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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木馬的願望

  落地窗緊緊地關著,屋子裡面都是空調製造出來的冷氣。有著銀色長髮的絕美男孩頭上裹著一條繃帶懶懶地躺在床上。雖然週身都是傷痕,但這絲毫不能影響他的美貌。
  「我要你餵我。」他撅起花瓣一樣漂亮的嘴唇撒嬌。
  「……」
  司炎真的是150多歲的狐王子嗎?怎麼跟個沒有長大的小孩兒似的?忘記在醫院是誰大叫什麼「有他沒我,有我沒他」了?
  青筋在太陽穴上勃動,上亞月「啪」的一聲,把手中的碗筷放到一邊:「你愛吃不吃,你的手不是沒有斷嗎?」
  「可是我是傷號啊。」
  「誰讓你到酒吧去喝酒了!」不提還好,一提這事,上亞月就氣不打一處來,「酒就那麼好喝?」
  「是啊。」司炎笑得很無邪。
  「……真是敗給你了!」上亞月繳械投降。《聊齋誌異》裡面的記載果然沒錯,動物都嗜酒。
  「小月,你幫我買根冰棍好嗎?」
  「哈,現在很熱耶。」
  「就因為熱,我才想吃嘛。」
  司炎衝她搖搖手,笑得跟朵花似的:「快去快回哦!」
  「好吧。」傷號果然很難伺候。上亞月拿起遮陽傘,無奈地往外面走去,出門前她抬頭看了谷神楓一眼,眼神複雜。
  「昨天到底是怎麼回事?」上亞月剛走,谷神楓就關上了大門。
  「心情不好,喝酒。你也看到了嘛。」司炎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膀,但不小心扯到了傷口,疼得他齜牙咧嘴,形象盡失。
  「我不是說這個,司炎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的魔冥力已經退化到這種程度了?」谷神楓一貫的笑容全部消失,眼睛裡全是痛惜,語氣凜冽地質問道,「你打算就這樣留在人間界,直到自己的魔冥力全部耗光?」
  「這是我的自由。以前我覺得很多東西對我而言都很重要,但是和小月在一起後我才發現,她比任何東西任何事情都重要,和她在一起我改變了很多。」兩道長長的睫毛垂落下來,蓋住紅寶石般的眼睛,卻散發著司炎發自內心的欣喜——找到一生中最寶貴的東西的那種心情。
  「其實昨天喝醉了我更加明白了自己的想法。就算她不是父王內定的人選,就算我們吵架,就算她讓我傷心,就算她可能喜歡上別人,我還是要守護她,因為當我痛苦和開心的時候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她。」他用低沉而充滿磁性的嗓音慢慢地說,「昨天被那些人打,我一點還手的力氣都沒有,我以為自己快要死了,那時候我唯一的願望就是看看她,只要一眼就好。我要和她在一起,不想回到白狐國。」
  「你回去吧。」上亞月甜美而冷漠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小月,你怎麼回來了?」司炎愣了一下,隨即堆起天使般純潔的笑容。
  「我忘了帶手機。」上亞月把遮陽傘扔到地上,「還要我重複一遍嗎?你最好回去。」
  「回哪兒去?」司炎的心咯登一下,訕笑著裝傻。
  上亞月沉默了一會兒,抬起微紅的眼睛緩緩說道:「回到屬於你的世界。」
  「我的世界不就是你的世界嗎?」司炎的嘴角依然用力地維持著高高上揚的角度。
  「……不要自欺欺人了。」上亞月揉了揉眼睛,把視線移到別處,話裡不帶任何語氣,「司炎,我,不需要你。楓復活了,你也沒有什麼利用價值了。」
  不需要,沒有利用價值。司炎全身冰涼,眼睛在一瞬間凍結,連呼吸也停止了,整個人好像變成了沒有生命的雕像。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微微動了動手指,然後站起身走到上亞月的面前用力抬起她的下巴,用力地笑著:「小月,開什麼玩笑。收回你剛剛說的話。那不是你的本意吧?」因為傷口的疼痛,他的表情裡有種強烈的隱忍味道。
  「我不需要你。」上亞月被他的手捏得生疼,皺著眉頭別過臉去。
  「看著我。」司炎掰過她的臉讓她正對自己,聲音在顫抖,「小月,你還在生我的氣嗎?我以後不跟你吵架了,再也不喝酒了好不好?」
  真摯的眼神裡面混雜有憂鬱、懇請以及其他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感。拜託,不要這樣看著她啊,否則,她會控制不住自己的。而谷神楓一言不發地站在他們身邊,靜靜地等待著接下來將要發生的事情。
  小月,這要看你怎麼決定了。
  他的話再次迴響在耳邊。讓司炎回到妖界是最好的選擇,司炎的魔冥力不會被毀掉,楓能夠活得好好的。
  「司炎,我不需要你。不要再自作多情了。」上亞月每說一個字,都好像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司炎沒有出聲,細長的手指從上亞月的下巴上移開。他轉身走到床邊背對著他們躺了下去,一動不動。
  「對不起,司炎。」上亞月摀住嘴唇,無聲的眼淚順著臉頰漫過手指往下滴落。走出房間後,她才大哭出聲。這下他們之間是真的沒有辦法挽回了吧,自己真的真的是個大笨蛋啊!
