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現在就要從「心」開始

　　☆1☆
　　很快就到了五月天，天氣越來越熱。
　　宮若微和冷落的交往還算順利，除了那個叫濮陽炫的傢伙阻撓外。
　　朱雀學院附近的某條充滿蟬鳴的街道上，越來越頻繁地出現一幕怪異情景——
　　留著黑色長髮的美少女身後跟了個躡手躡腳的美少年，每當美少女抓緊書包猛地回頭，那個傢伙接立即偽裝成電線桿、垃圾桶之類的東西，要麼就是跑到遛狗的人身後躲起來，或者是鑽進旁邊的童裝店。
　　但當美少女繼續往前走，他又「嗖嗖」地跟上去。
　　沒錯，在咖啡廳事件後，性格暴躁的濮陽炫並沒有在班裡公佈宮若微和冷落的關係，而是打著「男友」的名義想盡辦法阻止兩人見面——吃午飯時強迫宮若微跟他在一起，體育課也不時到女生部這邊來查看情況。
　　一想到這裡，宮若微就只有歎氣的份兒。
　　拜那個死心眼的傢伙所賜，自己和冷落每次約會都搞得像美國電影裡中情局的特工接頭一樣。
　　不過，唯一的好處就是感覺這樣約會更刺激。
　　冷落也多了一個愛好——做俯臥撐。
　　他現在最大的目標就是變成一個肌肉男，那樣就可以保護原本就「彪悍」的宮若微。
　　那日冷落正樂呵呵地在辦公室裡做俯臥撐，努力為變成肌肉男而奮鬥。
　　突然校長推門而入，臉上帶這一絲未干的淚痕。
　　「小冷」
　　嚇？
　　校長的聲音怎麼這麼悲哀？冷落嚇了一跳。
　　「我有事情要跟你說。」
　　「校長，撲克牌我已經有自信能收集齊了，」冷落合掌作出一個拜託的姿勢，「請你再等一段時間！」
　　「小冷你忘掉撲克牌的事情吧。」校長歎出口起來，「對不起我」花白的髮絲在冷冷的燈光下散發著無力的光芒。
　　「怎麼回事？」一種不好的預感沿著脊柱向上攀爬，「校長，不是還有一個多月才放假嗎？我一定會表現得很好的！」
　　「這是朱莉安娜學園的聘任通知。朱莉安娜學園在C市，教學質量比朱雀學園還好，福利待遇很好，學生又聽話」
　　「校長，你到底在說什麼？」冷落驚訝得不行。
　　「校長，你別說了。我來跟他說。」
　　穿著西裝、氣質不凡的濮陽大叔推門而入。
　　「冷老師，你在我的生日Party上說的很對，我們應該為重要的人而開心，也應該為重要的人做出一些讓他們開心的事情。你也知道我兒子喜歡宮若微，雖然我不喜歡那個女孩，但我也希望他能因此快樂一點。」
　　看到冷落遲遲不說話，濮陽大叔不耐煩了：「冷老師，你沒有其他選擇，要麼去朱莉安娜，要不然，一輩子都別想做老師。」
　　「我明白了」
　　已經沒有選擇了，不是嗎？
　　沒多久，S班的同學都得到了消息——冷落要調到朱莉安娜學園！
　　不可能！
　　聽到消息後宮若微拔腿就往辦公樓那邊跑。
　　她用盡全身的力氣推開辦公室大門，看到那個有著蓬鬆栗發的大男孩坐在沙發上呆呆地望著天花板。
　　「冷落，聽說你要調走？」宮若微劇烈地喘息，「是真的嗎？」
　　「啊」冷落輕輕地點了點頭。
　　「為什麼？！是因為沒有收集齊撲克牌的關係嗎？不是還有一個月嗎？」
　　「」
　　「你別不說話啊！」宮若微走到他的身邊，蹲下身抬眼看他，擔心的快要哭出來，「到底是怎麼回事？！」
　　「冷老師，別走。」不知道什麼時候，S班的其他同學都佔到了辦公室門口，黑壓壓的一片幾乎擋住了陽光。
　　「冷老師你是最經得住我們折磨的人，你走了，誰還敢過來接我們班？」
　　「冷老師，我把我的動漫書都給你，在這裡呆久一點嘛。」
　　唧唧喳喳的聲音此時聽起來是那麼的溫馨。冷老師冷老師不同的面孔，不同的表情，但從嘴裡發出的都是一個聲音。
　　老師，別走！
　　別走！
　　「我」眼角有些泛紅，冷落用力咬住下唇。
　　在門外默默地看了他們一會兒，猛地轉身走出去，「匡」的一聲帶上了辦公室的大門。
　　即使聽到那沉重的聲響，冷落也沒有抬頭。
　　他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冷落，如果你不願意的話，校長也不會強迫你吧？」用力吸了吸鼻子，宮若微不安地眨了眨眼睛，「大家都不希望你走啊！」
