?不如我和阿樂住在樓下的客房,你還是別走了。」

陳樨聞言愕然,聽得出蘇果有挽留的意思。想了想才道:「是不是房子太大,你們母女倆住著害怕?」

蘇果從來不知道還有這種害怕,但此時不方便多說,怕引起誤會,只得點頭道:「是,這麼大房子,似乎都有回聲。」

陳樨微笑,他其實何嘗想走了。雖然這個蘇果疑點多多,但能夠多看一眼是一眼,比如說現在,她牽著阿樂站在屋子中央,全身似乎能夠反射光線一般,美得炫目。心裡真是遺憾她沒有養一頭長髮,這個時候如果有微風吹動髮絲,那該是多美的景致。他想看,又不敢多看,怕被蘇果看輕了去,只得與母女道了晚安,自己上樓休息。

陳家客房可比賓館舒適得多,這一晚蘇果與阿樂都睡得非常舒適。

「媽媽,這叫噴泉?為什麼叫噴泉?」

「媽媽,要是噴錢就好啦,噴小星星也好。媽媽,水都噴到我臉上了。」

「我要是有了錢,我要天天穿戲裡面小姐的衣服,頭上帶花花。」

蘇果沒有想到,小孩子的審美會如此的「低級趣味」,頭上戴滿花花綠綠的髮夾以為美,看見滿是蕾絲的公主裙離不開身,最要命的是,阿樂赤裸裸地表明她喜歡錢。她覺得很新奇,很好玩,就把這些都記錄下來,給晚報編輯發了過去,聯繫地址用的是陳樨的別墅地址。兩天便發了四篇,用的是陳樨在別墅的電腦。

陳樨這一天都無法集中精力辦公,桌上放著的兩份資料,一份稍厚,一份輕薄,可兩份的份量都是不輕。

輕薄的那份其實很簡單,DNA檢測結果表明,阿樂毫無疑問是他的女兒。而另一份是有關蘇果的調查報告,上面附有蘇果以前所住地址的照片,蘇果過去的照片等。咋一看,怎麼也不能相信照片上的蘇果與他所見的是同一個人。但仔細看了,那眉眼,那身段,可不就是同一個。調查結果也說,蘇果攜女兒人間蒸發,誰都不知道她去了哪裡。可陳樨簡直不能相信報告所言。

他猶豫再三,給調查公司去了電話,「罹,你確信你調查的人就是蘇果?沒搞錯?」

罹與陳樨合作多年,被陳樨這麼一問,頓時頗感委屈,道:「你要只是給我一張照片的話我還可能弄錯,照著身份中查過去,怎麼可能出錯。除非你給的身份證是假的。可是你給我的小女孩照片那些人一看就認出那是蘇果的女兒,所以身份證是假的可能性也可以排除。」

陳樨心想也是,雙重保證在手,罹又是精明過人的主兒,怎麼可能出錯,「可是……罹,今天下去我安排你跟蘇果見面,你倒是幫我看看,你報告裡面寫的那種野雞一樣的從來沒有走出小城鎮的女人,怎麼可能有如此冰清玉潔的氣質。而且她還非常熟悉高級場合,你說,一個你報告中所調查的人怎麼可能有那見識?」

罹也被陳樨問得答不出來。他本來感覺這趟差使簡單明瞭,沒什麼爭議。可終究是沒有見過蘇果本人,所有資料都是來自他人之口。難道是因為蘇果做人手法太差受人嫉恨,所以被人抹黑了?可他又覺得那不可能,他調查的人又不止一個兩個,問的話也不是家長裡短,他自信通過他的分析,應該可以透過現象看到本質。可是陳樨多年交往,他相信陳樨的眼光,所以也被搞得不自信了,疑惑地道:「本人與調查結果真的相差那麼多?陳樨,你怎麼安排我跟本人見面?」

陳樨聽到電話裡面罹的疑惑,才不自覺地感到有絲輕鬆,忍不住扯了一下領帶,道:「這樣吧,今天下午我安排他們搬家,我正好忙,走不開,乾脆你幫我一個忙吧。其實他們也沒什麼東西,只有一隻一個手指掂得起來的包。主要還是要借用一下你的車子。」

罹笑道:「你直說吧,那麼緊張他們,是不是有什麼問題在,有什麼需要我注意需要我迴避的,最好先說了,免得我這個直性子壞了你的好事。」

陳樨心說,我就那麼緊張的嗎?那麼明顯?只得笑道:「你別胡說,不過有句話你得記著,朋友妻不可欺。」

罹笑嘻嘻地應了聲「知道」,放下電話時候心想,陳大少眼高於頂,身邊美女自動投懷送抱,怎麼可能看上那種流鶯?難道那個蘇果真人真的不同於調查報告所言?如果真是,他的金字招牌可就得砸了。所以心中又緊張又期待,等著與蘇果真人會面。

這邊陳樨因為成功挑起罹心中的懷疑,不知怎地,他自己心中好受很多,又抽出阿樂的DNA檢測報告看了一遍,終於下了決心撥打別墅電話。等電話那頭傳來蘇果天籟般的應答時,他忽然覺得電話很燙手,很想一把扔了它,可是隨著蘇果在電話那頭因為一直聽不到聲音又疑惑地問聲「喂」,他又來了精神,急急忙忙應聲道:「啊,是我。你們今天沒有出去?」

蘇果笑道:「出去了剛回來,阿樂還要睡個午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