  「九王子,最後期限要到了。狐王指示屬下來接你。」上亞月和谷神楓離開後,一個穿著黑袍的人降落在司炎的背後,用畢恭畢敬的語氣說道。
  司炎揮了揮手示意讓他離開,但黑袍人依然巍然不動地站在原處。
  「九王子,屬下不明白,你為什麼要對那個人類那樣執著?她真是不知好歹。王子為她吃了那麼多苦,她都不知道。如果王子真的需要她,把她帶回白狐國不就好了嗎?至於谷神楓那個叛徒,你大可以殺了他。」
  「你不會明白……」
  「屬下在暗中觀察王子和上亞月已經很長一段時間,就算不能明白十分,也明白九分。」
  「不要自以為是。就算你是父王的親信,最好也不要惹我生氣。」
  「王子,時間已到,我們該起程了,請你準備一下。」
  「別催促我!」話音剛落,一個霹靂便打在黑袍人的腳前,地板上冒起滾滾青煙。
  「對不起,王子。王上只是擔心王子的魔冥力會減退太快,而屬下只是奉王上的命令……」黑袍人抖了抖袍子,嘴唇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我知道了。不要再囉嗦,給我五個小時的時間。」
  「殿下,請你不要為難屬下。狐王已經等不及了。」
  「只要五個小時。」雖然語氣柔和,但黑袍人能聽出那不是懇請,而是命令。看了看腳前那個大洞,他不敢再多說什麼,訕訕地退下。
  一小時之後,上亞月接到司炎的電話。
  「小月,你現在有沒有時間?」
  「啊?」
  「前幾天你和楓約會都不通知我,這很不公平。我們也去約會吧?」司炎的語調竟然出奇地歡快,好像剛剛的事情根本沒有發生過。
  「可是……司炎,我想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讓自己傷心得死去活來,費盡心機演出的戲竟然一點作用都沒有?司炎到底是個什麼性格的人啊?上亞月只能搖頭苦笑。
  「只要一次就可以。」
  他到底在打什麼主意?不要這樣一次又一次地考驗她的意志啊!上亞月咬咬牙正要掛電話,忽然被一邊的谷神楓攔住了。
  「司炎讓你去,你就去吧。」
  「楓?」
  「很可能他只是想見你最後一面。」
  「是嗎?」心又顫了一下,鼻子酸得要命——最後一面啊……
  「我想是的。因為我曾經有過相同的想法。」谷神楓扯開一個苦澀的笑容說道,「有一句話不知道你聽過沒有,世界上最瞭解你的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敵人,當然也包括情敵。」
  「我知道了。」上亞月歎了口氣,然後輕輕地點頭答應了手機那頭的邀約。
  「就這樣定了,小月,我們去哪裡?」
  「隨便。」
  「那就去教堂了。」
  「啊?」上亞月瞪大了眼睛。
  銀樹市的教堂建在山腰,是那種很普通的歐式建築,佔地面積不大,尖尖的屋頂似乎要刺穿塵間,進入另一個不可預知的世界。前去禱告的教徒必須經過一個有著噴水池的迷你廣場。而對於已經習慣了人類飼養的鴿子來說,稀稀落落的腳步聲並不能構成任何驚擾。
  司炎拉著上亞月推開沉重的木門,「吱嘎」一聲,灰塵洋洋灑灑地飛到了空中。教堂正廳中間是耶酥受難像,十多個五六歲的小孩兒正站在他的面前用稚嫩的童音高聲唱詩,一個滿臉皺紋的嬤嬤則全神貫注地彈著鋼琴,還有三五個上了歲數的教徒虔誠地坐在長椅上祈禱。
  沿著過道緩步前行,每走一步,上亞月的心就往下掉一點,身子也越來越沉,兩條腿幾乎支撐不住身體的重量。
  她想起十六歲生日那天做過的白日夢——
  小小的哥特式教堂,沉重的雕花大木門,身著盛裝的男男女女,鮮紅的玫瑰,青梅竹馬的新郎,還有一個破壞婚禮的不速之客。
  「你是我的人。」有著銀色長髮和狐狸耳朵的男孩回過頭來對她莞爾一笑。
  「小月,你在想什麼?」司炎輕輕地捏了捏她的手,滿臉都是明媚的笑意。
  「哦,沒什麼。」上亞月用力地搖了搖頭,掩飾住眼裡游出的悲傷。不行,振作起來,絕不能哭。因為在這裡,她還要唱一次黑臉,把司炎逼回妖界!