　　「我願意離開。」
　　☆2☆
　　冷落突然離開朱雀學院是件好事情，至於原因，他並未告明宮若微。
　　很快分別的時刻就來臨。
　　站台上火車的汽笛聲、人們的道別聲漸漸交匯成一處，重重地刺激著冷落的耳膜。
　　「老師，以後介紹幾個朱莉安娜的有錢小姐給我們認識哦！」
　　「老師，多掙點錢，買點遊戲，到時候我找你玩！」
　　「老師，如果那些學生欺負你，一定要告訴我們，S班的精英絕對讓他們吃不了兜著走！」
　　「」
　　雖然大家眼睛裡含著淚水但都在盡力說一些輕鬆的話。
　　嗚嗚——
　　沒有多久火車就要開了，同學們都知趣地拉著手離開，只留下宮若微和冷落兩人獨處。
　　「喂，宅男！」單野把紅桃Q貼到冷落臉上，「給你。」
　　紫遙把梅花Q拿出來，神秘地說：「我有預感，你離開學校更好哦！」
　　濮陽炫也把方塊Q塞到冷落手裡，「這個拿去。」
　　「什麼？」冷落詫異地瞪大眼看著這三人。
　　「你還算個不錯的老師。」單野說。
　　「我知道我爸對你做的事情，我不會說三道四。」濮陽炫的臉上閃過一絲尷尬，「不過，這個代表我個人的意思。」
　　楞了一下，冷落展開修長的眉，眼睛瞇成一道縫：「謝謝你，單野同學，紫遙濮陽同學，真是個好孩子。」
　　「已經遲了吧？」宮若微不由得苦笑了兩聲。
　　「不遲。」冷落握住她的手，把四張金燦燦的撲克牌全放在她手心，紅潤的嘴角高高地揚起，「只要去做了，就永遠都不會遲。」
　　「到了那邊，要給我寫信、打電話！還有，每天要做1000個俯臥撐。」
　　「知道啦。我一定會變得很強壯的。」
　　「笨蛋，為什麼這時候，你還能笑得出來啊？」
　　「因為我是笨蛋啊謝謝你喜歡我這樣的笨蛋。」
　　「冷落」
　　「各位旅客，開往C城的T187次列車即將發車，請各位趕快上車！」
　　一群一隊的人從他們身邊擦過，很快，洶湧的人潮把他和他衝散。
　　宮若微終於找不到那張熟悉的臉。
　　轟轟——
　　火車呼嘯著駛出站台。
　　宮若微先是呆呆地看著火車開走，接著用盡全力跟著他狂奔。
　　「冷落！冷落！」
　　淚水冰涼地蔓延過臉頰。
　　不敢再看外面賣力奔跑的少女，坐在窗戶邊的冷落別過頭問服務員，「請問，下一站是哪裡？」
　　「客人，你的目的地是C城。這裡離終點站還早。」穿藍色制服的小姐查過票後，詫異地看了他一眼。
　　「嗯，我知道，我要在下一站下。」
　　沒有辦法對抗濮陽大叔，沒有勇氣當著宮若微的面直接說「我會喜歡你一輩子」，這樣的他真是太沒用了
　　對不起，若微，騙了你。
　　☆3☆
　　自從冷落走了以後，S班的「S」竟然奇跡般地變回了具有精英意義的special。
　　校長在開心得放鞭炮慶祝的同時，又有些內疚——小冷那個年輕人，現在怎麼樣了？
　　大家都在努力複習迎接期末考試，只有宮若微的腦袋無力地歪到一邊，眼圈黑得可以直接演國寶了，因為在火車站分手過後，冷落就沒有聯繫過她，手機、QQ所有的一切！
　　哇啊啊，那個傢伙怎麼可以那麼對待她？！如果找到他一定直接把他打個半死！
　　正在宮若微九屆的時候，幾個男生搭著肩走進教室，說：「上次，那個KTV真的不錯呢。」
　　「沒錯，那裡的啤酒很好喝，服務生長得很像冷老師。」
　　「什麼？！」宮若微的耳朵一下子立了起來，衝上去擰著他的衣領就是一陣搖晃，「你在哪裡看到他的！」
　　「放手只是像啦。」男生立即泛起白眼，口吐泡沫。
　　「說道像，上週末，我在工地上，看到有個戴安全帽的男孩長的和冷老師超級像。」
　　「沒錯，早上送牛奶的男生跟老師也很像！」
　　「」拜託冷落又不是被抓去做了克隆人！宮若微無奈地垂下了肩膀。再說了，為什麼他們說的那些「疑似冷落」都是做些粗活的？難道冷落很像體力勞動者？
　　「工會若無，晚上一起吃晚飯吧。」她的胡思亂想很快被眼前的一大束玫瑰給打亂。雖然沒有笑，但濮陽炫用最柔和的眼神看著她。「你願意為了深愛你的我重新振作起來嗎？」