  「知道我為什麼要帶你來這裡嗎?」
  「不知道。」上亞月心不在焉地挑了個座位坐好。
  「我很喜歡安靜的地方,我也希望我的族人能夠過安靜的生活。」司炎挨著她,蹺起腿優雅地坐下,「所以我要創造一個安定的國家。」
  「這樣的想法很好啊。」他為什麼突然對她說這些?上亞月緊張地絞著手指。
  「是啊,我一直希望自己成為一個優秀的繼承人,從五歲那年開始,我就開始做準備。我要養成堅忍不拔的性格,我要學會各種能夠奪取他人性命的妖術,我要用理智去判斷一件事情而不能帶入個人的感情。」司炎閉上眼睛,把手放在胸口,好像在懺悔又好像在祈禱。
  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照射進來,在他的身上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本來就俊美非凡的臉,此時看上去像天使一樣聖潔不可侵犯。骨節均勻的手就像是一塊精心雕磨成的美玉,沒有絲毫瑕疵。
  「我身上沾了很多人和妖的血。我知道自己的罪孽再過幾百年都不能洗清。」
  「司炎……」上亞月不知道怎麼安慰他,只是覺得自己喉頭發乾,呼吸也越來越吃力。「父王為了阻止我們兄弟互相殘殺,同時也是為了報恩,選取你來做下一任狐王后,希望狐族王孫能夠學會和人類和睦相處。而我也希望通過利用最小的傷亡來換取最大的利益。所以我決定娶你。因此當你還是個小嬰兒的時候我就把楓安插在你的身邊。」
  「我知道。」
  「但是讓我沒有想到的是,楓真的愛上你了,而你也選擇了他。」說到這裡,司炎忽然睜開眼睛淡淡一笑,「現在我好後悔啊,我是個笨蛋,對吧?」
  陽光折射進他火紅的眸子,一瞬間,激盪出一道耀眼的火花,而後又迅速沉靜下來,只剩下深不見底的複雜眼神。上亞月怔怔地看著他,感覺到胸口快要炸裂了,但卻沒有說話,任時間從彼此凝視的目光中流走。
  「我已經全部想清楚了。我九王子司炎不會把所有的籌碼都壓在一個女人身上。如果不能通過婚姻得到王位,迫不得已我也會用暴力。不管怎麼樣都會達到目的。父王的計劃很失敗。和狐族的婚姻不能給你帶來任何的幸福,也不是報恩,而是給上家帶來無盡的麻煩。」
  司炎握住她的手,淡淡一笑:「所以,現在我聽你的話,還你自由。」
  從他的手指上釋放出一片柔和的白光,接著戒指也開始發亮。
  「可是司炎,我們不是有一道封印沒有解開嗎?你不是還要利用我的力量嗎?如果沒有戒指,我沒有辦法打敗那些小妖啊。」不行,戒指是他和她唯一的紀念物啊!如果沒有了它,自己還剩下什麼呢?看到戒指沿著自己的手指往外滑,上亞月忽然感到快要窒息,好像有誰狠狠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封印對我已經不重要了,而你呢,只要遠離我,就不會有妖上門找你。」司炎頓了頓,「楓會保護你的。」
  「可是楓遲早也要回妖界的吧!」明明自己的目的是要把司炎趕回妖界,可是到了這個時候卻自私至極地希望他留下來。想多看看他,想多和他說幾句話……
  「不,他的體質很適合呆在人間,我會命令他呆在你身邊。」司炎的頭髮反射著陽光,幾乎有些刺眼,「我和你解除契約過後,你就恢復單身了,那時會有很多狐族王孫來搶奪你。
  為了避免你成為他們用來稱帝的武器,我必須找人保護你。」
  「司炎……」上亞月鼻子一酸,抓住他的手,哭了起來。雖然知道這樣的自己很丟臉,可是忍不住……
  「你不願意?」司炎把戒指收好。銀白色的金屬在他白皙的手心裡發出冷峭的光芒。上亞月覺得自己心頭的肉好像被人割掉了一塊,竟然痛的徹骨。
  「不……」
  「你為什麼要哭?你並不愛我啊!」司炎輕輕地歎了口氣,然後丟給她一方手絹,「別讓我會錯意……」
  上亞月嚶嚶地接過來擦乾自己的臉。過去和他一起度過的時光像放電影一樣一幕幕地浮現在眼前:「你們想死嗎?!」
  他跑到播音室救她。
  「你可以和我住一個帳篷,這樣晚上你不是就有抱枕了嗎?」
  他和她一起露營。