　　「對不起。」宮若微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腳尖，「雖然我覺得『對不起』這三個字很殘忍，但現在，我找不到別的詞就是剛才，我心裡想的還是冷落。我在想他會不會對其他女生微笑，他為什麼一直都沒有給我寫信」
　　烏黑的眼睛好像蒙上了一層水霧。
　　「不管你為我做了多少事情，不管你為我付出多少，都比不上他的一個微笑。我滿腦子想的都是他。我知道這樣的自己糟糕透頂，但還是控制不住。」
　　過了好半天，濮陽炫才苦笑兩聲，綠色的眸子裡透著些許譏誚的顏色，「你能保證他沒有變心？」
　　「你這是什麼意思？」宮若微立即瞪大了眼睛。
　　「本來我不想告訴你的，但是」濮陽炫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髮，用有些沙啞的聲音一字一句地說，「冷落沒有去朱莉安娜學院報名。」
　　「什麼？！那他在那裡？」
　　「我也不知道。」
　　☆4☆
　　如果冷了沒有去朱莉安娜學院當老師，會不會被人綁架了？會不會掉到下水道裡了？
　　會不會
　　在心裡設想了無數個「會不會」以後，宮若微有些抓狂了。
　　「啊啊啊，他到底去哪裡了？」
　　「也許是跟富婆私奔了。」坐在椅子上的紫遙，抬起一雙四白眼定定地看著她，「星座圖顯示，冷落最近有強烈的桃花運啊。」
　　「紫遙！」拜託，不要再火上澆油了好不好？！
　　面對用雙手卡住自己脖子的宮若微，紫遙面無表情地繼續往下說：「總之，他變心的可能性很大。你還是想想怎麼增強自己的桃花運吧。這周你的幸運物是漫畫書。」
　　「漫畫？」宮若微打了個響指，對了，為什麼沒有想到這個呢？！
　　也顧不得接下來的兩節課，宮若微抓起書包就往漫畫周邊店跑去，她現在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見到冷落，然後問清楚那無數個為什麼。
　　「店主，你有沒有見過上次和我一起來的那個男孩？」她氣喘吁吁地踢開店門，單刀直入地問道。
　　「這個啊」店主大叔搔了搔他的腦袋，「好像看到過長得和他很像的一個水管工呢。」
　　「」
　　水管工，建築工人，送牛奶的，KTV服務生，這世界瘋了嗎？！
　　「哦，這麼一說，剛剛那邊過去的人跟他也有點像呢！」店主指了指外邊的街道。
　　宮若微慌忙推開店門追了出去。
　　一抬眼變看到前面的岔路口裡面有個熟悉的身影。
　　那個人應該是冷落吧？
　　宮若微抓了抓頭髮，可是他戴著墨鏡，皮膚比冷落要黑好多，而且體格稍微壯一些。
　　一個身材火辣、打扮得非常妖艷的女人在他旁邊，兩人親密交談著，拉了行李走向旅館，宛若一對剛出來旅行的情侶。
　　「冷落。」
　　她試著喊了一聲。
　　前面的男生停下了腳步，表情有些僵硬。
　　難道真的是他？宮若微的新開始不安分的跳動，一步一步緩緩向他走去。
　　「是你嗎？」
　　男生有些緊張的皺了皺眉毛。他身邊的美女則是一臉不屑：「這是誰啊？你認識嗎？」
　　「你可不可以把墨鏡摘下來？」宮若微走到他面前揚起了頭。
　　「我不想摘。」男孩用手指抬了抬太陽鏡，眉間擠出了不安的細紋。
　　那個聲音，那個有時候自己在夜裡想起，會哭
　　沒錯！
　　一直想念的人站在面前，她卻沒有衝上去擁抱他的力氣。
　　「冷落你在搞什麼名堂！」松油的委屈湧上心頭，宮若微氣呼呼滴抓住他的衣領，「你為什麼沒有去朱莉安娜學院？你為什麼不聯繫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嗎？！」
　　辟里啪啦，一大堆指責的話忍不住脫口而出。
　　「哎呀，你這人怎麼這麼粗魯啊！」冷落身邊的美女立即上前拉她。
　　「跟你沒關係！」宮若微用力推了她一把，「冷落，我想知道你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我對你來說是無足輕重的人嗎？你說的你喜歡我都是騙人的嗎？」
　　冷落扶起倒在地上大呼小叫的美女，挑了挑眉毛沒有作聲。
　　「你說話啊！」看到他扶助別的女孩的樣子，宮若微苦笑著別過了頭，「難道真的和濮陽炫說的一樣，你已經變心了是不是？」