  「不管你專情也好,不專情也好,我都不能放下你,我討厭跟別的男人在一起的你,但我更討厭為此生氣的自己!這樣的我沒有骨氣沒有自尊,這樣的我讓自己很失望。你是什麼人?你憑什麼值得我動怒?告訴我,小月,我到底該怎麼做?」
  他向她表白。
  ……
  這時很多穿著盛裝的人有說有笑地湧進教堂。
  「好像這裡有一對新人要舉行結婚儀式。」司炎靜靜地坐在窗戶邊,露出孩子一樣坦然的微笑,「我向你求婚的時候好像沒有經過任何儀式呢。」
  他越平靜,上亞月的胸口越悶,沉重的石頭快要將整個人壓扁。
  「分手的時候,我們應該補辦一個吻別儀式吧。」司炎的笑如同刀刃一樣直接劃過她敏感的神經。原來不知道什麼時候,她已經愛上了司炎,愛得無可自拔。
  忽然,教堂的鐘聲敲響了,新郎和新娘手牽著手從鋪著紅地毯的走道上走過。婚禮進行曲隆重地奏起。司炎轉頭輕輕扭過上亞月的下巴,把自己的唇印了上去。所有關於吻的感覺瞬間湧上她的心頭。他興奮的時候,狐妖的幽香和男孩的氣息交織在一起的吻。他嫉妒的時候,那有力而熾熱,讓她心頭融化的吻。而現在,卻是蜻蜓點水般停留在禮儀上的吻。
  他們是不是已經走到了盡頭?
  上亞月停止了哭泣,迷惘地睜大了眼睛,她沒有想到司炎的告別來得這麼決斷,讓人猝不及防。雖然,雖然是她先逼他回妖界的……一切都按照自己的計劃進行……可是……
  「小月,如果有一天,楓欺負你,或是你覺得我還不錯,就來白狐國找我。我等你。」說完之後,司炎又自嘲地笑了,「算了,那是不可能的。你就當什麼也沒有聽到好了。」
  他會等她?他還是捨不得斬斷他和她之間的聯繫?上亞月淚光點點地望著他。
  「別用這種誘人的眼神看著我,要知道狐妖是很好色的種族,我會忍不住吃了你的。」司炎拍了拍她的臉,勉強地笑了笑,然後邁開勻稱的長腿往外走去,旁若無人地從神父身邊穿過,目不斜視地從新郎新娘中間穿過,最後,他融入騷動起來的賓客之中。
  「那人是誰啊?」
  「好帥啊!」
  「很有型呢!」
  「啊,這是我的婚禮啊,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
  所有嘈雜的嗓音漸漸在耳邊消失。推開教堂的大門,司炎大步走到陽光之下。一群潔白的鴿子被開門聲驚起,撲啦啦地衝上蔚藍的天空。
  「再見,我的未婚妻。」再見,何時再次相見?他高高地抬起頭,揚著嘴角,一滴眼淚從眼眶裡無聲地滑落。
  「也許我真的是笨蛋吧?」自言自語了兩句後,他轉過身子對站在遠處的黑袍人點了點頭,接著消失在樹林中。
  司炎離開人間界之後,上亞月的生活還是跟以前一樣,該吃飯的時候吃飯,該睡覺的時候睡覺,該看書的時候看書,可她的心裡總覺得空空蕩蕩的,腦子也常常是一片空白。
  奔跑的木馬讓你忘了傷,在這一個供應歡笑的天堂,看著他們的羨慕眼光,不需放在心上。旋轉的木馬沒有翅膀,但卻能夠帶著你到處飛翔,音樂停下來你將離場,我也只能這樣。
  某天,聽著熟悉的歌曲走在熟悉的校園裡,她又遇到了熟悉的人。
  「親愛的上亞月殿下,你終於恢復單身了!恭喜你啊!」
  「美男逼婚團」之一的「詩人」推了推眼鏡,在她耳邊大聲朗誦道:
  哦,結過婚的女人
  魅力四射
  如果你沒有短暫的婚姻怎麼可能明白愛情的要義
  不管你是誰有過什麼樣的過去
  我仍然在這裡等著你
  「月,我專門為你學會了新歌:Justwaitinghere。」「歌手」展開「動人」的歌喉。
  「亞月,經過婚姻的演練,我們的和諧程度更高了,達到100%。」「科學家」拿著最新款的掌上電腦,在眾人面前炫耀。
  「小月月,最近我練出了六塊腹肌。」「健美先生」一把掀起自己的T恤,露出精壯的上半身。「美麗的上亞月殿下,我為你培育出了一種新的玫瑰花。」長相柔美的男孩,把捧在手中的巨大藍色花束遞到上亞月面前。
  怪盜基德的男孩則乘著降落傘在空中打出「ILOVEYOU」的巨型橫幅:「殿下,最近你越來越美了。」
  路邊的石頭變成了忍者:「月,你現在要買什麼東西,我會用忍術幫你。」
  這群跳樑小丑什麼時候才能鬧夠呢?
  上亞月無奈地搖了搖頭,而同學們對這種怪異景像已經司空見慣,除了認為上亞月是一個花心的女生外,沒有其他評語。
  「你們最好躲遠一些。」身為護花使者的谷神楓從牆頭跳下來,把上亞月攔在身後,冷笑著警告他們。
  「哈哈,谷神楓,你上次沒有死,這次就沒有那麼走運了。」忍者凌空跳起對著他的頭就是一刀。谷神楓身形一閃,忍者的刀插入了他身後的樹中。
  「哼,看你能逞強到什麼時候。」「基德」趁他不備,放了幾個暗器。
  「你畢竟只是個半妖,我們才不怕你。」
  「那你們就儘管看看半妖的實力好了。」谷神楓唇邊的笑意更濃了,「我再不濟,也比你們這些垃圾強。」
  「什麼?」狐王孫們大怒。
  「不信試試。」谷神楓往後退了一步,暗自握緊了雙拳。
  但,寡是不能敵眾的,何況他的魔冥力已經減退了不少。幾招下來,谷神楓完全沒有還手的份兒。
  「不許靠近小月!」他死命地抱住「基德」的腿,任憑他們怎麼打也不放手。掛滿血絲的嘴唇高高地揚起,那是一種拚死保護自己所有物的倔強!
  「楓……」上亞月鼻子一酸,猛地衝了過去,使勁地推攘著那群該死的美男,「你們都給我滾!我討厭你們,就算嫁給豬都不會嫁給你們!」
  「以多欺少的行為真是令人噁心。」
  不知道什麼時候南宮拿著一把弓箭站在上亞月身邊,目光像錐子一樣銳利,而「基德」摀住肩頭蹲在數米以外的角落裡,他的腳下斜躺著一支長長的箭。
  「啊,是獵人!」
  「基德」腳下的箭忽然消失了,而南宮手裡又多出來一支更為鋒利的箭,原來他的弓箭是用念能力做成的!箭射出的速度和力道與施術人本身的念能力成正比!