　　「不實的。」過了還就男孩才開口，「我想見你，但是我不能見。」
　　「少找借口了！」
　　「不是借口。」冷落摘下眼鏡，眸子裡流露出夾著傷感和無奈的情緒。
　　想見她，每天都想。但是一個連自己的工作都沒有抱住的人，還有什麼資格去愛別人？！
　　沒有力量，所有的一切都是笑話！他不能當也不願意在當宅男了！
　　他要用自己的方式去守護宮若微！修水管、擺地攤、當服務生以前沒有做過的事情，他都用力嘗試。
　　不管是外災害內心，他都要徹徹底底的改變！
　　不過，那樣動盪的生活還是不要讓她知道的好。如果，她以為自己還在某個學校安安分分地當老師，一定會開心的多吧？
　　可是他們碰面了。可愛的肥皂泡終於破碎。
　　「冷落，為什麼要騙我？」宮若微的肩旁微微抽動。
　　「對不起」
　　「你除了對不起還會說什麼？！如果今天我沒有看到你，你還會不會主動來找我？」
　　「不久後就會。」
　　「不久是多久？是和這個女孩結婚以後嗎？」
　　「若微，別胡說，她只是一個客戶。我是伴遊。」
　　「行了，你不要再解釋了！」宮若微大吼了一聲轉身跑開，「今天就當作我們沒有見過面吧！」
　　「若微！」
　　冷落慌忙追上去，抓住她的胳膊，「你不要亂想好不好？」
　　「放手！」好久不見，這傢伙的力氣大了好多啊，「這不是你的希望嗎？如果我沒有發現你的話你會繼續在這裡生活，跟不同的女孩上街，要多自由有多自由。」
　　「你是在吃醋。」
　　「才沒有！反正我們之間根本什麼都沒有嘛！以後也當作不認識好了。」
　　「這樣啊，沒辦法嘍。」
　　什麼意思？
　　他同意放棄她？
　　就在宮若微詫異地瞪大眼睛的時候，冷落忽然伸出手壓住了她的後勁，接著嘴唇就重重地撞上了什麼軟軟的東西。
　　接接吻了？！
　　「唔。」宮若微下意識地推他，可不知道怎麼回事，身體竟然被牢牢地桎梏在對方的懷裡，怎麼掙扎都無濟於事！
　　不會吧？
　　自己可是強壯的宮家第三十六代傳人，而冷落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宅男呢！
　　不對不對完全不對，他怎麼變的那麼大膽？！
　　主動的那個應該是她啊！
　　回想起來，不久前她還用接吻的事情戲弄過他呢。為什麼現在的局勢卻反過來了？！
　　「冷落你」紅暈從宮若微的臉頰一直蔓延到耳根。
　　「接吻後就沒有辦法當作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了。」冷落仍然用力拖著她的後勁，有些口齒不清地說，「這樣的行為不太像宅男吧？」
　　「啊？」
　　「對不起，一時有些心急。」好像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多魯莽似的，冷落慌慌張張地放開她，「若微，其實我想等到自己很強的時候再跟你約會，可是還是一不小心，嗯，吻了你。」
　　「笨蛋，你在想些什麼啊？！」雖然是責罵的話，但從宮若微嘴裡說出來怎麼像撒嬌。
　　「我不想離開這裡，不想離開你，但又不能呆在學校。現在，我才知道以前的自己很無力，很軟弱。」深呼吸了一口氣，冷落把內心的想法都說了出來，「這樣的我，是沒有臉跟你在一起的，若微，對不起」
　　「其實，」宮若微用手捧著他的臉，黑白分明的眼睛裡閃著亮晶晶的光，「你一直都是好男人啊，不用一根指頭就搞定了野人單野、自大狂濮陽炫。連粗暴少女宮若微也被你變成了只會撓癢爪的小貓」
　　說到這裡，她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是嗎？」冷落搔了搔頭，「謝謝你，那麼就請期待我變成一個更好的『好男人』吧。」
　　「嗯。」宮若微用力地點點頭，「請問，『好男人』，我還要等多久呢？」
　　「先等你畢業吧。我一定從宅男變成真正的型男。」
　　「那就是一年嘍。拉鉤，不許反悔。」
　　「嗯，拉鉤。」
　　燦爛的陽光下，兩根纖長的手指交疊在一起。
　　「我愛你。」
　　一切都要從「心」開始