  上亞月聽司炎說過,獵人的念能力和妖的魔冥力一樣,都可以用作攻擊敵人的武器。上次在露營時候見南宮使用咒符,上亞月已經大吃一驚,現在又看到以實體形態出現的弓箭,她更為震撼。
  南宮把箭架到弓上,瞇起一隻眼睛瞄準「詩人」和「忍者」。「嗖嗖」兩聲,利箭飛出。還沒有看清箭落下的位置,兩人的左右胳膊便分別被劃出了兩條長長的傷痕。
  「啊,快逃吧!」「美男求婚團」見勢不妙便作鳥獸散,「你們等著!我們還會再來的!」
  上亞月立即跑到谷神楓的身邊把他從地上扶了起來,小心地擦拭著他的嘴角:「痛不痛?」
  「不痛。」谷神楓抓住她的手,眨了眨眼睛。
  「還是去醫院看看吧?」
  「都是小傷,一會兒傷口就會自動癒合的。到了醫院反倒容易被人當做妖怪。」
  「這樣啊……哎,你幹嗎去招惹他們。」上亞月歎了口氣。如果是以前的楓估計很快就能把他們打敗,可現在……
  「看來你還真受歡迎。」南宮走到他們身邊,幫上亞月拾起掉落在地的課本,「這段時間一直沒有看到姓司的,他上哪裡去了?」
  刻意避開的人名被提起,強行抑制住的思念開始氾濫,上亞月的心又開始疼痛。
  「回妖界了。」
  「他的封印不是還差一道才解開嗎?」
  「他說那個對他不重要了。」上亞月的聲音越來越低,手指不安分地一遍又一遍地梳理著柔順的長髮。
  「這樣啊。」南宮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上亞月又看了看谷神楓,沒再多問。
  「謝謝你,南宮。」谷神楓微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剛好路過,不是特意要救你們。」南宮淡淡地說著撥開他的手,「不過話說回來,谷神楓,你也太遜了,居然會被這樣的貨色打敗。」
  「是嗎?」谷神楓的眼睛裡有什麼在閃動,上亞月心中更加酸楚,不知道該說什麼。
  「社團裡還有活動,我先走一步。」南宮好像沒有注意他的表情,若有所思地看了上亞月一眼,逕自轉身離開。
  上亞月目送著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校園盡頭。
  「南宮好像很強。而且把Pride逼出體內後,他好像和善了很多呢……」
  「嗯,他用念力箭的方式修煉,也許這樣可以很快提高他的念力水平。」
  「修煉?司炎在妖界做什麼呢?他說他要使用暴力搶奪王位,是不是也要修煉?」
  「嗯,你還是關心著他。」
  「才沒有!他把戒指都要回去了啊,我們早就一刀兩斷了!」上亞月蹙著眉,努力吸了吸酸酸的鼻子,心口不一地扁扁嘴巴,「他走了我不知道有多開心!」
  「真的嗎?」谷神楓微笑著用手揉了揉她的頭髮,「如果你真的開心為什麼不笑呢?」
  「哈哈!哈哈!」上亞月馬上叉著腰仰起頭大笑不止,因為只有抬起下巴往上看,淚水才不會掉下來。
  「好難看的笑容,僵硬得像石頭一樣。」谷神楓無奈地用手指點了點她的額頭,「讓他回去你是不是後悔啦。」
  「我才沒有呢!智慧美少女上亞月對於自己做出的決定一向不後悔。」
  「那這段時間瘦了這麼多是怎麼回事?」谷神楓擰了擰她的臉蛋,「只剩下一層皮了。」
  「那是因為我在減肥。」
  「小月,不要自欺欺人了,你要注意身體啊。」谷神楓心疼地擰起眉毛,「週末和我一起去鍛煉。」
  「我的身體很好啦。」
  「去游泳館游泳,就這樣定了。」谷神楓的命令溫柔而強制,讓她不知道怎麼拒絕。
  「……好吧。」最後上亞月無奈地點點頭。
  銀樹高中的游泳館每天從早上八點開到晚上十點。即使是星期天,游泳的人也很多,而且其中大多數都是上亞月認識的,看到她和谷神楓一起走進游泳池,不少同學都覺得好奇。
  「上亞月的未婚夫不是司炎嗎?司炎最近去哪裡了啊,她怎麼和谷神楓在一起呢?太無恥了吧?!」
  「哎,沒看出來她長得那樣清純,其實很花心啊。」
  「她哪有那麼大的魅力,周圍總是有一群帥哥圍著她轉?」
  這些無聊的八婆,真是吵死了,穿著淡藍色泳衣的上亞月一頭扎進了水池中,被炎熱天氣弄得亂糟糟的思緒立即在冰冷的水中得到了釋放。楓靜靜地坐在水池邊的沙灘椅上,笑吟吟地看著她,他穿了一條黑色的泳褲,高挑結實的身材和英俊明朗的臉蛋引得路過的同學不斷回頭。
  「小月,什麼時候上來?」
  「還游一會兒。」
  夏天還是呆在水裡最舒服了,不過這種愜意沒有持續多久,上亞月忽然感到腳底一沉,好像有一隻看不見的手抓住了自己的腳踝,並且用力地把她往下面拉去。
  「嗚。」她嗆了口水,撲騰著雙手使勁兒地掙扎。
  但那股拉力實在太大了,她沒有辦法掙脫——難道是有什麼小妖想要害她?從嘴裡和鼻孔裡不斷冒出大大的氣泡,上亞月的眼睛快要睜不開了。
  「小月,你怎麼了?」谷神楓臉色大變,還沒來得及做熱身運動,馬上跳下水奮力向她游去,並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抓住上亞月腳踝處的手鬆開了,模模糊糊之中,她看到了另外一張臉,近在咫尺,五官和她一模一樣。
  「啊!」她尖叫一聲浮出了水面,重重地咳了幾下。
  「小月,冷靜一點。」谷神楓緊緊地摟住她,「我在這裡,不要害怕。」
  「剛剛水池底下有個人拉住了我的腳,而且和我長得好像。」上亞月驚魂未定,手指顫抖著指向水池。
  但是清澈見底的游泳池裡面什麼都沒有。
  「難道是妖?可是這裡沒有邪魔之氣啊。」谷神楓詫異地瞇起了眼睛。
  「楓,我沒有騙你!」
  「我知道。」谷神楓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背,把她送進休息室,「小月,這段時間你太緊張了,好好休息一下吧。」
  「不,那不是我的幻覺!」
  「好了好了,你說不是幻覺就不是幻覺,睡會兒覺吧。」
  谷神楓找了厚毛巾鋪在一條長椅上,然後按著上亞月的肩膀讓她躺了上去:「我去游一會兒,半小時後過來找你。」
  「……好。」
  楓真的很體貼呢,處處都為自己著想,偶爾還是聽聽他的話吧,這樣想著上亞月乖乖地閉上了眼睛。夢境很快襲來。
  在夢裡,她成了埃杜斯王國國王的兒子。
  十六歲生日那天,外國的使節給她送上了一個絕美的奴隸作為禮物。那個奴隸長著一頭銀色的長髮,眼睛像紅寶石一樣閃閃發光。奴隸很喜歡王子,便用曼妙的舞姿去吸引他。王子很快就喜歡上了這個奴隸,而奴隸也愛上了王子。
  王子的未婚妻知道後,非常生氣,唆使國王殺掉奴隸。奴隸很害怕,便讓王子帶她一起逃走。但是王子捨不得自己的未婚妻子。畢竟她和他已經認識了十六年,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好像是愛情,又好像是親情。
  國內最年長的巫師給王子出了個主意,讓王子喝下一種藥水,那種藥水可以讓一個人擁有兩具身體。王子便喝下它,讓自己變成了兩個人,一個跟奴隸在一起,一個跟未婚妻在一起。
  但這樣王子還是不滿足,因為埃杜斯王國的版圖不斷擴張,越來越多的年輕貌美的奴隸出現在王子的面前,於是王子喝下了更多的藥水,變成很多個王子。
  結果有一天,所有的王子都忽然變成了一個糟老頭。原來王子在分裂身體的時候,把自己的壽命也分了出去,所以,很快他的壽命就到了盡頭。
  夢到這裡戛然而止。
  「小月,醒醒。你已經睡了一個小時了。」谷神楓微笑著揉了揉她的頭髮。
  上亞月一個鯉魚打挺,立即從長椅上坐了起來。揉揉眼睛說道:「剛剛我做了個很怪的夢呢。」
  「怎麼怪了?」
  「我也說不上來,總之就是我變得很花心。」
  「呵呵,不說這個,我們出去吃點東西好嗎?」谷神楓在她面前蹲下,用毛巾擦著她濕漉漉的頭髮。他對她照顧得無微不至,簡直沒有辦法挑剔,絕對是五好丈夫的不二人選。可是和他在一起為什麼一點心動的感覺都沒有呢?
  「那好,吃冰激凌吧。」
  「啊?」谷神楓忽然回憶起她喝醉了,不小心吻了他臉頰那幕,心跳馬上加快了很多。
  「楓,你在想什麼呢?臉都紅透了。」上亞月好奇地摸了摸他的額頭,「你沒有發燒吧?」
  「小月,你還記得上次在冷飲店發生的事情嗎?」
  「不記得了。」
  「真的忘了,太可惜了。那我演示給你看好嗎?」谷神楓忽然挑起眉毛,露出一個含義莫測的笑容。
  「好啊。」
  「你確定不後悔?」他的表情看起來有點怪異,惹得上亞月的心「咯登」一跳。
  「喂,楓,你的臉看起來很古怪……」
  谷神楓沒有等她說完,雙手捧起她的臉,把頭慢慢靠向她,一絲溫熱的呼吸掠過她臉頰,上亞月意識到了什麼,下意識地側過了臉。
  谷神楓垂下了眼簾,英俊的臉上露出受傷的表情:「小月,你真的有那麼喜歡司炎嗎?就算他不在你的身邊,你還是想著他?」他緩緩地把手指從她臉上移開。
  「是的,明明知道現在這樣對我們三個來說都是最好的結果,但還是忍不住想他。他的樣子一直在我的眼睛裡晃來晃去,不管是上課的時候玩耍的時候睡覺的時候。」上亞月的嘴角高高地揚起,眼睛裡有淚花在閃動,「想一個人好難受,心臟緊得像要炸掉一樣,但是還不能讓其他人知道。要若無其事地微笑,好難受好難受……」
  「只有和他在一起,你才會感到幸福嗎?我不行嗎?」谷神楓的手顫了一下,眉被壓得低低的。
  上亞月的胸口急劇地起伏著,沒有回答。
  「我知道了。不要難過。」谷神楓深深地歎了一口氣,閉上眼睛,撥開她的劉海,輕輕地吻了上去,「以後我再也不會亂來了。」
  「楓……」
  「可是,我還是忍不住要問一句。小月,你對我是什麼感覺?」
  「我也說不清楚。」
  「應該不會是兄妹吧?」谷神楓在明知道答案的前提下,自欺欺人地問道。
  「也許吧。」上亞月像犯了錯誤的孩子,用很輕的聲音說道,「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啊,我希望楓能夠快樂地生活。」
  「傻瓜。」楓努力撐起一個微笑,用毛巾揉了揉她的頭髮,「和你在一起我就會很快樂。」
  「為什麼要這麼說呢,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上亞月扯下頭上的濕毛巾,用雙手輕輕地絞著,鼻子酸酸的。楓以為自己是大聖人嗎,總是用這種不顧一切的犧牲態度守護著她?!
  「我只是個很自私的人。因為對你好,我會覺得很幸福,所以我就這樣做了。」谷神楓的眼睛彎彎地瞇著,和寧毓真的對白忽然在他的耳邊響起。
  「你不能遠離上亞月,也不能離開人界,不然就會像人魚公主一樣化成泡沫的,知道不知道?」
  「……回到妖界,你的魂魄在三天之內就會消散。」
  「小月,我帶你去看司炎好不好?」遲疑了一陣,谷神楓好像下了很大決心似的,從牙縫裡吐出這麼一句話。
  要知道去了白狐國,自己的壽命就所剩無幾了……但是如果說自己的復活不能給小月帶來幸福的話,這樣的命要來做什麼呢!這,就是他這些天思考得出的結果。他只想好好珍惜她,不論以什麼方式……
  「啊,什麼時候?」上亞月擦乾眼淚,眼睛裡閃動著驚喜的情緒,毛巾驟然從她的手指間滑落,掉到腳前。
  「嗯,找個適當的時候吧……」
  「……楓,你不嫉妒司炎嗎?」
  「因為你和司炎都是我心中很重要的人。」
  「你喜歡司炎?」
  「不是喜歡而是尊敬。因為我是半妖,從小就被王族排斥,幾乎整個妖族都在背後對我指指點點。」谷神楓的視線穿過上亞月的眼眸,焦點落在很遠很遠的地方,「這時候司炎站了出來,他告訴我,人的出生是沒有辦法選擇的,命運卻能夠改變,只要你的實力強大,其他的人就會臣服於你。從那以後,我找到了生活的目標,如果有人欺負我,我就要努力超過他,然後讓他跪倒在我的腳下。」
  「楓……」上亞月不知道該說什麼,她不敢想像楓到底度過了怎樣一個孤獨的童年。
  「我慢慢明白只要付出就會有回報,通過不斷的修煉我的魔冥力比血統最為純正的元老級狐妖還強,但是不管怎麼追趕我都追不上司炎。如果說我坐在摩天輪裡,他就是身在天堂……我和他的距離是不可逾越的。」
  「而你是他喜歡上的人,你身上的一切也很完美,你們在一起也許更般配。我嫉妒又能怎樣?」
  他落寞的眼神就像錐子一樣刺痛了上亞月的心臟。
  「對不起,對不起,楓。」上亞月不停地在心裡默念。
  從掛在牆壁上的大鏡子中,她清清楚楚地看到自己的臉。雪白的皮膚,飽滿的臉頰,彎彎的眉毛,杏仁般的大眼睛,尖尖的下巴,纖細的脖子,這就是她,但又不像她。接著視線慢慢地模糊了,鏡子中的人好像分成了兩個,而且其中一個還詭異地衝她眨了眨眼睛。
  上亞月揉了揉眼睛,幻覺消失了。她想起剛剛在長椅上做的夢——如果真的有讓人分身的藥水,也許自己也會飲下吧,一個上亞月呆在楓的身邊,一個上亞月呆在司炎的身邊。這樣,楓就不會死,而她也能得到幸福!
  唉,人真的是很貪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